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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2)


 “是伯爵呢?”

“而他会雕塑?”

“他没有财产。”

“而他想靠奥棠丝·于洛小姐的财产是不是?”男爵挖苦的说,他瞪着女儿,想从她眼睛里探出一个究竟来。

“这个大艺术家,又是伯爵,又会雕塑,刚才生平第一次的看见了你的女儿,而且只有五分钟,男爵先生,”奥棠丝很镇静的回答,“昨天,我亲爱的好爸爸,你正在国会里的时候,妈妈晕过去了,她说是肝气,其实是为了我的亲事没有成功,因为她告诉我,你们为了摆脱我起见……”

“她太爱你了,不会说这种话的……”

“这种不够圆滑的话,”奥棠丝笑着把话接过来,“不,她没有用这个字眼;可是我,我知道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没有能嫁掉,对于有责任心的父母是一个沉重 的十字架。所以妈妈想,如果找到一个有魄力有才具,只消三万法郎陪嫁就足够的男人,咱们就都称心如意了!总而言之,她觉得应当做一番准备功夫,教我能接受 比较平凡的命运,不要一味追求太美妙的梦……这就是说,那头亲事是完了,并且没有陪嫁。”

“你母亲真是一个善良、高贵、了不起的女人,”父亲回答。他觉得非常惭愧,虽然一方面听了女儿这番心腹话也很高兴。

“昨天她告诉我,你答应她卖掉钻石,做我的陪嫁;可是我希望她留着,由我自己来找一个丈夫。现在我认为已经找到这样的人,合乎妈妈条件的女婿……”

“在这儿吗?……在阅兵场上!……一个早上就找到了?”

“噢!爸爸,说来话长呢,”她狡狯的回答。

“好啦,孩子,原原本本说给你爸爸听罢,”他故意娇声娇气的装做镇静。

当父亲答应严守秘密之后,奥棠丝把她和贝姨的谈话讲了一个大概。然后,回到家里,她把那颗银印拿给父亲看,证明她料事的聪明。父亲对于姑娘们在本能冲动之下所表现的聪明机巧,不由得暗暗佩服,因为他承认,那单相思一夜之间给天真的姑娘出的主意,的确简单得很。

“我刚才买的那件精品,你就可看到,快要送来了。而且亲爱的文赛斯拉要陪着古董商一块儿来……能够塑出这样东西的作者一定会挣大钱的,可是你得凭你的面子,替他招徕一座雕像,然后送他进法兰西研究院……”

“你瞧你急成这个样子!由你的意思,你在法定限期内就会结婚,就是说在十一天之内……”

“要等十一天吗?”她笑着回答,“可是我五分钟之内就爱上了他,好象你当年一看见妈妈就爱上了一样!而且他也爱我,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两年。”她看见 父亲做着一个手势,又说:“是的,他一双眼睛简直是十大扎情书。再说,一经证明他确有天才之后,你和妈妈还会不要他吗?雕塑是最高的艺术啊!”她又是拍手 又是跳,“噢,让我统统告诉了你罢……”

“难道还有旁的事吗?……”父亲笑着问。

多嘴而绝对的天真,教男爵完全放了心。

“还有一句最要紧的话呢。我没有认识他就爱上了他,可是从我一个钟点以前见到他之后,我简直疯了。”

“太疯了一点,”男爵说,他很高兴看到这种天真的热情。

“我告诉了你心里的话,你可不能责备我。你瞧,能够对爸爸嚷着‘我有了爱人了,我快活了!’岂不痛快!你看吧,我的文赛斯拉是怎么样的。呕!一张不胜 哀怨的脸!一对灰眼睛,全是天才的光辉!……又是一表人材!你认为怎么样?立沃尼亚是不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哼,让贝姨嫁给这个青年人!她可以做他母亲 呢!……这不是害死人?……我才妒忌她帮了他的忙呢!我想她对我的婚姻一定不会高兴的。”

“好孩子,咱们什么都不能瞒你的母亲。”

“那么要把银印拿给她瞧了,而我是答应不欺骗贝姨的,她怕母亲笑她。”

“你为了图章那么守信用,却不怕挖掉贝姨的情人!”

“我为了图章发过誓,却没有为图章的作者答应过一句话。”

这一节简单纯朴,大有古风的爱情,跟这个家庭的内幕非常调和;所以男爵把女儿对他的信任夸奖了一番,嘱咐她从此以后应当把事情交给懂得世故的父母去办。

“要知道,孩子,你姨母的那个爱人是不是伯爵,有没有合格的证件,他的品行有什么保证等等,都不是你能够决定的。至于你姨母,二十年以前已经回绝了五头亲事,现在不至于再从中作梗,那由我去对付就是了。”

“听我说,爸爸;要是你愿意我结婚,你得等到签婚约的时候,才可以向姨母提……这个问题我盘问了她有半年!……

嗯,她真有点儿不可解的地方……”

“什么?……”父亲觉得很奇怪。

“关于她的爱人,只要我把话说得过分一些,哪怕是笑着说的,她的眼睛就不善。你去打听你的;我这方面让我自己来把舵。一切不瞒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基督说:‘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你便是回来的孩子中的一个,”男爵带着点取笑的口吻。

吃过午饭,外面通报说古董商和艺术家送东西来了。女儿突然之间的脸红,使男爵夫人先是不安,继而留神;而奥棠丝的羞怯、眼中的热情、马上给母亲窥破了秘密,那是她年轻的心中抑捺不住的。

斯坦卜克浑身穿着黑衣服,在男爵眼中的确是一个很体面的青年。

“你能够雕一座大型的铜像吗?”他拿着新买的作品问。

深信不疑的欣赏了一会,他把铜像递给不大懂得雕塑的太太。

“不是吗,妈妈,多美啊!”奥棠丝咬着母亲的耳朵说。

“人像!男爵先生,那并没象处理这座时钟那样难,你瞧,掌柜的把这件作品也给带来了,”艺术家回答。

古董商忙着把爱神想抓住十二时辰的那个蜡塑模型,安放在饭厅里的碗柜上。

“把这座钟留在这儿吧,”美丽的作品把男爵看呆了,“我要拿给内务大臣和商业大臣瞧瞧去。”

“这年轻人是谁啊,你感到那么大的兴味?”男爵夫人问女儿。

古董商发觉少女和艺术家眼神之间有着默契,便装出内行的,莫测高深的神气说:

“一个艺术家要是有相当的资本利用这副模型,可以赚到十万法郎。八千法郎一座,只要卖掉二十座就行啦。每座本钱不过三千;把它们编上号码,再把模型毁掉,一定能找到二十个收藏家,肯买这件总数有限的作品。”

“十万法郎!”斯坦卜克嚷着,把古董商,奥棠丝、男爵、男爵夫人、一个一个的瞧过来。

“对呀,十万法郎!”古董商说,“我要有钱,我就花两万法郎把它买下来;模型毁掉之后,那就成了独一无二的财产……一个大老会花三万四万的,把这件作品买去装饰他的客厅。艺术品中从没有过一座雅俗共赏的时钟,而这件作品,先生,的确解决了这个难题……”

“这是给你的,先生,”奥棠丝给了古董商六块金洋①,把他打发了。可是艺术家送他到门口嘱咐道:

①每块值二十法郎。

“对谁都别说你到这儿来过。有人问你铜像送到哪儿,就说送给埃鲁维尔公爵,那位有名的收藏家,住在沼地街的。”

古董商点了点头。男爵看见艺术家回进屋子,便问:

“你贵姓哪?”

“斯坦卜克伯爵。”

“有证明文件没有?”

“有的,男爵,是俄文和德文的,可是没有经过官方签证……”

“你能不能塑一座九尺高的人像?”

“能,先生。”

“那么我要去跟几位先生商量,要是他们满意你的作品,我可以让你承揽蒙柯奈元帅的像,预备送入拉雷兹神甫公墓,立在他墓上的。陆军部和前帝国禁卫军军官,捐了很大一笔款子,所以我们有挑选艺术家的权。”

“噢!先生,那是我的运气喽!……”斯坦卜克对着接二连三的有事愣住了。

“你放心,”男爵和颜悦色的回答,“我要把这座铜雕跟这个模型拿给两位大臣去瞧,要是他们赏识的话,你就走运了……”

奥棠丝抓起父亲的手臂,拚命的拧着。

“把你的文件拿来;你的希望,对谁都别提,连对我们的贝特老姨也不能说。”

“怎么!李斯贝特?”于洛太太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结局,却猜不透所用的方法。

“我可以替夫人塑一座胸像,证明我的能力……”文赛斯拉补上一句。他欣赏于洛夫人的美,正在把母女两个比较。

“哎,先生,可能你的前程很远大呢,”男爵被斯坦卜克文质彬彬的仪表迷住了,“不久你就会知道,在巴黎,一个人单靠他的才具是不会长久的,只有持久的工作才会成功。”

奥棠丝红着脸,把一口装着六十块金洋的精美的阿尔及利亚钱袋,递给文赛斯拉。艺术家始终脱不了他的贵族气,看到奥棠丝脸红,也不禁流露出羞怯的神色。

“这是不是你的作品第一次卖钱?”男爵夫人问。

“是的,夫人,这是我艺术工作的第一次酬报,却不是第一次出卖劳力,因为我做过工人……”

“那么,希望我女儿的钱给你发个利市!”于洛夫人回答。

男爵看见文赛斯拉老提着钱袋不收起来,便说:

“你放心收起来罢。这笔钱将来会由一个大老还给我们的,说不定什么亲王之流,为了要谋这件美丽的作品,肯出几倍的价钱向我们收买的。”

“噢!爸爸,不行,我不肯出让的,哪怕是王太子要,我也不肯呢!”

“我可以替小姐另外雕一座更美的……”

“那不是这一座啦,”她说完又觉得说得太多了,羞得躲到花园里去了。

“那么我回家去把模型与阴模一齐毁掉罢!”斯坦卜克说。

“好吧,你把文件拿来,不久我就有回音给你,要是你的一切都跟我预料的一样。”

听到这一句,艺术家不得不告辞了。对于洛夫人和奥棠丝行过礼——她特意从花园中进来受他这个礼,——他到杜伊勒里花园中去溜了一会,暂时不能、也不敢回到阁楼上去受暴君的盘问,把他的秘密逼出来。

奥棠丝的爱人,想象中一下子有了多少题材,又是群像又是人像;他觉得精神百倍,直有亲自斫凿大理石的力气,象那个也是身体娇弱的卡诺伐一样①。奥棠丝把他改变了,他马上有了灵感。

①卡诺伐(1757—1822),意大利名雕塑家。

“哎!哎!”男爵夫人对她的女儿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亲爱的妈妈,你刚看到咱们贝姨的爱人啦,现在是我的啰,我希望。……可是你得闭上眼睛,装做不知道。天!我本想瞒着你的,现在都给你说了罢……”

“好啦,再见,孩子们,”男爵拥抱了女儿跟妻子,“或许我要去看看山羊,从她那儿我可以知道很多事情,关于那个青年。”

“爸爸,留神哪!”奥棠丝又嘱咐了一遍。

奥棠丝讲完了她诗一般的故事,最后一节便是当天早上的情形,男爵夫人叫道:

“噢!孩子!亲爱的孩子,世界上最狡猾的还是天真!”

真正的热情自有它的本能。让一个好吃的人在一盘果子中挑,他不大会错的,甚至用不着看,就能抓到最好的。同样,让一般有教养的女孩子,绝对自由的去挑 选她们的丈夫,要是所挑中的男人她们的确能得到,她们也难得会挑错。天性是百发百中,万无一失的。这种天性叫做一见钟情。而爱情方面的第一眼,就等于千里 眼。

男爵夫人的快乐,虽然为了母亲的尊严而多少藏起一点,也不下于女儿;因为克勒韦尔所说的奥棠丝三种嫁人方式,她认为最好的一种似乎可以成功了。她觉得这桩奇遇就是她热烈的祈祷感动了上帝所致。

斐歇尔小姐的奴隶,终于不得不回家了,他居然想出主意,把艺术家的快乐遮盖他爱人的快乐,表示他的得意是为了作品的初次成功。

“行啦!我那组像卖给埃鲁维尔公爵了,他还要给我别的工作呢,”他把值一千二百法郎的金洋扔在了老姑娘的桌上。

当然,他藏起了奥棠丝的钱袋,揣在怀里。

“嗳,总算运气,”李斯贝特回答,“我已经累死了。你瞧,孩子,你这一行,钱来得多不容易,这是你第一次挣来的钱,可是辛苦了快五年了!这笔数目,仅 仅足够还我自从积蓄换成你的借票以后,新借给你的钱。”她数过了钱又说:“可是你放心,这一笔我要完全花在你身上。现在咱们可以消消停停的过一年。一年之 内,你可以还清债务,还可以有多余,倘使你老是这个劲儿干下去。”

文赛斯拉看见他的狡计成功了,便对老姑娘编了一套关于埃鲁维尔公爵的故事。贝特回答说:

“我要教你照着时行的款式穿黑衣服,内衣也得添新的,到你保护人那儿总得穿得象个样。再说,你也该找个屋子,比这个怕人的阁楼更大更合适的地方,好好的布置起来……”她把文赛斯拉打量了一番,又道:“瞧你多高兴!你简直换了一个人。”

“他们说我的铜像是一件杰作呢。”

“那么,再好没有啦!再做几件呀,”这个枯索而实际的姑娘,全不懂什么成功的喜悦,什么艺术的美。“已经卖掉的不用想了;应当再做点新的去卖。为这件 该死的《参孙》,你花了两百法郎,人工和时间还没算上。你的时钟要浇铜的话,还得两千法郎。嗳,倘使你相信我,就该把那两个小孩替小姑娘戴菊花冠的东西完 工,巴黎人一定喜欢的……我吗,我要到葛拉夫裁缝铺去,再上克勒韦尔先生家……你上楼吧,我要穿衣服了。”

下一天,男爵对玛奈弗太太简直害了相思病,便找贝姨去。她开出门来看见是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他从来没有登门拜访过。她心里想:“是不是奥棠丝打我爱人的主意呀?……”头天晚上,她在克勒韦尔家知道大理院法官的那头亲事完了。

“怎么,姊夫,你来这儿?这是你生平第一遭来看我,决不是为了我的漂亮眼睛来巴结我罢?”

“漂亮眼睛!不错,”男爵回答,“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样的漂亮眼睛!……”

“你干什么来着?在这种丑地方招待你,我多难为情。”

贝特住的两间屋的第一间,于她又是客厅,又是饭厅,又是厨房,又是工场。家具就象一些小康的工人家里的:几张草垫的胡桃木椅子,一张小小的胡桃木饭 桌,一张工作台,几幅彩色版画,装在颜色变黑了的木框内,窗上挂着纱窗帘,一口胡桃木大柜子,地砖擦得雪亮,干净得发光。一切都纤尘不染,可是到处冷冰冰 的情调,活象一幅泰尔比尔①的画,画上所有的,这里都有,连那灰灰的色调都不缺,那就是从蓝色变为苎麻色的糊壁纸。至于卧房,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①泰尔比尔(1617—1681),荷兰风俗画家。

男爵眼睛一扫便什么都看清了,每件东西都留着庸俗的标记,从生铁炉子起到家用的器皿,他感到一阵恶心,想道:

“所谓德行,就是这副面目!”

“我干什么来着?”他提高了嗓子回答,“你那么精灵,瞒不过你的,老实跟你说了吧,”他一边坐下,撩开一点叠裥的纱窗帘,从院子里望过去。“你这屋子里有一个挺美的美人儿……”

“玛奈弗太太!噢!我猜着了!”她一下子全明白了。“那么约瑟法呢?”

“可怜!小姨,再没有约瑟法喽……我给她撵走了,象一个当差似的。”

“那么你想?……”贝姨道貌岸然的瞪着男爵。一个假贞洁的女人,老是急不及待的要摆出她的道学面孔。

“玛奈弗太太是一个挺规矩的女人,一个公务员的太太,你跟她来往决不致有失身份,所以我希望你和她亲近亲近。噢!你放心,她对署长先生的小姨一定是十二分恭敬的。”

这时他们听到楼梯上一阵衣衫悉索的声音,同时还有极其细巧的皮靴的声音。到楼梯头,声音没有了。然后,门上敲了两下,玛奈弗太太出现了。

“小姐,对不起,冒昧得很;我昨天来拜访你,你没有在家。我们是邻居,倘使我知道你是男爵的令亲,我早就要来恳求你在他面前说句好话了。我看见署长先生来,就大胆的跟着来了;因为我丈夫说,男爵,明天部里就要把人事单子送给大臣去审批了。”

她似乎有点儿激动,有点儿哆嗦,其实是因为她上楼时跑了几步的缘故。

“你别尽求情啦,美丽的太太,”男爵回答;“倒是我要请你赏脸,让我见见你呢。”

“那么,要是小姐愿意的话,就请到舍间去坐坐吧!”玛奈弗太太说。

“姊夫你先走,我等会儿去,”贝姨很世故的说。

那个巴黎女人早已拿准,署长先生一定领会到她的意思,会来拜访的,所以她不但把自己装扮得跟这一类的会面非常合适,而且还装扮了她的屋子。从清早起, 家里就供着赊买得来的鲜花。玛奈弗帮着他女人收拾家具,又是刷,又是洗,把最小的东西都擦得雪亮。瓦莱丽要把自己放在一个新鲜的环境中,好讨署长的喜欢, 而讨喜欢的程度要使她能够故意刁难,运用那些现代技巧,当他小孩子一般高高的拿着糖逗他。她已经看透了于洛。一个巴黎女人只要穷极无聊到二十四小时,连内 阁都会推倒的。

这位帝政时代的人物,在帝政时代的风气中混惯了,全不知现代风月场中的新玩意和新规矩。从一八三○年以后,时行了一套不同的谈话,可怜的弱女子自称给 爱人的情欲做了牺牲品,做了裹扎伤口的慈善会女修士,甚至是忠心耿耿的天使。这一部新的恋爱经,①大量引用《福音书》的辞藻来修炼魔道。情欲是殉道的事 业。彼此向往于理想,向往于永恒,目的是要使自己受了爱情的洗炼而益臻完善。所有这些美妙的说辞,其实只是一种借口,使你实际上欲情更炽,堕落得更彻底。 这种虚伪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色,把谈情说爱的事完全污辱了。嘴里自命为一对天使,行事却尽量要做成一对魔鬼。在大家忙着拿破仑战役的时节,爱情是没有时间 作这种分析的,一八○九年时,它只求成功,跟帝国跑得一样快。

①古罗马诗人奥维德著有《爱经)一书,闻名于世。故此处言新的恋爱经。

在王政复辟时代,美男子于洛回到脂粉队里,先把几个好象殒星一般从政治舞台上倒下来的老相好,安慰了一些时候,而后,到了老年,他又做了珍妮·卡迪讷与约瑟法之流的俘虏。

玛奈弗太太的战略是根据署长的前例,她的丈夫早已在部里打听清楚,报告给她。既然时下这套谈情的戏法对男爵是新鲜的玩意儿,瓦莱丽便决定了她的方针, 而她这天上午的试验,果然是如愿以偿。凭着那些感伤的、传奇式的、才子佳人派的手段,瓦莱丽没有给男爵什么希望,就空口白舌的替丈夫谋到了副科长职位和荣 誉勋位的十字勋章。

这些小小的战争场面,少不了牡蛎岩饭店几顿饭、几场戏、以及头巾、披肩、衣衫、首饰等等的礼物。既然长老街的公寓讨人厌,男爵便暗中在飞羽街一幢漂亮的时式住宅内,布置一个富丽堂皇的新的住家。

玛奈弗先生得到十五天假期,一个月内开始,理由是到本乡去料理一些私事,另外又到手一笔津贴。他决意上瑞士去作一个小小的旅行,研究一番那边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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