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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书卷六十六  列传第三十一(2)


 ○高构

高构,字孝基,北海人也。性滑稽,多智,辩给过人,好读书,工吏事,弱冠,州补主簿。仕齐河南王参军事,历徐州司马、兰陵、平原二郡太守。刘灭 后,周武帝以为许州司马。高祖受禅,转冀州司马,甚有能名。征拜比部侍郎,寻转民部。时内史侍郎晋平东与兄子长茂争嫡,尚书省不能断,朝臣三议不决。构断 而合理,上以为能,召入内殿,劳之曰:”我闻尚书郎上应列宿,观卿才识,方知古人之言信矣。嫡庶者,礼教之所重,我读卿判数遍,词理惬当,意所不能及。“ 赐米百石。由是知名。寻迁雍州司马,以明断见称。岁馀,转吏部侍郎,号为称职。复徙雍州司马,坐事左转盩啡令,甚有治名。上善之,复拜雍州司马,又为吏部 侍郎,以公事免。炀帝立,召令复位。时为吏部者,多以不称职去官,唯构最有能名,前后典选之官,皆出其下。时人以构好剧谈,颇谓轻薄,然其内怀方雅,特为 吏部尚书牛弘所重。后以老病解职,弘时典选,凡将有所擢用,辄遣人就第问其可不。河东薛道衡才高当世,每称构有清鉴,所为文笔,必先以草呈构,而后出之。 构有所诋诃,道衡未尝不嗟伏。大业七年,终于家,时年七十二。所举杜如晦、房玄龄等,后皆自致公辅,论者称构有知人之鉴。

开皇中,昌黎豆卢实为黄门侍郎,称为慎密。河东裴术为右丞,多所纠正。河东士燮、平原东方举、安定皇甫聿道,俱为刑部,并执法平允。弘农刘士 龙、清河房山基为考功,河东裴镜民为兵部,并称明干。京兆韦焜为民曹,屡进谠言。南阳韩则为延州长史,甚有惠政。此等事行遗阙,皆有吏干,为当时所称。

○张虔威

张虔威,字元敬,清河东武城人也。父晏之,齐北徐州刺史。虔威性聪敏,涉猎群书。其世父嵩之谓人曰:”虔威,吾家千里驹也。“年十二,州补主 簿。十八为太尉中兵参军,后累迁太常丞。及齐亡,仕周为宣纳中士。高祖得政,引为相府典签。开皇初,晋王广出镇并州,盛选僚佐,以虔威为刑狱参军,累迁为 属。王甚美其才,与河内张衡俱见礼重,晋邸称为”二张“焉。及王为太子,迁员外散骑侍郎、太子内舍人。炀帝即位,授内史舍人、仪同三司。寻以籓邸之旧,加 开府。寻拜谒者大夫,从幸江都,以本官摄江都赞治,称为干理。虔威尝在途见一遗囊,恐其主求失,因令左右负之而行。后数日,物主来认,悉以付之。淮南太守 杨綝尝与十馀人同来谒见,帝问虔威曰:”其首立者为谁?“虔威下殿就视而答曰:”淮南太守杨綝。“帝谓虔威曰:”卿为谒者大夫,而乃不识参见人,何也?“ 虔威对曰:”臣非不识杨綝,但虑不审,所以不敢轻对。石建数马足,盖慎之至也。“帝甚嘉之。其廉慎皆此类也。于时帝数巡幸,百姓疲敝,虔威因上封事以谏。 帝不悦,自此见疏。未几,卒官。有子爽,仕至兰陵令。

虔威弟虔雄,亦有才器。秦孝王俊为秦州总管,选为法曹参军。王尝亲案囚徒,虔雄误不持状,口对百馀人,皆尽事情,同辈莫不叹服。后历寿春、阳城二县令,俱有治绩。

○荣毗 兄建绪

荣毗,字子谌,北平无终人也。父权,魏兵部尚书。毗少刚鲠有局量,涉猎群言,仕周,释褐汉王记室,转内史下士。开皇中,累迁殿内监。时以华阴多 盗贼,妙选长吏,杨素荐毗为华州长史,世号为能。素之田宅,多在华阴,左右放纵,毗以法绳之,无所宽贷。毗因朝集,素谓之曰:”素之举卿,适以自罚也。“ 毗答曰:”奉法一心者,但恐累公所举。“素笑曰:”前者戏耳。卿之奉法,素之望也。“时晋王在扬州,每令人密觇京师消息。遣张衡于路次往往置马坊,以畜牧 为辞,实给私人也。州县莫敢违,毗独遏绝其事。上闻而嘉之,赉绢百匹,转蒲州司马。汉王谅之反也,河东豪杰以城应谅。刺史丘和觉,遁归关中。长史渤海高义 明谓毗 曰:”河东要害,国之东门,若失之,则为难不细。城中虽复恟涣,非悉反也。但收桀黠者十余人斩之,自当立定耳,“毗然之。义明驰马追和,将与协 计。至城西门,为反者所杀,毗亦被执。及谅平,拜治书侍御史,帝谓之曰:”今日之举,马坊之事也。无改汝心。“帝亦敬之。毗在朝侃然正色,为百僚所惮。后 以母忧去职,岁余,起令视事,寻卒官。赠鸿胪少卿 。

毗兄建绪,性甚亮直,兼有学业。仕周为载师下大夫、仪同三司。及平齐之始,留镇鄴城,因著《齐纪》三十卷。建绪与高祖有旧,及为丞相,加位开 府,拜息州剌史。将之官,时高祖阴有禅代之计,因谓建绪曰:”且踌躇,当共取富贵。“建绪自以周之大夫,因义形于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闻。“高祖不 悦,建绪遂行。开皇初来朝,上谓之曰:”卿亦悔不?“建绪稽首曰:”臣位非徐广,情类杨彪。“上笑曰:”朕虽不解书语,亦知卿此言不逊也。“历始、洪二州 刺史,俱有能名。

○陆知命

陆知命,字仲通,吴郡富春人也。父敖,陈散骑常侍。知命性好学,通识大体,以贞介自持,释褐陈始兴王行参军,后历太学博士、南狱正。及陈灭,归 于家,会高智慧等作乱于江左,晋王广镇江都,以其三吴之望,召令讽谕反者。知命说下贼十七城,得其渠帅陈正绪、萧思行等三百余人,以功拜仪同三司,赐以田 宅,复用其弟恪为汧阳令。知命以恪非百里才,上表陈让,朝廷许之。时见天下一统,知命劝高祖都洛阳,因上《太平颂》以讽焉。文多不载。数年不得调,诣朝堂 上表,请使高丽,曰:”臣闻圣人当扆,物色刍荛,匹夫奔踶,或陈狂瞽。伏愿暂辍旒纩,览臣所谒。昔轩辕驭历,既缓夙沙之诛,虞舜握图,犹稽有苗之伐,陛下 当百代之末,膺千载之期,四海廓清,三边底定,唯高丽小竖,狼顾燕垂。王度含弘,每怀遵养者,良由恶杀好生,欲谕之以德也。臣请以一节,宣示皇风,使彼君 臣面缚阙下。“书奏,天子异之。岁余,授普宁镇将。人或言其正直者,由是待诏于御史台。炀帝嗣位,拜治书侍御史,侃然正色,为百僚所惮,帝甚敬之,后坐事 免。岁余,复职。时齐王暕颇骄纵,昵小人,知命奏劾之。暕竟得罪,百僚震栗。辽东之役,为东暆道受降使者,卒于师,时年六十七。赠御史大夫。

○房彦谦

房彦谦,字孝冲,本清河人也,七世祖谌,仕燕太尉掾,随慕容氏迁于齐,子孙因家焉。世为著姓。高祖法寿,魏青、冀二州刺史,壮武侯。曾祖伯祖, 齐郡、平原二郡太守。祖翼,宋安太守,并世袭爵壮武侯。父熊,释褐州主簿,行清河、广川二郡守。彦谦早孤,不识父,为母兄之所鞠养。长兄彦询,雅有清鉴, 以彦谦天性颖悟,每奇之,亲教读书。年七岁,诵数万言,为宗党所异。十五,出后叔父子贞,事所继母,有逾本生,子贞哀之,抚养甚厚。后丁所继母忧,勺饮不 入口者五日。事伯父乐陵太守豹,竭尽心力,每四时珍果,口弗先尝。遇期功之戚,必蔬食终礼,宗从取则焉。其后受学于博士尹琳,手不释卷,遂通涉五经。解属 文,工草隶,雅有词辩,风概高人。年十八,属广宁王孝珩为齐州刺史,辟为主簿。时禁网疏阔,州郡之职,尤多纵弛,及彦谦在职,清简守法,州境肃然,莫不敬 惮。及周师入鄴,齐主东奔,以彦谦为齐州治中。彦谦痛本朝倾覆,将纠率忠义,潜谋匡辅。事不果而止。齐亡,归于家。周帝遣柱国辛遵为齐州刺史,为贼帅辅带 剑所执。彦谦以书谕之,带剑惭惧。送遵还州,诸贼并各归首。及高祖受禅之后,遂优游乡曲,誓无仕心。

开皇七年,刺史韦艺固荐之,不得已而应命。吏部尚书卢恺一见重之,擢授承奉郎,俄迁监察御史。后属陈平,奉诏安抚泉、括等十州,以衔命称旨,赐 物百段,米百石,衣一袭,奴婢七口。迁秦州总管录事参军。尝因朝集,时左仆射高颎定考课,彦谦谓颎曰:”书称三载考绩,黜陟幽明,唐、虞以降,代有其法。 黜陟合理,褒贬无亏,便是进必得贤,退皆不肖,如或舛谬,法乃虚设。比见诸州考校,执见不同,进退多少,参差不类。况复爱憎肆意,致乖平坦,清介孤直,未 必高名,卑谄巧官,翻居上等,直为真伪混淆,是非瞀乱。宰贵既不精练,斟酌取舍,曾经驱使者,多以蒙识获成,未历台省者,皆为不知被退。又四方悬远,难可 详悉,唯量准人数,半破半成。徒计官员之少多,莫顾善恶之众寡,欲求允当,其道无由。明公鉴达幽微,平心遇物,今所考校,必无阿枉,脱有前件数事,未审何 以裁之?唯愿远布耳目,精加采访,褒秋毫之善,贬纤介之恶,非直有光至治,亦足标奖贤能。“词气侃然,观者属目。颎为之动容,深见嗟赏。因历问河西、陇右 官人景行,彦谦对之如响,颎顾谓诸州总管、刺史曰:”与公言,不如独与秦州考使语。“后数日,颎言于上,上弗能用。以秩满,迁长葛令,甚有惠化,百姓号为 慈父。仁寿中,上令持节使者巡行州县,察长吏能不,以彦谦为天下第一,超授鄀州司马。吏民号哭相谓曰:”房明府今去,吾属何用生为!“其后百姓思之,立碑 颂德。鄀州久无刺史,州务皆归彦谦,名有异政。

内史侍郎薛道衡,一代文宗,位望清显,所与交结,皆海内名贤。重彦谦为人,深加友敬,及兼襄州总管,辞翰往来,交错道路。炀帝嗣位,道衡转牧番 州,路经彦谦所,留连数日,屑涕而别。黄门侍郎张衡,亦与彦谦相善。于时帝营东都,穷极侈丽,天下失望。又汉王构逆,罹罪者多,彦谦见衡当途而不能匡救, 以书谕之曰:

窃闻赏者所以劝善,刑者所以惩恶,故疏贱之人,有善必赏,尊贵之戚,犯恶必刑,未有罚则避亲,赏则遗贱者也。今诸州刺史,受委宰牧,善恶之间, 上达本朝,慑惮宪章,不敢怠慢。国家祗承灵命,作民父母,刑赏曲直,升闻于天,夤畏照临,亦宜谨肃。故文王云:”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以此而论,虽州国 有殊,高下悬邈,然忧民慎法,其理一也。至如并州畔逆,须有甄明。若杨谅实以诏命不通,虑宗社危逼,征兵聚众,非为干纪,则当原其本情,议其刑罚,上副圣 主友于之意,下晓愚民疑惑之心;若审知内外无虞,嗣后纂统,而好乱乐祸,妄有觊觎,则管、蔡之诛,当在于谅,同恶相济,无所逃罪,枭悬孥戮,国有常刑。其 间乃有情非协同,力不自固,或被拥逼,沦陷凶威,遂使籍没流移,恐为冤滥。恢恢天网,岂其然乎?罪疑从轻,斯义安在?昔叔向置鬻狱之死,晋国所嘉,释之断 犯跸之刑,汉文称善。羊舌宁不爱弟,廷尉非苟违君,但以执法无私,不容轻重。且圣人大宝,是曰神器,苟非天命,不可妄得。故蚩尤、项籍之骁勇,伊尹、霍光 之权势,李老、孔丘之才智,吕望、孙武之兵术,吴、楚连磐石之据,产、禄承母后之基,不应历运之兆,终无帝王之位。况乎蕞尔一隅,蜂扇蚁聚,杨谅之愚鄙, 群小之凶慝,而欲凭陵畿甸,觊幸非望者哉!开辟以降,书契云及,帝皇之迹,可得而详。自非积德累仁,丰功厚利,孰能道洽幽显,义感灵祇!是以古之哲王,昧 旦丕显,履冰在念,御朽竞怀。逮叔世骄荒,曾无戒惧,肆于民上,聘嗜奔欲,不可具载,请略陈之。

襄者齐、陈二国,并居大位,自谓与天地合德,日月齐明,罔念忧虞,不恤刑政。近臣怀宠,称善而隐恶,史官曲笔,掩瑕而录美。是以民庶呼嗟,终闭 塞于视听,公卿虚誉,日敷陈于左右。法网严密,刑辟日多,徭役烦兴,老幼疲苦。昔郑有子产,齐有晏婴,楚有叔敖,晋有士会。凡此小国,尚足名臣,齐、陈之 疆,岂无良佐?但以执政壅蔽,怀私徇躯,忘国忧家,外同内忌。设有正直之士,才堪干持,于己非宜,即加摈压;倘遇谄佞之辈,行多秽匿,于我有益,遂蒙荐 举。以此求贤,何从而至!夫贤材者,非尚膂力,岂系文华,唯须正身负载,确乎不动。譬栋之处屋,如骨之在身,所谓栋梁骨鲠之材也。齐、陈不任骨鲠,信近谗 谀,天高听卑,监其淫僻,故总收神器,归我大隋。向使二国祗敬上玄,惠恤鳏寡,委任方直,斥远浮华,卑菲为心,恻隐为务,河朔强富,江湖险隔,各保其业, 民不思乱,泰山之固,弗可动也。然而寝卧积薪,宴安鸩毒,遂使禾黍生庙,雾露沾衣,吊影抚心,何嗟及矣!故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 不易。“万机之事,何者不须熟虑哉!

伏惟皇帝望云就日,仁孝夙彰,锡社分珪,大成规矩。及总统淮海,盛德日新,当璧之符,遐迩佥属。赞历甫尔,宽仁已布,率土苍生,翘足而喜。并州 之乱,变起仓卒,职由杨谅诡惑,诖误吏民,非有构怨本朝,弃德从贼者也。而有司将帅,称其愿反,非止诬陷良善,亦恐大点皇猷。足下宿当重寄,早预心膂,粤 自籓邸,柱石见知。方当书名竹帛,传芳万古,稷、契、伊、吕,彼独何人?既属明时,须存謇谔,立当世之大诫,作将来之宪范。岂容曲顺人主,以爱亏刑,又使 胁从之徒,横贻罪谴?忝蒙眷遇,辄写微诚,野人愚瞽,不知忌讳。

衡得书叹息,而不敢奏闻。

彦谦知王纲不振,遂去官隐居不仕,将结构蒙山之下,以求其志。会置司隶官,盛选天下知名之士。朝廷以彦谦公方宿著,时望所归,征授司隶刺史。彦 谦亦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凡所荐举,皆人伦表式。其有弹射,当之者曾无怨言。司隶别驾刘灹,陵上侮下,讦以为直,刺史惮之,皆为之拜。唯彦谦执志不挠,亢 礼长揖,有识嘉之。

灹亦不敢为恨。大业九年,从驾渡辽,监扶余道军。其后隋政渐乱,朝廷靡然,莫不变节。彦谦直道守常,介然孤立,颇为执政者之所嫉,出为泾阳令。未几,终于官,时年六十九。

彦谦居家,每子侄定省,常为讲说督勉之,亹癖不倦。家有旧业,资产素殷,又前后居官,所得俸禄,皆以周恤亲友,家无余财,车服器用,务存素俭。 自少及长,一言一行,未尝涉私,虽致屡空,怡然自得。尝从容独笑,顾谓其子玄龄曰:”人皆因禄富,我独以官贫。所遗子孙,在于清白耳。“所有文笔,恢廓闲 雅,有古人之深致。又善草隶,人有得其尺牍者,皆宝玩之。太原王邵,北海高构,蓚县李纲,河东柳彧、薛孺,皆一时知名雅澹之士,彦谦并与为友。虽冠盖成 列,而门无杂宾 。体资文雅,深达政务,有识者咸以远大许之。初,开皇中,平陈之后,天下一统,论者咸云将致太平。彦谦私谓所亲赵郡李少通曰:”主上性多 忌克,不纳谏争。太子卑弱,诸王擅威,在朝唯行苛酷之政,未施弘大之体。天下虽安,方忧危乱。“少通初谓不然,及仁寿、大业之际,其言皆验。大唐驭宇,追 赠徐州都督、临淄县公。谥曰定。

史臣曰:大厦云构,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长短殊用,大小异宜,咨咨棁栋梁,莫可弃也。李谔等或文能遵义,或才足干时,识用显于当年,故事留于台阁。参之有隋多士,取其开物成务,皆廊庙之榱桷,亦北辰之众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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