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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青唐蕃部蔺毡,世居古渭,积与夏人有隙,惧而献其地。摄帅范祥无远虑,亟城之。诸族畏其逼,举兵叛。昪至,请弃勿城。诏户部副使傅求审视之,以为不可弃,与昪议殊。先是,副总管刘涣讨叛羌,逗挠不时进,昪命他将郭恩代之,羌乃溃去。涣黜其功,谰讼恩多杀老稚,以撼昪。朝廷命张方平守秦,徙涣泾原,亦徙昪青州。将罪昪,方平辞曰:”涣、昪有阶级,今互言而两罢帅,不可为也。“昪乃复留。
至和二年,召兼侍读,拜御史中丞。刘沆在相位,以御史范师道、赵抃尝攻其恶,阴欲出之。昪曰:”天子耳目之官,奈何用宰相怒而斥?“上章力争之,沆竟罢去。帝见昪指切时事无所避,谓曰:”卿孤立,乃能如是。“对曰:”臣仰托圣主,致位侍从,是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禄养望者多,而赤心谋国者少,窃以为如陛下乃孤立尔。“帝为之感动。
契丹主宗真遣使赍其画像来,求帝画像,未报而死。子洪基立,以为请,诏昪报聘,谕使更致新主像。契丹欲先得之,昪曰:”昔文成以弟为兄屈,尚先致敬,况今为伯父哉!“遂无以夺,乃复以洪基像来。嘉祐三年,擢枢密副使,迁参知政事、枢密使。昪爱惜官资,凡内降所与,多持不下。见帝春秋高,前后屡进言储嗣事,卒与韩琦同决策。
英宗立,请老,帝曰:”太尉勤劳王家,讵可遽去?“但命五日一至院,进见无蹈舞。司马光上疏言:”近岁以来,大臣年高者皆不敢自安其位,言事者欲以为名,又从而攻之。使其人无可取,虽少壮何为?果有益于时,虽老何伤?昪为人忠谨清直,不可干以私,若使且居其位,于事亦未有旷废也。“昪请不已,始赐告,令养疾,遂以彰信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许州,改镇河阳三城。拜太子太师致仕。熙宁十年薨,年八十六。赠司徒兼侍中,谥曰康节。
赵概,字叔平,南京虞城人。少笃学自力,器识宏远,为一时名辈称许。中进士第,通判海州,为集贤校理、开封府推官。奏事殿中,仁宗面赐银绯。
出知洪州,州城西南薄章江,有泛溢之虞,概作石堤二百丈,高五丈,以障其冲,水不为患。僚吏郑陶、饶奭挟持郡事,为不法,前守莫能制。州之归化卒,皆故时群盗。奭造飞语曰:”卒得廪米陈恶,有怨言,不更给善米,且生变。“概不答。卒有自容州戍逃归而犯夜者,斩之以徇,因收陶、奭抵罪,阖府股栗。
加直集贤院、知青州。坐失举渑池令张诰免,久乃起,监密州酒。知滁州,山东有寇李二过境上,告人曰:”我东人也,公尝为青州,民爱之如父母,我不忍犯。“率众去。
召修起居注。欧阳修后至,朝廷欲骤用之,难于越次。概闻,请郡,除天章阁待制、纠察在京刑狱,修遂知制诰。逾岁,概始代之。郊祀,当任子、进阶爵,乞回其恩,封母郡太君。宰相谓曰:”君即为学士,拟封不久矣。“概曰:”母年八十二,愿及今拜君赐以为荣。“乃许之,后遂为例。
苏舜钦等以群饮逐,概言:”预会者皆馆阁名士,举而弃之,觖士大夫望,非国之福也。“不报。求知苏州,终母丧,入为翰林学士。聘契丹,契丹主会猎,请赋《信誓如山河诗》“诗成,亲酌玉杯为概劝,且授侍臣刘六符素扇,写之纳袖中,其礼重如此。还,兼侍读学士。谏官郭申锡论事忤旨,帝欲加罪,概曰:”陛下始面谕申锡毋面从,今黜之,何以示天下?“乃止。
以龙图阁学士知郓州、应天府,代韩绛为御史中丞。绛以论张茂实不宜典宿卫罢,概至,首言之,茂实竟去。御药院内臣有寄资至团练使者,谓之暗转。概请明限以年,诏俟出院优迁之,毋得累寄。擢枢密使、参知政事。数以老求去。熙宁初,拜观文殿学士、知徐州。自左丞转吏部尚书,前此,执政迁官,未有也。以太子少师致仕,退居十五年,尝集古今谏争事,为《谏林》百二十卷上之。神宗赐诏曰:”请老而去者,类以声问不至朝廷为高。唯卿有志爱君,虽退处山林,未尝一日忘也。当置于坐右,时用省阅。“元丰六年薨,年八十八。赠太子太师,谥曰康靖。
概秉心和平,与人无怨怒。虽在事如不言,然阴以利物者为不少,议者以比刘宽、娄师德。坐张诰贬六年,念之终不衰,诰死,恤其家备至。欧阳修遇概素薄,又躐知制诰,及修有狱,概独抗章明其罪,言为仇者所中伤,不可以天下法为人报怨。修得解,始服其长者。为郓州时,吏按前守冯浩侵公使钱三十万,当以职田租偿。概知其贫,为代以己奉。其平生所为类此。
概初名禋,尝梦神人金书名簿有”赵概“,遂更云。
胡宿,字武平,常州晋陵人。登第,为扬子尉。县大水,民被溺,令不能救,宿率公私船活数千人。以荐为馆阁校勘,进集贤校理。通判宣州,囚有杀人者,将抵死,宿疑而讯之,囚惮箠楚不敢言。辟左右复问,久乃云:”旦将之田,县吏缚以赴官,莫知其故。“宿取具狱繙阅,探其本辞,盖妇人与所私者杀其夫,而执平民以告也。
知湖州,前守滕宗谅大兴学校,费钱数十万。宗谅去,通判、僚吏皆疑以为欺,不肯书历。宿诮之曰:”君辈佐滕侯久矣,苟有过,盍不早正?乃阴拱以观,俟其去而非之,岂昔人分谤之意乎?“坐者大惭谢。其后湖学为东南最,宿之力为多。筑石塘百里,捍水患,民号曰胡公塘,而学者为立生祠。
久之,为两浙转运使。召修起居注、知制诰。入内都知杨怀敏坐卫士之变,斥为和州都监,未几,召入复故职。宿封还词头,且言:”怀敏得不穷治诛死,已幸,岂宜复在左右?“命遂寝。
庆历六年,京东、两河地震,登、莱尤甚。宿兼通阴阳五行灾异之学,乃上疏曰:”明年丁亥,岁之刑德,皆在北宫。阴生于午,而极于亥。然阴犹强而未即伏,阳犹微而不能胜,此所以震也。是谓龙战之会,其位在乾。若西北二边不动,恐有内盗起于河朔。又登、莱视京师,为东北少阳之位,今二州置金坑,多聚民凿山谷,阳气耗泄,故阴乘而动。宜即禁止,以宁地道。时以为迂阔。明年,王则果以贝州叛。皇祐五年正月,会灵宫灾,是岁冬至,郊,以二帝并配。明年大旱,宿言:”五行,火,礼也。去岁火而今又旱,其应在礼,此殆郊丘并配之失也。“即建言并配非古,宜用迭配如初。时议者谓士大夫言,七十当致仕,其不知止者,请令有司按籍举行之。宿以为非优老之义,当少缓其期法:武吏察其任事与否,勿断以年;文吏使得自陈而全其节。及言皇祐新乐与旧乐难并用;礼部间岁一贡士不便,当用三年之制。皆如其言。
唐介贬岭南,帝遣中使护以往。宿言:”事有不可测,介如不幸道死,陛下受杀直臣之名。“帝悟,追还使者。迁翰林学士,知审官、刑院。李仲昌开六塔河,民被害,诏狱薄其罪。宿请斩以谢河北,仲昌由是南窜。衮国公主下降,将行册礼。宿谏曰:”陛下昔封两长主,未尝册命,今施之爱女,殆非汉明帝所谓'我子岂得与先帝子等'之义也。“
泾州卒以折支不时给,出恶言,且欲相扇为乱。既置于法,乃命劾三司吏。三司使包拯护弗遣。宿曰:”泾卒固悖慢,然当给之物,越八十五日而不与,计吏安得为无罪?拯不知自省,公拒制命,纪纲益废矣。“拯惧,立遣吏。韩琦守并州,请复其节镇。宿言:”参、商为仇雠之星。国家受命于商丘,而参为晋地。今欲崇晋,非国之利也。宋兴削平四方,并最后服,故太宗不使列于方镇,八十年矣,宜如故便。“议遂止。后琦秉政,卒复之。
拜枢密副使。曾公亮任雄州,赵滋颛治界河事。宿言于英宗曰:”忧患之来,多藏于隐微,而生于所忽。自滋守边,北人捕鱼伐苇,一切禁绝,由此常与斗争。南北通好六十载,内外无患,近年边遽来上,不过侵诬尺寸,此城砦之吏移文足以辨诘,何至于兴甲兵哉?今搢绅中有耻燕蓟外属者,天时人事未至,而妄意难成之福。愿守两朝法度,以惠养元元,天下幸甚。“宿以老,数乞谢事。治平三年,罢为观文殿学士、知杭州。明年,以太子少师致仕,未拜而薨,年七十二。赠太子太傅,谥曰文恭。
宿为人清谨忠实,内刚外和,群居不哗笑,与人言,必思而后对。故临事重慎,不辄发,发亦不可回止。居母丧三年,不至私室。其当重任,尤顾惜大体。在审官、刑院,择详议官,有在选中者,尝监征榷,以水灾负课。同列谓小累不足白,宿竟白之,而荐其才足用,仁宗听纳。同列退而诮曰:”公固欲白上,倘缘是不用,奈何?“宿曰:”彼之得否,不过一详议官。宿平生以诚事主,今白首矣,忍以毫发欺乎?为之开陈,听吾君自择尔。“少与一僧善,僧有秘术,能化瓦石为黄金。且死,将以授宿,使葬之。宿曰:”后事当尽力,他非吾所冀也。“僧叹曰:”子之志,未可量也。“其笃行自励,至于贵达,常如布衣时。
子宗炎,从子宗愈、宗回。
宗炎字彦圣,由将作监主簿锁厅登第。为国子大宗正丞、开封府推官、考功吏部郎中。旧制,选人改京官,举将小絓吏议,辄尼不行。宗炎请先引见,俟举者罪即追止,从之。
哲宗崩,辽使来吊祭,宗炎以鸿胪少卿迓境上。使者不易服,宗炎以礼折之,须其听命,乃相见。暨还,升为卿。初,父宿使辽,辽人重之。其后宗炎婿邓忠臣迓客,客问:”中外尝有充使者否?“忠臣以宿告,且言:”前使鸿胪,其子也。“客叹:”胡氏世不乏人。“俄以直龙图阁知颍昌府,历密州而卒。
宗炎善为诗,藻思清婉。欧阳修守亳,与客游郡圃,或诵其诗,修赏味不已,以为有鲍、谢风致。其重之如此。
宗愈字完夫,举进士甲科,为光禄丞。宿得请杭州,英宗问:”子弟谁可继者?“以宗愈对。召试学士院。
神宗立,以为集贤校理。久之,兼史馆检讨,遂同知谏院。修内卒盗皇城器物,宗愈言:”唐长孙无忌不解佩刀入东上阁门,校尉论当死。今禁卒为盗,而入内都知不能觉察,愿正其罪。“殿帅直庐在长庆门内,久而自置隶圉。宗愈曰:”严禁旅,所以杜奸宄也。奈何令私人得为之?万一凶黠者窜名其间,将不可悔。请易募老卒。“
王安石用李定为御史,宗愈言:”御史当用学士及丞、杂论荐,又须官博士、员外郎。今定以幕职不因荐得之,是殆一出执政意,即大臣不法,谁复言之?“苏颂、李大临不草制,坐绌;宗愈又争之,安石怒,出通判真州。历提点河东刑狱、开封府推官、吏部右司郎中。
元祐初,进起居郎、中书舍人、给事中、御史中丞。时更定役法,书成,衙校募不足者,听差入等户。宗愈言:”法贵均一,若持两端,则于文有害。是乃差法,非募法也。请删之。“
哲宗尝问朋党之弊,对曰:”君子指小人为奸,则小人指君子为党。君子,盖义之与比者。陛下能择中立之士而用之,则党祸熄矣。“明日,具《君子无党论》以进。拜尚书右丞。于是谏议大夫王觌论其不当,而刘安世、韩川、孙觉等合攻之,朝廷依违。逾年,出觌润州,而言者愈力。乃罢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徙成都府,蜀人安其政。召为礼部尚书,迁吏部,卒,年六十六。赠左银青光禄大夫。
宗回字醇夫,用荫登第,为编修敕令官、司农寺干当公事、京西转运判官、提点刑狱、京东陕西转运使、吏部郎中。绍圣初,以直龙图阁知桂州,进宝文阁待制。坐系平民死,降集贤殿修撰、知随州,改秦州、庆州,复为待制。
先是,熙河将王赡下邈川有功,帅孙路不乐赡,夺其兵与王愍。朝廷知之,以宗回代路,加直学士。时青唐瞎征内附,而心牟钦毡勒兵立别酋陇拶,还其地,势复张。瞎征大惧,自髡为僧以祈免。王赡怨孙路,因言青唐不烦兵可下。至,则驻宗哥城不进。宗回怒,日夜檄趣之,且戒赡曰:”青唐兵甚弱,陇拶稚子,何能为,而怯懦逗遛,吾将以军法从事。“又遣王愍复至邈川,声言代赡。赡惧,乃率步骑掩青唐,据之,陇拶降。诏以青唐为鄯州,邈川为湟州。未几,属羌郎阿章叛,拒官军。宗回遣将王吉、魏钊讨之,皆败死。又遣钤辖种朴往。朴言:”贼锋方锐,且盛寒,宜少缓师。“宗回不听,督之急。朴不得已,行,亦败死。于是转运判官秦希甫言湟、鄯难守,以为弃之便。事下宗回,宗回持不可,希甫罢去。会徽宗弃鄯州,于是任伯雨再疏其罪,夺职知蕲州。
还,为待制。历庆、渭、陈、延、澶州。兄宗愈入党籍,宗回亦罢郡。居亡何,录其坚守湟、鄯之议,起知秦州。进枢密直学士,徙永兴、郑州、成德军,复坐事去。大观中卒,赠银青光禄大夫。
胡氏自宿始大,及宗愈仍世执政,其后子孙至侍从、九卿者十数,遂为晋陵名族。
论曰:张昪清忠谅直,赵概雅量过人,胡宿学通天人之奥,考其立朝大节,皆磊落为良执政。宗愈仍居右辖,而学术视宿则有间矣。宗回非边将材,其守河湟之议,盖以趣种朴于死,蕲合上意,以解其责尔。若胡氏之世大也,殆脱万人于水死,而阴德之所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