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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在萨伦学校读书(2)


“梅尔先生,”克里克尔先生摇摇梅尔先生的胳膊道;克里克尔先生的低语声现在已足够让人听得清了,屯哥觉得没必要再复述,“我希望,你没忘记你的身份吧?”

“没有忘记,先生,没有,”那教员露出脸答道,并十分不安地晃了晃脑袋还搓着手,“没有忘记,先生,没有。我记得我的身份,我——没有忘记,克里克尔 先生,我没忘记过我的身份,我——我一直记得我的身份,先生——我——心里希望你哪怕早一点记起了我的身份也好,克里克尔先生。那——那——就也会更仁慈 点,先生,更公正点,先生。那也总可以使我免去些什么,先生。”

克里克尔先生严历地看着梅尔先生,一只手搭在屯哥肩上,坐到那张桌上,双脚落在桌旁的长凳上。他坐在那宝座上朝梅尔先生看去,后者仍然极度不安地晃着脑袋搓着手。然后,克里克尔先生向斯梯福兹转过身说:

“喏,先生,他既然不屑于告诉我,那么那是怎么回事呢?”

斯梯福兹有一小会儿回避那问题不作回答,只是轻蔑又愤怒地看着他的对手而保持缄默。我记得,就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我不由自主地想他的仪表多像个高尚的人哪,而和他相比,梅尔先生多么平庸无华。

“那么,他说得宠是什么意思?”终于,斯梯福兹说话了。

“得宠?”克里克尔重复道,额上的青筋马上暴了起来,“谁说得宠?”

“他说的,”斯梯福兹说。

“请说说,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先生?”克里克尔先生很生气地转向他助手问道。

“我的意思是,克里克尔先生,”他低声答道,“如我说的那样:没有学生可以利用他得宠的地位来侮辱我。”

“来侮辱·你?”克里克尔先生说,“我的天!可是请允许我问你一声,你这位姓什么的先生,”说到这时,克里克尔先生把胳膊、棍子都抱到他胸前,而且眉 头那么用力皱起打成了个结,以至那双小眼睛都几乎变得不见了;“你大谈得宠时,是否也应顾及对我的尊重呢?对我呀,先生,”克里克尔先生说着把头朝梅尔先 生伸了过去又马上缩了回来,“这儿的一校之长,也是你的雇主呀。”

“那是不得体,先生,我心悦诚服地承认,“梅尔先生说,“如果我当时头脑冷静就不会那么说了。”

这时,斯梯福兹插言了。

“当时,他还说我卑鄙,还说我下贱,我就称他为乞丐。如果我当时头脑冷静,我也不会称他乞丐。可我这么做了,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也许没考虑到有没有什么后果要承担,我当时觉得这番话真是讲得太堂堂正正了。这番话对别的同学也发生了影响,因为他们中发生了一阵小小激动,虽然没人说什么话。

“我真吃惊,斯梯福兹——虽然你的坦白令人起敬,”克里克尔先生说,“令人起敬,当然——我真吃惊,斯梯福兹,我必须说,斯梯福兹,你居然把这样一个绰号加在由萨伦学校雇佣的任何人身上,先生。”

斯梯福兹笑了一声。

“这可不能算作对我所说的一种回答,”克里克尔先生说,“我期待着从你那儿得到更多的回答呢,斯梯福兹。”

如果在我眼里,梅尔先生在那英俊的学生面前显得平庸,那么克里克尔先生就庸俗得没法形容了。

“让他来否认吧,”斯梯福兹说。

“否认他是个乞丐吗,斯梯福兹?”克里克尔喊道,“怎么了?他在哪行过乞?”

“如果他本人不是乞丐,他有个近亲是,”斯梯福兹说,“那也一样。”

他朝我瞥了一眼,梅尔先生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心里好愧,脸也火辣辣的,抬起了头,可是梅尔先生盯着斯梯福兹看。他仍不断拍着我的肩,但眼却朝斯梯福兹看着。

“既然你期待我,克里克尔先生,能为自己说出理由来,”斯梯福兹说,“并说出我的意思——我得说的是:他的母亲就住在济贫院里靠救济度日。”

梅尔先生仍然看着他,一边仍然拍着我的肩。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低声自言自语道:“是的,我想到过是这回事。”

克里克尔先生向助手转过身去,很严肃地皱着眉,拼命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

“喏,你听到这位先生说的了吧,梅尔先生。请你无论如何当着全体学生更正他说的。”

“他没说错,先生,用不着更正,”梅尔先生在一片死寂中答道,“他说的属实。”

“那么,请你当众宣布,”克里克尔先生把头歪向一边,眼光向全体学生转了转说,“在这之前,我是不是一点也不知道此事呢?”

“我相信你并不曾直接知道。”他答道。

“是吧,你说的我并不曾知道,”克里克尔说,“是不是,你说?”

“我确信你从不认为我的境况很好,”他的助手答道,“你知道我在你这里的地位一直怎样、现在怎样。”

“如果你这样说,那我确信,”克里克尔先生道,他额头上的青筋胀得比以前更粗了,“你在这里的地位就完全不合适,你错把这儿当成一个慈善学校了。梅尔先生,请让我们就此分手吧。越快越好。”

“再没比现在更好的了。”梅尔先生站起来说道。

“先生,那就听便吧!”克里克尔先生说。

“我向你告辞了,克里克尔先生,还有你们大家,”梅尔先生向教室里环视了一眼说,并又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詹姆斯·斯梯福兹,我对你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你有一天会为你今天的行为而羞耻。眼下,我决不愿把你看作我的朋友,也不愿把你看作我关心的任何人的朋友。”

他再次把手放在我肩上,然后从他桌里拿出笛子和几本书,把钥匙留在桌里给他的后任,就夹着那些财产走出了学校。于是,克里克尔先生通过屯哥发表了一篇 演说,他在演说中感谢斯梯福兹,因为后者保住了(或许太强烈了点)萨伦学校的独立和尊严;他用和斯梯福兹握手来结束了演说,而我们则喝采三声——我不知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我猜想是为了斯梯福兹吧,我热情地参予了喝采,虽说我心里仍很难过。然后,克里克尔先生因为发现特拉德尔为了梅尔先生离去不但不喝采反 而哭泣,就把他揍了一顿。再然后,克里克尔先生就回他的沙发,或床,或他原来呆的别的什么玩艺上去了。

现在,就剩下我们学生自己在那里了,我记得我们当时很茫然地面面相觑。我自己由于与刚发生的事有关而感到内疚后悔,要不是怕不时看看我的斯梯福兹会说 我不讲交情,我真会忍不住也哭起来;可我表示了我的痛苦后,他会很不高兴的,我只好忍住。他很生特拉德尔的气,说特拉德尔挨了揍他快活。

可怜的特拉德尔已不再把头趴在桌上了,现在他正像平常渲泄自己时那样做——画了一大堆骷髅。他说他并不在意自己,梅尔先生受了不公正的对待。

“谁不公正地对待他?你这个小妞?”斯梯福兹说。

“当然是你呀。”特拉德尔答道。

“我做了什么呀?”斯梯福兹说。

“你做了什么?”特拉德尔反问道,“伤了他感情,弄掉了他的位置。”

“他的感情!”斯梯福兹轻蔑地重复道,“他的感情没多久就会复原的,我可以担保。他的感情可不像你的,特拉德尔小姐。说到他的位置——那很要紧,是不是?——难道你以为我不会写信叫家里给他些钱吗,妞妞?”

我们认为斯梯福兹这么想是高尚的。他的母亲是一个很有钱的寡妇,据说无论他向她提什么要求,她几乎都办到。看到特拉德尔被这么反击,我们都高兴极了, 并把斯梯福兹推崇得上了天,尤其当他居然肯告诉我们,说这么做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好时;他无私地这样做,让我们得到了极大的恩惠。

可我必须说,那天晚上我在暗中讲故事时,梅尔先生的笛声好像不止一次在我耳边凄凄凉凉地响起;当斯梯福兹终于乏了而我也躺下时,我想象那笛子正在什么地方如此凄楚地被吹响,我难过极了。

不久,我由于被斯梯福兹吸引而忘了梅尔先生。在新教员还没找到之前,斯梯福兹代他的一些课,斯梯福兹连书也不用,完全是轻轻松松玩耍一样(我觉得他什 么都记得),新教员来自一个拉丁语学校,在上任前,一天在客厅吃饭时被介绍与斯梯福兹相识。斯梯福兹对他予以很高评价。对我们说他是一块“砖头”。虽说我 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学位,但我因此非常尊敬他;虽说他从没像梅尔先生那样为我——并不是说我算什么了不起的人——费过什么心血,我对他的高深学问从没有过半 点怀疑。

在那半年的日常生活中,只有另一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至今没忘。为了很多理由我不能忘记它。

一天下午,我们都被整治到昏头转向的地步了,克里克尔先生还狠狠地向四周出击。就在这时,屯哥进来了,用他一贯的粗嗓门叫道:“有人找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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