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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一(2)


侃性至孝,常日限诵孝经二十遍,以拟观世音经。丁母忧还乡里,平西邵陵王钦其学,厚礼迎之。及至,因感心疾卒。所撰论语义、礼记义,见重于世,学者传焉。

沈洙字弘道,吴兴武康人也。祖休季,梁余杭令。父山卿,梁国子博士、中散大夫。

洙少方雅好学,不妄交游。通三礼、春秋左氏传。精识强记,五经章句,诸子史书,问无不答。仕梁爲尚书祠部郎,时年盖二十馀。大同中,学者多涉猎 文史,不爲章句,而洙独积思经术,吴郡朱异、会稽贺琛甚嘉之。及异、琛于士林馆讲制旨义,常使洙爲都讲。侯景之乱,洙窜于临安,时陈文帝在焉,亲就习业。 及陈武帝入辅,除国子博士,与沈文阿同掌仪礼。武帝受禅,加员外散骑常侍,位扬州别驾从事史,大匠卿。有司奏:”建康令沈孝轨门生陈三儿牒称,主人翁灵柩 在周,主人奉使关右,因欲迎丧,久而未反。此月晦即是再周,主人弟息见在此者,爲至月末除灵,内外即吉?爲待主人还情礼申竟?“以事谘左丞江德藻。德藻议 谓:”王卫军云:'久丧不葬,唯主人不变,其馀亲各终月数而除。'此盖引礼文论在家内有事故未得葬者耳。孝轨既在异域,虽已迎丧,还期无指,诸弟若遂不 除,永绝昏嫁,此于人情,或未爲允。中原沦陷以后,理有事例,宜谘沈常侍详议。“洙议曰:”礼有变正,又有从宜。礼小记云:'久而不葬者,唯主丧者不除, 其馀以麻终月数者,除丧则已。'注云:'其馀谓傍亲。'如郑所解,衆子皆应不除,王卫军所引,此盖礼之正也。但魏氏东关之役,既失亡尸柩,葬礼无期,时议 以爲礼无终身之丧,故制使除服。晋氏丧乱,或死于虏庭,无由迎殡,江左故复申明其制。李胤之祖,王华之父,并存亡不测,其子制服,依时释衰,此并变礼之宜 也。孝轨虽因奉使便欲迎丧,而还期未克,宜依东关故事,在此者并应释除衰麻,毁灵祔祭;若丧柩得还,别行改葬之礼。自天下寇乱,西朝倾覆,若此之徒,谅非 一二,宁可丧期无数,而弗除衰服?朝廷自应爲之限制,以义断恩。“德藻依洙议。奏可。

文帝即位,累迁光禄卿,侍东宫读。废帝嗣位,历尚书左丞,衡阳王长史,行府国事。梁代旧律,测囚之法,日一上,起自晡鼓,尽于二更。及比部郎范 泉删定律令,以旧法测立时久,非人所堪,分其刻数,日再上。廷尉以爲新制过轻,请集八座丞郎并祭酒孔奂、行事沈洙五舍人会尚书省详议。时宣帝录尚书,集衆 议之。都官尚书周弘正议曰:”凡小大之狱,必应以情,政言依准五听,验其虚实,岂可令恣考掠,以判刑罪。且测人时节,本非古制,近代以来,方有此法。起自 晡鼓,迄于二更,岂是常人所能堪忍?所以重械之下,危堕之上,无人不服,诬枉者多。朝晚二时,同等刻数,进退而求,于事爲衷。若谓小促前期数,致实罪不 服,如复时节延长,则无愆妄款。且人之所堪,既有强弱,人之立意,固亦多途。至如贯高榜笞刺爇,身无完者,戴就熏针并极,困笃不移,岂关时刻长短,掠测优 劣?夫'与杀不辜,宁失不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斯则古之圣王,垂此明法。愚谓依范泉着制爲允。“洙议曰:”夜中测立,缓急易欺,兼用昼漏,于事 爲允。但漏刻赊促,今古不同。汉书律历,何承天、祖冲之、祖暅之父子漏经,并自关鼓至下鼓、自晡鼓至关鼓,皆十三刻,冬夏四时不异。若其日有长短,分在中 时前后。今用梁末改漏,下鼓之后,分其短长;夏至之日各十七刻,冬至之日各十二刻。廷尉今牒以时刻短促,致罪人不款。愚意愿去夜测之昧,从昼漏之明,斟酌 今古之间,参会二漏之义,舍秋冬之少刻,从夏日之长晷,不问寒暑,并依今之夏至,朝夕上测各十七刻。比之古漏,则一上多昔四刻,即用今漏,则冬至多五刻。 虽冬至之时,数刻侵夜,正是少日,于事非疑。庶罪人不以漏短而爲捍,狱囚无以在夜而致诬。求之鄙意,窃谓爲宜依范泉前制。“宣帝曰:”沈长史议得中,宜更 博议。“左丞宗元饶议曰:”沈议非顿异范,正是欲使四时均其刻数。请写还删定曹详改前制。“宣帝依事施行。

洙乙太建元年卒。

戚衮字公文,吴郡盐官人也。少聪慧,游学都下,受三礼于国子助教刘文绍。一二年中,大义略举。年十九,梁武帝敕策孔子正言并周礼、礼记义,衮对 高第。除扬州祭酒从事史。就国子博士宋怀方质仪礼义。怀方北人,自魏携仪礼、礼记疏,秘惜不传。及将亡,谓家人曰:”吾死后,戚生若赴,便以仪礼、礼记义 本付之,若其不来,即随尸而殡。“爲儒者推许如此。

寻兼太学博士。简文在东宫,召衮讲论。又尝置宴集玄儒之士,先命道学互相质难,次令中庶子徐摛驰骋大义,间以剧谈。摛辞辩从横,难以答抗,诸儒慑气。时衮说朝聘义,摛与往复,衮精采自若,领答如流,简文深加叹赏。

敬帝立,爲江州长史。仍随沈泰镇南豫州。泰之奔齐,逼衮俱行。后自齐逃还。又随程文季于吕梁,军败入周,久之得归。卒于始兴王府录事参军。

衮于梁代撰三礼义记,逢乱亡失。礼记义四十卷行于世。

郑灼字茂昭,东阳信安人也。幼聪敏,励志儒学。少受业于皇侃。梁简文在东宫,雅爱经术,引灼爲西省义学士。承圣中,爲兼中书通事舍人。仕陈,武帝、文帝时,累迁中散大夫,后兼国子博士,未拜卒。

灼性精勤,尤明三礼。少时,尝梦与皇侃遇于途,侃谓曰:”郑郎开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后义理益进。灼家贫,抄义疏以日继夜,笔豪尽,每削用之。常蔬食,讲授多苦心热,若瓜时,辄偃卧以瓜镇心,起便读诵,其笃志如此。

时有晋陵张崖、吴郡陆诩、吴兴沈德威、会稽贺德基,俱以礼学自命。

张崖传三礼于同郡刘文绍。天嘉元年,爲尚书仪曹郎,广沈文阿仪注,撰五礼。后爲国子博士。

陆诩少习崔灵恩三礼义宗,梁时百济国表求讲礼博士,诏令诩行。天嘉中,位尚书祠部郎。

沈德威字怀远,少有操行。梁太清末,遁于天目山,筑室以居。虽处乱离,而笃学无倦。天嘉元年,征出都,后爲国子助教。每自学还私室讲授,道俗受业数百人,率常如此。迁太常丞,兼五礼学士,后爲尚书祠部郎。陈亡入隋,官至秦王府主簿,卒年五十五。

贺德基字承业,世传礼学。祖文发、父淹,仕梁俱爲祠部郎,并有名当世。德基少游学都下,积年不归,衣资罄乏,又耻服故弊,盛冬止衣夹襦裤。尝于 白马寺前逢一妇人,容服甚盛,呼德基入寺门,脱白纶巾以赠之。仍谓曰:”君方爲重器,不久贫寒,故以此相遗耳。“问姓名,不答而去。德基于礼记称爲精明, 位尚书祠部郎。虽不至大官,而三世儒学,俱爲祠部郎,时论美其不坠。

全缓字弘立,吴郡钱唐人也。幼受易于博士褚仲都,笃志研翫,得其精微。陈太建中,位镇南始兴王府谘议参军。缓通周易、老、庄,时人言玄者咸推之。

张讥字直言,清河武城人也。祖僧宝,梁太子洗马。父仲悦,梁尚书祠部郎。

讥幼聪俊,有思理。年十四,通孝经、论语,笃好玄言。受学于汝南周弘正,每有新意,爲先辈推服。梁大同中,召补国子正言生。梁武帝尝于文德殿释 干、坤文言,讥与陈郡袁宪等预焉。敕令论议,诸儒莫敢先出,讥乃整容而进,谘审回圈,辞令温雅。帝甚异之,赐裙襦绢等,云”表卿稽古之力“。

讥幼丧母,有错彩经帕,即母之遗制,及有所识,家人具以告之。每岁时辄对帕哽噎不能胜。及丁父忧,居丧过礼。爲士林馆学士。简文在东宫,出士林 馆,发孝经题,讥论义往复,甚见嗟赏。及侯景寇逆,于围城之中,独侍哀太子于武德后殿,讲老、庄。台城陷,讥崎岖避难,卒不事景。

陈天嘉中,爲国子助教。时周弘正在国学,发周易题,弘正第四弟弘直亦在讲席。讥与弘正论议,弘正屈,弘直危坐厉声,助其申理。讥乃正色谓弘直 曰:”今日义集,辩正名理,虽知兄弟急难,四公不得有助。“弘直谓曰:”仆助君师,何爲不可?“举坐以爲笑乐。弘正尝谓人曰:”吾每登坐,见张讥在席,使 人懔然。“

宣帝时,爲武陵王限内记室,兼东宫学士。后主在东宫,集宫僚置宴,时造玉柄麈尾新成,后主亲执之曰:”当今虽复多士如林,至于堪捉此者,独张讥耳。“即手授讥。仍令于温文殿讲庄、老。宣帝幸宫临听,赐御所服衣一袭。

后主嗣位,爲国子博士、东宫学士。后主尝幸锺山开善寺,召从臣坐于寺西南松林下,敕讥竖义。时索麈尾未至,后主敕取松枝,手以属讥,曰:”可代麈尾。“顾群臣曰:”此即张讥后事。“陈亡入隋,终于长安,年七十六。

讥性恬静,不求荣利,常慕闲逸。所居宅营山池,植花果,讲周易、老、庄而教授焉。吴郡陆元朗、朱孟博、一乘寺沙门法才、法云寺沙门慧拔、至真观 道士姚绥,皆传其业。讥所撰周易义三十卷,尚书义十五卷,毛诗义二十卷,孝经义八卷,论语义二十卷,老子义十一卷,庄子内篇义十二卷、外篇义二十卷、杂篇 义十卷,玄部通义十二卷,游玄桂林二十四卷。后主尝敕就其家写入秘阁。

子孝则,官至始安王记室参军。

顾越字允南,吴郡盐官人也。所居新阪黄冈,世有乡校,由是顾氏多儒学焉。祖道望,齐散骑侍郎。父仲成,梁护军司马、豫章王府谘议参军。家传儒学,并专门教授。

越幼明慧,有口辩,励精学业,不舍昼夜。弱冠游学都下,通儒硕学,必造门质疑,讨论无倦。至于微言玄旨,九章七曜,音律图纬,咸尽其精微。时太 子詹事周舍以儒学见重,名知人,一见越,便相叹异,命与兄子弘正、弘直游,厚爲之谈,由是声誉日重。时又有会稽贺文发,学兼经史,与越名相埒,故都下谓之 发、越焉。

初爲南平元襄王伟国右常侍,与文发俱入府,并见礼重。寻转行参军。大通中,诏飙勇将军陈庆之送魏北海王颢还北主魏,庆之请越参其军事。时庆之所 向克捷,直至洛阳。既而颢遂肆骄纵,又上下离心,越料其必败,以疾得归。裁至彭城,庆之果见摧衄,越竟得先反,时称其见机。及至,除安西湘东王府参军。及 武帝撰制旨新义,选诸儒在所流通,遣越还吴,敷扬讲说。

越遍该经艺,深明毛诗,傍通异义。特善庄、老,尤长论难,兼工缀文,闲尺牍。长七尺三寸,美须眉。武帝尝于重云殿自讲老子,仆射徐勉举越论义,越抗首而请,音响若锺,容止可观,帝深赞美之。由是擢爲中军宣城王记室参军,寻除五经博士,仍令侍宣城王讲。

大同八年,转安西武陵王府内中录事参军,寻迁府谘议。及侯景之乱,越与同志沈文阿等逃难东归,贼党数授以爵位,越誓不受命。承圣二年,诏授宣惠 晋安王府谘议参军,领国子博士。越以世路未平,无心仕进,因归乡,栖隐于武丘山,与吴兴沈炯、同郡张种、会稽孔奂等,每爲文会。

绍泰元年,复征爲国子博士。陈天嘉中,诏侍东宫读。除东中郎鄱阳王府谘议参军,甚见优礼。寻领羽林监,迁给事黄门侍郎,国子博士、侍读如故。时 朝廷草创,疑议多所取决,咸见施用。每侍讲东宫,皇太子常虚己礼接。越以宫僚未尽时彦,且太子仁弱,宣帝有夺宗之兆,内怀愤激,乃上疏曰:”臣梁世薄宦, 禄不代耕。季年板荡,窜身穷谷。幸属圣期,得奉昌运。朝廷以臣微涉艺学,远垂徵引,擢臣以贵仕,资臣以厚秩,二宫恩遇,有异凡流。木石知感,犬马识养,臣 独何人,罔怀报德。伏惟皇太子天下之本,养善春宫,臣陪侍经籍,于今五载。如愚所见,多有旷官,辅弼丞疑,未极时选。至如文宗学府,廉洁正人,当趋奉龙 楼,晨游夕论,恒闻前圣格言,往贤政道。如此,则非僻之语,无从而入。臣年事侵迫,非有邀求,政是怀此不言,则爲有负明圣。敢奏狂瞽,愿留中不泄。“疏 奏,帝深感焉,而竟不能改革。

及废帝即位,拜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黄门侍郎如故。领天保博士,掌仪礼,犹爲帝师,入讲授,甚见尊宠。时宣帝辅政,华皎举兵不从,越因请假东还。或谮之宣帝,言越将扇动蕃镇,遂免官。太建元年,卒于家,年七十七。

所着丧服、毛诗、老子、孝经、论语等义疏四十馀卷,诗颂碑志笺表凡二百馀篇。

时有东阳龚孟舒者,亦通毛诗,善谈名理。仕梁位寻阳郡丞。元帝在江州,遇之甚重,躬师事焉。天嘉中,位太中大夫。

沈不害字孝和,吴兴武康人也。幼孤,而修立好学。陈天嘉初,除衡阳王府中记室参军,兼嘉德殿学士。自梁季丧乱,至是国学未立,不害上书请崇建儒 宫,帝优诏答之。又表改定乐章,诏使制三朝乐歌词八首,合二十曲,行之乐府。后爲国子博士,领羽林监。敕修五礼,掌策文諡议等事。太建中,位光禄卿,通直 散骑常侍,兼尚书左丞,卒。

不害通经术,善属文,虽博综经典,而家无卷轴。每制文,操笔立成,曾无寻检。汝南周弘正常称之曰:”沈生可谓意圣人乎。“着五礼仪一百卷,文集十四卷。

子志道字崇基,少知名,位安东新蔡王记室参军。陈亡入隋,卒。

王元规字正范,太原晋阳人也。祖道实,齐晋安郡守。父玮,梁武陵王府中记室参军。

元规八岁而孤。兄弟三人,随母依舅氏往临海郡,时年十二。郡土豪刘瑱者,资财巨万,欲妻以女。母以其兄弟幼弱,欲结强援,元规泣请曰:”因不失亲,古人所重,岂得苟安异壤,辄昏非类。“母感其言而止。

元规性孝,事母甚谨,晨昏未尝离左右。梁时山阴县有暴水,流漂居宅,元规唯有一小船,仓卒引其母妹并姑侄入船,元规自执烜棹而去,留其男女三人,阁于树杪。及水退,俱获全,时人称其至行。

少从吴兴沈文阿受业,十八,通春秋左氏、孝经、论语、丧服。仕梁位中军宣城王记室参军。陈天嘉中,爲镇东鄱阳王府记室参军,领国子助教。后主在 东宫,引爲学士,就受礼记、左传、丧服等义。迁国子祭酒。新安王伯固尝因入宫,适会元规将讲,乃啓请执经,时论荣之。俄除尚书祠部郎。自梁代诸儒相传爲左 氏学者,皆以贾逵、服虔之义难驳杜预,凡一百八十条。元规引证通析,无复疑滞。每国家议吉凶大礼,常参预焉。后爲南平王府限内参军。王爲江州,元规随府之 镇,四方学徒,不远千里来请道者,常数十百人。陈亡入隋,卒于秦王府东合祭酒。

元规着春秋发题辞及义记十一卷,续经典大义十四卷,孝经义记两卷,左传音三卷,礼记音两卷。

子大业,聪敏知名。

时有吴郡陆庆,少好学,遍通五经,尤明春秋左氏传,节操甚高。仕梁爲娄令。陈天嘉初,征爲通直散骑侍郎,不就。永阳王爲吴郡太守,闻其名,欲与 相见,庆辞以疾。时宗人陆荣爲郡五官掾,庆尝诣焉,王乃微服往荣宅,穿壁以观之。王谓荣曰:”观陆庆风神凝峻,殆不可测,严君平、郑子真何以尚兹。“鄱 阳、晋安王俱以记室征,不就。乃筑室屏居,以禅诵爲事,由是传经受业者盖鲜焉。

论曰:语云:”上好之,下必有甚焉者。“是以邹缨齐紫,且以移俗,况禄在其中,可无尚欤。当天监之际,时主方崇儒业,如崔、严、何、伏之徒,前 后互见升宠,于时四方学者,靡然向风,斯亦曩时之盛也。自梁迄陈,年且数十,虽时经屯詖,郊生戎马,而风流不替,岂俗化之移人乎。古人称上德若风,下应犹 草,美矣,岂斯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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