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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城集卷三十九 ◆右司谏论时事十五首(2)


 【再论兰州等地状〈七月七日。〉】

右臣近于六月二十八日奏:以西使入界,恐必有讲和请地之议,乞因此时举兰州及安疆、米脂等五寨地弃而与之,安边息民,为社稷之计。见今西使已到,窃闻 执政大臣,弃守之论尚未坚决。臣窃见皇帝陛下登极以来,夏国虽屡遣使,而疆场之事,初不自言,度其狡心,盖知朝廷厌兵,是以确然不请,欲使此议发自朝廷, 得以为重。朝廷深觉其意,忍而不与,情得势穷,始来请命。今若又不许,遣其来使徒手而归,一失此机,必为后悔。彼若点集兵马,屯聚境上,许之则畏兵而与, 不复为恩,不许则边衅一开,祸难无已。间不容发,正在此时,不可失也。臣又闻昔日取兰州及五寨地,本非先帝圣意。先帝始议取灵武,内臣李宪畏懦,不敢前 去,遂以兵取兰州;先帝始议取横山,帅臣沈括、种谔之徒,不能遵奉圣略,遂以兵取五寨。此二者,皆由将吏不职,意欲邀功免罪,而先帝之意本则不然。其后元 丰六年,夏国遣使请罪,先帝嘉其恭顺,为敕边吏,禁止侵掠。既又遣使谢恩,请复疆土。先帝仍为指挥保安军与宥州,议立疆界。因循未定,而先帝掩弃万国,遂 以至今。由此言之,兰州、五寨,取之则非先帝本心,弃之则出先帝遗意。今议者不深究本末,妄立坚守之议,苟避弃地之名,不度民力,不为国计,其意止欲私己 自便,非社稷之利也。臣又闻议者或谓:弃守皆不免用兵,弃则用兵必迟,守则用兵必速,迟速之间,利害不远,若遂以地与之,恐非得计。臣闻圣人应变之机,正 在迟速之际,但使事变稍缓,则吾得算已多。昔汉文、景之世,吴王濞内怀不轨,称病不朝,积才养士,谋乱天下。文帝专务含养,置而不问,加赐几杖,恩礼日 隆。濞虽包藏祸心,而仁泽浸渍,终不能发。及景帝用晁错之谋,欲因其有罪削其郡县。以为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则反疾而祸小,不削则反迟而祸大。削书一 下,七国尽反,至使景帝发天下之兵,遣三十六将,仅而破之。议者若不究利害之浅深,较祸福之轻重,则文帝隐忍不决,近于柔仁,景帝刚断必行,近于强毅。然 而如文帝之计,祸发既迟,可以徐为备御,稍经岁月,变故自生,以渐制之,势无不可,虽有十濞,亦何能为。如景帝之计,祸发既速,未及旋踵,已至交兵。锋刃 既接,胜负难保,社稷之命,决于一日,虽食晁错之肉,何益于事。今者欲弃之策,与文帝同,而欲守之谋,与景帝类。臣乞宣谕执政,欲弃者理直而祸缓,欲守者 理曲而祸速。曲直迟速,孰为利害。况今日之事,主上妙年,母后听断,将帅吏士,圣情未接,兵交之日,谁使效命。若其羽书沓至,胜负纷然,临机决断,谁任其 责。惟乞圣慈以此反复深虑,早赐裁断。无使西戎别致猖狂,弃守之议,皆不得其便,则天下幸甚。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京畿保甲冬教等事状〈七月九日。〉】

右臣窃见仁宗朝,河北、河东初置义勇,至英宗朝,推行其法,渐及陕西,皆以地接胡羌,有守御之备。每岁冬教一月,民虽以为劳,而边防之计有不得已。及 熙宁中,更置保甲,使京畿三路之民,日夜教习。二圣临御,知其不便,率皆罢去,民得归秉耒耜,盗贼因此衰息。歌舞圣德,无有穷已。惟有冬教一月之法,三路 以被边之故,民习为常,不敢辞诉。至于京畿诸县,累圣以来,为辇毂所在,素加优厚,今乃与三路边郡为比,一例冬教,情所未安。伏乞圣慈,深念根本之地,所 宜宽恤,特与蠲免。兼访闻京畿三路,见今皆修盖冬教场屋宇,州县颇以为劳。臣昔守官河北,窃见义勇冬教,并不置教场屋宇,每遇教日,皆权于系官屋宇及寺院 等处安泊,别无阙事。朝廷若允臣所奏,免畿内冬教,则其教场屋宇,已自不修。如三路冬教,乞下逐路监司相度,只如目前权于系官屋宇及寺院等处安泊,有无不 便。如别无不便,亦乞罢修,以宽民力。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西边警备状〈七月十九日。〉】

右臣近奏:乞因夏国遣使入贡,归其侵地,窃闻朝廷已降诏开许。伏惟包荒之德,与天地同量,使西边之人,自此得免馈饷之劳,脱战斗之祸,天下不胜幸甚。 然臣闻兵法,受降如受敌,夷狄兽心,见利忘义,虽以恩信深加结纳,而备豫不虞,不可暂弛。况朝廷数年以来,举兵攻讨,深入其地,夺其疆土。今虽接以恩礼, 其怨毒之意必未遽忘。若因给赐城寨,定立界至之际,乘我无备,辄肆猖狂,则取笑四夷,悔不可及。谓宜明加约束,所赐城寨,须候逐路帅臣处置,般运器甲,抽 那兵马。凡百了当,立定期日,然后得令人交割。若未了之间,不得令一人一骑先期窥觇。仍指挥沿边将吏,常加严备,因夏国新复侵地,谨守誓约之际,招填士 马,充实仓廪,绥怀熟户,常若寇至,不得为其通和,稍有弛废。如此数年,朝廷常务怀柔,以革其欲报之心,边臣常作提防,以折其内侮之志。臣谓数年之外,必 无后患,纵使背畔,而边计已完,士气已复,度其事势,亦不足深忧。况背恩犯顺,彼曲我直,虽复羌人,亦当知非,足使吾民坐而贾勇,制胜之道始自今日。惟愿 陛下深诏大臣,安不忘危,常以戒敕边吏为心,则社稷之福也。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再论青苗状〈二十四日。〉】

右臣近奏乞罢支青苗钱,兼访闻台谏官皆有文字论列,至今并不蒙降出施行。臣伏见熙宁之初,王安石、吕惠卿用事,首建青苗之法,其实放债取利,而妄引 《周官·泉府》之言,以文饰其事,天下公议,共以为非。是时韩琦、富弼、司马光、范镇等皆昌言其失,恨不能救。今二圣在上,照知民间疾苦,解去币法,既已 略尽。兼近日责降吕惠卿,数其罪恶,亦以创行青苗为首。然天下散青苗,其实至今未止,民间疑怪,以为朝廷仍有好利之意。臣博采众论,云近日有臣僚献议, 以国用不足为言,由此圣意迟迟未决。臣虽至愚,窃为陛下深惜此计。何者,自古为国,率皆禄养官吏,廪给士伍,崇奉郊庙,镇抚四夷,然而食租衣税,未尝有 阙。今陛下力行恭俭,前代帝王所有浮费一切不为。今日之计,但当戒敕天下守令,使之安集小民,若能稍免水旱之灾,复无流亡之患,则安靖之功数年自见,谷帛 丰羡,将不可胜用,何至复行青苗,以与民争利也哉。伏惟陛下圣性仁厚,凡利民之事,知无不为,若非左右构此危语,动摇圣听,则何至为之废格群言以成邪说。 然臣窃恐中外不知本末,但见台谏之言皆留中不出,妄意陛下甘于求利,不恤细民,远近传闻,所损不细。臣欲乞陛下尽将臣僚前后所上章疏,付三省详议施行,以 弭斯谤。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乞放市易欠钱状〈二十七日。〉】

右臣顷曾上言:乞将市易欠钱人户,通计所纳息、罚钱数,如已纳及元请官本数目,即与除放。蒙圣恩依此施行,德泽滂霈,所及甚广。然臣访闻京师欠户,贫 下之家从初多作诡名,请新还旧,以此无缘通计息、罚,故除放之恩,多止上户。臣近日再行体问,据通直郎、监在京市易务宋肇为臣言:“若截自欠二百贯以下人 户一例除放,则所放人户至多,事亦均一。”仍具本务一宗节目及利害文字,请臣论奏。臣详究其说,窃以为当行之事有五:市易本钱,前后诸处拨到,共计一千二 百二十六万余贯。中间拨还内藏库等处,共计五百三十万余贯,朝廷支使过,共计三百八十四万余贯,即今诸场务见在,共计三百五十三万余贯。将此三项已支见在 计算,已是还足本钱,则今来人户所欠皆出于利息。若将见欠二百贯以下人户除放,所放钱数不多。此事之当行者一也。见今欠人共计二万七千一百五十五户,共欠 钱二百三十七万余贯。其间大姓三十五,酒户二十七,共欠钱一百五十四万余贯。小姓二万七千九十三户,共欠钱八十三万余贯。若将欠二百以下人户除放,共放二 万五千三百五十三户,放钱四十六万六千二百余贯。所放人户九分以上,而所放钱止及二分。此事之当行者二也。元丰年中,朝廷催理欠负,极为峻急,然一岁所 纳,不过三万贯。顷来朝廷优假细民,所催微细,自今年正月至今,止以六七千贯。今县以三万贯为率,犹须七十余年乃可纳足。如此则小姓之家,死丧流亡,不可 复知,而国家每岁得钱六千贯,〈臣所乞放二百贯以下欠户钱数,于见欠钱都数中,止十分之二,即是每岁催及三万贯数中,不过催得六千贯而已。〉如九牛一毛, 不为损益,而二万余家困苦,为害至大。此事之当行者三也。市易催索钱物,凡用七十人,每人各置私名不下十人,掌簿籍,行文书,凡用三十余人,每人各置贴写 不下五人,共约一千余人。以此一千余人,日夜骚扰欠户二万七千余家。都城之中,养此蟊贼,恬而不怪。此事之当行者四也。市易之法,欠户拖延日久,或未见归 著,及无家业之人,皆差人监逐,遇夜寄禁。既有此法,则一例公行寄禁,然吏卒顽狡,得钱即放,无钱即禁,榜笞ㄏ缚,何所不至。若不别作擘划,则日被此苦者 不知其数。此事之当行者五也。伏乞圣慈,以此五事较其利害,断自圣意,特与除放,或因将来明堂赦书行下,或更溥行诸路,则细民荷戴恩德,沦入骨髓,社稷之 利不可胜计。然臣窃见太府寺令岁终较课,以本理息及一分以上,具官员等第保明闻奏,自来市易官因此酬奖转官,及请赏钱,所得无算。今来既见市易已支见在实 数,仅能还足本钱,则以本理息,皆是欺罔。从前官吏转官请赏,皆当追夺官爵及所赏钱物,亦乞朝廷根究前后缘市易转官请赏之人,依理施行。内有吕嘉问,系创 行市易,害民最深,虽已经责降,尚窃有土,未允公议。更乞重行窜谪,以谢天下。所有宋肇札子三道,臣辄备录,进呈如左。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臣所言放欠事,上系二圣德泽,唯当直出中旨,不宜更显言者姓名。或须至令三省相度施行,即乞指挥执政,勿令宣布。

【言淮南水潦状〈二十九日。〉】

右臣窃见淮南春夏大旱,民间乏食,流徙道路。朝廷哀愍饥馑,发常平义仓及截留上供米,以济其急。淮南之民,上赖圣泽,不至饥殍。然自六月大雨,淮水泛 溢,泗、宿、亳三州大水,夏田既已不收,秋田亦复荡尽,前望来年夏麦,日月尚远,势不相接,深可忧虑。访问见今官卖米,犹有未尽,然必不能支持久远。臣欲 乞朝廷及今未至阙绝之际,速行取问本路提转发运司,令具诸州灾伤轻重次第,见今逐州各有多少粮食,可以赈济得多少月日,如将来乏绝,合如何擘划施行,立限 供报,所贵朝廷得以预先处置,小民不至失所。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乞罢杜右司郎中状〈八月一日。〉】

右臣伏见近除刑部郎中杜为右司郎中,命下之日,中外疑惑。盖以朝廷用人,必分流品清浊。尚书左右司郎官,总督十二司之事,至其迁擢,高者多为左右 史,下者犹为直阁修撰,领三路都漕发运使,不一二年,即为侍从,自非清望正人,不与此选。谨按杜,人品凡近,不知经术,止以诵习法律进身。自熙宁、元丰 以来,为刑部官,谄事宰相王安石、王圭、蔡确以下,脂韦便佞,无不得其欢心。虽杜纯亲弟,而纯以直进,以谄闻,兄弟异心,众所共悉。初修熙宁编敕,与 其议,害民之法皆经其手。今复为详定官,夺笔改更,非笑前书,略无愧耻,翻复随时,一至如此。兼与杨汲、崔台符共事,岁月甚久,大理寺所勘探报过公事,事 干官员,皆刑部下法。朝廷近以所断,多有枉滥,差官理雪,凡所平反十至七八。汲、台符既以官长被罪,如等辈,皆其属官,朝廷虽阔略不问,至于非次擢用, 岂宜遽以及。窃恐赏罚失当,使天下不服,而汲、台符亦得以为词,为损不细。或言近日押伴西人,朝廷授以指踪,使与西人商量,事得了当,右司之命,盖 以为赏。臣以为此有司常事,不足以为功。况为官择人,当以流品为急,若以右司为赏,恐非孔子不以名器假人之义。伏乞追回前命,以厌公议。谨录奏闻,伏候敕 旨。

【论差除监司不当状〈八月二日。〉】

右臣伏以天下之治,寄于守令。守令之众,朝廷不能尽知,其要寄于监司。方今民力凋残,疲瘵未复,见议差役,措置未定,正宜使监司得人,以督察州县。朝 廷近日沙汰残刻之吏,多系提转等官,民间承望此风,思见循吏。然臣窃观近日所命,颇未得人,博采公言,略见一二。如李之纪、楚潜、王公仪皆碌碌凡材,无善 可名,不知何以获用。至于余人,又加以过恶。如孙路奴事李宪,贪冒无耻,程高谄附贾青,借名买珠,钟浚天资邪险,累作过犯,张公庠为事刻薄,不近人情,张 久领市易,与牙侩杂进。而皆擢自稠人之中,付以一道之政。陛下诚欲尊重朝廷,爱惜民物,则如此辈人,皆未可轻用也。或言朝廷近令侍从以上博举监司名姓。 既闻,率皆注籍,每有员阙,执政不复慎选,一切揭簿定差,是以贤愚并进,人物杂乱。窃惟中外侍从,其徒实烦。被诏举官,初无旌别,承举即用,近于粗疏,而 欲待其不职,乃坐举者。天下之广,监司得失,朝廷未必一一详知。民独何辜,枉被涂炭。自古用人,实无此比。臣欲乞应自前所用监司,令执政更加审议,其尤不 可者,当与改差。今后差除,须名迹著闻,公议共许,然后擢用,庶几监司,稍得良吏,不至害民,此最当今之急务也。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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