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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吉士,字天羽,安徽休宁人,寄籍杭州。顺治八年举人。康熙七年,授山西交城知县。县居万山中,地产马,饶灌木,时禁民间牧马,停南堡村木厂,民困,往往 去为盗。武弁路时运贪而扰民,民杀时运作乱,与大同叛将姜瓖合,连破诸邑。及瓖诛,馀盗匿山中。吉士到官,定先抚后剿之策,有投抚者,给示令招其党。诇知 群盗阴事,选乡兵,得技优者百人。令绅户家出一丁,与民均役。分夕巡城,行保甲法,匿贼者连坐,邻盗相戒不入境。
时交城多抗赋,河北都者赋倍他都。吉士往谕朝廷德意,勖以力耕勿为盗,众悚息。日暮寝陶穴中听讼,左右多贼党,吉士阳若勿知,诘朝深入,察其形势。最险者 曰三坐崖,东西两葫芦川绕其下。塞葫芦口,则官军不得登。吉士默识之而还。交山贼杨芳林、芳清等时出肆掠,九年春,吉士入山劝农,抚姜瓖旧卒惠崇德,询得 二杨所在,命二卒立擒至,杖系之。贼渠任国铉、锺斗等纠众尾之不敢发。会有陕西叛弁黄某入葫芦川与国铉合,吉士谋间之,遣山民持书付国铉等,伪误投黄所, 黄得书疑国铉等,率众去。国铉等既失黄弁,无所恃,有投诚意。静乐盗李宗盛踞周洪山,遣其党赵应龙劫清源,吉士遣惠崇德入山说国铉等,令献赵应龙可免罪。 国铉与宗盛绐应龙缚付崇德,应龙恨为所卖,尽发诸盗阴谋。吉士会兵剿宗盛,复遣崇德往说国铉等使无动,遂擒宗盛,贼党益涣。
十年,廷旨下总督治群盗,期尽剿绝。吉士曰:“交山剧贼不过十馀人,其它率乌合,一闻尽剿,恐山中向化之民畏罪自疑,反为贼用。今靖安堡初复,请协兵三百 以驻防为名,克期入山,可一战擒也。”靖安堡者,近葫芦口三十里,昔以屯兵,吉士就废垒新筑之。守备姚顺率兵至县,吉士约期进屯。先期七日置酒大享客,夜 半,席未散,吉士上马会师,疾驱四十里至水泉滩。分三队,一袭东葫芦,一袭西葫芦,自偕姚顺进驻东坡底,为两葫芦要道。东西贼援并绝,国铉等为内应,呼 曰:“官兵入山矣!”两葫芦贼皆走上三坐崖。吉士遣人至崖下语之曰:“汝等良民,毋为贼胁,官且按户稽丁,不在即以贼论。”众乃稍稍去,仅存二百馀人。分 兵要贼去路,贼四窜,被获颇众。分搜巢穴,纵降贼,质其妻子,俾捕他贼以自赎。入山旬有六日,盗悉平。乃召山中民始终不附贼者三十七家,赉以羊酒,立为约 正;其素不与徭役者千四百三十家,编其籍入都图。自后交山无贼患。吉士初患山路险阻,命每都具一图,鳞比为大图,召父老询径途曲折注之,以次及永宁、静乐 邻县诸山。每获贼,善遇之,因得诸贼踪迹。上官知其能,不拘以文法,用卒成功。
治交城五年,百废俱举,内迁户部主事,监扬州钞关,擢户科给事中。忌者劾其父子异籍被黜,寻补国子监学正。四十五年,卒,祀交城名宦祠。
张瑾,字去瑕,江南江都人。康熙二年举人。十九年,授云南昆明知县。时吴三桂初平,故军卫田隶籓府者,徵租量丰歉收之,事平沿为额,民不能供。又军兴后官 司府署器用皆里下供应,而取给於县,故昆明之徭,尤重於赋。瑾请於大吏,奏减其赋,不可;乃疆画荒地,招流亡,给牛种,薄其徵以济军卫之赋。一年垦田千三 百馀亩,三年得万馀亩。又均其徭,里蠹无科派,奸民无包收,诸侵渔弊皆绝。民旧供县公费日十金,瑾曰:“吾食禄於君,不食佣於民。”革之。总督曰:“陈仲 子之廉,能理剧乎?”又问:“今家几何人?”对曰:“子一,客与仆各二。”瞷之,信,皆惊异。自公费除而上之取给者亦减。
昆明池受四山之水,夏秋暴涨,怒流入闸河。沙石壅塞,水乃溢。浸濒池田,岁劳民力濬之。晋宁州境毗於昆明,受东南诸箐之水,旧迹有河道入江,上官议凿之以 通闸河。瑾按地势为图白之曰:“闸河独受昆明之水,已不能吐纳,沙石旁溢为害,岂可更受晋宁水乎?且其地高若建瓴,沙石荦确尤甚,殆不可治。”台司持之 坚,则指图争曰:“高下在目,何忍陷民於死!”总督范承勋曰:“令言是也。”议遂寝。
县有止善、春登、利城诸里田,坳垤错出,不旱则潦。瑾廉得旁近有白沙、马袅、清水三河,可资蓄泄,年久湮塞,率民濬治。三月河复,田以常稔。大小东门外旧 皆市,兵后为墟,盗贼窟其中。为创造室庐,以居流亡,移城中骡、马、羊诸市实之。货廛牧场相比,盗遂绝迹。安阜园者,故籓囿也,请耕之以食孤贫废疾而无告 者。
是时上官多贤者,每倚信瑾。兵备道欲以流民所垦田牧马,求之期年,不与,久亦称其直。将军仆杀人,按察使置酒为请,阳诺之,退而正其罪。巡抚仆子谋夺士人 聘妻,即县庭令士人行合卺礼,判曰:“法不得娶有夫之妇,妇乘我舆,壻乘我马,役送之归,有夺者治其罪。”时人作歌诗以传之。初至,滞狱以百数,断讫皆 当。后一省疑狱辄付瑾治,屡有平反。居三年,病卒。士民图其像藏之,请祀名宦祠。
江皋,字在湄,安徽桐城人。顺治十八年进士,观政刑部。父病,乞养归。丧除,授江西瑞昌知县。故事,岁一巡乡堡、校户籍,敛舆马费,皋罢之。县城近河,壖 岸善崩,屡决改道,环城无隍,民病汲。皋出俸金,率先效力,筑坚堤,濬壅塞。水复其故,形势益壮,民居遂蕃。三籓叛,县界连湖南,土寇乘间起。皋曰:“吾 民缘饥寒出此,迫之则走藉寇”。饬乡、保长开谕抚安,而密督丁壮巡查,屡擒其魁,盗遂息。居七岁,考最,迁九江府同知,寻擢甘肃巩昌知府。大军入蜀,治办 军需。值岁除,檄徵骡马千匹,茭刍器具,取具仓猝。皋策画便宜,供应无缺。士卒骄悍,所过渔夺百姓,皋遇,辄缚送军主,斩以徇,繇是肃然。
越四岁,调广西柳州。时新收岭西,兵犹留镇。军中多掠妇女,皋白大吏,檄营帅,籍所掠送郡资遣,凡数百人。军饷不继,士譁噪将变,皋驰谕缓期,趣台司发 饷,应期至,军乃戢。郡民王缵绪,故官家子,经乱,产为四奴所据,只身寄食僧舍。皋诘得之,悉逮捕诸奴。奴惧,纳二千金乞免,佯受之。讯伏罪,乃出金授缵 绪,命奴从归,尽还其产,柳人歌诵之。太和殿大工兴,使者采木,民大恐。长老言故明采木於此,僵仆谿谷,横藉不可数。皋曰:“上命也,何敢匿讳!”使者 至,令民前导,自控骑偕使者往视。巨木森挺绝巘,下临深谷。下骑,掖使者攀援以登,崖益峻,无侧足所。使者咋舌曰:“是不可取。”还奏免役。民讙呼,戴上 恩德。
寻被荐提学四川,以母丧解官。服阕,补陕西平庆道副使,迁福建兴泉道参政。以事左迁,旋以恩复职,卒於家。皋於广西声绩最著。其后称张克嶷、贾朴。
克嶷,字伟公,山西闻喜人。康熙十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改刑部主事,累迁郎中。有狱连执政族人,诸司莫敢任,克嶷请独任之。内务府以其人出使为辞,克嶷钩 提益急。牒问奉使何地、归何期,力请部长入告。事虽格,闻者肃然。出为广西平乐知府,瑶、僮杂居,盗不可诘。克嶷至浃月,以信义服苗酋。获巨盗二人,毙其 一,宥其一,责以侦缉,终其任盗不敢窥。调广东潮州,属县贼蜂起,或称明裔,聚众千馀人。克嶷疾驰至其地,命吏士速据白叶祁山,设疑兵,贼不敢逼。会夜 半,大风起,简健卒二百斫其营,呼曰:“大兵至矣!”城中鼓噪出兵以助之,贼奔祁山,要击之,斩其渠魁三人,众散乞降。巡抚将上其功,克嶷曰:“此盗耳, 而称明裔,兴大狱,株连多,恐转生变。”乃以盗案结。郡有大豪戕亲迎者於路而夺其妻,克嶷微行迹而得之。狱成,当大辟。监司以督抚命为之请,曰:“稍辽缓 之,当有以报。”克嶷曰:“吾官可罢,狱不可鬻也。”卒寘诸法。或假亲王命以开矿,缚执之。其人出龙牌,克嶷命系之狱,以牌申大府。情既得,立杖杀之。丁 父忧归,遂不出。年七十六,卒。
朴,字素庵,直隶故城人。贡生。康熙二十三年,授广西柳州同知,有政声。思明土属负固抗官,大吏知其能,调任思明治之。夜遣健卒潜入山,焚贼寨,遂出降。 署思明知府,土田州岑氏母子相争,土目陆师等构之以为利,杀人千馀。朴至切谕,母子俱感泣。师等聚众谋不轨,先慑以兵,单骑往,晓以祸福,乃听命。建明伦 堂,设义学,代完寒士逋粮。民立生祠奉之。擢贵州平越知府,罣误去官。朴在广西,尝条上边事,巡抚彭鹏奇其才。四十年,诏举廉吏,鹏特疏荐,授江南苏州知 府。与吏民相见以诚,屏绝请讬,政声大起。四十六年,圣祖南巡,幸苏州,嘉其清廉为吴中最,擢江常镇道,吴民数千人遮道请留贤守,御书“宜民”匾额赐之。 调苏松常镇太粮储道、布政使参政,仍兼管苏州府事,从民原也。革四府徵粮例规,积弊一清。忤总督噶礼,摭事劾之,四十九年,去官。留吴门三年,归里卒。
邵嗣尧,字子昆,山西猗氏人。康熙九年进士,授山东临淄知县。有惠政,以忧去。十九年,服阕,补直隶柏乡。兴水利,减火耗,禁差扰,民安之。县人大学士魏 裔介为嗣尧会试座主,家人犯法,严治之,不少贷。又有旗丁毒殴子钱家,入县庭,势汹汹。嗣尧不稍屈,系之狱,移文都统讯主者,主者不敢承,具论如法。值岁 饥,或言勒积粟家出粟,嗣尧曰:“人惟不积粟,故岁饥则束手,吾方蕲令积粟家获厚利,何勒为?”已而蠲粟者众,岁不为灾。有言开滏阳河通舟楫者,巡抚于成 龙使嗣尧往相度,嗣尧力持不可,谓:“此河旱潦不常,未可通舟楫。即或能通,恐舟楫之利归商贾,挑濬之害归穷民矣。”事遂寝。
盗杀人於县界,立捕至,置之法。或毁於上官,以酷刑夺职。尚书魏象枢奉命巡视畿辅,民为申诉,事得白。于成龙复荐之,补清苑。嗣尧益感奋自励,屡断疑狱, 人以包孝肃比之。二十九年,尚书王骘荐嗣尧清廉慈惠,行取,擢御史。三十年,出为直隶守道,持躬清介,苞苴杜绝。遇事霆发机激,势要惮之。所属州县,肃然 奉法。
三十三年,江南学政缺,圣祖谕曰:“学政关系人材,朕观陆陇其、邵嗣尧操守学问俱优,若以补授,必能秉公校士,革除积弊。”时陇其已卒,遂命嗣尧以参议督 学江南。既莅事,虚衷衡校,论文宗尚简质,著四书讲义,传示学者。甫试三郡,以积劳遘疾卒。身无长物,同官敛赀致赙乃得归葬。士民思之,为立祠肖像以祀 焉。
圣祖澄清吏治,拔擢廉明,近畿尤多贤吏,如彭鹏、陆陇其及嗣尧,当时皆循名上达,闻於天下。鹏及陇其自有传。又有卫立鼎、高廕爵、靳让,治绩亦足媲美。
立鼎,字慎之,山西阳城人。康熙二年举人,授直隶卢龙知县。地当两京孔道,驿使旁午,供张糗崿,悉自营办,不以扰民。先是县中徵粮,勺杪以下,皆用升合 量。纳草以银代,仍抑价买诸民间。立鼎令输户含纳奇零,统归斛斗,徵草则以本色输,民甚便之。兴行教化,奖拔士类,丕变其俗,尤以清廉著称。尚书魏象枢及 侍郎科尔坤奉命巡畿内,至卢龙,已治具,不肯食,仅啜一瓯。曰:“令饮卢龙一杯水耳,吾亦饮令一杯水。”诸大狱悉以咨之,立鼎引经准律,象枢大称善。于成 龙之巡抚直隶也,尝迎驾於霸州,奏举循吏,以立鼎、陆陇其并称。嗣巡抚格尔古德以事至卢龙,谓立鼎曰:“令之苦,无异秀才时。秀才徒自苦,今令苦而百姓 乐,非苦中之乐乎?”疏荐立鼎治行第一,灵寿令陆陇其次之。内迁户部郎中,秩满授福建福州知府,以年老致仕归。教授乡里,以倡论道学为事。年七十有六, 卒。
廕爵,字子和,奉天铁岭人,隶汉军。康熙初,谒选,授直隶蠡县知县。县多旗屯,居民田之半,佃者倚勋贵为奸利,持吏长短。河数决孟尝村,岁比不登,民大 饥。廕爵至,曰:“吾未暇理他政,且活民。”仓有粟二万石,请发以赈。牍再上,不许;请解官,乃许之五千石。廕爵曰:“若今岁又恶,民不能偿,二万石、五 千石等死耳,吾且活吾民。”乃尽发之。更出帑五百金贷民种麦。夏旱,蝗起,捕蝗尽。秋又大霖雨,河暴溢,率吏民冒风雨捍御,堤完而岁大熟,民乃安。某甲以 财雄诸佃,多为不法,诬诸生为奴,而籍其田。按治得实,置之法。豪猾忄习服,莫敢犯令。於是设义仓,置乡学,尊礼贤士,民大和悦。调三河,一以简易为治。 或问之,曰:“前令已治矣,何纷更为?”前令,彭鹏也。圣祖校猎至三河,问父老:“高令与彭令孰贤?”对曰:“彭廉而毅,高廉而和。”上称善,擢顺天府南 路同知。于成龙问以捕盗方略,条上三事,略言:“盗以旗屯为逋逃薮,请严保甲首实之令,使无所匿,而平日能使之衣食粗足,则可不至为盗。”成龙韪之。会丁 父艰归。成龙总督南河,筑界首堤,以属廕爵。堤成,上南巡阅工,召见,赐克食。起复补湖北德安府同知,累擢四川松茂道、直隶口北道,皆有惠政,卒於官。子 其倬,官至大学士,自有传。
让,字益庵,河南尉氏人。康熙十八年进士,授浙江宣平知县。旱灾,请蠲甚力,巡抚张鹏翮以为贤。父忧去,服阕,授山西汾西。会亲征漠北,供张杜绝扰累,民 力不足,请以正赋办治。行取,擢御史,数上疏言察吏安民,实行教养。圣祖谕曰:“朕御极四十年,惟冀天下黎庶尽获安全,边疆无事。如靳让所言,必令家给人 足,无一人冻馁,此非朕所可必者,恐其不过徒为大言。曩者钱鎯、卫既齐亦曾为此言,及后用为大吏,皆不能自践其语。靳让曾为县令,其所为能如是乎?通州驿 马事繁,著调为通州知州,果能如所言,朕即超用。”上意欲试之也,许其便宜启奏。让布衣羸马之官,皇庄、旗庄恣肆病民,绳以法,不少贷。私钱、私铸悉禁 止。时禁河捕鱼,诬累平民,让分别治之。奸商藉权贵势,谋专卖麦豆及设姜肆牟利,并拒绝。上闻,皆韪之。会学政更替,命九卿举所知。上曰:“朕亦举一 人。”命以佥事督学广西。逾年,调浙江,除弊务尽,教士先德行而后文艺。值南巡,召对,褒奖曰:“汝不负朕举,朕将用汝为巡抚。”让以母老乞终养,赐御书 “天庥堂”额以荣其母。寻母丧,以毁卒。
崔华,字莲生,直隶平山人。顺治十六年进士。康熙六年,授浙江开化知县。政务宽平,建塾校艺,士争乡学。县旧有里总,主赋税,横派滋扰,除之。又以虚粮为 累,请豁於上官,未竟其事。十三年,耿籓乱作,县南垦户多闽人,竖旗以应,城守千总吴正通贼,陷城,露刃相逼。华从间道出,檄召十六都义勇郑大来、夏祚 等,涕泣开谕,立聚万人,躬冒矢石,阅五日,城遂复。总督李之芳上其事,诏嘉之。
时闽寇方炽,分三路犯浙。衢州当中路之冲,县城再陷,惨掠尤甚,民无叛志。华率兵退保遂安,图恢复,时出有所擒斩。大兵扼衢州,久与贼持。十五年春,始遣 将由遂安复开化,至秋,大破贼军。浙境渐清,流亡初集,积逋尤多。华图上遗黎困苦状,乞为请命,尽蠲十三年至十六年额赋。赎民之流徙者,俾得完聚。疫疠盛 行,广施药饵,全活无算。
先后论功,十九年,擢江南扬州知府。值湖、河并涨,属县被灾者众,华加意抚恤。二十三年,命九卿举中外清廉之吏,廷推七人,外吏居其三,华为首焉。擢署两 淮盐运使,军兴商困,乃权宜变通,令先行盐、后纳课,务与休息,商力甦而赋亦无缺。先是湖南诸府因兵蠲引三十九万有奇,至是有请补行蠲引者。华以两淮浮课 重,又带加斤,若补蠲引,必致额售者滞销误课,力言不便,事得寝。三十一年,迁甘肃庄凉道,未行,卒。淮商祠祀之。
周中鋐,字子振,浙江山阴人。康熙中为江南崇明县丞。崇明故重镇,兵籍千人,欲预取军食於官,不获,彀刃譁噪。官吏咸避匿,中鋐独挺身前,宣布顺逆利害, 感切耸动,众皆投械散。擢华亭知县,民有被诬杀人久系狱,中鋐立出之,而坐其实杀人者。提标兵庇盗,前令莫敢问,中鋐捕治置诸法,境内乂安。四十三年秋, 大霪雨以风,海水骤溢,漂数县。乃具衣糗棺槥救恤之,又为请赈蠲租,活民甚众。雍正四年,以催科不及格罢,县民万数遮言,上官闻於朝,得复职。 "
时左都御史硃轼被命修海塘,知中鋐贤,悉以事付之。塘成,丁母忧,民复籥留,中鋐先已擢松江知府,至是予假治丧,还视府事。五年,议濬淞、娄诸水,以中鋐 署太仓知州,董其役。六年二月,筑坝於陈家渡,一再溃,与千总陆某昼夜冒险指挥,仓卒覆其舟,既殁而筑合。事闻,赠太仆寺少卿。
当中鋐令华亭时,奉贤犹隶境内,后析为县,中鋐適为知府,至是民怀其泽,奉以为奉贤城隍之神,岁时祈报,著灵异,长洲王芑孙为庙碑纪其事。道光七年,巡抚陶澍复濬吴淞江,疏请立庙江干。
刘棨,字弢子,山东诸城人。康熙二十四年进士。三十四年,授湖南长沙知县,以廉明称。时讹言裁兵,抚标千人环辕门大噪,棨为开陈大义,预给三月饷,示无裁 意,众乃定。总督吴琠以循良荐之。三十七年,擢陕西宁羌知州。关中大饥,汉南尤甚。州无宿储,介万山中,艰於輓运。棨请贷邻邑仓粟,约民能负一斗至者予三 升,不十日輓三千石。大吏下其法赈他邑,咸称便。又奉檄赈洋县,移粟沿汉而下。棨先遍历审勘,克期给发,数日而毕。谓洋令曰:“此粟贷之官,倘民不能偿, 吾两人当代任。”比秋大熟,洋县民相勉还粟,不烦催督。
始宁羌地苦凋瘵,棨为均田额,完逋赋,补栈道,修旅舍。安辑招徠,期年而庐舍萃集。山多槲叶,民未知蚕,遣人旋乡里,赍蚕种,募善蚕者教之,人习其利,名所织曰“刘公绸”。士苦无书,为召贾列肆,分购经籍,建义塾,亲为讲解。
四十一年,擢甘肃宁夏中路同知,未赴,母忧去。以代民完赋,负累不能行,嘱弟代售遗产,不足,弟并以己产易金偿负。民闻之,争输金为助,卻不受。服阕,补 长沙府同知。入觐,奉温旨,试文艺於乾清门,即日擢山西平阳知府。裁汰陋例,蠲除烦苛,讼牍皆立剖决之。四十八年,九卿应诏举廉能吏,以知府被举者,惟棨 与陈鹏年二人。
四十九年,擢直隶天津道副使,迎驾淀津,诏许从官恭瞻亲洒宸翰。棨因奏兄果昔官河间知县,奉“清廉爱民”之褒,乞赐御书“清爱堂”额,上允之。历江西按察 使、四川布政使。五十五年,上询九卿,本朝清介大臣数人,求可与伦比者。九卿举四人,棨与焉。驾幸汤泉,又以棨治状语诸从臣,会廷推巡抚,共荐棨,上嘉纳 之。以四川用兵,未轻调。五十七年,卒於官。
兄果,官山西太原府推官,有声。改河间知县,康熙八年,驾幸河间,问民疾苦,父老陈果治状,召见褒之。卒,祀名宦。棨子统勋、孙墉、曾孙镮之,并为时名臣,自有传。
陶元淳,字子师,江苏常熟人。康熙中举博学鸿词,以疾不与试。二十七年,成进士,廷对,论西北赋轻而役重,东南役均而赋重,原减浮额之粮,罢无益之费。阅 者以其言戆,置二甲。三十三年,授广东昌化知县,到官,首定赋役,均粮於米,均役於粮。裁革杂徵,自坊里供帐始,相率以力耕为业。县隶琼州,与黎为界,旧 设土舍,制其出入,吏得因缘为奸,元淳立撤去。一权量,定法度,黎人便之。城中居人,旧不满百家,至此户口渐蕃。元淳时步行闾里间,周咨疾苦,煦妪如家 人。
琼郡处海外,军将多骄横,崖州尤甚。元淳尝署州事,守备黄镇中以非刑杀人,游击余虎纵不问;且贪,索黎人献纳。元淳廉得其状,列款以上,虎私以金贿之不 得,造蜚语揭之。总督石琳下琼州总兵会讯,元淳申牍曰:“私揭不应发审,镇臣不应侵官,必挫执法之气,灰任事之心。元淳当弃官以全政体,不能蒲伏武臣,贻 州县羞也。”初鞫是狱,镇中令甲士百人佩刀入署,元淳据案怒叱曰:“吾奉命治事,守备敢令甲士劫持,是藐国法也。”镇中气慑,疾挥去,卒定谳,论罪如律。 崖人为语曰:“虽有余虎,不敌陶公一怒。”而总督卒因元淳倔彊,坐不检验失实,会赦免。复欲於计典黜之,巡抚萧永藻初授事,曰:“吾初下车,便劾廉吏,何 以率属?”为言於总督,乃已。
元淳自奉俭约,在官惟日供韭一束。喜接诸生,讲论至夜分不倦。屡乞病未果,竟以劳卒於官。昌化额田四百馀顷,半沦於海,赋不及二千,浮粮居三之一,民重困。元淳为浮粮考,屡请於上官,乞豁除,无应者。乾隆三年,元淳子正靖官御史,疏以入告,竟获俞旨免焉。
廖冀亨,字瀛海,福建永定人。康熙二十九年举人,四十七年,授江苏吴县知县。值岁旱,留漕赈饥,不足,自贷金易米以济。士人感其诚,相率捐助,赈以无乏。 吴中赋额甲天下,县尤重,冀亨减火耗,用滚单,民皆称便。知收漕弊多,拘不法者重治之,凡留难、勒索、蹋斛、淋尖、高飏、重筛诸害,埽除一清。太湖中有芦 洲,或垦成田,或种莲养鱼,官吏辄假清丈增粮名以自利。冀亨曰:“湖荡偶尔成田,未可久持,今增其赋,朝廷所得几何,而民累无尽期。”一无所问。初,冀亨 莅任时,有吴人语之曰:“吴俗健讼,然其人两粥一饭,肢体薄弱,凡讼宜少准、速决,更加二字曰‘从宽’。”冀亨悚然受之。收词不立定期,民隐悉达。尝自谓 讼贵听,听之明,乃能速决而无冤抑。在吴三年,非奸盗巨猾,行杖无过二十,盖守此六字箴也。
有庠生授徒盐商家,自刎死,勘得实。或有谤其受贿者,冀亨无所避,卒释盐商勿罪。东山巡检报乡人弑父屠嫂,未遂,自尽。冀亨方秉二烛阅其词,烛无风齐灭, 知有冤。克日渡湖往验,大风,舟几覆,从者色变。冀亨曰:“县官伸冤理枉而来,神必佑之,何惧!”须臾抵岸。讯得父故杀状,巡检得贿诬报,俱论如律。
冀亨既有声於吴,他县疑狱,往往令推治。会有宜兴知县诬揭典史故勘平民为盗,刑夹致死,冀亨奉檄按验。知县者总督噶礼之私人也,或告宜少假借,冀亨不为 动。检踝骨无伤,原揭皆诬。狱上,噶礼屡驳诘。再三审,卒如冀亨议,以是忤总督。时巡抚张伯行以清廉著,深契冀亨,布政使陈鹏年尤重之;而噶礼不怿於伯 行,尤恶鹏年。四十九年,鹏年被劾,并及冀亨,以亏帑夺职。逾年,噶礼败,冀亨始复原官,以病不赴选。及卒,吴人祀之百花书院。
冀亨殁后,家留於吴,入籍嘉定。曾孙文锦,嘉庆十六年进士,由翰林出为河南卫辉知府,有惠政,祀名宦。文锦子惟勋,道光十三年进士,亦由翰林为贵州镇远知府,抚苗有法,终贵阳府。
佟国珑,字信侯,奉天人,隶汉军籍。康熙三十年,由笔帖式授山东文登知县。县俗愚悍,有劝治宜严峻者。国珑曰:“为政在诚心爱民,兴利除害,化导之而已, 严峻非民之福也。”副将某以暱妓蚀饷,军大噪,夜半斩关出屯东郊。国珑闻变,单骑往谕曰:“吾与军民同疾苦,有冤当诉我,何妄动为?”众犹汹汹,国珑当砲 立,曰:“吾不忍见尔曹族诛,请先试若砲。”众动色,曰:“公廉明,军何敢犯,然事已至此,奈何?”国珑力任保全。究其故,得实。缚妓扌失之,众泣拜而 散,副将寻被劾去。
岁饥,奸民骚动,国珑历村墟,给赈抚谕,捕治凶渠,民赖以安。邑豪宋某以邻妇贷钱不偿息杀之。吏役得赂,皆为豪掩,又以千金贿国珑。国珑怒,覆验妇有重伤,鞫得其情,置豪於法。邑故濒海,副将林某缚商舶之泊岛屿者数千人,指为寇,国珑讯释之,别捕诛真盗四十馀人。
五十年,擢山西泽州知州。岁祲,发常平仓以贷民,克期输还无爽。又减耗羡,革陋规,省徭役,平物价,民情大悦。国珑尝以论事忤太原知府某,某嗾人诬揭之, 坐罢任。州民鸣钟鼓罢市,欲诣阙。既而得白,留原任。时平阳民变,巡抚檄国珑以兵往,国珑曰:“是速之乱也。”单骑驰赴,民皆额手曰:“佟公至,吾属无虑 矣!”乃安堵受抚。五十九年,以疾乞免。后以所属高平令亏帑被逮,责偿万金,民感其惠,捐金投州库代偿其半云。
陆师,字麟度,浙江归安人。少负文名。康熙四十年进士,授河南新安知县。修学校,集诸生治经,童子能应试者免其徭,民兴於学。响马贼季国玉为患久,捕诛 之。巡盐使者下县,取盐犯四十人。师曰:“律以人盐并获始为犯,今勘犯止二人,何滥为?”父忧归,在途,有六七骑挟弓矢,驱牛车,载妇女三十馀人,言归德 饥民,某将军买以归者也。师叱止之,令官还妇女於其家,白将军收其骑卒。或谓已去官胡忤将军,师曰:“知县一日未出境,忍以饥民妇女媚将军耶?”
服阕,补江苏仪徵。有盗引良民为党,师亲驰往捕,见坏器满地,言有暴客食此不偿值,因而斗毁。诘其人,状与盗肖,事得白。春徵,劝富户先输,秋则减其耗, 令自封投櫃。故事,驿夫临时取给铺户,仓猝滋扰。一切禁革,但令户日赋一钱归驿,商贾以安。扬州五县饥,大吏令县各以五千金籴穀备赈,具舟车往,则虚而 归。师察知府意欲县官借补所亏也,力争,於是五县皆得穀以赈。
卻盐商例餽,固请,乃籍其入以修学宫,具祭器乐舞,浚泮池,植桃李其上。修宋文天祥祠,又以其馀建仓廒,洁治囹圄。质库书票,故有月无日,勿论久近,皆取一月息。师辞其岁餽,令视他县月让五日。旧有猪税,下令蠲除之。
课最,行取擢吏部主事,升员外郎。掌选,有要人求官,力持不可。督山东矿务,条上开采无益,罢其役。还,擢御史,巡河、谳狱皆称职。康熙六十一年,河督陈鹏年疏请以师为山东兗沂曹道,未到官,卒。祀名宦祠。
龚鉴,字明水,浙江钱塘人。早与同郡杭世骏齐名。雍正初,以拔贡就选籍,授江苏甘泉知县。县新以江都析置,故脂膏之地,鉴耻为俗吏,一以子惠黎元、振兴文 教为己任。故某侍郎子与有旧,入谒,有所嘱,拒之。有同城官为大吏所昵,令伺察属吏者,有挟而请,又拒之;巨室延饮,又拒之。於是大江南北盛传甘泉令不近 人情,鉴益自刻苦,无一长物。
县境邵伯埭受高、宝诸湖之水,地卑下。鉴谓当於农隙运土筑高埂沿堤为防,以徐议沟洫。堤上即植桑,兴蚕事。其西境地高,浃旬不雨即龟坼,宜每一里为水塘以 蓄之。如是则高下之田俱无患。大吏韪之,然不能行。邵伯埭下有芒稻河,设闸泄水尤要。值大水泛溢,鉴冒雨至,呼闸官泄之。闸官以盐漕为言,不可。会总河嵇 曾筠视河至,鉴直陈,厉声诃闸官,曾筠即令启闸。又用鉴言,定盐漕船过湖需水不过六尺,过即启闸,无得藉口蓄水,为民田患。每岁晏,江都之鳏寡孤独多入甘 泉部中。
西湖圣因寺僧明慧者,恃前在内廷法会恩宠,干求遍於江、浙。一日以书币关白,鉴杖其使而遣之。事流传,上闻。世宗召明慧还京,锢不许出。当是时,甘泉令声 闻天下。在任六年,以父忧去官,贫,至无以葬。河南巡抚尹会一故为扬州守,雅与鉴善,招之,欲使主大梁书院,以修脯助葬。遂卒於河南。
鉴湛深经术,能摘先儒之误,顾书多未成。所成者毛诗疏说,阐明李光地之说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