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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裔介熊赐履李光地
魏裔介,字石生,直隶柏乡人。顺治三年进士,选庶吉士。四年,授工科给事中。五年,疏请举经筵及时讲学,以隆治本。又言:“燕、赵之民,椎牛裹粮,首先归命。此汉高之关中,光武之河内也。今天下初定,屡奉诏蠲赋,而畿辅未霑实惠,宜切责奉行之吏,彰信於民。”俱报闻。
转吏科,以母忧归。服阕,九年,起故官。应诏疏言:“上下之情未通,满、汉之气中阏。大臣阘茸以保富贵,小臣钳结以习功名。纪纲日弛,法度日坏。请时御正殿,召对群臣,虚心谘访。令部院科道等官面奏政事,仍令史官记注,以求救时之实。”时世祖亲政,裔介疏言:“督抚重臣宜慎选择,不宜专用辽左旧人。”又言:“摄政王时,隐匿逃人,立法太严,天下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后以言官陈说,始宽其禁,责成州县,法至善也。若舍此之外别有峻法,窃恐下拂人心,上干天和,非寻常政治小小得失而已。”上韪之。
河南巡抚吴景道援恩诏荐举明兵部尚书张缙彦。裔介疏言:“缙彦仕明,身任中枢,养寇误国,有卢杞、贾似道之奸,而庸劣过之。宜予摈弃,以协公论。”疏下部议,以事在赦前,予外用。又疏言:“州县遇灾荒,既经报部,其例得蠲缓钱粮,即予停徵,以杜吏胥欺隐。并就州县积穀及存贮库银,先行赈贷。”下所司议行。时直隶、河南、山东诸省灾,别疏请赈。上命发帑金二十四万,分遣大臣赈之,全活甚众。
十一年,迁兵科都给事中。东南兵事未定,疏言:“今日刘文秀复起於川南,孙可望窃据於贵筑,李定国伺隙於西粤,张名振流氛於海岛,连年征讨,尚稽天诛。为目前进取计,蜀为滇、黔门户,蜀既守而滇、黔之势蹙,故蜀不可不先取。此西南之情形也。粤西稍弱,昨岁桂林之役未大创,必图再犯,以牵制我湖南之师。宜令籓镇更番迭出,相机战守。此三方者,攻瑕宜先粤西。粤西溃则可望胆落,滇、黔亦当瓦解。”又疏劾湖南将军续顺公沈永忠拥兵观望,致总兵官徐勇、辰常道刘升祚力竭战死。永忠坐罢任夺爵。复劾福建提督杨名高玩寇,致漳州郡县为郑成功沦陷,名高坐罢任。
寻迁太常寺少卿,擢左副都御史。十三年,疏劾大学士陈之遴营私植党,之遴坐解官,发辽阳閒住。十四年,迁左都御史,上谕之曰:“朕擢用汝,非繇人荐达。”裔介益感奋,尽所欲言。四月,因钦天监推算次月日月交食,疏请广言路,缓工作,宽州县考成,速颁恩赦,释滞狱,酌复五品以下官俸,减徵调之兵,节供应之费。上嘉之,下部详议以行。尝侍经筵,讲汉文帝春和之诏,因举仁政所宜先者数事。正阳门外菜园为前朝嘉蔬圃地,久为民居,部议入官。裔介过其地,民走诉,即入告,仍以予民。十六年,加太子太保。十七年,京察自陈。以御史巡方屡坐贪败,责裔介未纠劾,削太子太保,供职如故。
时可望犹据贵州,郑成功乱未已。裔介疏言:“可望恃峒蛮为助,宜命在事诸臣加意招徠,予以新敕印,旧者毋即收缴,则归我者必多。成功作乱海上,我水师无多,惟於沿海要地增兵筑堡,使不得泊岸劫掠,然后招其携贰,散其党与,海患可以渐平。”下部议行。未几,疏劾大学士刘正宗、成克巩欺罔附和诸罪,命正宗、克巩回奏,未得实,下法司勘讯,并解裔介官与质。谳定,正宗获罪籍没,克巩夺职视事,复裔介官。时以云南、福建用兵,加派钱粮。裔介疏请敕户部综计军需足用即停止,上命未派者并停止。康熙元年,云南既定,疏言:“云南既有吴三桂籓兵数万,及督提两标兵,则满洲兵可撤。但滇、黔、川、楚边方辽远,不以满洲兵镇守要地,倘戎寇生心,恐鞭长莫及。荆、襄乃天下腹心,宜择大将领满兵数千驻防,无事则控制形势,可以销奸宄之萌;有事则提兵应援,可以据水陆之胜。”疏下部,格不行。复请以湖广总督移驻荆州,从之。
进吏部尚书。三年,拜保和殿大学士。时辅臣柄政,论事辄争执,裔介调和异同,时有所匡正。预修世祖实录,充总裁官。九年,典会试。是年内院承旨会吏、礼二部选新进士六十人,试以文字,拟上中下三等入奏,上亲定二十七人为庶吉士。御史李之芳劾裔介所拟上卷二十四人,先使人通信,招权纳贿;并谓与班布尔善相比,引用私人。班布尔善官大学士,党鼇拜,伏法。上命裔介复奏,裔介疏辨,并言:“臣与班布尔善同官,论事辄龃。以鼇拜之执焰,足迹不至其门,岂肯附班布尔善?臣服官以来,弹劾无所避忌。前劾刘正宗,其党切齿於臣者十年於兹。之芳,正宗同乡,今为报复。”因自请罢斥,疏下吏部会质。之芳力争,裔介自引咎。部议以之芳劾奏有因,裔介应削秩罚俸,上宽之,命供职如故。
十年,以老病乞休,诏许解官回籍。世祖实录成,进太子太傅。二十五年,卒,赐祭葬如制。
裔介居言路最久,疏至百馀上,敷陈剀切,多见施行。生平笃诚,信程、硃之学,以见知闻知述圣学之统。著述凡百馀卷,大指原本儒先,并及经世之学。家居十六年,躬课稼穑,循行阡陌,人不知其为故相也。雍正间,祀贤良祠。乾隆元年,追谥文毅。
熊赐履,字敬修,湖北孝感人。顺治十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典顺天乡试,迁国子监司业,进弘文院侍读。
康熙六年,圣祖诏求直言。时辅臣鼇拜专政,赐履上疏几万言,略谓:“民生困苦孔亟,私派倍於官徵,杂项浮於正额。一旦水旱频仍,蠲豁则吏收其实而民受其名,赈济则官增其肥而民重其瘠。然非独守令之过也,上之有监司,又上之有督抚。朝廷方责守令以廉,而上官实纵之以贪;方授守令以养民之职,而上官实课以厉民之行。故督抚廉则监司廉,守令亦不得不廉;督抚贪则监司贪,守令亦不得不贪。此又理势之必然者也。伏乞甄别督抚,以民生苦乐为守令之贤否,以守令贪廉为督抚之优劣。督抚得人,守令亦得人矣。虽然,内臣者外臣之表也,本原之地则在朝廷。其大者尤在立纲陈纪、用人行政之间。今朝廷之可议者不止一端,择其重且大者言之:一曰,政事极其纷更,而国体因之日伤也。国家章程法度,不闻略加整顿,而急功喜事之人又从而意为更变,但知趋目前尺寸之利以便其私,而不知无穷之患已潜滋暗伏於其中。乞敕议政王等详议制度,参酌古今,勒为会典,则上有道揆、下有法守矣。一曰,职业极其隳窳,而士气因之日靡也。部院臣工大率缄默瞻顾,外讬老成慎重之名,内怀持禄养身之念。忧愤者谓之疏狂,任事者目为躁竞,廉静者斥为矫激,端方者诋为迂腐。间有读书穷理之士,则群指为道学,诽笑诋排,欲禁锢其终身而后已。乞申饬满、汉诸臣,虚衷酌理,实心任事,化情面为肝胆,转推诿为担当。汉官勿阿附满官,堂官勿偏任司员。宰执尽心献纳,勿以唯诺为休容,台谏极力纠绳,勿以钳结为将顺,则职业修举,官箴日肃而士气日奋矣。一曰,学校极其废弛,而文教因之日衰也。今庠序之教缺焉不讲,师道不立,经训不明。士子惟揣摩举业,为弋科名掇富贵之具,不知读书讲学、求圣贤理道之归。高明者或汎滥於百家,沉沦於二氏,斯道沦晦,未有甚於此时者也。乞责成学院、学道,统率士子,讲明正学,特简儒臣使司成均,则道术以明,教化大行,人才日出矣。一曰,风俗极其僭滥,而礼制因之日坏也。今一裘而费中人之产,一宴而糜终岁之粮,舆隶被贵介之服,倡优拟命妇之饰,习为固然。夫风俗奢、礼制坏,为饥寒之本原,盗贼、讼狱、凶荒所由起也。乞明诏内外臣民,一以俭约为尚,自王公以及士庶,凡宫室、车马、衣服,规定经制,不许逾越,则贪风自息、民俗渐醇矣。虽然,犹非本计也。根本切要,端在皇上。皇上生长深宫,春秋方富,正宜慎选左右,辅导圣躬,薰陶德性,优以保衡之任,隆以师傅之礼;又妙选天下英俊,使之陪侍法从,朝夕献纳。毋徒事讲幄之虚文,毋徒应经筵之故事,毋以寒暑有辍,毋以晨夕有间。於是考诸六经之文,监於历代之迹,实体诸身心,以为敷政出治之本。若夫左右近习,必端其选,缀衣虎贲,亦择其人。佞幸不置於前,声色不御於侧。非圣之书不读,无益之事不为。内而深宫燕閒之间,外而大廷广众之地,微而起居言动之恆,凡所以维持此身者无不备,防闲此心者无不周,主德清明,君身强固。由是直接二帝三王之心法,目足措斯世於唐、虞、三代之盛,又何吏治之不清,民生之不遂哉?”疏入,鼇拜恶之,请治以妄言罪,上勿许。
七年,迁秘书院侍读学士。疏言:“朝政积习未除,国计隐忧可虑。年来灾异频仍,饥荒叠见,正宵旰忧勤、彻悬减膳之日,讲学勤政,在今日最为切要。乞时御便殿,接见群臣,讲求政治,行之以诚,持之以敬,庶几转咎徵为休徵。”疏入,鼇拜传旨诘问积习、隐忧实事,以所陈无据,妄奏沽名,下吏议,镌二秩,上原之。八年,鼇拜败,命康亲王杰书等鞫治,以鼇拜衔赐履,意图倾害,为罪状之一。方鼇拜辅政擅威福,大臣稍与异同,立加诛戮。赐履以词臣论事侃侃无所避,用是著直声。上即位后,未举经筵,赐履特具疏请之,并请设起居注官。上欲幸塞外,以赐履疏谏,乃寝,且嘉其直。
九年,擢国史院学士。未几,复内阁,设翰林院,更以为掌院学士。举经筵,以赐履为讲官,日进讲弘德殿。赐履上陈道德,下达民隐,上每虚己以听。十四年,谕★其才能清慎,迁内阁学士,寻超授武英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十五年,陕西总督哈占疏报获盗,开复疏防官,下内阁,赐履误票三法司核拟。既,检举,得旨免究。赐履改草签,欲诿咎同官杜立德,又取原草签嚼而毁之,立德以语索额图。事上闻,吏部议赐履票拟错误,欲诿咎同官杜立德,改写草签,复私取嚼毁,失大臣体,坐夺官。归,侨居江宁。
二十三年,上南巡,赐履迎谒,召入对,御书经义斋榜以赐。二十七年,起礼部尚书。未几,以母忧去。二十八年,上复南巡,赏赉有加。二十九年,起故官,仍直经筵。命往江南谳狱,调吏部。会河督靳辅请豁近河所占民田额赋,命赐履会勘。奏免高邮、山阳等州县额赋三千七百二十八顷有奇。三十四年,弟编修赐瓚以奏对欺饰下狱,御史龚翔麟遂劾吏部铨除州县以意高下,赐履伪学欺罔,乞严谴。下都察院议,赐履与尚书库勒纳,侍郎赵士麟、彭孙遹当降官,上不问,赐瓚亦获赦。
三十八年,授东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预修圣训、实录、方略、明史,并充总裁官。典会试者五。以年老累疏乞休。四十二年,温旨许解机务,仍食俸,留京备顾问。四十五年,乞归江宁。比行,召入讲论累日。赐履因奏巡幸所至,官民供张烦费,惟上留意,上颔之,给传遣官护归。四十六年,上阅河,幸江宁,召见慰问,赐御用冠服。四十八年,卒,年七十五,命礼部遣官视丧,赐赙金千两,赠太子太保,谥文端。五十一年,上追念赐履,知其贫,迭命江宁织造周恤其家,谕吏部召其二子志契、志夔诣京师,皆尚幼,复谕赐履僚属门生醵金佽之。
赐履论学,以默识笃行为旨,其言曰:“圣贤之道,不外乎庸,庸乃所以为神也。”著闲道录,尝进上,命备省览。雍正间,祀贤良祠。
李光地,字晋卿,福建安溪人。幼颖异。年十三,举家陷山贼中,得脱归。力学慕古。康熙九年成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十二年,乞省亲归。
十三年,耿精忠反,郑锦据泉州,光地奉亲匿山谷间,锦与精忠并遣人招之,力拒。十四年,密疏言:“闽疆褊小,自二贼割据,诛求敲扑,民力已尽,贼势亦穷。南来大兵宜急攻,不可假以岁月,恐生他变。方今精忠悉力於仙霞、杉关,郑锦并命於漳、潮之界,惟汀州小路与赣州接壤,贼所置守御不过千百疲卒。窃闻大兵南来,皆於贼兵多处鏖战,而不知出奇以捣其虚,此计之失也。宜因贼防之疏,选精兵万人或五六千人,诈为入广,由赣达汀,为程七八日耳。二贼闻急趋救,非月馀不至,则我军入闽久矣。贼方悉兵外拒,内地空虚,大军果从汀州小路横贯其腹,则三路之贼不战自溃。伏乞密敕领兵官侦谍虚实,随机进取。仍恐小路崎岖,须使乡兵在大军之前,步兵又在马兵之前,庶几万全,可以必胜。”置疏蜡丸中,遣使间道赴京师,因内阁学士富鸿基上之。上得疏动容,嘉其忠,下兵部录付领兵大臣。时尚之信亦叛,师次赣州、南安,未能入福建。康亲王杰书自衢州克仙霞关,复建宁、延平,精忠请降。师进驻福州,令都统拉哈达、赉塔等讨郑锦,并求光地所在。十六年,复泉州,光地谒拉哈达於漳州。拉哈达白王,疏称“光地矢志为国,颠沛不渝,宜予褒扬”,命优叙,擢侍读学士。行至福州,以父丧归。
十七年,同安贼蔡寅结众万馀,以白巾为号,掠安溪。光地募乡勇百馀人扼守,绝其粮道,贼解去。未几,锦遣其将刘国轩陷海澄、漳平、同安、惠安诸县,进逼泉州,断万安、江东二桥,南北援绝。光地遣使赴拉哈达军告急,值江水涨,道阻,乃导军自漳平、安谿小道入。光地从父日蚃率乡勇度石珠岭,芟荆棘,架浮桥以济。光地出迎,具牛酒犒军。又使弟光垤、光垠以乡兵千度白鸽岭,迎巡抚吴兴祚军於永春。师次泉州,击破国轩,窜入海。拉哈达上其功,再予优叙,迁翰林学士。光地上疏推功将帅,辞新命,不允;并官日蚃,后积功官至永州总兵。
十九年,光地至京师,授内阁学士。入对,言:“郑锦已死,子克塽幼弱,部下争权,宜急取之。”且举内大臣施琅习海上形势,知兵,可重任,上用其言,卒平台湾。
陈梦雷者,侯官人。与光地同岁举进士,同官编修。方家居,精忠乱作,光地使日蚃潜诣梦雷探消息,得虚实,约并具疏密陈破贼状,光地独上之,由是大受宠眷。及精忠败,梦雷以附逆逮京师,下狱论斩。光地乃疏陈两次密约状,梦雷得减死戍奉天。
二十一年,乞假奉母归。二十五年,还京,授翰林院掌院学士,直经筵,兼充日讲起居注官,教习庶吉士。逾年,以母病乞归省。二十七年,至京。初,光地与侍读学士德格勒善,於上前互相称引。上召德格勒与诸词臣试乾清宫,以文字劣,镌秩。旋掌院库勒讷劾其私抹起居注事,下狱论罪。诏责光地,光地引罪,乞严谴,上原之。寻擢兵部侍郎。三十年,典会试。偕侍郎博霁、徐廷玺,原任河督靳辅勘视河工。三十三年,督顺天学政。闻母丧,命在任守制。光地乞假九月回里治丧。御史沈恺曾、杨敬儒交章论劾,上令遵初命。给事中彭鹏复疏论光地十不可留,目为贪位忘亲,排诋尤力。乃下九卿议,命光地解任,在京守制。三十五年,服阕,仍督顺天学政。三十六年,授工部侍郎。
三十七年,出为直隶巡抚。初,畿辅屡遭水患,上以漳河与滹沱合流易汎滥,命光地导漳自故道引入运河,杀滹沱之势。光地疏言:“漳河现分为三:一自广平经魏、元城,至山东馆陶入卫水归运;一为老漳河,自山东丘县经南宫诸县,与完固口合流,至鲍家嘴归运;一为小漳河,自丘县经广宗、钜鹿合於滏,又经束鹿、冀州合於滹沱。由衡水出献县完固口复分为两支:小支与老漳河合流而归运,大支经河间、大城、静海入子牙河而归淀。今入卫之河与老漳河流浅而弱,宜疏濬;其完固口小支应筑坝逼水入河,更於静海阎、留二庄挑土筑堤,束水归淀,俾无汎滥。”诏报可。寻奏霸州、永清、宛平、良乡、固安、高阳、献县因濬新河,占民田一百三十九顷,请豁免赋额,从之。通州等六州县额设红剥船六百号,剥运南漕,每船给赡田,遇水旱例不蠲免,光地奏请援民田例概蠲免之。三十九年,上临视子牙河工,命光地於献县东西两岸筑长堤,西接大城,东接静海,亘二百馀里;又於静海广福楼、焦家口开新河,引水入淀:由是下流益暢,无水患。四十二年,上褒其治绩,擢吏部尚书,仍管巡抚事。四十三年,给事中黄鼎楫、汤右曾、许志进、宋骏业、王原等合疏劾光地抚绥无状,致河间饥民流入京畿,并宁津县匿灾不报状。光地疏辨,引咎乞罢,诏原之。再疏辞尚书,不许。寻疏劾云南布政使张霖假称诏旨,贩鬻私盐,得银百六十馀万,霖论斩,籍没。
四十四年,拜文渊阁大学士。时上潜心理学,旁阐六艺,御纂硃子全书及周易折中、性理精义诸书,皆命光地校理,日召入便殿揅求探讨。四十七年,皇太子允礽以疾废,命诸大臣保奏诸皇子孰可当储位者。尚书王鸿绪等举皇子允禩,上切责之。询光地何无一言,光地奏:“前者皇上问臣以废太子病,臣奏言徐徐调治,天下之福,臣未尝告诸人也。”光地被上遇,同列多忌之者,凡所称荐,多见排挤,因以撼光地。抚直隶时,御史吕履恆劾光地於秋审事任意断决,上察其不实,还其奏。给事中王原劾文选郎中陈汝弼受赃,法司论绞,汝弼,光地所荐也。上察其供证非实,下廷臣确核,得逼供行贿状,汝弼免罪,承谳官降革有差,原夺官。
光地益敬慎,其有献纳,罕见於章奏。江宁知府陈鹏年忤总督阿山,坐事论重辟,光地言其诬,鹏年遂内召。两江总督噶礼与巡抚张伯行互讦,遣大臣往讯,久不决。嗣诏罢噶礼,复伯行官,光地实赞之。桐城贡士方苞坐戴名世狱论死,上偶言及侍郎汪霦卒后,谁能作古文者,光地曰:“惟戴名世案内方苞能。”苞得释,召入南书房。其扶植善类如此。
五十二年,与千叟宴,赐赉有加。顷之,以病乞休,温旨慰留。越二年,复以为请,且言母丧未葬,许给假二年,赐诗宠行。五十六年,还朝,累疏乞罢,上以大学士王掞方在告,暂止之。五十七年,卒,年七十七,遣恆亲王允祺奠醊,赐金千两,谥文贞。使工部尚书徐元梦护其丧归,复谕阁臣:“李光地谨慎清勤,始终一节,学问渊博。朕知之最真,知朕亦无过光地者!”雍正初,赠太子太傅,祀贤良祠。
弟光坡,性至孝,家居不仕,潜心经术。子锺伦,举人,治经史性理,旁及诸子百家,从其叔父光坡治三礼,於周官、礼记尤精,称其家学。从子天宠,进士,官编修,有志操,邃於经学,与弟锺侨、锺旺俱以穷经讲学为业。锺侨进士,官编修,督学江西,以实行课士,左迁国子监丞。锺旺,举人,授中书,充性理精义纂修官。
论曰:圣祖崇儒重道,经筵讲论,孜孜圣贤之学,朝臣承其化,一时成为风气。裔介久官台谏,数进谠言,为忧盛危明之计,自登政府,柴立不阿,奉身早退,有古大臣之风。赐履刚方鲠直,疏举经筵,冀裨主德,庶乎以道事君者欤?光地易攵历中外,得君最专,而疑丛业集,委蛇进退,务为韬默。圣祖尝论道学不在空言,先行后言,君子所尚。夫道学岂易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