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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二十(2)


武后奇其才,召见金华殿。子昂貌柔野,少威仪,而占对慷慨,擢麟台正字。

垂拱初,诏问群臣”调元气当以何道?“子昂因是劝后兴明堂、大学,即上言:

臣闻之于师曰:”元气,天地之始,万物之祖,王政之大端也。天地莫大于阴阳,万物莫灵于人,王政莫先于安人。故人安则阴阳和,阴阳和则天地平, 天地平则元气正。先王以人之通于天也,于是养成群生,顺天德,使人乐其业,甘其食,美其服,然后天瑞降,地符升,风雨时,草木茂遂。故颛顼、唐、虞不敢荒 宁,其《书》曰:”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人于变时雍。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和之得也。夏、商之衰,桀、纣昏暴,阴阳乖行,天 地震怒,山川神鬼,发妖见灾,疾疫大兴,终以灭亡,和之失也。迨周文、武创业,诚信忠厚加于百姓,故成、康刑措四十余年,天人方和。而幽、厉乱常,苛慝暴 虐,诟黩天地,川冢沸崩,人用愁怨。其《诗》曰:”昊天不惠,降此大戾“,不先不后,为虐为瘵,顾不哀哉!近隋炀帝恃四海之富,凿渠决河,自伊、洛属之扬 州,疲生人之力,泄天地之藏,中国之难起,故身死人手,宗庙为墟。逆元气之理也。臣观祸乱之动,天人之际,先师之说,昭然著明,不可欺也。

陛下含天地之德,日月之明,眇然远思,欲求太和,此伏羲氏所以为三皇首也。昔者,天皇大帝揽元符,东封太山,然未建明堂,享上帝,使万世鸿业阙 而不昭,殆留此盛德,以发挥陛下哉!臣谓和元气,睦人伦,舍此则无以为也。昔黄帝合宫,有虞总期,尧衢室,夏世室,皆所以调元气,治阴阳也。臣闻明堂有天 地之制,阴阳之统,二十四气、八风、十二月、四时、五行、二十八宿,莫不率备。王者政失则灾,政顺则祥。臣愿陛下为唐恢万世之业,相国南郊,建明堂,与天 下更始,按《周礼》、《月令》而成之。乃月孟春,乘鸾辂,驾苍龙,朝在三公、九卿、大夫于青阳左个,负斧扆,冯玉几,听天下之政。躬藉田、亲蚕以劝农桑, 养三老、五更以教孝悌,明讼恤狱以息淫刑,脩文德以止干戈,察孝廉以除贪吏。后宫非妃嫔御女者,出之;珠玉锦绣、雕琢伎巧无益者,弃之;巫鬼淫祀营惑于人 者,禁之。臣谓不数期且见太平云。

又言:

陛下方兴大化,而太学久废,堂皇埃芜,《诗》、《书》不闻,明诏尚未及之,愚臣所以私恨也。太学者,政教之地也,君臣上下之取则也,俎豆揖让之 所兴也,天子于此得贤臣焉。今委而不论,虽欲睦人伦,兴治纲,失之本而求之末,不可得也。”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奈何为天下而 轻礼乐哉?愿引胄子使归太学,国家之大务不可废已。

后召见,赐笔札中书省,令条上利害。子昂对三事。其一言:

九道出大使巡按天下,申黜陟,求人瘼,臣谓计有未尽也。且陛下发使,必欲使百姓知天子夙夜忧勤之也,群臣知考绩而任之也,奸暴不逞知将除之也, 则莫如择仁可以恤孤、明可以振滞、刚不避强御、智足以照奸者,然后以为使,故輶轩未动,而天下翘然待之矣。今使且未出,道路之人皆已指笑,欲望进贤下不 肖,岂可得邪?宰相奉诏书,有遣使之名,无任使之实。使愈出,天下愈弊,徒令百姓治道路,送往迎来,不见其益也。臣愿陛下更选有威重风概为众推者,因御前 殿,以使者之礼礼之,谆谆戒敕所以出使之意,乃授以节。自京师及州县,登拔才良,求人瘼,宣布上意,令若家见而户晓。昔尧、舜不下席而化天下,盖黜陟幽明 能折衷者。陛下知难得人,则不如少出使。彼烦数而无益于化,是烹小鲜而数挠之矣。

其二言:

刺史、县令,政教之首。陛下布德泽,下诏书,必待刺史、县令谨宣而奉行之。不得其人,则委弃有司,挂墙屋耳,百姓安得知之?一州得才刺史,十万 户赖其福;得不才刺史,十万户受其困。国家兴衰,在此职也。今吏部调县令如补一尉,但计资考,不求贤良。有如不次用人,则天下嚣然相谤矣,狃于常而不变 也。故庸人皆任县令,教化之陵迟,顾不甚哉!

其三言:

天下有危机,祸福因之而生。机静则有福,动则有祸,百姓安则乐生,不安则轻生者是也。今军旅之弊,夫妻不得安,父子不相养,五六年矣。自剑南尽 河、陇,山东由青、徐、曹、汴,河北举沧、瀛、赵、鄚,或困水旱,或顿兵疫,死亡流离略尽,尚赖陛下悯其失职,凡兵戍调发,一切罢之,使人得妻子相见,父 兄相保,可谓能静其机也。然臣恐将相有贪夷狄利,以广地强武说陛下者,欲动其机,机动则祸构。宜脩文德,去刑罚,劝农桑,以息疲民。蛮夷知中国有圣王,必 累译至矣。

于时,吐蕃、九姓叛,诏田扬名发金山道十姓兵讨之。十姓君长以三万骑战,有功,遂请入朝。后责其尝不奉命擅破回纥,不听。子昂上疏曰:

国家能制十姓者,繇九姓强大,臣服中国,故势微弱,委命下吏。今九姓叛亡,北蕃丧乱,君长无主,回纥残破,碛北诸姓已非国有,欲犄角亡叛,唯金 山诸蕃共为形势。有司乃以扬名擅破回纥,归十姓之罪,拒而遣还,不使入朝,恐非羁戎之长策也。夫戎有鸟兽心,亲之则顺,疑之则乱,今阻其善意,则十姓内无 国家亲信之恩,外有回纥报仇之患,怀不自安,鸟骇狼顾,则河西诸蕃自此拒命矣。且夷狄相攻,中国之福。今回纥已破,既无可言;十姓非罪,又不当绝。罪止扬 名,足以慰其酋领矣。

近诏同城权置安北府,其地当碛南口,制匈奴之冲,常为剧镇。臣顷闻碛北突厥之归者已千余帐,来者未止,甘州降户四千帐,亦置同城。今碛北丧乱、 荒馑之余,无所存仰,陛下开府招纳,诚覆全戎狄之仁也。然同城本无储峙,而降附蕃落不免寒饥,更相劫掠。今安北有官牛羊六千,粟麦万斛,城孤兵少,降者日 众,不加救恤,盗劫日多。夫人情以求生为急,今有粟麦牛羊为之饵,而不救其死,安得不为盗乎?盗兴则安北不全,甘、凉以往,跷以待陷,后为边患,祸未可 量。是则诱使乱,诲之盗也。且夷狄代有雄亻桀,与中国抗,有如勃起,招合遗散,众将系兴,此国家大机,不可失也。

又谓:

河西诸州,军兴以来,公私储蓄,尤可嗟痛。凉州岁食六万斛,屯田所收不能偿垦。陛下欲制河西,定乱戎,此州空虚,未可动也。甘州所积四十万斛, 观其山川,诚河西喉咽地,北当九姓,南逼吐蕃,奸回不测,伺我边罅。故甘州地广粟多,左右受敌,但户止三千,胜兵者少,屯田广夷,仓庾丰衍,瓜、肃以西, 皆仰其餫,一旬不往,士已枵饥。是河西之命系于甘州矣。且其四十余屯,水泉良沃,不待天时,岁取二十万斛,但人力寡乏,未尽垦发。异时吐番不敢东侵者,繇 甘、凉士马强盛,以振其入。今甘州积粟万计,兵少不足以制贼,若吐蕃敢大入,燔蓄谷,蹂诸屯,则河西诸州,我何以守?宜益屯兵,外得以防盗,内得以营农, 取数年之收,可饱士百万,则天兵所临,何求不得哉?

其后吐蕃果入寇,终后世为边患最甚。

后方谋开蜀山,由雅州道翦生羌,因以袭吐蕃。子昂上书以七验谏止之,曰:

臣闻乱生必由于怨。雅州羌未尝一日为盗,今无罪蒙戮,怨必甚,怨甚则蜂骇且亡,而边邑连兵,守备不解,蜀之祸构矣。东汉丧败,乱始诸羌,一验 也。吐蕃黠狯,抗天诛者二十余年。前日薛仁贵、郭待封以十万众败大非川,一甲不返;李敬玄、刘审礼举十八万众困青海,身执贼廷,关、陇为空。今乃欲建李处 一为上将,驱疲兵袭不可幸之吐蕃,举为贼笑,二验也。夫事有求利而得害者。昔蜀与中国不通,秦以金牛、美女啖蜀侯,侯使五丁力士栈褒斜,凿通谷,迎秦之 馈。秦随以兵,而地入中州,三验也。吐蕃爱蜀富,思盗之矣,徒以障队隘绝,顿饿喙不得噬。今撤山羌,开阪险,使贼得收奔亡以攻边,是除道待贼,举蜀以遗 之,四验也。蜀为西南一都会,国之宝府,又人富粟多,浮江而下,可济中国。今图侥幸之利,以事西羌,得羌地不足耕,得羌财不足富。是过杀无辜之众,以伤陛 下之仁,五验也。蜀所恃,有险也;蜀所安,无役也。今开蜀险,役蜀人,险开则便寇,人役则伤财。臣恐未及见羌,而奸盗在其中矣。异时益州长史李崇真托言吐 蕃寇松州,天子为盛军师,趣转饷以备之。不三年,巴、蜀大困,不见一贼,而崇真奸赃已钜万。今得非有奸臣图利,复以生羌为资?六验也。蜀士尪孱不知兵,一 虏持矛,百人不敢当。若西戎不即破灭,臣见蜀之边垂且不守,而为羌夷所暴,七验也。国家近废安北,拔单于,弃龟兹、疏勒,天下以为务仁不务广,务养不务 杀,行太古三皇事。今徇贪夫之议,诛无罪之羌,遗全蜀患,此臣所未谕。方山东饥,关陇弊,生人流亡,诚陛下宁静思和天人之时,安可动甲兵、兴大役,以自生 乱?又西军失守,北屯不利,边人骇情,今复举舆师投不测,小人徒知议夷狄之利,非帝王至德也。善为天下者,计大而不计小,务德而不务刑,据安念危,值利思 害。愿陛下审计之。

后复召见,使论为政之要,适时不便者,毋援上古,角空言。子昂乃奏八科:一措刑,二官人,三知贤,四去疑,五招谏,六劝赏,七息兵,八安宗子。其大榷谓:

今百度已备,但刑急罔密,非为政之要。凡大人初制天下,必有凶乱叛逆之人为我驱除,以明天诛。凶叛已灭,则顺人情,赦过宥罪。盖刑以禁乱,乱静 而刑息,不为承平设也。太平之人,乐德而恶刑,刑之所加,人必惨怛,故圣人贵措刑也。比大赦,澡荡群罪,天下蒙庆,咸得自新。近日诏狱稍滋,钩捕支党,株 蔓推穷,盖狱吏不识天意,以抵惨刻。诚宜广恺悌之道,敕法慎罚,省白诬冤,此太平安人之务也。

官人惟贤,政所以治也。然君子小人各尚其类。若陛下好贤而不任,任而不能信,信而不能终,终而不赏,虽有贤人,终不肯至,又不肯劝。反是,则天下之贤集矣。

议者乃云”贤不可知,人不易识“。臣以为固易知,固易识。夫尚德行者无凶险,务公正者无邪朋,廉者憎贪,信者疾伪,智不为愚者谋,勇不为怯者 死,犹鸾隼不接翼,薰莸不共气,其理自然。何者?以德并凶,势不相入;以正攻佞,势不相利;以廉劝贪,势不相售;以信质伪,势不相和。智者尚谋,愚者所不 听;勇者徇死,怯者所不从。此趣向之反也。贤人未尝不思效用,顾无其类则难进,是以湮汩于时。诚能信任俊良,知左右有灼然贤行者,赐之尊爵厚禄,使以类相 举,则天下之理得矣。

陛下知得贤须任,今未能者,盖以常信任者不效。如裴炎、刘祎之、周思茂、骞味道固蒙用矣,皆孤恩前死,以是陛下疑于信贤。臣固不然。昔人有以噎得病,乃欲绝食,不知食绝而身殒。贤人于国,犹食在人,人不可以一噎而止餐,国不可以谬一贤而远正士,此神鉴所知也。

圣人大德,在能纳谏,太宗德参三王,而能容魏徵之直。今诚有敢谏骨鲠之臣,陛下广延顺纳,以新盛德,则万世有述。

臣闻劳臣不赏,不可劝功;死士不赏,不可劝勇。今或勤劳死难,名爵不及;偷荣尸禄,宠秩妄加,非所以表庸励行者也。愿表显徇节,励勉百僚。古之赏一人,千万人悦者,盖云当也。

今事之最大者,患兵甲岁兴,赋役不省,兴师十万,则百万之家不得安业。自有事北狄,于今十年,不闻中国之胜。以庸将御冗兵,徭役日广,兵甲日敝。愿审量损益,计利害,势有不可,毋虚出兵,则人安矣。

虺贼干纪,自取屠灭,罪止魁逆,无复缘坐,宗室子弟,皆得更生。然臣愿陛下重晓慰之,使明知天子慈仁,下得自安。臣闻人情不能自明则疑,疑则惧,惧则罪生。惟赐恺悌之德,使居无过之地。

俄迁右卫胄曹参军。

后既称皇帝,改号周,子昂上《周受命颂》以媚悦后。虽数召见问政事,论亦详切,故奏闻辄罢。以母丧去官,服终,擢右拾遗。

子昂多病,居职不乐。会武攸宜讨契丹,高置幕府,表子昂参谋。次渔阳,前军败,举军震恐,攸宜轻易无将略,子昂谏曰:”陛下发天下兵以属大王, 安危成败在此举,安可忽哉?“今大王法制不立,如小儿戏。愿审智愚,量勇怯,度众寡,以长攻短,此刷耻之道也。夫按军尚威严,择亲信以虞不测。大王提重兵 精甲,屯之境上,硃亥窃发之变,良可惧也。王能听愚计,分麾下万人为前驱,契丹小丑,指日可擒。“攸宜以其儒者,谢不纳。居数日,复进计,攸宜怒,徙署军 曹。子昂知不合,不复言。

圣历初,以父老,表解官归侍,诏以官供养。会父丧,庐冢次,每哀恸,闻者为涕。县令段简贪暴,闻其富,欲害子昂,家人纳钱二十万缗,简薄其赂,捕送狱中。子昂之见捕,自筮,卦成,惊曰:”天命不祐,吾殆死乎!“果死狱中,年四十三。

子昂资褊躁,然轻财好施,笃朋友,与陆余庆、王无竞、房融、崔泰之、卢藏用、赵元最厚。

唐兴,文章承徐、庾余风,天下祖尚,子昂始变雅正。初,为《感遇诗》三十八章,王适曰:”是必为海内文宗。“乃请交。子昂所论著,当世以为法。大历中,东川节度使李叔明为立旌德碑于梓州,而学堂至今犹存。

子光,复与赵元子少微相善,俱以文称。光终商州刺史。子易甫、简甫,皆位御史。

王无竞者,字仲烈,世徙东莱,宋太尉弘之远裔。家足于财,颇负气豪纵。擢下笔成章科,调栾城尉,三迁监察御史,改殿中。会朝,宰相宗楚客、杨再思离立偶语,无竞扬笏曰:”朝礼上敬,公等大臣,不宜慢常典。“楚客怒,徙无竞太子舍人。

神龙初,诋权幸,出为苏州司马。张易之等诛,坐尝交往,贬广州,仇家矫制搒杀之。

赵元省,字贞固,河间人。祖掞,号通儒,在隋,与同郡刘焯俱召至京师,补黎阳长,徙居汲。

元少负志略,好论辩。来游雒阳,士争慕向,所以造谢皆缙绅选。武后方称制,惧不容其高,调宜禄尉。到职,非公事不言,弹琴莳药,如隐者之操。自伤位不配才,卒年四十九。其友魏元忠、孟诜、宋之问、崔璩等共谥昭夷先生。

赞曰:”子昂说武后兴明堂太学,其言甚高,殊可怪笑。后窃威柄,诛大臣、宗室,肋逼长君而夺之权。子昂乃以王者之术勉之,卒为妇人讪侮不用,可谓荐圭璧于房闼,以脂泽污漫之也。瞽者不见泰山,聋者不闻震霆,子昂之于言,其聋瞽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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