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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一百九十一儒林二(1)


○胡旦贾同刘颜高弁孙复石介胡瑗刘羲叟林概李觏何涉王回弟向周尧卿王当陈旸

胡旦字周父,滨州渤海人。少有隽才,博学能文辞。举进士第一,为将作监丞、通判升州。时江南初平,汰李氏时所度僧,十减六七。旦曰:”彼无田庐可归,将聚而为盗。“悉黥为兵。迁左拾遗、直史馆,数上书言时政利病。出为淮南东路转运副使、知海州。逾年,召归。

先是,卢多逊贬,赵普罢相。其夏,河决韩村,寻复塞。旦献《河平颂》曰:”天祚我宋,以君兆民。配天成休,惟尧与邻。粤有大水,昏垫下人。非曰圣作,孰究孰度。蔽贤者退,壅泽者罪。我防大患,河岂云败。逆逊远投,奸普屏外。圣道如堤,崇崇海内。帝曰守文,是塞是亲。调尔卫兵,程是烝民。民以尽力,臣以勤职。役云其终,河以之塞。唐尧怀山,实警神德。汉武宣防,实彰令式。我塞长河,融流惠泽。明明圣功,万代成则。“太宗览颂有”逆逊、奸普“之语,召宰相谓曰:”胡旦献颂,词意悖戾。朕自擢于甲科,历试外任,所至无善状。知海州日为部下所讼,犹已具,适会大赦,朕录其材而舍其过,尚令在近列,又领史职,乃敢恣胸臆狂躁如此,其亟逐之!“即贬殿中丞、商州团练副使。

上《平燕议》曰:

今幽州在北门之外,东封非国家所急,愿移其资以事北伐。且天时、地利、人事皆有可伐之意。岁之所临,其地受福。今年春末至来年,岁在宋分,今年初秋至六年,镇在燕分。从今年为备,至来春兴师。北兵之遇春夏,则毡裘、皮履、羊弓、塞马不为用,而中原士卒素不能寒,往北逢暄,筋力勇健。以勇健之士驱不用之敌,承福庆之时讨灾殃之城,成功立事,在于此矣。

长淮以北,太行以东,河水罢灾,土地甚沃。因其丰实,取其谷帛,减价以折纳,见钱以贵籴,官府多积,兵役无虞,用兵丰财,可济大事。

太原克复以来,于今七载,兵甲甚利,士卒甚雄,夜寝晨兴,寒裘饥粟。若以促装之赐,发军而用之,恩赏之赀,成功而赉之,可以齐心平敌,恢拓旧境。

幽州平土而负敌,为势必择四人,分之方面,以刚断勇毅者主之,选和平恭慎者一人部之。幽州之北,皆是山谷,通人马者不过十处,领将士者亦择十人,同行则共议兵机,分出则各司军事,寇来则同战以驱逐,寇归则画疆以扞蔽。苟塞断山路,余寇在燕与大军相持,则迁延其时以度春夏,寇不能热,有退无前。使士之刚勇才力者各为一将,多则分部扞敌攻城,两尽其力。定其军名,实其军数。我寡彼多则力不胜,我实彼虚则胜有余。力均则较其地形,地均则争其谋略,分明勇怯,各致其用。

以茶盐香药之价十分减二,从新者先卖于边城要路、军马屯所。以刍粟钱帛之价十分增二,纳货以出券者诣本场以交货,得货者缘逐路以纳税。出往来四方之饶,为两地费用之耗,自然商得其利,则买之于人,人得其资,则勤之于穑。故必民效兼倍之力,国贮九年之积,科拨不假于度支,转般何劳于漕挽。刍粟之给,攻具之用,委输发运,以为后继。

今将用二十万之众,役三十州之民,愿陛下明降日月之信,先示雨露之泽。民知信赏则悦而忘死,士得仰给则死而力战。如此则逆垒不足下,猾寇不足殄也。

起为左补阙,复直史馆。迁修撰,预修国史,以尚书户部员外郎知制诰,迁司封员外郎。

有佣书人翟颖者,旦尝与之善,因为改姓名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上书诋时政,且自荐可为大臣。又举材任辅者十人,其辞颇壮。当时皆谓旦所为。马周坐流海岛,旦亦贬坊州团练副使。坐擅离所部谒宋白于鄜州,既被劾,特释之。徙绛州。稍复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迁本曹郎中、知制诰、史馆修撰。

素善中官王继恩,为继恩草制辞过美。继恩败,真宗闻而恶之,贬安远军行军司马,又削籍流浔州。咸平初,移通州团练副使,徙徐州,以祠部员外郎分司西京,又为保信军节度副使。久之,以司封员外郎通判襄州。封泰山,改祠部郎中,服母丧,既除,乃言父卒时尝诏夺哀从事,请追行服三年。已而失明,以秘书省少监致仕,居襄州。再迁秘书监,卒。

旦喜读书,既丧明,犹令人诵经史,隐几听之不少辍。著《汉春秋》、《五代史略》、《将帅要略》、《演圣通论》、《唐乘》、《家传》三百余卷。斫大砚,方五六尺,刻而瘗之,曰”胡旦修《汉春秋》砚。“晚尤黩货,干扰州县,持吏短长,为时论所薄。既死,子孙贫甚,寓柩民间。皇祐末,知襄州王田为言于朝,得钱二十万以葬。

贾同字希得,青州临淄人。五代时,杨光远反,同祖崇率乡里四百余家保愚谷山,全活者二千人。同初名罔,字公疏,笃学好古,有时名,著《山东野录》七篇。年四十余,同进士出身,真宗命改今名。王钦若方贵盛,闻同名,欲致之,固谢不往。居八九年,始补历城主簿。张知白荐为大理评事,通判兖州。

天圣初,上书言:”自祥符以来,谏诤路塞,丁谓乘间造符瑞以欺先帝。今谓奸既白,宜明告天下,正符瑞之谬,罢宫观崇奉,归不急之卫兵,收无名之实费,使先帝免后世之议,国家无因循之失。“又言:”寇准忠规亮节,疾恶摈邪。自其贬黜,天下之人弗见其罪,宜还之内地,以明忠邪善恶之分。“时章献太后临朝,而同言如此,人以为难。

再迁殿中丞、知棣州,卒。刘颜、李冠、王无忌及其门人谥同曰存道先生。

刘颜字子望,彭城人。少孤,好古,学不专章句。师事高弁。举进士第,以试秘书省校书郎知龙兴县,坐法免。久之,授徐州文学。居乡里,教授数十百人。采汉、唐奏议为《辅弼名对》。冯元、刘筠、钱易、滕涉、蔡齐上其书,除任城主簿。岁饥,发大姓所积粟,活数千人。李迪知兖州、青州,皆辟为从事,卒。著《儒术通要》、《经济枢言》复数十篇。石介见其书,叹曰:”恨不在弟子之列。“子庠,自有传。

高弁字公仪,濮州雷泽人。弱冠,徒步从种放学于终南山,又学古文于柳开,与张景齐名。至道中,以文谒王禹偁,禹偁奇之。举进士,累官侍御史。谏修玉清昭应宫,降知广济军。寻以户部判官试开封府进士,私发糊名,夺二官。稍复知单州、邢州、盐铁判官。河决澶州,请弛堤防,纵水所之,可省民力,且以扼契丹南向。议寝。知陕州,卒。

弁性孝友。所为文章多祖《六经》及《孟子》,喜言仁义。有《帝则》三篇,为世所传。与李迪、贾同、陆参、朱頔、伊淳相友善。石延年、刘潜皆其门人也。

孙复,字明复,晋州平阳人。举进士不第,退居泰山。学《春秋》,著《尊王发微》十二篇,大约本于陆淳,而增新意。

石介有名山东,自介而下皆以先生事复。年四十不娶。李迪知其贤,以其弟之子妻之。复初犹豫,石介与诸弟子请曰:”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先生贫贱,欲托以子,宜因以成丞相之贤名。“复乃听。孔道辅闻复之贤,就见之,介执杖屦立侍复左右,升降拜则扶之,其往谢亦然。介既为学官,语人曰:”孙先生非隐者也。“于是范仲淹、富弼皆言复有经术,宜在朝廷。除秘书省校书郎、国子监直讲。车驾幸太学,赐绯衣银鱼,召为迩英阁祗候说书。杨安国言其讲说多异先儒,罢之。

孔直温败,得所遗复诗,坐贬虔州监税,徙泗州,又知长水县,签书应天府判官事。通判陵州,未行,翰林学士赵概等十余人言复经为人师,不宜使佐州县。留为直讲,稍迁殿中丞,卒,赐钱十万。

复与胡瑗不合,在太学常相避。瑗治经不如复,而教养诸生过之。复既病,韩琦言于仁宗,选书吏,给纸笔,命其门人祖无择就复家得书十五万言,录藏秘阁。特官其一子。

石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进士及第,历郓州、南京推官。笃学有志尚,乐善疾恶,喜声名,遇事奋然敢为。御史台辟为主簿,未至,以论赦书不当求五代及诸伪国后,罢为镇南掌书记。代父丙远官,为嘉州军事判官。丁父母忧,耕徂徕山下,葬五世之未葬者七十丧。以《易》教授于家,鲁人号介徂徕先生。入为国子监直讲,学者从之甚众,太学繇此益盛。

介为文有气,尝患文章之弊,佛、老为蠹,著《怪说》、《中国论》,言去此三者,乃可以有为。又著《唐鉴》以戒奸臣、宦官、宫女,指切当时,无所讳忌。杜衍、韩琦荐,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会吕夷简罢相,夏竦既除枢密使,复夺之,以衍代。章得象、晏殊、贾昌朝、范仲淹、富弼及琦同时执政,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并为谏官,介喜曰:”此盛事也,歌颂吾职,其可已乎“作《庆历圣德诗》,曰:

于惟庆历三年三月,皇帝龙兴,徐出闱闼。晨坐太极,昼开阊阖。躬览英贤,手鉏奸枿。大声沨々,震摇六合。如乾之动,如雷之发。昆虫踯躅,怪妖藏灭。同明道初,天地嘉吉。

初闻皇帝,蹙然言曰:”予祖予父,付予大业,予恐失坠,实赖辅弼。汝得象、殊,重慎微密。君相予久,予嘉君伐。君仍相予,竹镛斯协。昌朝儒者,学问该洽。与予论政,傅以经术。汝贰二相,庶绩咸秩。

惟汝仲淹,汝诚予察。太后乘势,汤沸火热。汝时小臣,危言QJ掴。为予司谏,正予门闑。为予京兆,SW予谗说。贼叛予夏,往予式遏。六月酷日,大冬积雪。汝寒汝暑,同予士卒。予闻辛酸,汝不告乏。予晚得弼,予心弼悦。弼每见予,无有私谒。以道辅予,弼言深切。予不尧、舜,弼自笞罚。谏官一年,疏奏满箧。侍从周岁,忠力廑竭。契丹忘义,檮杌饕餮。敢侮大国,其辞慢悖。弼将予命,不畏不怯。卒复旧好,民得食褐。沙碛万里,死生一节。视弼之肤,霜剥风裂。观弼之心,炼金锻铁。宠名大官,以酬劳渴。弼辞不受,其志莫夺。惟仲淹、弼,一夔一契。天实赉予,予其敢忽。并来弼予,民无瘥札。

曰衍汝来,汝予黄发。事予二纪,毛秃齿豁。心如一兮,率履弗越。遂长枢府,兵政无蹶。予早识琦,琦有奇骨。其器魁落,岂视MN楔。其人浑朴,不施剞劂。可属大事,敦厚如勃。琦汝副衍,知人予哲。

惟修惟靖,立朝献々。言论磥砢,忠诚特达。禄微身贱,其志不怯。尝诋大官,亟遭贬黜。万里归来,刚气不折。屡进直言,以补予阙。素相之后,含忠履洁。昔为御史,几叩予榻。襄虽小官,名闻予彻。亦尝献言,箴予之失。刚守粹悫,与修俦匹。并为谏官,正色在列。予过汝言,毋钳汝舌。“

皇帝圣明,忠邪辨别。举擢俊良,扫除妖魃。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脱。上倚辅弼,司予调燮。下赖谏诤,维予纪法。左右正人,无有邪孽。予望太平,日不逾浃。

皇帝嗣位,二十二年。神武不杀,其默如渊。圣人不测,其动如天。赏罚在予,不失其权。恭己南面,退奸进贤。知贤不易,非明弗得。去邪惟艰,惟断乃克。明则不贰,断则不惑。既明且断,惟皇帝之德。

群臣踧,重屏息,交相教语:曰惟正直,毋作侧僻,皇帝汝殛。诸侯危栗,坠玉失舄,交相告语:皇帝神明,四时朝觐,谨修臣职。四夷走马,坠镫遗策,交相告语:皇帝英武,解兵修贡,永为属国。皇帝一举,群臣慑焉,诸侯畏焉,四夷服焉。

臣愿皇帝,寿万千年。

诗所称多一时名臣,其言大奸,盖斥竦也。诗且出,孙复曰:”子祸始于此矣。“

介不畜马,借马而乘,出入大臣之门,颇招宾客,预政事,人多指目。不自安,求出,通判濮州,未赴,卒。

会徐狂人孔直温谋反,搜其家,得介书。夏竦衔介甚,且欲中伤杜衍等,因言介诈死,北走契丹,请发棺以验。诏下京东访其存亡。衍时在兖州,以验介事语官属,众不敢答,掌书记龚鼎臣愿以阖族保介必死,衍探怀出奏稿示之,曰:”老夫已保介矣。君年少,见义必为,岂可量哉。“提点刑狱吕居简亦曰:”发棺空,介果走北,孥戮非酷。不然,是国家无故剖人冢墓,何以示后世?且介死必有亲族门生会葬及棺敛之人,苟召问无异,即令具军令状保之,亦足应诏。“于是众数百保介已死,乃免斫棺。子弟羁管他州,久之得还。

介家故贫,妻子几冻馁,富弼、韩琦共分奉买田以赡养之。有《徂徕集》行于世。

胡瑗,字翼之,泰州海陵人。以经术教授吴中,年四十余。景祐初,更定雅乐,诏求知音者。范仲淹荐瑗,白衣对崇政殿。与镇东军节度推官阮逸同较钟律,分造钟磬各一虡。以一黍之广为分,以制尺,律径三分四厘六毫四丝,围十分三厘九毫三丝。又以大黍累尺,小黍实龠。丁度等以为非古制,罢之,授瑗试秘书省校书郎。范仲淹经略陕西,辟丹州推官。以保宁节度推官教授湖州。瑗教人有法,科条纤悉备具,以身先之。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其子弟,诸生亦信爱如其父兄,从之游者常数百人。庆历中,兴太学,下湖州取其法,著为令。召为诸王宫教授,辞疾不行。为太子中舍,以殿中丞致仕。

皇祐中,更铸太常钟磬,驿召瑗、逸,与近臣、太常官议于秘阁,遂典作乐事。复以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辞不就。岁余,授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乐成,迁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瑗既居太学,其徒益众,太学至不能容,取旁官舍处之。礼部所得士,瑗弟子十常居四五,随材高下,喜自修饬,衣服容止,往往相类,人遇之虽不识,皆知其瑗弟子也。嘉祐初,擢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仍治太学。既而疾不能朝,以太常博士致仕,归老于家。诸生与朝士祖饯东门外,时以为荣。既卒,诏赙其家。

刘羲叟,字仲更,泽州晋城人。欧阳修使河东,荐其学术。试大理评事,权赵州军事判官。精算术,兼通《大衍》诸历。及修唐史,令专修《律历》、《天文》、《五行志》。寻为编修官,改秘书省著作佐郎。以母丧去,诏令家居编修。书成,擢崇文院检讨,未入谢,疽发背卒。

羲叟强记多识,尤长于星历、术数。皇祐五年,日食心,时胡瑗铸钟弇而直,声郁不发。又陕西铸大钱,羲叟曰:”此所谓害金再兴,与周景王同占,上将感心腹之疾。“其后仁宗果不豫。又月入太微,曰:”后宫当有丧。“已而张贵妃薨。至和元年,日食正阳,客星出于昴,曰:”契丹宗真其死乎?“事皆验。羲叟未病,尝曰:”吾及秋必死。“自择地于父冢旁,占庚穴,以语其妻,如其言葬之。著《十三代史志》、《刘氏辑历》、《春秋灾异》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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