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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3)


 宋献策一反平日的谨慎态度,慷慨说道:“臣碌碌江湖布衣,蒙恩侧身于帷幄之中,言听计从,待如腹心,故臣愿以赤忠报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臣纵观 全局,衡之形势,证之卦理,窃意认为,陛下东征则于陛下颇为不利,吴三桂如敢南犯,则于吴三桂不利。东虏必然趁机南犯,只是不知其何时南犯,从何处南犯 耳。为今之计,与其征吴,不如备虏。吴三桂虽有数万之众,但关外土地全失,明之朝廷已亡,势如无根之木,从长远看,不足为患,且可以奇计破之。东虏则不 然,自努尔哈赤背叛明朝,经营辽东,逐步统一满洲,北至白山黑水,以及所谓使鹿使狗之地,势力渐强,至今已历三世。皇太极继位以后,继承努尔哈赤遗志,更 加悉力经营,改伪国号为大清,不仅占领辽东全境,且统一蒙古,征服朝鲜,利用所掠汉人种植五谷,振兴百工,制作大炮。此一强敌,万不可等闲视之。在今日之 前,十余年来陛下是与明朝作战,而明朝早已如大厦之将倾,崇祯只是苦苦支撑危局耳。陛下既来北京,从今日起,必将以满洲为劲敌,战争之势与昔迥异。故臣以 为陛下目前急务在备虏,不在讨吴,东征山海,如同舍本而逐末。一旦虏骑南下,或扰我之后,或奔袭北京,则我腹背受敌,进退失据,何以应付?处此国家安危决 于庙算之日,臣吞居军师之位,焦心如焚,不能不冒死进言,恳乞俯听一二,免致‘亢龙有悔’。”

李自成不能不思想动摇,低头沉吟片刻,随即问道:“孤不能一战而击破吴三桂么?”

“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方是取胜之道。今吴三桂据守雄关,颇有准备,无懈可击。又加以逸待劳。倘若东征不利,岂不折我兵马,挫我军威?倘若东虏乘机南犯,我军远离北京,又无援兵,必败无疑。所以臣说陛下东征则陛下不利,三桂西来则于三挂不利。”

“孤只打算以速取胜,然后迅速回师,在北京郊外与东虏作战如何?”

“虏兵何时南犯,自何处进兵,是否与三桂已有勾结,凡此种种,我皆不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 必殆’。这三句话都是对庙算说的。今日臣等御前议论东征,议论虏情,就是古之所谓‘庙算’。目前形势,虏情为重,三桂次之。我对虏情知之甚少,虏对我则知 之较多……”

“为什么东虏对我的情况知之较多?”

“往年曾闻东虏不仅派遣细作来北京探刺朝廷情况。还听说东虏出重赏收买消息。我军从长安以二十万人马东征,虚称五十万,又称尚有百万大军在后。这二十 万人马,过黄河分作两路,一路由刘芳亮率领,越过太行,占领豫北三府,然后由彰德北上,直到保定。陛下亲率十万人马,由平阳北上,破太原,占领大同与宣 府,入居庸关,到北京只有七万多人,每到一地,都没有设官理民,虽有疆土而不守,虽有人民而不附。凡此种种,东虏岂能不知?倘若虏骑入塞,彼为攻,我为 守。兵法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长城以内,千里畿辅,平原旷野,地形非利于藏兵设伏,故守军非‘藏于九地之下’。而东虏士饱马 腾,可随时来攻,无山川险阻,乘隙蹈瑕,驰骋于旷野之地,正所谓‘动于九天之上’。故目前战争之势,对我极为不利。我之大患,不在山海一隅之地与三桂之数 万孤军,而在全辽满洲八旗之师。臣今衡量形势,纵览天时,地利,人和,心怀殷忧,不能不冒死进言。请陛下罢东征之议,准备集全力应付满洲强敌。倘能一战挫 其锐气,则吴三桂将可不战而胜。”

李自成的心中更加彷惶,又问道:“既然满洲人尚在调集人马,趁其来犯之前,为使吴三桂不能与东虏勾结,先将他打败如何?”

宋献策说:“倘若……”

忽然,李双喜匆匆进来,跪下禀道:“启禀父皇,汝侯率领毫候等几位大将,还有从通州赶来的制将军刘体纯,有重要军国大事,来到文华门,请求立即召见。”

宋献策和李岩听说刘体纯从通州赶来,随刘宗敏一起进宫,料定必有重大消息,都不觉心中吃惊。李自成马上对双喜说道:

“叫他们马上进来!”他又对宋献策和李岩说道:“你们平身,坐下!”

片刻工夫,李自成便听见刘宗敏率领重要大将们登上文华殿的丹墀了。一般武将,进入宫中都是轻轻走路,深怕惊驾;惟有刘宗敏与别人不同,平时脚步就重,到宫中也不放轻,加之此时他为国事心思沉重,一腔怒气,脚步很自然地比平时更加沉重。

因为凡是在御前谈论机密时候,太监和宫女都回避,连传宣官也不许站在丹墀上边,所以由双喜引着大家进殿,并揭起暖阁的黄缎软帘。

宋献策和李岩看见刘宗敏进来,都赶快站立起来。刘宗敏为要做武将表率,先在李自成面前叩头,然后平身就座。李过等大将们一齐叩头,肃然就座,等待提营首总将军向皇上启奏作战大计。宋献策和李岩看见刘宗敏的骨棱棱的方脸上的严峻神色,已知事情有变,同时在心中想道:

“完了!刚才的一番苦谏将付诸东流!”

李自成向众位亲信大将的脸上扫了一眼,先向刘宗敏问道:

“捷轩,你们如何商议?”

刘宗敏说:“大家都主张迅速出兵,消灭吴三桂,不可迟误。刚才听了刘二虎的禀报,大家出兵之意更加坚决,所以臣等立刻进宫,面奏皇上。”

李自成转向刘体纯,问道:“德洁,你在通州,又有何紧急探报?”

刘体纯重新跪下,奏道:“臣黄昏时在通州得到了才从山海卫回来的细作禀报,认为这消息十分重大,赶快用了晚膳,亲自飞马进京。臣先到军师府,知两位军师已经奉诏进宫,适逢首总将军府的中军来请两位军师议事,臣就到了首总将军府,将这一重大探报先禀知汝侯了……”

“到底是什么重大探报?”

“连日来吴三桂与部下文武商议,又招集山海卫地方绅士商议,决定兴兵复明,为崇祯复仇。又担心兵力不足,决定差人去沈阳向满洲借兵。”

“他要投降满洲么?”

“听说不是投降,是借兵。等到吴三桂进了北京,收复了明朝江山之后,割给满洲一些土地,每年给满洲人大批金银绸缎,像南宋对金朝那样。”

“他妈的,该死!”李自成不觉骂出一句粗话,又问道:“你的探报可靠么?”

“回陛下,十分可靠。臣差往山海卫城中的几个细作,有的认识了平西伯行辕中的人员,有的认识了当地著名绅士、举人佘一元的家人,所以得到的消息很真确。据细作禀报,吴三桂差往沈阳借兵的是两位亲信将领,已经动身了。”

李自成恼怒地对宋献策和李岩说:“吴三桂向满洲借兵,战争来到眼前,你们刚才还苦苦谏阻孤讨伐吴三桂,几乎误了大事!”

宋献策和李岩本来有许多话可以争辩,但是李自成已是皇帝,此时顶撞将有不测之祸。他们在心中十分委屈,震惊失色,只好低下头去。刘宗敏向李自成说道:

“圣上不必生气!宋、李两军师都是忠臣,谏阻陛下东征也是出于一片忠心,只是他们的兵书读得太多了,越读越顾虑多端,胆子越读越小了。咱们从在陕北起 义以后,随时说打仗就打仗,碰上官军,你不打也不行,那就打呗。一不卜卦,二不查看兵书,三不看皇历选择吉日,四不慢慢商议。陛下常常一听禀报,立刻跳上 乌龙驹,挥动花马剑,身先士卒,冲向敌人,不是常常打了胜仗?陛下常说:两军相遇,勇者取胜。又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起义后那么多年,是在刀 刃上走过来的。那许多年呀,咱们不靠阴阳八卦,不讲金木水火土,尝尽艰难困苦,一步一步走向胜利,全靠陛下对敌人敢打敢拚。陛下先称‘闯将’,后称‘闯 王’,全靠一股闯劲!难道不是这样么?”

李自成频频点头,在心中说道:“东征之事,孤不再犹豫了!”

刘宗敏又说:“如今满洲人还没从沈阳起兵,我军火速东征,一战打败吴三桂,使他来不及与满洲人勾起手来对我。此是上策,不可失误。从今夜起,即作出师 准备,一部分人马先移城外。各种辎重军需,也要连夜准备,两日内赶往通州,不得稍误。皇上御驾亲征,北京哪位大臣留守,哪位大将警卫,留下多少兵马,都得 请皇上赶快决定。自从来到北京之后,士气已经不如从前。皇上既然主意已定,自今夜起,文武群臣凡有向皇上谏阻东征的,便是干扰东征大计,陛下一概不听,以 示皇上已下决心。如此才能使三军同心,鼓舞士气!”

李自成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很是。”他又向着大家说:“如何调动人马,如何东征,由提营首总将军全权处置。牛丞相和各衙门大臣,自然要留守北京。今夜,你们出宫以后,孤就宣召牛丞相、六政府尚书侍郎等大臣进宫,面商留守诸事。”

刘宗敏问:“皇上,北京为陛下行在,又为北方军事重镇,必须有一大将率领一万人在此镇守,何人为宜?”

李自成遍观诸将,沉吟片刻,忽然说:“林泉文武双全,他留下来,率领一万人马镇守北京,李友、李侔与吴汝义为副。林泉,你以为如何?”

李岩赶快跪下说道:“臣碌碌庸材,荷蒙重任,不敢违命,纵然肝脑涂地,也要尽心努力,以报陛下,待陛下凯旋!”

“好,好。”李自成说:“你平身,坐下。献策,谏阻孤东征的话不用说了,要一战打败吴逆,你有何计?”

宋献策虽然谏阻东征之议受挫,明知东征必败,今后大局难料,正应“亢龙有悔”之卦,心中震惊,手心暗暗出汗,但是他毕竟有非凡之处,仍然思虑周密,神态镇静,起身奏道:

“山海卫地势险要,城池坚固,无法包围,也不能硬攻,必须出奇兵攻其要害,焚其粮草,使其军心瓦解,不战自溃。”

“能如此就好,请你快说!如何能攻其要害,使其不战自溃?”

“据我军小刘营细作探得确实,吴三桂从宁远觉华岛经海上运来的大批粮秣辎重,只有一小部分运入山海城中,大部分仍在一百余艘海船上,停泊于姜女庙海 边。姜女庙在山海关之东,相距十三里。如今海面风多,海船都泊于紧靠海岸可以避风之处,容易被我军出奇兵焚毁,倘若此计能行,吴三桂的数万关宁兵虽然号称 强悍,必将军心自乱,人无固志,不需苦战,自然崩解。”

李自成眼睛一亮,想起上次召见刘体纯时,自己也曾想到过焚吴三桂粮船的事,连连点头说:“孤也想到过,可是……姜女庙在山海关之东,我军如何能够出奇兵奔袭姜女庙,焚毁粮船?”

宋献策在五六年前曾经漫游冀东,到过山海卫城,略知这一带地理形势。这次来到北京,因吴三桂屯兵山海,成为大顺朝的肘腋之患,他不得不查阅兵部职方司所藏地图,又询问了一些熟悉山海卫附近地理的人,使他对此计胸有成竹。他向李自成奏道:

“我军当然不能越过山海卫城,但并非无路可达。在山海关之北约三十多里处,有一地名曰九门口,又名一片石,是燕山山脉最东端的一座雄关。长城自西婉蜒 向东,在九门之北约十里处随山势折而向南,故九门口亦面向正东。平日守九门口明军只有四五百人。倘若派五千骑兵,从抚宁县境内山间小路于半夜出其不意,袭 占九门口,将守军全部俘获,不使走漏消息,然后以五百人守九门口,四千五百骑兵出九门口,沿小路前去焚烧粮船。从九门口到姜女庙是一条弦线,大约有四十 里,没有山岭,尽是浅岗、丘陵,也有平地,在渤海与燕山余脉之间,利于骑兵奔驰。路过山海关外数里处的欢喜岭时,留下三千人马,面向山海关布阵,火器弓弩 在前,以防吴三桂的人马出关救粮。只派一千五百骑兵,携带在北京备好的硫磺等引火之物,飞驰姜女庙海边,使海船拔锚不及,放火烧船。烧船之后,迅速退回, 与欢喜岭前的人马汇合,赶快退回九门口,退入长城以内,不可在山海关外恋战,徒伤兵力。”

刘宗敏忘记是在皇上面前,用力将大腿一拍,大声说道:

“妙计!妙计!果然是大顺皇帝驾下摇羽毛扇子的好军师,人间奇才!”

李自成满面含笑点头,向宗敏问道:“谁可以率领这一支人马建立奇功?”

宗敏说:“这支人马要出长城,绕过山海关外边,奔袭海边,一旦被吴三桂截断后路,便要孤军苦战,不动如山,方能杀遇强敌,退回长城以内。依我看,这一支奇兵最好交补之亲自率领。”

李自成微微摇头,转望军师,用眼神询问意见。宋献策已经落座,略一思忖,欠身回答:

“补之是大将之才,在山海卫城边与关宁兵两阵相对,大军决战,非他不行。罗虎又勇敢,又机警,与士卒同甘共苦,亲如兄弟。命他率领这一支奇兵出九门口奔袭海边,火焚粮船,必能胜任,用不着补之前去!”

宋献策提出派罗虎率一支奇兵去姜女庙焚毁粮船,大家一致同意。罗虎一营只有三千人马,当即商定,由李过营中抽调二千精锐骑兵,临时归罗虎指挥,事后归还建制。

李自成在心中对宋献策大为称赞,他出的焚粮妙计,还有他选中的将领,都与自己不谋而合。

他是个有半生戎马生涯的起义领袖,非张献忠一类草莽英雄可比,所以虽然他听从了以刘宗敏为首的陕西将领的意见,决定抢在满洲兵南下之前东征吴三桂,不 再犹豫,但是吴三桂所率领的关宁精兵,人数估计有四万多人,凭着坚城,又有山海关长城之险,颇得地利,并不容易吃掉。万一焚烧粮船之计受挫,只能靠正面战 场。他的心中很不轻松,又向军师问道:

“山海卫城池不大,可以围攻么?”

宋献策直截了当地回答:“对山海卫不能围攻,只能靠野战以决胜负。所谓山海关,指山海卫东门而言。此城往北数里处即是燕山东端。长城自燕山而下,连接 山海关,向南行,三四里处便是老龙头,紧傍渤海,山海关与燕山脚之间有一小城,名曰北翼城,山海关与老龙头之间也有一小城,名日南翼城,几乎与老龙头的小 城相连。臣细察舆图,知我军从山海卫城池左右,均无法越过长城,将吴军包围。此系就地理形势而言,我无法围攻山海卫城。何况以众寡来看,兵法上说,‘用兵 之法,十则围之’。此话虽然不能死解,但必须我军多出敌人数倍,方可将敌人包围。今我军只比吴军多出一万余人,谈何包围,惟有决胜于野战耳!”

李自成心情沉重,又问道:“野战需要几天取胜?”

“野战只能打一天两天,不胜则退,不可恋战。在强敌之前,全师而归,即是胜利。”

李自成的脸色一寒,心头猛然沉重。

李岩在心中赞道:“献策毕竟是忠直之臣,在此紧要关头,敢说实话!”

刘宗敏说道:“这次出征,皇上亲临阵地,我军将士望见黄伞,必将勇气百倍。为何不见胜利就赶快退兵?”

宋献策直率回答:“其一,屯兵于坚城之下,自来为兵家之大忌。其二,两军相交,都将全力以赴,伤亡必重。我军是悬军远征,别无人马应援,既不能胜,又 不速退,危险殊甚;其三,自北京七百里远征,携带粮食甚少。当地人情不熟,百姓逃避,不能‘因粮于敌’,岂能令三军空腹作战?其四,辽东情况不明,东虏从 沈阳何时发兵,何时南犯,从何处越过长城,我方全然不知。倘若东虏自中协、西协入塞,断我归路,与关宁兵对我前后夹击,我将无力应付。因想着以上四端,故 愚意认为,倘若一战不能全胜,千万不可在山海卫城下逗留,必须以火速退兵为上策。”

刘宗敏怫然变色,说道:“献策!你怎么光爱说泄气话?哼,咱们还没有出兵,你就想着从山海卫赶快退兵!”

“是的,侯爷!用兵之道,变化无常,为将者一见形势不利,不宜再战,便应全师退兵,以保三军之命,以后再战。倘若‘知进而不知退’,便是……取败之道。”宋献策本来想说出《易经》原话‘亢龙有悔’,但看见皇上脸色严峻,便改换说法,避开“龙”字。

李过笑着问道:“军师,你这话关乎大局,可不是说着玩的!”

宋献策平日与李过交情不错,也很受李过尊敬,勉强微笑着说:“补之,兵法中《谋攻篇》,不是只讲进攻,也讲‘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圣人著《易 经》特立遁卦。遁是逃避之意,此卦就是讲究如何趋吉避凶,由逃避变为亨通,所以《易经》中说:‘遁之时义大矣哉!’”宋献策说到这里,看见皇上的脸色缓和 下来,也就不再说了。

在片刻之中,李自成不说话,御前诸大将都不说话,似乎都在想着宋献策所说的这一番意见。李岩很明白献策的良苦用心,深为佩服,他站起来向皇上躬身奏道:

“陛下率大军东征之后,北京兵力空虚。倘若东虏自西协入犯,威逼北京,如之奈何?请陛下速下密诏,命刘芳亮仍然坐镇保定,控制冀中与冀南三府,但需抽调两万精兵,由一大将率领,速来北京增援。有此增援之师,方能使北京安如磐石。”

李自成点头说:“此议很好。两位军师还有什么建议?”

李岩说道:“河南地处中原,绾毂东西南北,十分重要,目前因驻军稀少,所派州县官员无力弹压,也不能理民,情况殊为可忧。请陛下火速密饬袁宗第自湖广抽调五万大军,由他亲自率领,驰赴河南,巩固中原。”

“湖广由谁镇守?”

宋献策回答:“目前左良玉虽然有三十万人马,号称五十万,屯兵武昌,但是他从前年朱仙镇大败之后,暮气日深,他本人也身体多病,看来不会再有多大作为。白旺驻在德安,足可使左良玉不能向西一步。”

“那好,孤明日即飞敕袁宗第率五万人马离开湖广,驻军洛阳。镇守河南。”李自成向大家望了望,又说:“你们出宫吧,分头准备出兵东征。要立刻召牛丞相与喻上猷进官,连夜商议大臣们如何留守北京的事。”

以刘宗敏为首的御前会议诸臣在李自成面前叩头以后,鱼贯退出。在东华门外纷纷上马,出了东安门不远,刘宗敏率领众武将奔向首总将军府,继续连夜会商军事,临分手时,刘宗敏在街心勒马暂停,向两位军师说道:

“老宋,林泉,我同各位大将细商出征的事,少不了你们二位。你们回军师府稍停就来,到我那里一起消夜!”

宋献策回答:“不敢怠慢,马上就到。”

回到军师府,宋献策和李岩知道在他们进宫时间没有什么军情大事,便屏退左右,坐下略事休息。宋献策先轻轻叹一口气,神色愁闷,向李岩说道:

“林泉,弟自从崇祯十三年向陛下献谶记,幸蒙陛下置之帐下,待如心腹,于今数年,从未如今日忧心无计,深愧空居军师之位!”

“仁兄心情,弟何尝没有同感?无奈皇上从马上得天下,笃信武功,一意东征。他真正依靠的是捷轩等陕西武将!”

宋献策赶快使眼色,又摇摇下巴。侧耳听小院中空无一人,然后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只能尽力臣之道。国运兴衰,付之天命!”停了片刻,他又叹日气,接着说道:“我们都认为崇祯亡国,天下之势已非从前,此时应该暂舍吴 三桂,速调保定之兵,固守近畿,以待满洲强虏进犯,迎头一击。。仁兄借‘亢龙有悔’之卦,反复苦谏,未能挽回圣心。倘若东证失利而满洲人乘机而至,我朝根 基未因,前途难料!”

李岩点头说:“弟也有同样担心。幸而兄随后以遁卦进言,似蒙圣上与首总将军重视,也算是亡羊补牢之计。”

“不然。大军鏖战,兵马混乱,往往想退出战场,全师而归,十分困难。我军最好不去山海,但我们已无力阻止了!”

忽然中军进来禀报:首总将军府来人,请两位军师速去议事。宋献策和李岩立即起身,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辕门,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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