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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遇公厚,尝论及当世人材,目公曰:“如欧阳某者,岂易得哉!”常欲大用而未果。及使河北,陛辞日,上面谕曰:“无为久居计,有事言来。”公对 以:“谏官得风闻。今在外,使事有指,越职,罪也。况不得其实邪?”上曰:“有事第以闻,勿以中外为辞。”及党论大起,公极言请加明辨,势益危。初,公妹 适张龟正,龟正无子,有女,非欧出也。妹既嫠,无所归,以孤女偕来,及笄,以嫁宗人晟。张氏后以他事下狱,小人欲并中公,乃捃张氏资产事穷治。久之,卒无 有,犹贬滁上。公丁太夫人忧,既免丧,入见。仁宗恻然,怪公发白,问在外几年,今年几何?恩意甚至。命判流内铨,小人恐公且复用,伪为公奏乞汰内臣疏,传 之中外,宦者人人切齿。内官杨永德阴以言中公,出知同州。而外议不平,论救者众。上寻开悟,故冯翊之命卒不行。
公在侍从八年,多所益。初,河决澶州,陈恭公为相,欲塞商胡,开横垄故道。公言功大恐不可成,徒劳人。未几,陈罢去,新宰相复用李仲昌议欲开六塔 河。公言六塔不能吞伏,且复决,再争之,不得,既而果然。滨、棣、德、博数千里,大被其害,仲昌等得罪流贬。至和初,公奉使契丹。契丹使其贵臣惕隐及北宰 相萧知足等来押宴,曰非常例也,以公名重故尔。其为外夷所畏如此。公在翰林,仁宗一日乘间见御阁春贴子,读而爱之,左右曰学士欧阳某之辞也。乃悉取宫中帖 阅之,见其篇篇有意,叹曰:“举笔不忘规谏,真侍从之臣也。”每学士院进文字,必曰:“何人当直?”至公之笔,必详览之,每加叹赏。嘉初,公知贡举,时 举者为文以新奇相尚,文体大坏。公深革其弊,前以怪僻在高第者黜之几尽,务求平澹典要。士人初怨怒骂讥,中稍信服。已而文格遂变而复正者,公之力也。公之 尹京,承包孝肃公之后。包以威严为治,公一切循理,不事风采。或以为言,公曰:“人材性各有短长,今舍所长,强其所短,以徇俗求誉,我不能也。”至宠贵犯 禁令,有求苟免者,必置于法,虽诏命有所不从,且请加本罪二等。至今行之,由公奏请也。公在枢密,与今侍中曾鲁公悉力振举纪纲,革去宿弊。考天下兵数,及 三路屯戍多少,地理远近,更为图籍之法,边防久阙屯守者,大加搜补。数月之间,机务浸理。尝因嘉水灾,凡再上疏,请选立皇子,以固天下根本,言甚激切。 及在政府,遂与诸公协定大议。而先帝力辞宗正之命,公进曰:“宗室不领职事,忽有此除,天下皆知陛下将储以为嗣,不若遂正其名。且判宗正寺,诰敕付阁门, 得以不受。今立为皇子,止消一诏书,事定矣。”仁宗以为然,遂下诏。及先帝初年,未亲政事,慈寿垂帘。公与诸公往来两宫,镇抚内外,而危言密议,忠力为 多。至先帝亲御万机,内外肃然,每诸公聚议,事有未可,公未尝不力诤,台谏官至政事堂论事,往往面折其短。英宗尝面称公曰“性直不避众怨”。尝称故相王沂 公之言曰:“恩欲归己,怨使谁当?”且曰:“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履危机,此古人之所叹也。惟不思而得,既得而不患失之者,其庶几乎。”及彭思永、蒋之奇 等以飞语污公,公杜门,请付有司治之。上连诏诘问所从来,二人辞穷,悉逐之。上亲遣中贵人手诏慰安,公遂称疾,力辞机务。自嘉以后,朝廷务惜名器,而进 人之路稍狭。公屡建言:“馆阁育材之地,材既难得而又难知,则当博采而多畜之,时冀一得于其间,则杰然出为名臣矣,余亦不失为佳士也。”遂诏二府各举五 人,其后中选者,往往在清近,朝廷稍收其用矣。京师百司所行兵民官吏财用之类,皆无总数,中书一有行移,则下有司纂集。公因暇日,尽以中书所当知者,集为 总目。上有所问,宰相以总目为对,公以祀假家居,上遣中贵人就中书阁取而阅之。连典剧郡,以镇静为本,不求赫赫名,举大体而已。民便安之,滁、扬二州,生 为之立祠。公在亳,年甫六十,表致仕者六,不从。至蔡而请益坚,卒不能夺公志。其勇退如此。
公平生于物少所好,独好收畜古文图书,集三代以来金石铭刻为一千卷,以校正史传百家讹缪之说为多。晚年自号六一居士,曰“吾《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 万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吾老于其间,是为六一”,自为传以刻石。尝被诏撰《唐书·纪》十卷、《志》五十卷、《表》十五卷,又自撰 《五代史》七十四卷,其为纪,一用春秋法。于唐《礼乐志》,明前世礼乐之本出于一,而后世礼乐为空名。《五行志》不书事应,尽破汉儒灾异附会之说。其论著 类此。《五代史》辞约而事备,及正前史之失为多。公之薨,上命学士为诏,求书于其家,方缮写进御。尝著《易童子问》三卷,《诗本义》十四卷,《居士集》五 十卷,《归荣集》一卷,《外制集》三卷,《内制集》八卷,《奏议集》十八卷,《四六集》七卷,《集古录跋尾》十卷,杂著述十九卷,诸子集以为家书,总目八 卷。其遗逸不录者尚数百篇,别为编集而未及成。
公初娶胥氏,翰林学士,赠吏部侍郎偃之女;继室杨氏,集贤院学士、谏议大夫大雅之女;今夫人薛氏,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赠太尉简肃公奎之女,累赠仁 寿郡夫人。男八人,女三人。长女师,早卒。次发,光禄寺丞。次女,早卒。次奕,光禄寺丞。次,大理评事。次某,早卒。次辩,光禄寺丞。次三男,皆早卒。 次女,封乐寿县君,早卒。孙男四人,曰、曰宪、曰恕、曰,皆以公恩试秘书省校书郎。孙女六人,皆幼。将以熙宁八年九月二十六日,葬公于开封府新郑县旌 贤乡之原。谨状。
熙宁六年七月某日,枢密副使、正奉大夫、行右谏议大夫、上柱国、赐紫金鱼袋吴充状。
【墓志铭〈并序〉】
宋故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观文殿学士、特进、太子少师致仕、上柱国、乐安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赠太子太师、文忠欧阳公墓志铭。
淮南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守司徒、检校太师兼侍中、判相州军州事、上柱国、魏国公韩琦撰。
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充集贤院学士、史馆修撰、权判尚书都省、判秘阁、提举醴泉观公事、上护军、赐紫金鱼袋宋敏求书。
翰林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朝散大夫、尚书吏部郎中、知河阳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上护军、赐紫金鱼袋韩维题盖。
熙宁五年闰七月二十三日,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欧阳公,薨于汝阴之私第,年六十六。上闻震怛,不视朝,赠公太子太师,太常谥曰文忠,恤后加赙,不 与常比。天下正人节士,知公之亡,罔不骇然相吊,痛失依仰。其孤寺丞君,乃以枢密副使吴公所次功绪,并致治命,以墓铭为请。窃惟当世能文之士,比比出公门 下,不属于彼而独以见属,岂公素谅其愚,谓能直笔,足信后世邪,此其敢辞。
公讳修,字永叔。唐太子率更令询四世孙琮,尝为吉州刺史,又八世孙万,复为吉之安福令,子孙因家焉。曾祖讳郴,安福六世孙也,孝悌之行,乡里师服,仕 南唐为武昌令,累赠太师中书令。曾祖妣刘氏,追封楚国太夫人。祖讳偃,强学善属文,南唐时献所为文十余万言,召试,补南京街院判官,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 令。祖妣李氏,追封吴国太夫人。父讳观,性至孝,力学,咸平中擢进士第,当官明而尚恕,每决重辟,尤加审慎,苟理有可脱,必平反之,终泰州军事判官,累赠 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郑国公。自公祖始徙居吉水,后吉水析为永丰,今为永丰人。
公自四岁而孤,母韩国太夫人郑氏守志不夺,家虽贫,力自营赡,教公为学。公亦天资警绝,经目一览,则能诵记。为文,下笔出人意表,及冠,声闻卓然。天 圣中举进士,凡两试国子监,一试礼部,皆为第一。逮崇政试,虽中甲科,人犹以不魁多士为恨。初补西京留守推官,洛尹文康王公知非常才,归荐于朝。景初召 试,迁镇南军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时文正范公权尹京邑,以直道自进,每因奏事,必陈时政得失,大忤宰相意,斥守饶州。谏官不敢言,公贻书责之,坐贬峡州 夷陵令。余安道、尹师鲁继上书直范公,复被逐。当时天下以“四贤”称之。俄徙光化军乾德令,改武成军节度判官。康定初召还,复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预修 《崇文总目》,成,改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请外补,通判滑州事。
庆历初,仁宗御天下久,周悉时弊,重以西师未解,思欲整齐众治,以完太平,登进辅臣,必取人望,收用端鲠,以增谏员。公首被其选,擢太常丞,知谏院 事,赐五品服,未几,同修起居注。公素凛忠义,遭时遇主,自任言责,无所顾忌,横身正路,风节凛然。时正献杜公、文正范公、今司空富公皆在二府,公每劝上 乘间延见,推诚咨访。上后开天章阁,屡召诸公询究治本,长策大议,稍稍施用,纪纲日举,侥幸顿绝。小人始大不喜,相与巧诋,必期破坏。公常极力左右之。
俄拜右正言、知制诰,赐三品服。大臣有建白请废麟州,徙其治于合河津,以省馈饷者。命公亲往相视,使回奏曰:“麟州天险,正据要害,不可废。第减其兵 驻并河诸堡,有警呼集,数舍之近尔。兵既减,粮自不乏。”诏从之。又奏:“忻、代州、岢岚、火山军,并边民田,始潘美为帅,患虏时入寇,徙其民以空之,遂 号禁地。自景德通好,我虽循旧,而虏人盗耕不已。请募民计顷出丁为兵,量入租粟以耕之,岁可得数百万斛,边用给矣。不然,他日必尽为虏人所有。”时并帅耻 谋不自己,沮挠久之,其后卒如公请。凡赋敛过重民所不堪者,又奏罢十数事,疲俗以安。
四年秋,北虏盛兵云州,声言西讨。朝廷疑其有谋,议选文武材臣密为经画,二府请辍公以往,即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公至则区别官吏,使能 者尽力。均徙财用,而边计有余。奏广御河漕运,造锁筏船以绝侵盗。置都作院于磁、相州,一道兵械悉仰给焉。方条列北方利病,欲大为措置,会文正范公与同时 入辅者终为谗说所胜,相继罢去,一时进用者皆指之为党。公复慨然上书,极言论救。执政与其朋益怒,协力挤之。初,公有妹适张龟正。龟正亡,无子,妹挈前室 所生孤女以归,及笄,公为选宗人晟以嫁之。会张氏以失行系狱,言者乘此欲并中公,复捃张氏资产事,遂兴诏狱穷治。上为命内臣监劾,卒辨其诬,犹降授知制 诰、知滁州事。执政意不快,摭勘官与监劾内臣细故,皆被责。八年春,就改起居舍人、知扬州事。逾年,徙知颍州事。
皇初,复龙图阁直学士。二年秋,移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历尚书礼部、吏部郎中。丁太夫人忧,去职。服除,入见,上怪公须发尽白,恻然存抚,恩意 甚厚,命判吏部流内铨。素忌公者恐将大用,乃伪为公疏,请汰内臣,以激众怒。有选人胡宗尧者,当引对改官,前任本州尝以官舟假人,已而经赦去官,止得循 资。公与判南曹官,对日取旨,上欣然令改官。宦者杨永德密奏曰:“宗尧,翰林学士宿之子,有司援救之,私也。”遂出公知同州事。物论不平,上亟开悟,留公 刊修《唐书》。俄入翰林为学士,史馆修撰,勾当三班院。至和二年夏,请郡,改侍读学士、知蔡州事,留不行。复除翰林学士,判太常寺兼礼仪事,迁右谏议大 夫。
嘉三年夏,兼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事。前尹孝肃包公以威严得名,都下震恐,而公动必循理,不求赫赫之誉。或以“少风采”为言,公曰:“人材性各有 短长,吾之长止于此,恶可勉其所短以徇人邪?”既而京师亦治。四年春,请罢府事,改给事中,充群牧使。《唐书》成,拜礼部侍郎,俄兼翰林侍读学士。五年 冬,以本官为枢密副使。明年秋,参知政事。英宗登极,迁户部侍郎。治平初,特转吏部侍郎。今上嗣位,改尚书左丞。
公自处二府,益思报称,毅然守正,不为富贵易节。凡大谋议大利害,与同官论辨,或在上前,必区判是否,未尝少有回屈。文武之士,陈请百端,公常委曲开 谕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人多怨诽。至于台谏官论事有不中理者,往往正色折之,其徒尤切齿,日欲求疵合攻,公自视无他,不恤也。始英庙践祚,按祖宗 旧典,皇族尊属之亡者皆赠官改封。濮安懿王,英宗所生父也,中书以本朝未有故事,请付有司详处其当。上谦恭慎重,命过仁庙大祥,下礼院与两制官同议。如期 诏下,众乃言王当称伯,改封大国。中书以所生父称伯,疑无经据。方再下三省议,上遽令权罢,俾有司徐求典故,事久不行。台官挟愤不已,遂持此斥公为主议, 上章历诋,必请议定,及以朝廷未尝议及之事,肆为诬说,欲惑众听,又相率纳告身,以示必去。上数敦谕,知不可留,各以本官补外,后来者以风宪不胜为耻,窥 伺愈急。今上即位初,御史蒋之奇者乃造无根之言,欲以污公,中丞彭思永乘虚助之。公退伏私居,力请公辨。上照其诬罔,连诏诘问,二人者辞穷,皆坐贬。公遂 恳辞柄任,上不得已,除公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事。
熙宁元年秋,迁兵部尚书,知青州事,充京东东路安抚使。时散青苗钱法初行,众议皆言不便,朝廷既申告诫,公犹请除去二分之息,令民止纳本钱,明不取 利。又请先罢提举管勾官,然后可以责州县不得抑配,不报。三年夏,除检校太保,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公累上章辞,丐易蔡州,大略以 “久疾昏耗,不任重寄”,复曰“时多喜新奇,而臣思守拙;众方兴功利,而臣欲循常”。执政知终不附己,俄诏听以旧官知蔡州事。公在亳,已六上章请致政,上 眷惜之,不允。至蔡逾年,复申前请,志益坚确,上察其诚,命优改官致仕,年方六十有五。天下士大夫闻公勇退,无不惊叹,云近古所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