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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九十一(2)


诸道方进筑被爵赏,师闵在秦无所事,怏怏不释。曾布议使督本部兵赴熙河共攻,师闵承命踊跃,集兵四万以待。而章惇阴讽熙帅钟传先出塞,敕师闵听传节制,筑浅井,又筑罗,皆不成而还。传更檄会兵于耳关,未至复却。秦凤之师再出再返,劳且弊,言者乞加责,不听。

旋进宝文阁待制,召为户部侍郎。未及拜,坐秦州诈增首虏事,落职知鄞。未几,还之。历河南、永兴军、延安府,卒。

赵禼,字公才,邛州依政人。第进士,为汾州司法参军。郭逵宣抚陕西,辟掌机宜文字。种谔擅纳绥州降人数万,朝廷以其生事,议诛谔,反故地归降 人,以解仇释兵。禼上疏曰:”谔无名兴举,死有余责。若将改而还之,彼能听顺而亡绝约之心乎?不若谕以彼众饿莩,投死中国,边臣虽擅纳,实无所利,特以往 年俘我苏立、景询辈尔。可遣询等来,与降人交归,各遵纪律,而疆场宁矣。如其蔽而不遣,则我留横山之众,未为失也。

又徙逵帅鄜延,为逵移书执政,请存绥州以张兵势,先规度大理河川,建堡砦,画稼穑之地三十里,以处降者。若弃绥不守,则无以安新附之众。援种世 衡招蕃兵部敌屯青涧城故事。朝廷从之,活降人数万,为东路捍蔽。熙宁初,夏人诱杀知保安军杨定等,既而以李崇贵、韩道喜来献,且请和。朝廷欲官其任事之 酋,镌岁赐以为俸给,因使纳塞门、安远二砦而还绥州。禼言:”绥实形势之地,宜增广边障,乃无穷之利。若存绥以观其变,计之得也。“神宗召问状,对曰: ”绥之存亡,皆不免用兵。降二万人入吾肝脾,隙已深,不可亡备。“神宗然之。除集贤校理。

夏人犯环庆,后复来贺正。禼请边吏离其心腹,因以招横山之众,此不战而屈人兵也。迁提点陕西刑狱。韩绛宣抚陕西,河东兵西讨,禼为绛言:”大兵 过山界,皆砂碛,乏善水草,又亡险隘可以控扼,今切危之。若乘兵威招诱山界人户,处之生地,当先经画山界控扼之地,然后招降;不尔,劳师远攻,未见其 利。“绛欲取横山,纳种谔之策,遂城啰兀,以禼权宣抚判官。谔趣河东兵会银川,规以后期斩将。禼白绛,令谔自往中路迎东兵。谔惧违节制,乃不敢逞。加直龙 图阁、知延州。

夏人屡欲款塞,每以虚声摇边。诏问方略,禼审计形势,为破敌之策以献。遣裨将曲珍、吕真以兵千人分巡东西路。夏人方以四万众自间道欲取绥,道遇 珍,皇骇亟战,真继至,夏众败走。夏自失绥,意未能已。禼揣知其情,奏言:”夏使请和,必欲画绥界,愿听本路经略司分画;岁赐,则俟通和之日复焉。“明 年,遂用禼策,以绥为绥德城。

初,鄜延地皆荒瘠,占田者不出租赋,倚为藩蔽。宝元用兵后,凋耗殆尽,其旷土为诸酋所有。禼因招问曰:”往时汝族户若干,今皆安在?“对:”大 兵之后,死亡流散,其所存止此。“禼曰:”其地存乎?“酋无以对。禼曰:”听汝自募丁,家使占田充兵,若何?吾所得者人尔,田则吾不问也。“诸酋皆感服归 募,悉补亡籍。又检括境内公私闲田,得七千五百余顷,募骑兵万七千。禼以异时蕃兵提空簿,漫不可考,因议涅其手。属岁饥,令蕃兵愿刺手者,贷常平谷一斛, 于是人人愿刺,因训练以时,精锐过于正兵。神宗闻而嘉之,擢天章阁待制。

交阯叛,诏为安南行营经略、招讨使,总九将军讨之,以中官李宪为贰。禼与议不合,请罢宪。神宗问可代者,禼以郭逵老边事,愿为裨赞,于是以逵为 宣抚使,禼副之。逵至,辄与禼异:禼欲乘兵形未动,先抚辑两江峒丁,择壮勇啖以利,使招徕携贰,隳其腹心,然后以大兵继之,逵不听;禼又欲使人赍敕榜入贼 中招纳,又不听。遂令燕达先被广源,复还永平。禼以为广源间道距交州十二驿,趣利掩击,出其不意,川途并进,三路致讨,势必分溃,固争不能得。贼乘缓遂据 江列战舰数百艘,官军不能济。禼分遣将吏伐木治攻具,机石如雨,其舰被击皆废。徐以罢卒致贼,设伏击之,斩首数千级,馘其渠酋,遂皆降。逵怍于玩寇,乃移 疾先还。逵既坐贬,禼亦以不即平贼,降为直龙图阁、知桂州。后复天章阁待制、权三司使。

时西师大举,五路并进,以禼为河东转运使,领降卒赴鄜延饷种谔军。谔抵罪,禼又坐餽輓不给,黜知相州。既而镌职知淮阳军,居数月,尽复故职。

知庆州。羌移名昌诡称送币,将入寇,禼知蕃主白信可使,信适以罪系狱。破械出之,告以其故,约期日使往,果缚取以归。明年,夏人欲袭取新垒, 大治攻械。禼具上挠夏计。及夏侵兰州,禼遣曲珍将兵直抵盐韦,俘馘千,驱孳畜五千。其酋栧厥嵬名宿兵于贺兰原,时出攻边,禼遣将李照甫、蕃官归仁各将兵三 千左右分击,耿端彦兵四千趍贺兰原,戒端彦曰:”贺兰险要,过岭,则砂碛也。使敌入平夏,无繇破之。“又选三蕃官各轻兵五百,取间道出敌砦后,邀其归路。 端彦与战贺罗平,敌败,果趍平夏。千兵伏发,敌骇溃,斩馘甚众,生擒嵬名,斩首领六,获战马七百,牛羊、老幼三万余。迁龙图阁直学士,复帅延安。

元祐初,梁乙埋数扰边,禼知夏将入侵,檄西路将刘安、李仪曰:”夏即犯塞门,汝径以轻兵捣其腹心。“后果来犯,安等袭洪州,俘斩甚众,夏遂入 贡。既而以重兵压境,诸将亟请益戍兵为备,禼徐谕之曰:”第谨斥堠、整戈甲,无为寇先,戍兵不可益也。“因遣人诘夏,夏兵遂去。迁枢密直学士。

乙埋终不悛。使间以善意问乙埋:”何苦与汉为仇。必欲寇,第数来,恐汝所得不能偿所亡,洪州是也。能改之,吾善遇汝。“遗之战袍、锦彩,自是乙埋不复窥塞。禼乃纵间,国中疑而杀之。

五年,拜端明殿学士,迁太中大夫。夏遣使以地界为请,朝廷许还葭芦、米脂、浮屠、安疆四砦,以禼领分画之议。夏既得四砦,犹未有恭顺意,未几复犯泾原。会禼卒、年六十五,赠右光禄大夫。绍圣四年,以禼与元祐弃地议,系其名于党籍。

孙路字正甫,开封人。进士及第。元丰中,为司农丞。邓润甫荐为御史,召对,其言不合新政,神宗语辅臣以为不可用,下迁主簿。路鞅鞅不释,求通判河州,徙兰州。夏人入寇,论捍御功,进五阶,除陕西转运判官。

元祐初,为吏部、礼部员外郎,侍讲徐王府。司马光将弃河、湟,邢恕谓光曰:”此非细事,当访之边人,孙路在彼四年,其行止足信,可问也。“光亟 召问,路挟舆地图示光曰:”自通远至熙州才通一径,熙之北已接夏境,今自北关辟土百八十里,濒大河,城兰州,然后可以捍蔽。若捐以予敌,一道危矣。“光幡 然曰:”赖以访君,不然几误国事。“议遂止。

迁右司郎中,以直龙图阁知庆州。章惇柄国,复议取弃地。时诸道相视未进,路声言修旧垒,载器甲楼卤,顿大顺城下,夜半趍安疆,迟明据之,六日而城完。加宝文阁待制,遂筑兴平、横山。进龙图阁直学士,徙知熙州。

泾原城西安,诏出师牵制其势。路即将众临会州,遂建取青唐之策。大将王愍、王赡捣邈川,赡先至,下之。愍与争功,路右愍,颛属以兵;赡有请,辄 弗应。赡诉诸朝,召拜路兵部尚书,以龙图阁学士知成都。未行,坐他事削职,知兴国军。徽宗立,历太原、河南、永兴军、河中府,卒。

游师雄,字景叔,京兆武功人。学于张载,第进士。为仪州司户参军,迁德顺军判官。鄜延将刘琯与主帅议战守策,欲自延安入安定、黑水,师雄以地薄贼境,惧有伏,请由他道。既而谍者言夏伏精骑于黑水傍,琯谢曰:”微君言,吾不返矣。“

赵禼帅延安,辟为属。时夏人扰边,戍兵在别堡,龙安以北诸城兵力咸弱,禼患之。师雄请发义勇以守,多聚石城上,待其至。夏人知有备,不敢入,但袭荒堆、三泉而还。岁饥,行诸垒振贷,计口赋粮,人无殍亡。运石莹甲,深沟缮城,边备益固。

元祐初,为宗正寺主簿。执政将弃四砦,访于师雄。师雄曰:”此先帝所立,以控制夏人者也,若何弃之,不惟示中国之怯,将起敌人无厌之求。傥泸、戎、荆、奥视以为请,亦将与之乎?万一燕人遣一乘之使,来求关南十县,为之奈何?“不听。因著《分疆录》。迁军器监丞。

吐蕃寇边,其酋鬼章青宜结乘间胁属羌构夏人为乱,谋分据熙河。朝廷择可使者与边臣措置,诏师雄行,听便宜从事。既至,谍知夏人聚兵天都山,前锋 屯通远境。吐蕃将攻河州,师雄欲先发以制之,请于帅刘舜卿。舜卿曰:”彼众我寡,奈何?“师雄曰:”在谋不在众。脱事不济,甘受首戮。“议三日乃定,遂分 兵为二,姚兕将而左,种谊将而右。兕破六逋宗城,斩首千五百级,攻讲朱城,断黄河飞梁,青唐十万众不得度。谊破洮州,擒鬼章及大首领九人,斩首千七百级。 捷书闻,百僚表贺,遣使告永裕陵。将厚尝师雄,言者犹以为邀功生事,止迁一官,为陕西转运判官、提点秦凤路刑狱。

夏人侵泾原,复入熙河,师雄言:”兰州距贼一舍,通远不百里,非有重山复岭之阻。宜于定西、通渭之间建安遮、纳迷、结珠三栅,及护耕七堡,以固藩篱,此无穷之利也。“诏付范育,皆如初议。

入拜祠部员外郎,加集贤校理,为陕西转运使。内地移粟于边,民以辇僦为病。师雄言:”往者边土不耕,仰给于内,今积粟已多,军食自足,宜令内地 量转输致之直,以免大费。“报可。召诣阙,哲宗劳之曰:”洮州之役,可谓隽功,但恨赏太薄耳。“对曰:”皆上禀庙算,臣何力之有焉。唯当时将士勋劳未录, 此为欠也。“因陈其本末。拜卫尉少卿。哲宗数访边防利病,师雄具庆历以来边臣施置之臧否,朝廷谋议之得失,及方今御敌之要,凡六十事,名曰《绍圣安边 策》,上之。

出知邠州,改河中府,进直龙图阁、知秦州,未至,诏摄熙州。以夏人扰边,诏使者与熙帅、秦帅共谋之。使者锐于讨击,师雄谓:”进筑城垒以自蔽,席卷之师未应深入也。“上章争之,不报。既而使者知攻取之难,卒用师雄策。

自复洮州之后,于阗、大食、物林、邈黎诸国皆惧,悉遣使入贡。朝廷令熙河限其二岁一进。师雄曰:”如此,非所以来远人也。“未几还秦,徙知陕州。卒,年六十。师雄慷慨豪迈,有志事功,议者以用不尽其材为恨。

穆衍,字昌叔,河内人,徙河中。第进士,调华池令。民牛为仇家断舌而不知何人,讼于县,衍命杀之。明日,仇以私杀告,衍曰:”断牛舌者乃汝耶?“讯之具服。

后知淳化,耀之属县。衍从韩绛宣抚陕西,遇庆卒溃乱,衍念母在耀,亟谒归,信宿走七驿。比至,庆卒尝戍华池,知衍名,不敢近。时诸郡捕贼兵粮Я 无以给,遂擅发常平仓,且惧得罪。衍曰:”饥之不恤,则吾丘将为庆卒矣。“衍考课为一路最。元丰中,种谔西征,参其军事。谔第赏,以死事为下。衍曰:”此 非所以劝忠也。“力争之。谔还入塞,诏往灵武援渭、庆两军。将行,衍曰:”吾兵惰,归未及解甲,安能犯不测于千里外哉?“谔乃止。同幕畏罪,阳谢衍曰: ”师不再举,君之力也。“衍识其意,曰:”全万众之命,以一身塞责,衍无憾焉。“

元祐初,大臣议弃熙、兰,衍与孙路论疆事,以为”兰弃则熙危,熙弃则关中震。唐自失河、湟,西边一有不顺,则警及京都。今二百余年,非先帝英 武,孰能克复。若一旦委之,恐后患益前,悔将无及矣“。议遂止。改陕西转运判官,金部、户部员外郎。熙河分画未决,诏衍视之。还言:”质孤、胜如据两川美 田,实彼我必争之地,自西关失利,遂废不守。请界二垒之间,城李诺平以控要害,及他城堡皆起亭障,以通泾原。“明年,遂城李诺,名曰定远。三迁左司郎中。

绍圣初,以直秘阁为陕西转运使,加直龙图阁、知庆州,徙延安,又徙秦州,未行而卒。年六十三。敕河中官庀其葬,后追录不弃兰州议,官其一子。

论曰:自熙宁至于绍圣,四方之事多矣。夏人乍服乍叛,其地或予或夺,庙堂之上,论靡有定,相为短长,元发、师中辈七人,一时谋谟,盖可考也。元 发论君子小人,言简而尽,足动人主,而神宗惑安石之言,竟弗之悟。师中豫识安石于鄞令,以为目肖王敦,将乱天下,盖又先于吕诲矣。诜能镇抚西夏,又能靖交 阯之难,诚有御边之才;其子师闵为时笼利,无足取者。赵禼狃于西陲之胜,取败南裔,后获嵬名,庶足自赎。朝臣议弃河、湟,孙路以一言止之,使司马光自悔几 于误国;及取青唐,下邈川,可验其能,然右王愍而困王赡,非大将之器也。游师雄之禽鬼章,复洮州,以致诸国入贡,校之诸将,其功独为隽伟。衍为政得民心, 既去而乱兵不忍惊其母,德之足以感人,有如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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