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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君亭并没有在家,麻巧在门道剁猪草,听见叫声出来见是夏天智,问有啥事,夏天智也就没再说什么。第二天晴了雨,夏天智在农贸市场上购买南山人卖的 木马勺,碰着了君亭,说:“你到你爹坟上去过没有?”君亭说:“好久没去了,我听文成说坟上那棵干枝柏让谁家孩子砍了,寻思着今冬了再多栽几棵。”夏天智 说:“你爹坟上老鼠打了洞,你不去填填,下雨让水往里边灌呀?”君亭说:“是不是?我今黑了去。”夏天智说:“等你去坟都塌了,昨儿你二叔都去填了。”君 亭说:“二叔到我爹坟上啦?”夏天智说:“你不顾及我们兄弟四个了,我们还不自己顾着!”君亭说:“四叔好像这话里有话?”夏天智说:“你不要逼着你二 叔!”君亭说:“你是说我二叔去七里沟的事吧?我听说了……这与我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夏天智说:“是吗?”君亭说:“他接二连三地给乡政府反映,七 里沟没换成,我说什么了,我没说什么呀!是不是二叔觉得把七里沟争夺回来了,急夺回来就那么个苍蝇不拉屎的山沟沟,他于心有愧了?”夏天智说:“他有啥 愧,他争竞的是他的庄基还是房产?他为的是集体的利益!你说你没逼他,仅你这个想法,就是逼他么!”君亭说:“好,好,我不说也不想啦,行了吧?四叔,你 吃过饭了吗,夏雨他们酒楼上的菜还真的不错,你先去那里歇着,过会儿我来请你吃一顿。”说罢去了东头一家摊位,很快地和摊主为收费的事吵了开来。夏天智没 有去酒楼,拧身往大清堂去,说:“我没吃过啥?!”

夏天义在家闷了两天,就上了火,嘴角起了一个燎泡,脾气也大起来,嘟囔饭没做好,米里有砂子硌了牙,再训斥哑巴没有把那一串烟叶挂到山墙上去,天已经 晴了,还压在屋角寻着发霉吗?二婶说:“你出去吧,你在家里就都是我们的不是!”夏天义是领狗出了门,狗要往中街去,他不去,狗要往乡政府门前去,他不 去,他大声骂狗,骂得狗坐在地上呜呜地哭。夏天义自己也觉得过分,说:“你走吧,你走到哪儿我跟你到哪儿。”来运顺着东街口过了小河石桥,竟一直往七里沟 去,夏天义眼睛潮湿了,把狗抱起来,说了一声:“你到底懂得我!”

就从那天起,夏天义又开始去了七里沟,一连数日,竟然谁也不知道。但我说过,夏天义有两条狗,一条是来运,一条就是我,来运已经和夏天义去了七里沟,我就有了感应,当然我去七里沟是别的原因去的,这就是我的命,生来是跟随夏天义的命。

我是极度的无聊,在清风街上闲转,哪里有人聚了堆儿就往哪里去,而人聚了堆都在说是非,我就呆那么一会儿又走了,他们骂我屁股缝里有虫,坐不住。我转 到了东街,把一只鸡满巷子撵,撵到中星他爹的院门口,中星他爹趴在院墙外捅过水道,他人黑瘦得像一根炭,趴在地上气喘吁吁。他说:“引生你干啥呢?”我 说:“我撵鸡哩!”他说:“快来帮我捅捅。”我说天下雨的时候你不捅,天晴了捅的是啥道理?他说他近来病越发重了,自己算了几次卦,卦卦都不好,可能今年 有死亡的危险。我说:“荣叔,你让我干活我就干活,你别吓我!”他说:“你差点见不到你叔了。昨儿夜里,我去大便,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鼓完了,就是拉不下 来,先前是稀屎勾子,现在又结肠,疼得我大哭大叫,用指头抠下来核桃大一疙瘩粪。我吃了一片‘果导’,不行,用玻璃针管给肛门里打了五管菜油,又捏了一个 ‘开塞露’,还是拉不下来。勾子撅起头低下,肚子胀疼得只有疼死人啦,疼得骂东骂西,骂娘,只剩下没骂神,又拼命暗数一百个数,才拉下了四五个硬粪块,又 拉了两摊稀粪。今早起来,我想我没亏过人么咋就得下这号病,突然醒悟这水道不畅道,而我平常又往这里泼恶水,怕是水道的事,就算了一卦,果然卦象上和我想 到的有暗合之处。”他说得怪害怕的,我就趴下去捅水道,捅出一只烂草鞋、一把乱草还有一节铁丝。他把铁丝拉直,放到了窗台上,说:“引生你是好娃,你要是 自己没伤了自己,叔给你伴个女人哩!”我不爱听他这话。我说:“你给你伴一个吧,好有人照顾你!”他不言传了,过一会儿又说:“叔问你一句话,前一向你跟 剧团下乡啦?”下乡巡回演出的事我最怕清风街人知道,我说:“你说啥?”他说:“我知道你要保密,可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你中星哥……”我说:“我中 星哥没回来看你?”他说:“你中星哥现在才叫忙呀,当领导咋就那么个忙呀?!”我说:“忙,忙。”抬脚就走。他把我拉住了,说:“你肯不肯帮我一件事?如 果肯,我给你一辈子不愁吃喝的秘方。”我说:“啥秘方,你肯给我?”他说:“我要是身体好,我不会给你,你要是富裕,我也不会给你。你得了秘方,对谁都不 要露,尤其不能让赵宏声掌握。”我说:“啥秘方呀,说得天大地大的?!”他把他那个杂记本翻开一页,让我看,上面写着:“此信封内所装之方为治妇女干血痨 之仙方。为南刘家村一老妇人掌握极为灵验。她吃了一辈子鸦片烟从不缺钱花,口头福不绝,即得益于此方。临死只传儿女一人。从清末民初到共和国成立,由小范 村乳名孙娃之母所掌。妇女面黄肌瘦,月经一点不行者,将药碾成细末,分三份以白绫缝小包三个,包上各留长绳子一条,在烈日下暴晒一天。一次一包,从阴道以 指放入子宫内,一晌功夫以绳拉出。第一次,多无反应。第二次放入有黄水样的东西流出。第三次月经行病好。若三次放之无反应者必死。一定要是干血痨病,否则 绝不可施此药,血会把人流死的。”他说:“信了吧?”我说:“那秘方呢?”他说:“你得给我办一件事呀!”他要我办的事是去山上寻找雷击过的枣木,雷击过 的枣木可以刻制符印。他说:“你找到了,一手交货,一手给你秘方。”

我就是为了寻找雷击的枣木,先去了屹甲岭,又去的七里沟,在七里沟遇见了夏天义。我见着夏天义的时候先见着的是来运,这狗东西身上有一道绳索,两头系 着两块西瓜大的石头,我还以为它犯了什么错误,夏天义在惩罚它。可一抬头,百十米远的那条沟畔的毛毛道上,夏天义像一个肉疙瘩走过来。他竟然也是背着一块 石头,双手在后拉着,石头大得很,压得他的腰九十度地弯下去似乎石头还是一点一点往下坠,已经完全靠尾巴骨那儿在支撑了。我看不见他的脸,但看得见脸上的 汗在往下掉豆子。我大声喊:“天义伯!天义伯!”跑过去要帮他,路面却窄,他几乎占满了路面。他说:“快让开!”我靠住了毛毛道靠里的崖壁,尽量地吸着肚 子,让他经过。他企图也靠着崖壁歇歇,但崖壁上没有可以担得住的塄坎,就碎步往前小跑起来,他小跑的样子好笑又让我紧张,因为稍不留神,石头带人就会掉到 沟底去。我又急了,喊:“天义伯!天义伯!”他不吭声,一对瘦腿换得更勤。我又喊:“天义伯!天义伯!”他瓮着声骂了一句:“你喊叫个×哩!”他是在憋着 一口气,任何说话都会泄了他的劲,我就不敢再喊叫,看着他终于小跑到一处可以靠歇的塄坎边,石头担了上边,人直起身子了,他才说:“你狗日的还不快来帮 我!”我跑近去帮着把石头放在了塄坎上,他一下子坐在了毛毛道,呼哧呼哧喘气,而两条腿哗哗地颤抖,按都按不住。我说:“你背啥石头呀?!”他说:“到沟 坝上来,总得捎一块石头呀。你咋也来啦?”我说:“我不来,你能把石头背上来?”他说:“那好,现在你就背!”

我把石头背上了那截沟坝上,就把寻找雷击枣木的事忘到脑后去了。人和人交往真是有说不清的地方,中星他爹要给我一辈子不再愁吃愁喝的秘方,我偏偏不爱 和他呆在一起,而夏天义总是损我骂我,我却越觉得他亲近。夏天义说:“明日把哑巴也叫上,咱就慢慢搬石头砌坝。”我说:“家里都愿意啦?”他唬着眼说: “我都由不得我啦?!”他噎着我,我嘟嘟囔囔地说:“你一辈子修河堤呢,修河滩地呢,修水库水渠呢,咋就没修烦吗?!”他说:“你嘟囔个啥的,你吃了几十 年的饭了咋每顿还吃哩?!”他把我说得扑哧笑了,我说:“好,好,那我每天就偷着来。”他又骂了一句:“把他娘的,咱这是做贼啦!”

我们这定的是秘密协约,夏天义仍然哄着二婶,只是说他到新生那儿搓麻将去了。连续了三天,二婶一早起来做饭吃了,就说:“今日还去搓麻将呀?”夏天义 说:“能赢钱,咋不去?”二婶说:“你咋老回来说你赢了?”夏天义说:“那没办法,技术高么!”二婶说:“今日拿一瓶酒去。酒越喝越近,麻将越搓越远,你 再是赢,谁还和你搓呀?”

吃过饭,夏天义领着来运走了,二婶又是把每个母鸡的屁股摸了摸,凡是要下蛋的鸡都用筐子反扣了起来,就闩上了院门,拄拐杖到俊奇娘那儿去说话。差不多 是前十多天,俊奇来家里,说二婶你没事了到我家跟我娘说说话吧,二婶是去了一趟,俊奇娘很是热惦她,留她吃饭,还送她了一件包头的帕帕。这个地主老婆年轻 时二婶是不愿接近的,但人一老,却觉得亲了。两人脱了鞋坐到炕上,二婶说:“你眼睛还好?”俊奇娘说:“见风落泪,针是穿不上了。”二婶说:“那比我瞎子 强,世上的景儿我都看不见……你去市场上了吗?”俊奇娘说:“我走不动了么!”两人就木嚅木嚅着没牙的嘴,像是小儿的屁眼。俊奇娘说:“老姊妹,你说,这 尘世上啥最沉么?”二婶说:“石头。”俊奇娘说:“不对。”二婶说:“粮食是宝,粮食沉。”俊奇娘说:“不对。是腿沉,你拉不动步的时候咋都拉不动!”四 婶就“嗯嗯”点头,说:“瞧你年轻时走路是水上漂呢,现在倒走不动了!”伸手去捏俊奇娘的腿,一把骨头和松皮。说起了过去的事,已经没成见了,就说土改, 说社教,也说“文化大革命”,不论起那些是是非非,倒哀叹着当年的人一茬一茬都死了,留下来的已没了几个。俊奇娘就说:“天义身子还好?”二婶说:“好啥 呀,白天跑哩,夜里睡下就喊脊背疼。”俊奇娘说:“他那老胃疼还犯不犯?”二婶说:“不当干部了,反倒慢慢好了。”俊奇娘说:“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一吐一口 酸水哩。”就又想起了过去的事,不再怨恨,倒有些得意,然后不出声,眯起眼睛靠在了炕墙上。二婶说:“你咋不说了?”俊奇娘说:“我作念起一个人了。”二 婶愣了一下,长长出了口气,说:“你还好,还有个人作念哩,我一天到黑在屋里,啥都想想,啥都想不出来。”两个人嘿嘿笑起来,二婶突然住了笑,歪着头听, 说:“鬼,咱说的啥话呀,别让人听到!院子啥在响?”俊奇娘趴在窗缝往外看,说:“是猫。”就又没盐没醋地说闲话。

这一天,二婶点着拐杖到了俊奇娘的厦屋门外,听见俊奇娘在和人说话,就拿拐杖敲门,俊奇娘一看,忙扶她进去。二婶说:“和谁说话的?”俊奇娘说:“和 俊奇他爹么。”二婶说:“和俊奇他爹?”俊奇娘说:“我再不和他爹说了,那死鬼害了我一辈子,再打我我也不说了!”二婶说:“他还打你?”俊奇娘说:“我 没事了就和他说话哩,可昨儿中午我出门,咣地头就撞在门上,一定是死鬼打了我。你摸摸,头上这个包还没散。我让俊奇一早起来去他爹坟上烧纸了,让他拿了钱 走远!他打我哩?!”两人又说笑了一回,就都不言传了,差不多默默坐了一个小时,二婶说:“太阳下台阶了没?”俊奇娘说:“下台阶啦。”二婶说:“才下台 阶?天咋这么长的!”俊奇娘说:“又没要吃饭呀。你说咱活的有啥作用,就等着吃哩,等着死哩么。”二婶说:“还死不了呢,我得回去做饭呀,他是个饿死鬼, 饭不及时就发脾气呀!”摸着到家,却仍不见夏天义回来,骂了一句:“那麻将有个啥搓头!”自个去笼里取馍要到锅里馏一馏,可笼里却没有了馍。

笼里的馍是夏天义一早全拿走了。在七里沟里,我们在沟坝上的一片洼道里清理了碎石和杂草,挖开席大一块地,地是石碴子土,就拿头扒沟崖上的土,再把 土担着垫上去。夏天义告诉我们,好好干,不要嫌垫出的地就那么席大,积少可以成多,一天垫一点,一个月垫多少,一年又垫多少,十年八年呢,七里沟肯定是一 大片庄稼地,你想要啥就有啥!”我说:“我想要媳妇!”夏天义说:“行么!”他指着地,又说:“你在这儿种个东西,也是咱淤地的标志,要是能长成长大了, 不愁娶不下个媳妇!”夏天义肯定是安慰我说的,但我却认真了,种什么呢,没带任何种子,也不能把崖畔的树挖下来再栽种在这里呢?我把木棚顶上的一根木棍抽 了下来,插在了地里。哑巴就格格地笑,他在嘲笑一根木棍能栽种活吗?我对木棍说:“你一定要活!记住,你要活了,白……”我原本要说出白雪,但我没敢说出 口,哑巴又撇嘴了,手指着我的裤裆,再摆了摆手。他是在羞辱我,我就恼了他。那个下午,我没理哑巴,他在东边搬石头,我就在西边搬石头,他担一担土,我也 担一担土。夏天义说:“赌气着好,赌气了能多干活!”他每一次拿出两个馍分给我一个哑巴一个,吃完了再拿出两个馍还是一人一个,他却不吃。我说:“天义 伯,你咋不吃?”夏天义说:“我看着你们吃。”我说:“看着我们吃你不馋呀?”夏天义说:“看着你们吃我心里滋润。”哑巴就先放了一个屁,但不响,又努了 几下,起了一串炮。

晚上回来,夏天义脊背痒得难受,让二婶给他挠,又喊叫浑身疼,二婶觉得奇怪,三盘问两盘问,才知道了夏天义一整天都在了七里沟,就生了气,和夏天义捣 开了嘴。夏天义没有发火,倒好说好劝,末了叮咛不要给外人提说,他以后每天都去七里沟,只需早起能给他蒸些馍馍,调一瓦罐酸菜就是了。他说:“不累,我这 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吗?”这样又去了几天,二婶终于把事情告诉了庆满,庆满就有些生气,他知道爹能去七里沟,得仗着力气像牛一样的哑巴,就在哑巴 晚上回家换裤子时教训哑巴。哑巴个头已比庆满高出半头,一脸的红疹疙瘩。他的裤子破了,露出半个黑屁股,脱了让娘补,庆满的媳妇忙着擀面条,说寻你爹去, 庆满就大针脚补,一边补一边埋怨哑巴像土匪,新裤子穿了三个月就烂成这样,是屁股上长了牙了?哑巴只坐在那里吃馍,一个馍两口,全塞在嘴里,腮帮上就鼓了 两个包,将柱子一样的腿搭在门槛上,脚臭得熏人。庆满说:“你是不是跟你爷去七里沟了?”哑巴的舌头撬不过来,来运在旁边说:“汪!”庆满又说:“你长心 了没有,你爷要去七里沟你不阻拦还护着他?”来运又说:“汪!”庆满骂道:“你不愿意着你娘的×哩,我是问你了?”来运冲着庆满汪汪汪了三声,庆满把来运 轰出去了。再对哑巴说:“明日不准去七里沟,听见了没?我再看见你去了,我打断你的腿!”哑巴忽地站起来就走。庆满说:“你往哪儿去,我还管不下你了!” 过来就拉哑巴,哑巴一下子把庆满抱住,庆满的胳膊被抱得死死的不能动,接着被抱得双脚离了地,然后咚地又被摁坐在椅子上。庆满惊得目瞪口呆,看着哑巴走出 去了。

庆满把哑巴摁他的事说给了庆金庆堂,庆金庆堂都叹了气,说爹一根筋的脾性,又有个二杆子哑巴跟随他,他们要去七里沟就让去吧,箍盆箍桶还能箍住人?便 安排了瞎瞎的媳妇白日里帮娘担水劈柴,照应着。瞎瞎的媳妇个子小,力气也怯,嘴还能说会道,照应了二婶一天,第二天心里却牵挂起了去南沟的虎头崖庙里拜佛 的事,而将三岁的孩子用绳缚了腰拴在屋闩上,倒托二婶把孩子经管着。等到夏天义从七里沟都进门了,她还没回来,孩子尿湿了裤子,又用尿和了泥抹得一身脏。 夏天义训斥了她,她没脾气,却笑着给夏天义说:“爹,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夏天义说:“说么。”她说:“我今日原本半天就回来的,没想朝拜昭澄师傅肉身的 人很多,我就多呆了些时辰。”夏天义说:“听说昭澄师傅死了身子就是不烂?”她说:“师傅修行得好,没有烂,看上去真的像睡着了。爹每天去七里沟,我也去 七里沟,给爹在那里做热饭吃。”夏天义说:“你想把七里沟也变成庙啊!”瞎瞎的媳妇没再还嘴,起身去淘米做饭。吃饭的时候,却又说:“爹,你说中星他爹德 性够不够?”夏天义说:“你得叫叔的!”瞎瞎的媳妇说:“我这个叔的德性够不够?”夏天义说:“咋啦?”瞎瞎媳妇说:“他说他死了也会肉身不坏的。”夏天 义说:“扯淡!”瞎瞎媳妇说:“他说他准备做个木箱钻进去,让人把箱盖钉死,他就饿死在里边,给世人留一个不坏的肉身。”夏天义说:“你让他死么,他能寻 死?他害怕死得很哩!”就让瞎瞎媳妇抱了孩子快回自己家去,别再乱跑,好好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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