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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一 魏书二一王卫二刘傅传(4)


㈡文章叙录曰:诞字仲将,太仆端之子。有文才,善属辞章。建安中,为郡上计吏,特拜郎中,稍迁侍中中书监,以光禄大夫逊位,年七十五卒於家。 初,邯郸淳、卫觊及诞并善书,有名。觊孙恆撰四体书势,其序古文曰:“自秦用篆书,焚烧先典,而古文绝矣。汉武帝时,鲁恭王坏孔子宅,得尚书、春秋、论 语、孝经,时人已不复知有古文,谓之科斗书,汉世秘藏,希得见之。魏初传古文者,出於邯郸淳。敬侯写淳尚书,后以示淳,而淳不别。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经, 转失淳法。因科斗之名,遂效其法。太康元年,汲县民盗发魏襄王冢,得策书十余万言。案敬侯所书,犹有仿佛。”敬侯谓觊也。其序篆书曰:“秦时李斯号为工 篆,诸山及铜人铭皆斯书也。汉建初中,扶风曹喜少异於斯而亦称善。邯郸淳师焉,略究其妙。韦诞师淳而不及也。太和中,诞为武都太守,以能书留补侍中,魏氏 宝器铭题皆诞书云。汉末又有蔡邕采斯、喜之法,为古今杂形,然精密简理不如淳也。”其序录隶书,已略见武纪。又曰:“师宜官为大字,邯郸淳为小字。梁鹄谓 淳得次仲法,然鹄之用笔尽其势矣。”其序草书曰:“汉兴而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至章帝时,齐相杜度号善作篇,后有崔瑗、崔寔亦皆称工。杜氏结字甚安而书 体微瘦,崔氏甚得笔势而结字小疏。弘农张伯英者因而而转精其巧。凡家之衣帛,必书而后练之,临池学书,池水尽黑。下笔必为楷则,号‘怱怱不暇草’,寸纸不 见遗,至今世人尤宝之,韦仲将谓之草圣。伯英弟文舒者,次伯英。又有姜孟颍、梁孔达、田彦和及韦仲将之徒,皆伯英弟子,有名於世,然殊不及文舒也。”

㈢惠,渊子。事在渊传。

㈣文章叙录曰:该字公达。强志好学。年二十,上计掾,召为郎中。著魏书。迁博士司徒右长史,复还入著作。景元二年卒官。

㈤文章叙录曰:挚字德鲁。初上笳赋,署司徒军谋吏。后举孝廉,除郎中,转补校书。挚与毌丘俭乡里相亲,故为诗与俭,求仙人药一丸,欲以感切俭求 助也。其诗曰:“骐骥马不试,婆娑槽枥间。壮士志未伸,坎轲多辛酸。伊挚为媵臣,吕望身操竿;夷吾困商贩,甯戚对牛叹;食其处监门,淮阴饥不餐;买臣老负 薪,妻畔呼不还,释之宦十年,位不增故官。才非八子伦,而与齐其患。无知不在此,袁盎未有言。被此笃病久,荣卫动不安,闻有韩众药,信来给一丸。”俭答 曰:“凤鸟翔京邑,哀鸣有所思。才为圣世出,德音何不怡!八子未遭遇,今者遭明时。胡康出垄亩,杨伟无根基,飞腾冲云天,奋迅协光熙。骏骥骨法异,伯乐观 知之,但当养羽翮,鸿举必有期。体无纤微疾,安用问良医?联翩轻栖集,还为燕雀嗤。韩众药虽良,或更不能治。悠悠千里情,薄言答嘉诗。信心感诸中,中实不 在辞。”挚竟不得迁,卒於秘书。

庐江何氏家传曰:明帝时,有谯人胡康,年十五,以异才见送,又陈损益,求试剧县。诏特引见。众论翕然,号为神童。诏付秘书,使博览典籍。帝以问秘书丞何祯:“康才何如?”祯答曰:“康虽有才,性质不端,必有负败。”后果以过见谴。

臣松之案:魏朝自微而显者,不闻胡康;疑是孟康。康事见杜恕传。杨伟见曹爽传。

傅嘏字兰石,北地泥阳人,傅介子之后也。伯父巽,黄初中为侍中尚书。㈠嘏弱冠知名,㈡司空陈群辟为掾。时散骑常侍刘劭作考课法,事下三府。嘏难 劭论曰:“盖闻帝制宏深,圣道奥远,苟非其才,则道不虚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暨乎王略亏颓而旷载罔缀,微言既没,六籍泯玷。何则?道弘致远而众才莫晞 也。案劭考课论,虽欲寻前代黜陟之文,然其制度略以阙亡。礼之存者,惟有周典,外建侯伯,籓屏九服,内立列司,筦齐六职,土有恆贡,官有定则,百揆均在, 四民殊业,故考绩可理而黜陟易通也。大魏继百王之末,承秦、汉之烈,制度之流,靡所脩采。自建安以来,至于青龙,神武拨乱,肇基皇祚,扫除凶逆,芟夷遗 寇,旌旗卷舒,日不暇给。及经邦治戎,权法并用,百官群司,军国通任,随时之宜,以应政机。以古施今,事杂义殊,难得而通也。所以然者,制宜经远,或不切 近,法应时务,不足垂后。夫建官均职,清理民物,所以立本也;循名考实,纠励成规,所以治末也。本纲末举而造制未呈,国略不崇而考课是先,惧不足以料贤愚 之分,精幽明之理也。昔先王之择才,必本行於州闾,讲道於庠序,行具而谓之贤,道脩则谓之能。乡老献贤能于王,王拜受之,举其贤者,出使长之,科其能者, 入使治之,此先王收才之义也。方今九州之民,爰及京城,未有六乡之举,其选才之职,专任吏部。案品状则实才未必当,任薄伐则德行未为叙,如此则殿最之课, 未尽人才。述综王度,敷赞国式,体深义广,难得而详也。”

㈠傅子曰:嘏祖父睿,代郡太守。父允,黄门侍郎。

㈡傅子曰:是时何晏以材辩显於贵戚之间,邓飏好变通,合徒党,鬻声名於闾阎,而夏侯玄以贵臣子少有重名,为之宗主,求交於嘏而不纳也。嘏友人荀 粲,有清识远心,然犹怪之。谓嘏曰:“夏侯泰初一时之杰,虚心交子,合则好成,不合则怨至。二贤不睦,非国之利,此蔺相如所以下廉颇也。”嘏答之曰:“泰 初志大其量,能合虚声而无实才。何平叔言远而情近,好辩而无诚,所谓利口覆邦国之人也。邓玄茂有为而无终,外要名利,内无关钥,贵同恶异,多言而妒前;多 言多衅,妒前无亲。以吾观此三人者,皆败德也。远之犹恐祸及,况昵之乎?”

正始初,除尚书郎,迁黄门侍郎。时曹爽秉政,何晏为吏部尚书,嘏谓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而内銛巧,好利,不念务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 远,而朝政废矣。”晏等遂与嘏不平,因微事以免嘏官。起家拜荥阳太守,不行。太傅司马宣王请为从事中郎。曹爽诛,为河南尹,㈠迁尚书。嘏常以为“秦始罢侯 置守,设官分职,不与古同。汉、魏因循,以至于今。然儒生学士,咸欲错综以三代之礼,礼弘致远,不应时务,事与制违,名实未附,故历代而不至於治者,盖由 是也。欲大改定官制,依古正本,今遇帝室多难,未能革易”。

㈠傅子曰:河南尹内掌帝都,外统京畿,兼古六乡六遂之士。其民异方杂居,多豪门大族,商贾胡貊,天下四(方)会,利之所聚,而奸之所生。前尹司 马芝,举其纲而太简,次尹刘静,综其目而太密,后尹李胜,毁常法以收一时之声。嘏立司马氏之纲统,裁刘氏之纲目以经纬之,李氏所毁以渐补之。郡有七百吏, 半非旧也。河南俗党五官掾功曹典选职,皆授其本国人,无用异邦人者,嘏各举其良而对用之,官曹分职,而后以次考核之。其治以德教为本,然持法有恆,简而不 可犯,见理识情,狱讼不加槚楚而得其实。不为小惠,有所荐达及大有益於民事,皆隐其端迹,若不由己出。故当时无赫赫之名,吏民久而后安之。

时论者议欲自伐吴,三征献策各不同。诏以访嘏,嘏对曰:“昔夫差陵齐胜晋,威行中国,终祸姑苏;齐闵兼土拓境,辟地千里,身蹈颠覆。有始不必善 终,古之明效也。孙权自破关羽并荆州之后,志盈欲满,凶宄以极,是以宣文侯深建宏图大举之策。今权以死,讬孤於诸葛恪。若矫权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 偷安新惠,外内齐虑,有同舟之惧,虽不能终自保完,犹足以延期挺命於深江之外矣。而议者或欲汎舟径济,横行江表;或欲四道并进,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埸, 观衅而动:诚皆取贼之常计也。然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贼之为寇,几六十年矣,君臣伪立,吉凶共患,又丧其元帅,上下忧危,设令列船津要, 坚城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惟进军大佃,最差完牢。(隐)兵出民表,寇钞不犯;坐食积谷,不烦运士;乘衅讨袭,无远劳费:此军之急务也。昔樊哙原以十 万之众,横行匈奴,季布面折其短。今欲越长江,涉虏庭,亦向时之喻也。未若明法练士,错计於全胜之地,振长策以御敌之余烬,斯必然之数也。”㈠后吴大将诸 葛恪新破东关,乘胜扬声欲向青、徐,朝廷将为之备。嘏议以为“淮海非贼轻行之路,又昔孙权遣兵入海,漂浪沉溺,略无孑遗,恪岂敢倾根竭本,寄命洪流,以徼 乾没乎?㈡恪不过遣偏率小将素习水军者,乘海溯淮,示动青、徐,恪自并兵来向淮南耳”。后恪果图新城,不克而归。

㈠司马彪战略载嘏此对,详於本传,今悉载之以尽其意。彪曰:嘉平四年四月,孙权死。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毌丘俭等表请征吴。 朝廷以三征计异,诏访尚书傅嘏,嘏对曰:“昔夫差胜齐陵晋,威行中国,不能以免姑苏之祸;齐闵辟土兼国,开地千里,不足以救颠覆之败:有始不必善终,古事 之明效也。孙权自破蜀兼平荆州之后,志盈欲满,罪戮忠良,殊及胤嗣,元凶已极。相国宣文侯先识取乱侮亡之义,深建宏图大举之策。今权已死,讬孤於诸葛恪。 若矫权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偷安新惠,外内齐虑,有同舟之惧,虽不能终自保完,犹足以延期挺命於深江之表矣。昶等或欲汎舟径渡,横行江表,收民略 地,因粮於寇;或欲四道并进,临之以武,诱间携贰,待其崩坏;或欲进军大佃,偪其项领,积谷观衅,相时而动:凡此三者,皆取贼之常计也。然施之当机,则功 成名立,苟不应节,必贻后患。自治兵已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贼丧元帅,利存退守,若撰饰舟楫,罗船津要,坚城清野,以防卒攻,横行之计,殆难必 施。贼之为寇,几六十年,君臣伪立,吉凶同患,若恪蠲其弊,天去其疾,崩溃之应,不可卒待。今边壤之守,与贼相远,贼设罗落,又持重密,间谍不行,耳目无 闻。夫军无耳目,校察未详,而举大众以临巨险,此为希幸徼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策也。唯有进军大佃,最差完牢。可诏昶、遵等择地居险,审所错置, 及令三方一时前守。夺其肥壤,使还耕脊土,一也;兵出民表,寇钞不犯,二也;招怀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罗落远设,间构不来,四也;贼退其守,罗落必 浅,佃作易之,五也;坐食积谷,士不运输,六也;衅隙时闻,讨袭速决,七也:凡此七者,军事之急务也。不据则贼擅便资,据之则利归於国,不可不察也。夫屯 垒相偪,形势已交,智勇得陈,巧拙得用,策之而知得失之计,角之而知有余不足,虏之情伪,将焉所逃?夫以小敌大,则役烦力竭,以贫敌富,则敛重财匮。故 ‘敌逸能劳之,饱能饥之’,此之谓也。然后盛众厉兵以震之,参惠倍赏以招之,多方广似以疑之。由不虞之道,以间其不戒;比及三年,左提右挈,虏必冰散瓦 解,安受其弊,可坐算而得也。昔汉氏历世常患匈奴,朝臣谋士早朝晏罢,介胄之将则陈征伐,搢绅之徒咸言和亲,勇奋之士思展搏噬。故樊哙原以十万之众横行匈 奴,季布面折其短。李信求以二十万独举楚人,而果辱秦军。今诸将有陈越江陵险,独步虏庭,即亦向时之类也。以陛下圣德,辅相忠贤,法明士练,错计於全胜之 地,振长策以御之,虏之崩溃,必然之数。故兵法曰:‘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若释庙胜必然之理,而行万一不必全之路,诚愚臣之所虑 也。故谓大佃而偪之计最长。”时不从嘏言。其年十一月,诏昶等征吴。五年正月,诸葛恪拒战,大破众军於东关。

㈡汉书张汤传曰:汤始为小吏,乾没,与长安富贾田甲、鱼翁叔之属交私。服虔说曰:“乾没,射成败也。”如淳曰:“得利为乾,失利为没。”

臣松之以虔直以乾没为射成败,而不说乾没之义,於理犹为未暢。淳以得利为乾,又不可了。愚谓乾读宜为乾燥之乾。盖谓有所徼射,不计乾燥之与沈没而为之。

嘏常论才性同异,锺会集而论之。㈠嘉平末,赐爵关内侯。高贵乡公即尊位,进封武卿亭侯。正元二年春,毌丘俭、文钦作乱。或以司马景王不宜自行, 可遣太尉孚往,惟嘏及王肃劝之。景王遂行。㈡以嘏守尚书仆射,俱东。俭、钦破败,嘏有谋焉。及景王薨,嘏与司马文王径还洛阳,文王遂以辅政。语在锺会传。 ㈢会由是有自矜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量,而勋业难为也,可不慎哉!”嘏以功进封阳乡侯,增邑六百户,并前千二百户。是岁薨,时年四十七,追赠太常,谥 曰元侯。㈣子祗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嘏著勋前朝,改封祗泾原子。㈤

㈠傅子曰:嘏既达治好正,而有清理识要,好论才性,原本精微,鲜能及之。司隶校尉锺会年甚少,嘏以明智交会。臣松之案:傅子前云嘏了夏侯之必 败,不与之交,而此云与锺会善。愚以为夏侯玄以名重致患,衅由外至;锺会以利动取败,祸自己出。然则夏侯之危兆难睹,而锺氏之败形易照也。嘏若了夏侯之必 危,而不见锺会之将败,则为识有所蔽,难以言通;若皆知其不终,而情有彼此,是为厚薄由于爱憎,奚豫於成败哉?以爱憎为厚薄,又亏於雅体矣。傅子此论,非 所以益嘏也。

㈡汉晋春秋曰:嘏固劝景王行,景王未从。嘏重言曰:“淮、楚兵劲,而俭等负力远斗,其锋未易当也。若诸将战有利钝,大势一失,则公事败矣。”是时景王新割目瘤,创甚,闻嘏言,蹶然而起曰:“我请舆疾而东。”

㈢世语曰:景王疾甚,以朝政授傅嘏,嘏不敢受。及薨,嘏秘不发丧,以景王命召文王於许昌,领公军焉。孙盛评曰:晋宣、景、文王之相魏也,权重相承,王业基矣。岂蕞尔傅嘏所宜间厕?世语所云,斯不然矣。

㈣傅子曰:初,李丰与嘏同州,少有显名,早历大官,内外称之,嘏又不善也。谓同志曰:“丰饰伪而多疑,矜小失而昧於权利,若处庸庸者可也,自任 机事,遭明者必死。”丰后为中书令,与夏侯玄俱祸,卒如嘏言。嘏自少与冀州刺史斐徽、散骑常侍荀甝善,徽、甝早亡。又与镇北将军何曾、司空陈泰、尚书仆射 荀顗、后将军锺毓并善,相与综朝事,俱为名臣。

㈤晋诸公赞曰:祗字子庄,嘏少子也。晋永嘉中至司穴。祗子宣,字世弘。世语称宣以公正知名,位至御史中丞。宣弟暢,字世道,秘书丞,没在胡中。著晋诸公赞及晋公卿礼秩故事。

评曰:昔文帝、陈王以公子之尊,博好文采,同声相应,才士并出,惟粲等六人最见名目。而粲特处常伯之官,兴一代之制,然其冲虚德宇,未若徐幹之粹也。卫觊亦以多识典故,相时王之式。刘劭该览学籍,文质周洽。刘廙以清鉴著,傅嘏用才达显云。㈠

㈠臣松之以为傅嘏识量名辈,寔当时高流。而此评但云“用才达显”,既於题目为拙,又不足以见嘏之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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