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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进攻弥牟砦,斩首千余级,复为贼所拒。四月,贼由升仙桥分路来寇,并军于东偏,有终率兵逆击,大败之,杀千余人,夺其伞盖、金枪等物,均单 骑还城。有终遣其子奉礼郎孝若驰奏,上召孝若问败贼之由,笑谓左右曰:”均鼠窃尔,虽婴城自守,计日可擒矣。“孝若因言尝习武艺,愿改秩以效,即补供奉 官。俄以刑部员外郎马亮为转运使,国子博士张志言副之,供备库副使张煦为绵、汉都巡检使。杨怀忠又分所部砦于合水尾、浣花等处,树机石、设笓篱以拒之。
贼自升仙之败,彻桥塞门,官军进至清还江,为梁而度。有终与石普屯于城北门之西,依壕为土山,分设鹿角,又得旧草场,造梯冲洞车攻具,普专主 之。高继勋、张煦、孙正辞攻城东,上官正、李继昌、王阮攻城西,杨怀忠与巡检殿直、阁门祗候马贵攻城南,贼将赵延顺尽驱凶党以拒。既而延顺中流矢死,又遣 其党丁重万立城门上,官军射之,殪。每攻城,辄会雨,城滑不能上,官军及丁夫为洞屋以进,贼又凿地道出掩之,溺壕中死者千余,军势小衄。时方暑湿,军士多 疾,有终市药他州疗之。
是月,诏洛苑使、入内副都知秦翰为两川捉贼招安使。有终与翰叶议,于城北鱼桥又筑土山。八月,克城北羊马城,遂设雁翅敌棚,覆洞屋以进,逼罗 城。九月,城北洞屋成,贼对设敌楼以抗官军,有终遣卒焚之,贼自是销沮,筑月城以自固。有终募敢死士间道以入,贼为药矢,中者立死。有终令卒蒙毡秉燧以 入,悉焚其望橹机石,先遣东西南砦鼓噪攻城,有终与石普分主洞屋以进。普穴城为暗门,门成,贼攒戟于前,无敢进者。有二卒请行,许以厚赏,乃麾戈直冲之, 贼锋稍却,遂入城。有终登城楼下瞰,贼之余众,犹砦天长观前,于文翁坊密设炮架。高继勋白于马亮,请给秸秆油凡,众执长戟巨斧,秉炬以进,悉焚之。杨怀 忠焚其砦天长观前,追至大安门,复败焉。是夕二鼓,均与其党二万余南出万里桥门,突围而遁。有终疑有伏,遣人纵火城中。诘朝,与秦翰登门楼,牙吏有受伪署 官职者,捕得,立楼下,傍积薪,厝火其上,索男子魁壮者令辨之,曰某尝受某职,即命左右捽投火中。自晨至晡,焚死者数百人,时谓冤酷。均既走,度合水尾, 由广都略陵、荣,趣富顺监,所过断桥塞路,焚仓库而去。
初,有终遣怀忠领虎翼军追之,后二日,石普继往,以全军为后援。十月,均至富顺,其将校以筏度江,趋戎、泸蛮境。朝廷每岁孟冬朔,诏富顺监具酒 肴,犒内属蛮酋。是日裁设具,而均党适至,皆食焉。闻怀忠追骑将至,均心易之,谓其党曰:”速降怀忠。“令其众负担以行。怀忠距富顺六十里,于杨家市少 憩,贼众在后者邀战,怀忠遣骑士登高原觇贼,且语其左右曰:”纵贼度江,后悔无及,闻石侯将至,当以奇兵取之。“乃临江列阵击之,余党散走,有拏舟将度江 而遁者,怀忠合强弩射之,溺死甚众。怀忠张旗鸣鼙入城,均方在监署中,其众多醉,均穷蹙缢死。虎翼军校鲁斌斩其首诣怀忠,获僭伪法物、旌旗、甲马甚众,禽 其党六千余人,逆徒歼焉。怀忠旋军出北门,石普之众方至,夺均首驰归成都,枭于北市。
均本隶开封散从直,后补军校。初,神卫军之戍成都者,以均及董福分二指挥以领之。福御众有法,部下皆优足。均纵其下饮博,军装亦以给费。是岁, 车驾幸河朔,符昭寿与牛冕大阅于东郊,蜀人趋观之,二军衣服鲜弊不等,均众因是惭愤。益州知州与钤辖二廨并禁旅为牙队,岁除,冕以酒肴犒部士,而昭寿既骄 恣,复肆侵虐,冕亦宽驰无政,故诘朝合起为乱。
神卫卒既杀昭寿,是日,成都官吏方相与贺正,闻变,皆奔窜,牛冕与转运张适缒城而出,惟都巡检使刘绍荣冒刃格斗。既而众寡不敌,叛卒尚未有主, 或欲奉绍荣为帅者,绍荣摄弓骂曰:”我燕人也,比弃乡土来归本朝,岂能与汝同逆,汝亟杀我,我肯负朝廷哉!“众未敢动。监军王泽与均适至,乃谓均曰:”汝 所部为乱,盍自往招安?“均既往,叛卒即拥之为主,绍荣自经死。均僭号大蜀,改元化顺,署置官称,设贡举,以张锴为谋主。
锴本名美,太原旧卒,后为神卫小校。狡狯,尝历战阵,粗习阴阳,以荧惑同恶,故劝均为乱。均实戆忄耎无谋,尝言:”官军若至,我当先路出迎,自 陈被胁之状。“锴闻之,择军中子弟署寄班,以防守均,令不与人接见。官军围城,每射箭招诱,及令均子弟至城下,均皆不之知。得箭书,锴悉焚之。自起至败, 所守止一城而已。均初署亲军为天降虎翼,后果为虎翼军所杀。
贼既平,遣承受供奉官杨崇勋乘传告捷,赐崇勋锦袍、银带、器币,有终加保信军节度观察留后,以秦翰为内园使、恩州刺史,石普为冀州团练使,高继 勋、王阮并为崇仪使,孙正辞为内殿崇班,李继昌为奖州刺史,张煦为供备库副使,杨怀忠为供备库副使,马贵为供奉官。是役也,怀忠之功居最,为石普所忌,朝 廷微闻之,遣寄班安守忠按视战所,尽得其功状,以故怀忠复迁崇仪使,领恩州刺史。
四年,有终代还,命为泾、原、仪、渭、镇戎路都部署,辞不拜,改知永兴军府,徙秦州。景德初,徙为并、代副都部署,赐黄金四百两。丁内艰,起 复,契丹入寇,上幸澶渊,诏有终率所部由土门抵镇州,与大兵会。既而王超、桑赞逗挠无功,唯有终赴援,威声甚振,河北列城,赖其雄张。俄而契丹修好,命还 屯所,就判并州,召拜宣徽北院使、检校太保。二年七月,暴疾卒,年五十九,赠侍中。录其子孝若为内殿崇班、阁门祗候,孝杰为内殿崇班,孝绪为供奉官,孝恭 为侍禁,亲族、门客、给事辈迁补者八人。
有终倜傥自任,不拘小节,有干局,沈敏善断,不畏强御,轻财好施。历典藩阃,能抚士卒,丰于宴犒,官用不足,则倾私帑及榷钱以给之。家无余财, 奉身甚薄,常所御者,铜鞍勒马而已。第在崇仁里者,德骧所创。有终在蜀尝贷备用库钱数百万,奏纳其第偿之,优诏蠲免。为宣徽使,特给廉镇公用钱岁二千贯。 身没之日,宿负犹不啻千万,官为偿之。王继英在枢密,颇忌有终进用,屡言其在蜀及守边厚费以收士卒心,真宗不之信,卒保护焉。
孝先字子思,有邻子也。举进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天长县。以卫濯讼其内乱,除籍配均州。后复知宛丘县,李继隆判陈州,荐其能,加试大理评事。契丹内寇,真宗幸大名,孝先以部刍粮河北,首至行在,擢太常寺奉礼郎。
王均反益州,随季父有终进讨,孝先率先锋与贼战升仙桥,斩首数百,得均金枪黄伞以献,改将作监丞。
李继迁陷灵州,朝廷调兵,军费多出于民,关内大扰。孝先请益募商人入粟塞下,偿以茶盐。召对称旨,命驰驿陕西,与转运使郑文宝议立规画,后多施行。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尝建置三司拘收司,以检天下财利出入之数,诏如其请。
知兴元府,坐保任失实,降通判华州,徙知郓州。宰相寇准举,换内园使、知贝州。会慈州民张熙载诈称黄河都总管,籍并河州郡刍粮数,至贝州。孝先 觉其奸,捕系狱。孝先欲因此为奇功,以动朝廷,迫司理参军纪瑛教熙载伪为契丹谍者,号景州刺史兼侍中、司空、大灵宫使,部送京师。枢密院按得孝先所教状, 谪泽州都监,利、虢三州,改环庆路兵马钤辖、知邠州。逾年,领昭州刺史,为益州钤辖,再迁左藏库使,擢西上阁门使、泾原路钤辖兼知渭州,复知邠州,徙耀 州,以为右领军卫大将军、昭州刺史,分司西京卒。子简夫。
简夫字太简,隐居不仕。康定中,枢密使杜衍荐之,召见,以秘书省校书郎签书秦州观察判官。公事既罢,居长安,自以处士起,不复肯随众调官,多为 岐路求辟荐。时三白渠久废,京兆府遂荐简夫治渠事。先时,治渠岁役六县民四十日,用梢木数百万,而水不足。简夫用三十日,梢木比旧三之一,而水有余。知坊 州,徙简州,用张方平荐,知雅州。
既而辰州蛮酋彭仕羲内寇,三司副使李参、侍御史朱处约安抚不能定,继命简夫往。至则督诸将进兵,筑明溪上、下二砦,据其险要,拓取故省地石马崖五百余里。仕羲内附。擢三司盐铁判官,以疾,知虢、同二州,累迁尚书职方员外郎,卒。录其子寿臣为郊社斋郎。
简夫始起隐者,出入乘牛,冠铁冠,自号”山长“。关中用兵,以口舌捭阖公卿。既仕,自奉稍骄侈,驺御服饰,顿忘其旧,里闾指笑之曰:”牛及铁冠安在?“
王超,赵州人,弱冠长七尺余。太宗尹京,召置麾下。及即位,以隶御龙直。淳化二年,累迁至河西军节度使、殿前都虞候。
真宗嗣位,以翊戴功,加检校太傅、领天平军节度。咸平二年秋,大阅禁兵二十万于东郊,超执五方旗以节进退,上御戎幄观之,面赐褒奖。从幸大名, 与都虞候张进并为先锋。都大点检傅潜逗挠得罪,以超为侍卫马步军都虞候、镇州行营都部署,又帅镇、定、高阳关三路。契丹入边,与战于遂城西,俘馘二万计, 斩其裨王骑将十五人,手诏褒美。
李继迁陷清远军,以超将西面行营之师御之,徙帅永兴军。宰相言超材堪将帅,遂以超帅定州路行营,王继忠副之。寻加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密 遣中使赐以御弓矢,许便宜从事。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咸平六年,辽师大入,超召镇州桑赞、高阳关周莹率兵会定州,莹以非诏旨不至。辽兵围望都,超、 赞率兵赴之,阵于县南六里。继忠在阵东偏,契丹出其背,遮绝粮道,人马乏困,继忠驰前与契丹战,超、赞遂旋师,继忠孤军没焉。上即遣刘承珪、李允则驰往, 察退衄之状,且言镇州副部署李福、拱圣军都指挥使王升当战先旋,福坐削籍流封州,升决杖配隶琼州。
景德初,上亲巡澶渊,召超赴行在,复缓师期,契丹遂深入。会南北通好,故薄其责,止罢超三路帅,为崇信军节度使,徙知河阳。又移镇建雄,知青州,卒。赠侍中,再赠尚书令,追封鲁国公,谥武康。
超为将善部分,御下有恩。与高琼同典禁旅,尝休假他适,过营垒,军校不时将迎,琼即命箠罚,超以为非公行,不当加罪,人称其恕。然临军寡谋,拙于战斗。子德用。
德用字元辅。父超为怀州防御使,补衙内都指挥使。至道二年,分五路出兵击李继迁,超帅兵六万出绥、夏,德用年十七,为先锋,将万人战铁门关,斩 首十三级,俘掠畜产以数万计。进师乌白池,他将多失道不至,虏锐甚,超按兵不进,德用请乘之,得精兵五千,转战三日,敌势却。德用曰:”归师迫险必乱。“ 乃领兵距夏州五十里,绝其归路,下令曰:”乱行者斩!“一军肃然,超亦为之按辔。继迁蹑其后,左右望见队伍甚严整,莫敢近。超抚其背曰:”王氏有子矣。“
累迁内殿崇班,以御前忠佐为马军都军头,出为邢、洺、磁、相巡检。盗张洪霸相聚界上,吏不能捕。德用以毡车载勇士,诈为妇人饰,过邯郸。贼果来 邀,勇士奋出,悉禽之。徙督捕陕西东路,盗贼相戒曰:”此禽张洪霸者。“皆相率逃去。为环、庆路指挥使,寻以奏事忤旨,责授郓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历内殿直 都虞候、殿前左班都虞候、柳州刺史,迁捧日左厢都指挥使、英州团练使。
天圣初,以博州团练使知广信军。城坏久不治,德用率禁军增筑之,有诏褒谕。徙冀州,历龙神卫、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康州防御使、侍卫亲军步军马军都虞候。召还,又为并、代州马步军副都总管,迁殿前都虞候、步军副都指挥使。历桂州、福州观察使。
章献太后临朝,有求内降补军吏者,德用曰:”补吏,军政也,不可与。“太后固欲与之,卒不奉诏,乃止。太后崩,有司请卫士坐甲,德用曰:”非故事也。“不奉诏。
仁宗阅太后阁中,得德用前奏军吏事,奇之,以为可大用,拜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德用谢曰:”臣武人,幸得以驰驱自效,赖陛下威灵,待罪行间 足矣。且臣不学,不足以当大事。“帝遣使者趣入院,遂为副使。久之,以奉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同知院事,迁知院。历安德军,加检校太尉、定国军节度使、宣徽南 院使。赵元昊反,德用请自将讨之,不许。
德用状貌雄毅,面黑,颈以下白晰,人皆异之。言者论德用貌类艺祖,御史中丞孔道辅继言之,且谓德用得士心,不宜久典机密,遂罢为武宁军节度使、 徐州大都督府长史。有言德用市马于府州者,上其券,乃市于商人者。言者犹不已,降右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州置判官,家人皆惶恐,德用举止言色如平时,惟 不接宾客而已。徙知曹州,或谓德用曰:”孔中丞害公,今死矣。“德用曰:”中丞言官,岂害我者?朝廷亡一忠臣,可惜也。“起为保静军节度观察留后、知青 州,改澶州。陕西用兵久无功,契丹遣刘六符来求复关南地,以兵压境。德用见帝,流涕言:”臣前被罪,陛下赦而不诛,今不足辱命。“帝慰劳,曰:”河北方 警,藉卿镇抚之。“又赐手诏慰勉,拜保静军节度使。岁大熟,六符见德用拜曰:”此公仁政所及也。“徙真定府、定州路都总管,还奏事,复以宣徽南院使判成德 军。未行,徙定州路都总管。日训练士卒,久之,士殊可用。
契丹使谍者来觇,或请捕杀之,德用曰:”第舍之,彼得实以告,是服人之兵以不战也。“明日大阅,援桴鼓之士皆踊跃,进退坐作,终日不戮一人。乃 下令:”具糗粮,听吾鼓声,视吾旗帜所向。“觇者归告契丹,谓汉兵将大入。既而复议和,遂徙陈州,又徙河阳。不行,入奉朝请,出判相州,拜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判澶州。徙郑州,封祁国公,还,为会灵观使。
德用素善射,虽老不衰。侍射瑞圣园,辞曰:”臣老矣,不能胜弓矢。“帝再三谕之,持二矢未发。帝顾之,使必中,乃收弓矢谢,一发中的,再发又 中。帝笑曰:”德用欲中即中尔,孰谓老且衰乎?“赐袭衣、金带,加检校太师,复判郑州,徙澶州,改集庆军节度使,封冀国公。皇祐三年,上疏乞骸骨,以太子 太师致仕,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
德用将家子,习知军中情伪,善以恩抚下,故多得士心。虽屡临边境,未尝亲矢石、督攻战,而名闻四夷,闾阎妇女小儿,皆呼德用曰”黑王相公“。
帝尝遣使问边事,德用曰:”咸平、景德中,赐诸将阵图,人皆死守战法,缓急不相救,以至于屡败。诚愿不以阵图赐诸将,使得应变出奇,自立异效。“帝以为然。
德用虽致仕,乾元节上寿,预班廷中。契丹使语译者曰:”黑王相公乃复起耶?“帝闻之,起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郑州。至和元 年,遂以为枢密使,命入谒拜。明年,富弼相,契丹使耶律防至,德用与防射玉津园。防曰:”天子以公典枢密而用富公为相,将相皆得人矣。“帝闻之喜,赐弓 一,矢五十。后封鲁国公,求去位至六七,乃以为忠武军节度使、景灵宫使,又以为同群牧制置使。有诏五日一会朝,听子孙一人扶掖。卒,年七十九,赠太尉、中 书令,谥武恭。加赐其家黄金。
德用诸子中,咸融最钟爱,晚年颇纵之,多不法,后更折节自饬,官至左藏库使、眉州防御使。
论曰:全义、德骧,遇知太祖、太宗,超复翊戴真宗,宜致崇显,然堇堇无俞人者,而各有子勒勋于国籍。若知节生将家,喜读书,立朝争事,以刚正 称天下,其邦之司直欤。有终起进士,明干知兵,平蜀钜贼,振声邻敌,可谓”肇敏戎公“矣。至于精神折冲,名闻四夷,矫矫虎臣,则德用其有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