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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1)


处决孙铁匠和霍婆子的当天晚上,约摸一更过后,高名衡差人将陈永福和黄澍请到抚台衙门,坐在内书房密商大计。自从今年三月间王文调走以后,黄澍就被高名衡十分倚重。虽然黄澍论资历并不深,论官职不过是开封府理刑厅的推官,省城里很多文官的职位比他高得多,有的人甚至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起初大家对他突然这么获得巡抚的重用,实权在握,不免心怀嫉妒。可是经过近来一段时间,大家都看到此人确实年轻有为,心计甚多,所以只好自愧不如,反而对黄澍产生了依赖心理,一切事情都指望他出谋划策。

今晚高名衡忧心如焚,连晚饭都吃得很少,虽然上午斩了孙铁匠和霍卖婆,但究竟解决不了守城的重大困难。目前城中粮食将断,谣传李自成就要攻城,或传城中饥民将为内应。倘若如此,开封就十分难守。高名衡担心,如开封守不住,不仅他自己和他的全家性命难保,还有开封城中的周王一府、众多官绅、数十万军民,都将同归于尽。他自己身为河南封疆大吏之首,即使能侥幸逃出开封,却不能逃脱朝廷治罪。

仆人献茶以后,高名衡屏退左右,开门见山,把当前的困难提出来,问他们两位可有什么妙计,以应付李自成的围攻。有片刻工夫,陈永福和黄澍相对无言,一则因为局势确实严重,并无善策可言;二则他两个都希望先听听别人的主意。高名衡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眼,知道他们都跟自己一样,心情比较沉重,不觉叹了口气,望着陈永福说:

“陈将军前两次守开封,深得朝廷褒美,不知对于今日形势有何善策?”

陈永福心里十分明白:现在形势与第二次守开封时大不一样。那时李自成与罗汝才来攻开封,虽然人马也有四五十万,但真正的战兵不多。守城军民都在盼望着左良玉会来救援,劲头很足。可是从春天以来,闯、曹两营的人马又增添很多,而官军有朱仙镇之败,城中军民都不能指望再来救兵。最可虑的是,李自成采用久困之计,使开封绝粮,不战而亡。这两三天来,他的心中十分焦急,觉得固守开封实在没有把握,可算是束手无策。但此刻在巡抚面前,他身为守对主将,不能完全说出心中的话,使别人误认为他对敌畏怯。他的神态冷静,不慌不忙地回答说:

“大人不必忧虑,开封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虽然官军有朱仙镇之溃,然而,请大人放心,如果流贼马上攻城,则军民同心同德,合力守城,敝镇敢担保城池不会有意外风险。怕只怕相持日久,城中绝粮……”

高名衡说:“目前困难的是城中粮食不多。”

陈永福说:“只要军中有粮,军心就不会变,就可以使开封城稳如泰山。”

高名衔说:“怕的是围困日久,外无接济,粮食断绝。”

陈永福说:“万不得已,宁可多饿死一些百姓,不能使将士饿着。一旦军心不稳,敝镇也无能为力。”

高名衡尽管心中不满陈永福的话中含有要挟味儿,但也只得点点头,叹了口气。

陈永福见巡抚不明确表示意见,又说道:“只要军粮充足,开封确实可以坚守。请大人三思,确保军粮要紧。至于百姓食粮,当然也十分重要,但目前最急需的是军粮。”

黄澍不满意陈永福挟兵权以自重,但不敢露于辞色,徐徐说道:“军粮固然要紧,然如民心不固,城亦难守。以下官看来,目前之计,应由官府发银买粮,至少筹措粗细粮食五千石,发祟军民,以救燃眉之急。”

高名衡问:“军人也买粮么?”

陈永福说:“在营官兵由国家发粮,可是在营官兵都有家属,和百姓一样。”

高名衡点点头,忧虑地说:“五千石粮食谈何容易。纵然能够筹措三五百石,但城中人口数十万,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半个月以后如何?”

黄澍说:“大人,目前不能想得那么远,只要能够救一天就救一天,以后总还有办法可想。”

高名衡感到这确是无可奈何的事,将来怎么办,只有留待以后再说。沉默片刻,他望着黄澍问道:

“买粮的事,要任劳任怨,黄推官可能主持?”

“下官想来想去,觉得此事不宜由官府来办。”

“不由官府来办,由谁来办?”

“如今开封城内按五门分为五社,统归总社指挥。此事可命总社去办。总社李光壂,为人精明强干,又是本城世家。此事委他去办,定可办得十分周到。”

高名衡点头说:“让李总社办,我也放心。只是粮价怎么办?抢购之下,粮价更要上涨,纵然能够筹措几万两银子,又能买到多少粮食?何况几万两银子也不容易筹措,官绅们谁肯出那么多银子?”

“银子先从藩库里拿,不必让官绅出,免得误时。至于粮价,开始可以限价,我已经同李光壂商议过,定为麦子每石四两银子,杂粮每石三两银子。”

陈永福笑了一笑,说:“黄推官想得太容易了!这样限价,恐怕买不到粮食。”

黄澍说:“如果买不到,只好不限价。不管怎么贵,粮食一定要买到手。”

正在谈话,忽然陈永福的中军前来禀报:据南门、宋门守将来报,禹王台与大堤外火把流动,似有大股贼兵正在调遣,准备攻城。这消息使高名衡、黄澍、陈永福都感到吃惊。黄澍脱口而出:

“没想到闯贼这么快就准备攻城!”

陈永福马上起身告辞,赶往城头察看。

黄澍同高名衡又密谈一阵,离开巡抚衙门,在家丁和衙役的簇拥下赶回理刑厅。由于巡抚对他的椅信更深了,他的心中深感高兴,相信解围之后必将飞黄腾达无疑,但是他也感到身上的担子沉重,开封的吉凶难料。在回理刑厅的路上,他挂心着河北的消息,不知李光壂派去河北送信的人今夜能否赶回。倘今夜不能赶回,那就是路上出了事故,一个解救开封的妙计受了挫折。

回到理刑厅后院的家中,黄澍得知李光壂仍无音信送来,十分不安。他派仆人去西偏院将文案师爷刘子彬请来书房议事。

姨太太柳氏尚未睡觉,等候着他。第二次开封解围以后,大太太因为受了惊骇,本来就虚弱多病的身体,更觉支持不了,又害怕再一次遇到围城,便在二月下旬带着儿女和一些仆人回江南原籍去了。以后柳氏就成了这里的主人,凡是黄澍生活上的事,都由她一手照料。为了获得黄澍的欢心,她百般温存体贴。往日因为碍着大太太,使她纵有本事,也不得伸展。如今去掉了这根眼中钉,她就想方设法讨好黄澍,同时也要把一个官太太的权柄真正抓到手。当下她服侍黄澍换了衣服,命丫环秀菊端来洗脸水,又命女仆陈嫂带着一个粗使丫头下厨房给黄澍安排消夜的饭莱。看看左右并无别人,她就挨近黄澍说:

“老爷,你近来这么劳累,守城的担子你差不多担了一半,吃饭睡觉都不安,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够吃得消啊?我真为你操心。”

黄澍在她身上拍了一拍,得意地说:“如今我虽然官卑职微,可是担子确实很重。蒙抚台大人青眼相看,将守城的大事都交给我办。各位上宪、全城几十万绅民也依靠着我。我不出力怎么行啊?困难也就是这些日子,一旦开封解围,一切都好了。”

柳氏用媚眼望他一望,高兴地说:“只要开封解围,老爷立了这么大功劳,一定是步步高升,直上青云,说不定知府。道台、巡接的印把子都会来到老爷的手中。”

黄澍说:“但愿开封城能够守住,不怕不叙功升迁。我升官,你也有好处。”

柳氏把嘴一撇,说:“好自然好,可是诰命轮不到我的头上。只要你不把我打人冷宫就好了。”

“你何必说这话?你知道太太多病,不是长命之人。她一旦病故,你就是正室夫人了。”

“我不听你的甜言蜜语!太太万一病故,自然有官宦人家、富豪名门家的小姐给你填房。我算什么人,怎么敢图这个?我现在不希图别的,只想趁我还没被你撂在一边,望老爷念着我百依百顺,尽心服侍老爷,让我攒点儿体己银子,等到我人老花残……”

黄澍没等她说完,望着她轻轻冷笑,说:“你不要蛇吞象!难道你攒的体己还少么?”

柳氏反驳说:“太太在这里时,她攒了多少银子、金子,多少珍珠宝贝?我能攒什么?我跟她不一样。她总是大太太,就是日后年老,满头白发,仍然是老爷的正室夫人,儿孙满堂,人人孝敬。奴仆成群,一呼百诺。我呢?一旦人老花残,被老爷撂在一边,自有别的年轻貌美的人几伺候老爷。趁如今老爷还喜欢我,也趁老爷手掌守城大权,何不让我多攒点儿体已?”

“你真是喜欢饶舌。我又没说不让你攒钱,你总是怨天尤人。不过如今我虽是有权在手,在前程上也要看得远一些。你不论做什么事,也不要做得太露骨。一旦闲话传出去,我就不好办了。”

“你只管做你的清官,我的事你睁只眼合只眼。横竖我是老爷的人,不敢替老爷多惹是非。”

黄澍无可奈何,在柳氏身上拧了一把,搂住她的细腰,笑着说:“我算服你了。我在外边可以威风十足,一回到后院,就得听你的了。”

“你要真是看我一点情面,就请你把曹门大街源昌粮行的掌柜赵万金开释了。”

“他闭门停售粮食,弄得别的粮行都跟着他学。我没有杀他就算不错了,监狱总得让他多坐些日子。”

“还不是因为粮食少,流贼围了城,他才停售。你听我一句话,把他开释了吧。”

“我罚他的钱还没有拿出来。”

“你罚了他多少银子?”

“至少得罚他八百两银子。”

“别的我不管,这八百两银子可得分给我一半。”

“这一点钱也看在你的眼里?”

“这一点钱虽然不多,可是我也知道积少成多。好吧,老爷,就让他拿五百两银子,把他开释了吧。”

黄澍笑道:“你是不是另外拿了他的银子?”

柳氏说:“我怎么敢私自要他的银子?老爷,你把我的胆量也说得太大了。”

黄澍问道:“你既然没有另外要他的银子,为什么要替他求情呢?”

柳氏又笑一笑说:“老爷不信,可真是冤枉了我呀。不过,对老爷不说假话,他也送了点小人情,这是常有的事。”

黄澍明白了,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就将他开释,给你留点面子。”

柳氏捻了一下黄澍的胡子,柳腰一扭,依偎着黄澍,撒娇地说:“我看老爷你也不敢不答应,小心我不理你,给你一个脊梁!”

刘子彬已经到了书房。仆人进来通报后,黄澍赶快起身,去书房中同刘子彬见面。他们向来都是在书房中商议机密,在商议的时候,仆人都得离开。由于开封局面一天比一天困难,他们都不仅要在困难中立功,以便将来有一个好的前程,而且也想乘这个机会多捞银子。黄澍懂得刘子彬是他的真正心腹,刘子彬也希望依靠黄澍升官发财。他不是进士,也不是举人,只希望在开封解围后以“襄赞城守,卓著劳绩”的考语,借“军功”得到优叙。

当他们坐下以后,一个老仆人在门口问道:“老爷,现在要消夜么?”

黄澍的肚子已经有点饿了,立即吩咐拿消夜来,随即对刘子彬说:“等吃了以后细细商议。”仆人和丫环送来了两碗鸡汤挂面和四盘美味的菜肴,两盘荤的、两盘素的,还有一瓶中牟县出的“秋露白”。黄澍和刘子彬一面吃一面谈,忽然听见窗外脚步声,黄树停了筷子问道:“在窗外的是谁?”

一个丫环在窗外答道:“等着给老爷添挂面。”

黄澍说:“不要了,你们都回去吧,该睡觉了。”

窗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黄澍又拿起筷子来,一面吃一面低声对刘子彬说:

“我们盘算的事情,看来着着都很顺利。以前我们要成立义勇大社,练一支守城义勇,怕的是陈总兵心中不高兴,经过反复密谈,他现在心中已不存芥蒂了,知道我们义勇大社成立以后,只会帮他的忙,不会拆他的台。巡抚方面也已经点头,看来抚台大人是很支持的。”

刘子彬说:“我看抚台大人心里也是愿意我们成立义勇大社的,因为现在守城就靠陈总兵了,万一陈总兵有一点疏忽,官兵心力不齐,或者别有意图,巡抚光靠抚标营那一点人马也弹压不住。我们成立义勇大社,练成一二万义勇,就是给巡抚添了一把依靠力量。”

黄澍点头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巡抚这一两天当着陈总兵面虽然并没热心外露,可是他的心中是首肯的。今晚他对我私下嘱咐说:“你好好干,将来我不会亏待你。你这守城之功,我一定上报朝廷,从优奖叙①。”

①奖叙——奖励和晋升官职。

刘子彬笑着说:“看来抚台大人对老爷确是言听计从,倚为腹心。”

他们随即谈到为公家买粮食的事。这事情他们同李光壂已经作了许多准备,只待巡抚批准,而今晚已经决定了。可是李光壂需要有一个人经纪银两。黄澍便问刘子彬道:

“子彬,李照亮需要有个人帮他经纪银两出人,你看谁可胜任?”

刘子彬早已胸有成竹,暗中也同李光壂商量过,听到黄澍这么一问,他故作思索一阵,然后回答说:

“城中绅士虽多,但精明、干练、清正的人并不多。有的人不能任劳任怨;有的人年纪太轻,没有阅历;有的人过去手上不大干净,名声不好。倒是有一个人,老爷你也认识,不知他可不可以?”

“你说是谁?”

“刘光祖这个人,老爷以为如何?秀才出身,家中殷实,为人清正,别人很信得过他。”

“嗅,你说的是耀先哪!我也风闻其人颇为干练,好像你们常有来往。”

于是刘子彬也就坦然地告诉黄澍,他和刘光祖在一年前认了宗,以兄弟相待。虽然他同刘光祖相处只有一年多,可是通过一些事情,深知刘光祖这个人确有才干。黄澍听罢,说:

“只要你认为可靠,就不妨请他帮助李熙亮经纪银两之事。”

刘子彬又说:“此人素有正绅之名,做事也颇为机密。”

这言外之意,黄澍当然明白,于是就将话题又转到了向各上完递禀帖的事,需要刘子彬连夜起稿。他们商量了一下禀帖的内容:首先是要吹嘘黄澍,说他早已料到会有奸民和不逞之徒混于出城采青的百姓之中,暗与流贼商量如何在城中举事,内外应合,所以预先密饬理刑厅得力吏员带领精干衙役分布五门,与兵勇协力防范,果然在宋门捉获孙铁匠,在西门捉获霍婆子,为开封消除了隐患。禀帖要着重说明孙铁匠与霍婆子罪证确凿,业已报呈抚、按,依律处以极刑,以昭炯戒。另外需要着重说到的是,周府为天潢①宗支,宫禁森严,而霍婆子向贼拐送良家美貌少妇之后,复欲勾骗宫女送往贼营,以图厚赏,实为罪大恶极,依律罪加一等,凌迟处死,人心为之大快。

①天潢——指皇族。

关于霍婆子企图勾骗宫女卖给闯营将士的事,原是黄澍与刘子彬听到的道听途说,他们都不相信,但是禀帖中将这作为处决霍婆子的一项重大罪款,因为只有这样才更能取得周王对黄澍的赏识。

刘子彬很快就拟出了稿子,交给黄澍看了一遍,酌改了一些字句,随即交给书吏连夜誊抄。黄澍望着刘子彬笑道:

“子彬哪,开封解围之后,除我们守城出力官吏都应论功优叙之外,单就凌迟霍婆子这一功,周王殿下也不能不……”

话未说完,忽听见仆人在窗外禀报:“总社李老爷有紧要事前来面禀,立候传见。”黄澍赶快与刘子彬交换了几句话,声音低得连他也仅能听见,然后刘子彬退了出去。黄澍赶快离开座位,到书房门口迎候。

不一会儿,李光壂进来了。黄澍抢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说道:“正等着你哩!”进书房坐下以后,仆人送上茶来,黄澍使眼色让仆人赶快退出,然后探着身子问道:

“熙亮兄,有何重要消息?”

李光壂望望窗外,听不见外面人声,小声回答说:“消息十分重要!”

黄澍赶快问:“到底如何?”

李光壂说:“打发去河北的人已经回来了。”

“啊?已经回来了?严大人跟卜总兵的意思如何?”

“他们两位都说那个办法可行。”

“可是严大人说的?”

“是严大人说的。严大人说,目前势不得已,只好依照原议去做。严大人请黄老爷暗中禀明周王殿下和巡抚、藩台等各上宪,也要禀明陈镇台,以防将来别人说他对如此大事,擅自决定。”

黄澍点点头,半天没再说话,思考他明日将如何向周王启禀,同时回想着他同新任河南巡按严云京的密议经过。

二月间开封解围之后,巡按任浚因与高名衡争功,发生不和,又断定李自成必将再来攻城,赶快贿赂一位朝中显要大臣和一位用事某太监说话,升转别处做官,在四月初离开开封。新任巡按严云京在五月中旬来到黄河北岸,不敢过河,驻节封丘城内。五月二十日那天,开封哄传李自成的大军即将到达开封,满城人心凉慌。黄澍奉巡抚之命,趁着围城之前,过了黄河,到封丘请他速带北岸官军过河,来开封共同守城。严云京不敢过河,借口北岸只有总兵卜从善三千人马,过河无济于事,不如留在封丘,可以调集援军,从北岸救援开封,也容易征集粮草接济城中。黄澍当时建议,万一开封被围日久,无法解围,城中危急,便由严云京派兵从南岸朱家寨附近掘开河堤,使开封周围尽成一片汪洋。黄澍得意地把这计策称做“以水驱敌”,在心中比之《三国演义》上的“水淹七军①”。但他知道李自成决非于禁,开封只能暂时解围,而不会将闯兵全部淹没。秘密议定之后,黄澍连夜返回城中。此刻黄澍想了片刻,对李光壂说道:

①水淹七军——故事见于通行本《三国演义》第七十四回。

“开封城万无一失,只怕数百里内洪水滔滔,不知将淹毁多少村庄,漂没多少人畜!”

李光壂说道:“我也觉得后果堪虑。”

黄澍又想了片刻,忽然下了狠心,说:“巡抚与诸位上宪都已暗中同意,只待周王殿下点头,就可决定。”

李光壂说:“从河北回来的人说,严大人、卜大人正等着开封的回音,一旦决定,就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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