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首页 我读过的 世界名著 诺奖作品
国学名著 科幻名著 言情名著 恐怖名著
历史小说 武侠名著 教育名著 传记名著

位置:我读过的 > 《新唐书》目录

卷一百七十八(1)


列传第九十三郑高权崔

郑余庆,字居业,郑州荥阳人,三世皆显宦。余庆少善属文,擢进士第。严震帅山南西道,奏置幕府。贞元初,还朝,擢库部郎中,为翰林学士,以工部侍郎知吏部选。浮屠法凑以罪为民诉阙下,诏御史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张彧、大理卿郑云达为三司,与功德判官诸葛述参按。述,故史也,余庆劾述猥贱,不宜与三司杂治,时韪其言。

贞元十四年,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每奏对,多傅经义。素善度支使于<丕页>,凡所陈,必左右之,<丕页>坐事贬;又岁旱饥,朝廷议赈禁卫十军,为中书史漏言。叠二忤,故贬郴州司马。

顺宗以尚书左丞召,会宪宗立,即其官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主书滑涣与宦人刘光琦相倚为奸,每宰相议,为光琦沮变者,令涣往请必得,由是四方赀饷奔委之,弟泳至官刺史。杜佑、郑絪执政,颇姑息,而佑常行辈待,不名也。至余庆议事,涣傲然指画诸宰相前,余庆叱去。未几,罢为太子宾客。后涣以赃败,帝浸闻叱去事,善之。改国子祭酒,累迁吏部尚书。

医工崔环者,自淮南小将除黄州司马,余庆执奏:”诸道散将无功受五品正员,开徼幸路,不可。“权者不悦,改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自硃泚乱,都辇数惊,太常肄乐禁用鼓,余庆以时久平,奏复旧制。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入拜太子少师,请老,不许。

时数赦,官多泛阶;又帝亲郊,陪祠者授三品、五品,不计考;使府宾吏,以军功借赐硃紫率十八;近臣谢、郎官出使,多所赐与;每朝会,硃紫满廷而少衣绿者。品服太滥,人不以为贵,帝亦恶之,始诏余庆条奏惩革。迁尚书左仆射。仆射比非其人,及余庆以宿德进,公论浩然归重。帝患典制不伦,谓余庆淹该前载,乃诏为详定使,俾参裁订正。余庆引韩愈、李程为副,崔郾、陈佩、杨嗣复、庾敬休为判官,凡损增仪矩,号称详衷。

俄拜凤翔尹,节度凤翔。复为太子少师,封荥阳郡公,兼判国子祭酒事。建言:”兵兴以来,学校废,诸生离散。今天下承平,臣愿率文吏月俸百取一,以资完葺。“诏可。穆宗立,加检校司徒。卒,年七十五,赠太保,谥曰贞。帝以其贫,特给一月奉料为赗禭。

余庆少砥砺,行己完洁。仕四朝,其禄悉赒所亲,或济人急,而自奉粗狭。至官府,乃开肆广大,常语人曰:”禄不及亲友而侈仆妾者,吾鄙之。“大抵中外姻嫁,其礼献皆亲阅之。后生内谒,必引见,谆谆教以经义,务成就儒学。自至德后,方镇除拜,必遣内使持幢节就第,至则多馈金帛,且以媚天子,唯恐不厚,故一使者纳至数百万缗。宪宗每命余庆,必诫使曰:”是家贫,不可妄求取。“议者或诋其沽激,余庆不屑也。奏议类用古言,如”仰给县官“、”马万蹄“,有司不晓何等语,人訾其不适时。与从父絪家昭国坊,絪第在南,余庆第在北,世谓”南郑相“、”北郑相“云。子澣。澣本名涵,避文宗故名,改焉。第进士,累迁右补阙。敢言,无所讳,宪宗谓余庆曰:”涵,卿令子而朕直臣也,可更相贺。“迁起居舍人、考功员外郎。时刺史或迫吏下纪功爱,涵请责观察使以杜其欺。余庆为仆射,避除国子博士、史馆脩撰。

文宗立,入翰林为侍讲学士。帝使稡撷经史为《要录》,爱其博而精,试举诸条擿问之,随即酬析,无留答,因赐金紫服。累进尚书左丞,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始,余庆在兴元创学庐,澣嗣完之,养生徒,风化大行。以户部尚书召,未拜,卒。年六十四,赠尚书右仆射,谥曰宣。

四子,处诲、从谠尤知名。

处诲,字廷美,文辞秀拔。仕历刑部侍郎、浙东观察、宣武节度使,卒。先是,李德裕《次柳氏旧闻》,处诲谓未详,更撰《明皇杂录》,为时盛传。

从谠,字正求。及进士第,补校书郎,迁累左补阙。令狐綯、魏扶皆澣门生,数进誉之,迁中书舍人。咸通中,为吏部侍郎,铨次明允。出为河东节度使,徙宣武,以善最闻。改岭南东道节度。先是,林邑蛮内侵,召天下兵进援,会庞勋乱,不复遣,而北兵寡弱。从谠募土豪,署其酋右职,为约束,使相捍御,交、广晏然。

僖宗立,召为刑部尚书。久之,擢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门下侍郎。沙陀都督李国昌间边多虞,入据振武、云朔等州,南略太谷。河东节度使康传圭遣大将伊钊、张彦球、苏弘轸引兵拒之,战数负,传圭斩轸以徇。彦球所部反,攻传圭,杀之,劫府库为乱。朝廷以为忧,帝欲大臣临制,乃拜从谠检校司徒,以宰相秩复为河东节度,兼行营招讨使,诏自择参佐。从谠即表长安令王调自副,兵部员外郎刘崇龟、司勋员外郎赵崇为节度观察府判官,前进士刘崇鲁推官,左拾遗李渥掌书记,长安尉崔泽支使,皆一时选。京师士人比太原为小朝廷,言得才多也。时承军乱,剽夺日旁午。从谠既视事,奸无庾情,乃推捕反贼,诛其首恶。以彦球本善意,且才可任,释不问,而付以兵,旷无余猜,故得其死力。渠凶宿狡不敢发,发又辄得,士皆寒毛惕伏。

会黄巢犯京师,帝驻梁、汉,诏从谠发部兵属北面招讨副使诸葛爽入讨。从谠团士五千,遣将论安从爽。而李克用谓太原可乘,以沙陀兵奄入其地,壁汾东,释言讨贼,须索繁仍。从谠以饩醪犒军,克用隃谓曰:”我且引而南,欲与公面约。“从谠登城,开勉感概,使立功报天子厚恩,克用辞穷,再拜去。然阴纵其下肆掠,以撼人心。从谠追安,使与将王蟾、高弁等踵击,亦会振武契苾通至,与沙陀战,沙陀大败引还。即遣安等屯北百井,安擅还,从谠合诸将,命持安出,斩之鞠场。中和二年,朝廷赦沙陀,使击贼自赎,兵不敢道太原,繇岚、石并河而南,独克用从数百骑过辞城下,从谠以名马器币归之。明年,贼平,诏克用代领河东。克用使来曰:”方省亲雁门,愿公徐行。“从谠即日以监军周从寓知兵马留后,掌书记刘崇鲁知观察留后,敕克用至,按籍效之,乃行。

黄头军以粮少劫其赀,从谠间走绛州,方道梗不通,数月,召拜司空,复秉政,进太傅兼侍中。从帝至兴元,以疾乞骸骨,拜太子太保,还第,卒。谥文忠。

从谠进止有礼法,性不矜满,沈毅有谋。在汴时,以处晦殁于镇,讫代,不奏乐牙中。识陆扆于后生,数称誉之,扆后位宰相。张彦球者,拳挚善断,累破虏有功,奏为行军司马,后署金吾将军。初,盗流中原,沙陀强悍,而卒收其用者,盖从谠为太原重也。时郑畋以宰相镇凤翔,移檄讨贼,两人以忠义相提衡,贼尤惮之,号”二郑“云。

郑珣瑜,字元伯,郑州荥泽人。少孤,值天宝乱,退耕陆浑山,以养母,不干州里。转运使刘晏奏补宁陵、宋城尉,山南节度使张献诚表南郑丞,皆谢不应。大历中,以讽谏主文科高第,授大理评事,调阳翟丞,以拔萃为万年尉。崔祐甫为相,擢左补阙,出为泾原帅府判官。入拜侍御史、刑部员外郎,以母丧解。讫丧,迁吏部。贞元初,诏择十省郎治畿、赤,珣瑜检校本官兼奉先令。明年,进饶州刺史。入为谏议大夫,四迁吏部侍郎。

为河南尹。未入境,会德宗生日,尹当献马,吏欲前取印,白珣瑜视事,且内贽。珣瑜徐曰:”未到官而遽事献,礼欤?“不听。性严重少言,未尝以私托人,而人亦不敢谒以私。既至河南,清静惠下,贱敛贵发以便民。方是时,韩全义将兵伐蔡,河南主馈运,珣瑜密储之阳翟,以给官军,百姓不知僦运劳。凡迎送敕使,皆在常处,吏密识其马,进退不数步差也。全义与监军别檄有所取,非诏约者,珣瑜辄挂壁不酬。至军罢,凡数百封。有谏者曰:”军须期会为急,公可不报?“珣瑜曰:”武士统戎,多恃以取求。苟以为罪,尹宜坐之,终不为万人产沴也。“故下无怨讟。时谓治河南比张延赏,而重厚坚正过之。

复以吏部侍郎召,进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实为京兆尹,剥下务进奉,珣瑜显诘曰:”留府缗帛入有素,余者应内度支。今进奉乃出何色邪?“具以对。实方幸,依违以免。

顺宗立,即迁吏部尚书。王叔文起州吏为翰林学士、盐铁副使,内交奄人,攘挠政机。韦执谊为宰相,居外奉行。叔文一日至中书见执谊,直吏曰:”方宰相会食,百官无见者。“叔文恚,叱吏,吏走入白,执谊起,就阁与叔文语。珣瑜与杜佑、高郢辍饔以待。顷之,吏白:”二公同饭矣。“珣瑜喟曰:”吾可复居此乎!“命左右取马归,卧家不出七日,罢为吏部尚书。亦会有疾,数月卒,年六十八,赠尚书左仆射。太常博士徐复谥文献,兵部侍郎李巽言:”文者,经纬天地。用二谥,非《春秋》之正,请更议。“复谓:”二谥,周、汉以来有之。威烈、慎静,周也;文终、文成,汉也。况珣瑜名臣,二谥不嫌。“巽曰:”谥一,正也,尧、舜是也。二谥,非古也,法所不载。“诏从复议。子覃。

覃以父廕补弘文校书郎,擢累谏议大夫。宪宗取五中官为和籴使,覃奏罢之。

穆宗立,不恤国事,数荒昵。吐蕃方强。覃与崔郾等廷对曰:”陛下新即位,宜侧身勤政,而内耽宴嬉,外盘游畋。今吐蕃在边,狙候中国,假令缓急,臣下乃不知陛下所在,不败事乎?夫金缯所出,固民膏血,可使倡优无功滥被赐与?愿节用之,以所余备边,毋令有司重取百姓,天下之幸也。“帝不怿,顾宰相萧俛曰:”是皆何人?“俛曰:”谏官也。“帝意解,乃曰:”朕之阙,下能尽规,忠也。“因诏覃曰:”阁中殊不款款,后有为我言者,当见卿延英。“时阁中奏久废,至是,士相庆。

王承元徙郑滑节度使,镇人固留不出。承元请以重臣劳安其军,诏覃为宣谕使,起居舍人王璠副之。始,镇人慢甚,及覃传诏,开勖大义,军遂安,承元乃得去。

宝历初,擢京兆尹。文宗召为翰林侍讲学士,进工部侍郎。覃于经术该深,谆笃守正,帝尤重之。李宗闵、牛僧孺知政,以覃与李德裕厚,忌其亲近为助力,阳迁工部尚书,罢侍讲,欲推远之。帝雅向学,颇思覃,复召为侍讲学士。德裕既相,以为御史大夫。帝尝谓殷侑善言经,其为人郑覃比也。宗闵猥曰:”二人诚通经,然其议论不足取。“德裕曰:”覃、侑之言,它人不欲闻,惟陛下宜闻之。“俄德裕罢,宗闵复用,覃繇户部尚书下除秘书监。宗闵得罪,迁刑部尚书,进尚书右仆射,判国子祭酒。李训诛,帝召覃视诏禁中,遂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荥阳郡公。

不喜文辞,病进士浮夸,建废其科,曰:”南北朝所以不治,文采胜质厚也。士惟用才,何必文辞。“又言:”文人多佻薄。“帝曰:”纯薄似赋性之异,奚特进士耶?且设是科二百年,渠可易?“乃止。帝尝谓百司不可使一日弛惰,因指香案炉曰:”此始华好,用久则晦,不治饰,何由复新?“覃曰:”救世之敝,在先责实。比皆不摄职事,至慕王夷甫,以不及为靳。此本于治平,人人无事,安逸致然。“帝曰:”要在谨法度而已。“进门下侍郎、弘文馆大学士。

帝坐延英论诗工否,覃曰:”孔子所删,三百篇是已,其非雅正者,乌足为天子道哉?夫《风》、大小《雅》,皆下刺上之变,非上化下为之。故王者采诗,以考风俗得失。若陈后主、隋炀帝特能诗之章解,而不知王术,故卒归于乱。章什諓諓,愿陛下不取也。“

帝每言:”顺宗事不详实,史臣韩愈岂当时屈人邪?昔汉司马迁《与任安书》,辞多怨怼,故《武帝本纪》多失实。“覃曰:”武帝中年大发兵事边,生人耗瘁,府库殚竭,迁所述非过言。“李石曰:”覃所陈,因武帝以谏,欲陛下终究盛德。“帝曰:”诚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覃曰:”陛下乐观书,然要义不过一二,陛下所道是矣。宜寝馈以之。“

覃既名儒,故以宰相领祭酒,请太学《五经》,经置博士,禄廪比王府官。再迁太子太师。开成三年,旱,帝多出宫人,李珏入贺曰:”汉制,八月选人;晋武帝平吴,多采择;仲尼所谓未见好德者。陛下以为无益,放之,盛德也。“覃又推赞曰:”晋以采择之失,举天下为左衽,宜陛下以为殷鉴。“帝善其将美。以病乞去位,有诏解太子太师,许五日一入中书,商量政事。俄罢为尚书左仆射。武宗初,李德裕复用,欲援覃共政,固辞,乃授司空,致仕,卒。

覃清正退约,与人未尝串狎。位相国,所居第不加饰,内无妾媵。女孙适崔皋,官裁九品卫佐,帝重其不昏权家。覃之侍讲,每以厚风俗、黜朋比再三为天子言,故终为相。然疾恶多所不容,世以为太过,惮之。始,覃以经籍刓缪,博士陋浅不能正,建言:”愿与钜学鸿生共力雠刊,准汉旧事,镂石太学,示万世法。“诏可。覃乃表周墀、崔球、张次宗、孔温业等是正其文,刻于石。子裔绰。

裔绰峭立有父风,以门廕进,为李德裕所知,擢渭南尉。直弘文馆,累迁谏议大夫。宣宗初,刘潼繇郑州刺史授桂管观察使,裔绰固争:”潼被责未久,不宜付廉察。“帝已遣使者颁诏,追罢之。迁给事中。杨汉公为荆南节度使,坐贪沓,贬秘书监,寻拜同州刺史,裔绰与郑公舆封还制书。帝自即位,谏臣规正无不纳。至是,有为汉公地者,遂终不易。会赐宴禁中,天子击球,至门下官,谓二人曰:”近论汉公事,类朋党者。“裔绰曰:”同州,太宗兴王地,陛下为人子孙,当慎所付。且汉公墨没败官,奈何以重地私之?“帝变色。翌日,贬商州刺史。时犹衣绿,因诏赐绯鱼。后繇秘书监迁浙东观察使,终太子少保。覃弟朗。

朗,字有融,始辟柳公绰山南幕府,入迁右拾遗。开成中,擢起居郎。文宗与宰相议政,适见朗执笔螭头下,谓曰:”向所论事,亦记之乎?朕将观之。“朗曰:”臣执笔所书者,史也。故事,天子不观史,昔太宗欲观之,硃子奢曰:'史不隐善,不讳恶。自中主而下,或饰非护失,见之,则史官无以自免,且不敢直笔。'褚遂良亦称:'史记天子言动,虽非法必书,庶几自饬。'“帝悦,谓宰相曰:”朗援故事,不畀朕见起居注,可谓善守职者。然人君之为,善恶必记,朕恐平日言之不协治体,为将来羞,庶一见,得以自改。“朗遂上之。

累迁谏议大夫,为侍讲学士。由华州刺史入拜御史中丞、户部侍郎。为鄂岳、浙西观察使,进义武、宣武二节度。历工部尚书判度支、御史大夫,复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人李敬寔排朗驺导驰去,朗以闻。宣宗诘敬寔,自言供奉官不避道,帝曰:”传我命则绝道行可也,而私出,不避宰相邪?“即斥敬寔。右拾遗郑言者,故在幕府,朗以谏臣与辅相争得失,不论则废职,奏徙它官。久之,以疾自陈,罢为太子少师。卒,赠司空。

始,朗举进士,有相者言:”君当贵,然不可以科第进。“俄而有司擢朗第一,既又覆实被放,相者贺曰:”安之。“已而果相。

高郢,字公楚,其先自渤海徙卫州,遂为卫州人。九岁通《春秋》,工属文,著《语默赋》,诸儒称之。父伯祥为好畤尉,安禄山陷京师,将诛之,郢尚幼,解衣请代,贼义,并贷之。

宝应初,及进士第。代宗为太后营章敬寺,郢以白衣上书谏曰:

陛下大孝因心,与天罔极,烝烝之思,要无以加。臣谓悉力追孝,诚为有益,妨时剿人,不得无损。舍人就寺,何福之为?昔鲁庄公、丹桓公庙楹而刻其桷,《春秋》书之为非礼。汉孝惠、孝景、孝宣令郡国诸侯立高祖、文、武庙,至元帝,与博士、议郎斟酌古礼,一罢之。夫庙犹不越礼而立,况寺非宗祏所安、神灵所宅乎?殚万人之力,邀一切之报,其为不可亦明矣。

间者昆吾孔炽,荐食生人,百姓懔懔,无日不惕。遣将攘却,亡尺寸功,陇外壤地,委诸豺狼。太宗敔难之业,传之陛下,一夫不获,尺土见侵,告成之时,犹恐有阙。况用武以来十三年,伤者不救,死者不收,缮卒补乘,于今未已。夫兴师十万,日费千金,计十三年,举百万之众,资粮{尸非}屦,取足于人,劳罢宛转,十不一在。父子兄弟,相视无聊,延颈嗷嗷,以役王命。纵未能出禁财,赡鳏寡,犹当稍息劳敝,以噢休之。奈何戎虏未平,侵地未复,金革未戢,疲人未抚,太仓无终岁之储,大农有榷酤之敝,欲以此时兴力役哉?比八月雨不润下,菽麦失时,黔首狼顾,忧在艰食,若遂不给,将何以救之?无寺犹可,无人其可乎?然土木之勤,功用之费,不虚府库,将焉取之?府库既竭,则又诛求,若人不堪命,盗贼相挺而兴,戎狄乘间,以为风尘,得不为陛下深忧乎?

臣闻圣人受命于天,以人为主,苟功济于天,天人同和,则宗庙受福,子孙蒙庆。《传》曰:”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天子之孝也。“又曰:”无念尔祖,聿脩厥德,“”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是知王者之孝,在于承顺天地,严配宗考,恭慎德教,以临兆民。俾四海之内,欢心助祭,延福流祚,永永无穷。未闻崇树梵宫,雕琢金玉之为孝者。夏禹卑宫室,尽力沟洫,人到于今称之。梁武帝穷土木,饰塔庙,人无称焉。陛下若节用爱人,当与夏后齐美,何必劳人动众,踵梁武遗风乎?及制作之初,支费尚浅,人贵量力,不贵必成,事贵相时,不贵必遂。陛下若回思虑,从人心,则圣德孝思,格于天地,千福万禄,先后受之,曾是一寺较功德邪?

书奏,未报。复上言:

王者将有为也,将有行也,必稽于众而顺于人,则自然之福,不求而至,未然之祸,不除而绝。臣闻神人无功者,不为有功之功;圣人无名者,不为有名之名。不为有功之功,故功莫大;不为有名之名,故名莫厚。古之明王积善以致福,不费财以求福;脩德以销祸,不劳人以攘祸。陛下之营作,臣窃惑之。若以为功,则天覆地载,阴施阳化,未曾有为也;若以为名,则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未曾有待也;若以致福,则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不在费财;若以攘祸,则方务厥德,罔有天灾,不在劳人。今兴造趣急,人徒竭作,土木并起,日课万工,不遑食息,搒笞愁痛,盈于道路。以此望福,臣恐不然。陛下戢定多难,励精思治,务行宽仁,以幸天下。今固违群情,徇左右过计,臣窃为陛下惜之。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