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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命军机大臣字寄两广总督,照会安南国王。冬十二月,阮光缵呈覆,略曰:“小番世蒙天朝恩庇,旷格逾涯,无能酬报,思以慎守疆宇,永作屏翰。祗以本国极南 沿海农耐地初,有贼渠阮种,窃据其地,啸聚齐桅盗夥,数为海患。本国整饬海防,间收舱客,以离贼党,且助海面帆柁之役。伦贵利者,前居本国,随同商伴巡 防。讵料伊包藏祸心,私瞒小番,竟敢潜约匪船,越赴内洋,肆行劫掠。又擅造印劄,转相诳诱,情罪重大,实为法律所不容。小番不能先烛其奸,疏於钤束。仰蒙 圣慈普鉴,洞悉肫诚,训诲有加,天日垂照。恭绎圣谕,且感且悚。谨当遵奉彝训,靖守籓封,令本国巡海人员,严加警饬,密施钤勒,断不容结同匪夥,越境作 非,务期桂海永清,以上副圣天子怀柔之至德,是所自勉也。”帝以国王不知,赦之。二年,两广总督奏称,安南国王阮光缵差委官弁丁公雪等,带领兵船,拿获盗 犯黄柱、陈乐等六十馀名,解送内地。帝降敕褒赐,并颁赐如意、玉山、蟒锦、纱器,以示优奖。
初,阮光平既攻灭广南王阮某,阮某为黎王婿,妻黎氏有娠,逃於农耐,农耐为水真腊旧都,即嘉定省,今之西贡也。黎氏生子曰阮福映,本名种,潜匿民间。及 长,奔暹罗。暹罗王故与阮光平夙仇,乃以女弟归福映,助之兵,攻克农耐,据之,势渐强,号“旧阮”,而称阮光平父子为“新阮”,亦曰“西阮”。旧阮以复仇 为辞,夺其富春旧都,时嘉庆四年也。六年十一月,安南伪总兵陈天保携眷内投,始知安南与农耐兵争事。七年八月,农耐攻升隆城,阮光缵败走被擒。八月,阮福 映缚送莫观扶等三名来粤,并献其攻克富春时所获阮光缵封册、金印,奉表投诚。莫观扶等皆中国盗犯,受安南招往投顺,封东海王及总兵伪职者。帝以“从前阮光 平款阙内附,恩礼有加,阮光缵嗣服南交,复颁敕命,俾其世守勿替。乃薮奸窝盗,肆毒海洋,负恩反噬,莫此为甚!且印信名器至重,辄行舍弃潜逃,罪无可逭! 其命两广总督吉庆赴镇南关备边,俟阮福映攻复安南全境以闻。”十二月,阮福映灭安南,遣使入贡,备陈构兵始末,为先世黎氏复仇;并言其国本古越裳之地,今 兼并安南,不忘世守。乞以“南越”名国。帝谕以“南越”所包甚广,今两广地皆在其内,阮福映全有安南,亦不过交趾故地,不得以“南越”名国。八年,改安南 为越南国。六月,命广西按察使齐布森往封阮福映为越南国王。盖自阮光平篡黎氏十九年,复灭於阮福映,嗣后修职贡者为旧阮子孙矣。
九年,遣编置佐领及安插江宁、热河、张家口、奉天、黑龙江、伊犁等处安南人回国,赉银有差,并许黎维祁归葬。十一年,越南兴化镇目请以临安府所属六猛地方 外附,檄谕王自惩之。阮光缵遗族阮如权避捕投内地,两广总督吴熊光奏请发交阮福映。帝嫌其为属籓擒送逋逃,不许,亦不许其逼留内地。十四年,阮福映遣员至 谅山,赍送乾隆六十年锡封南掌国王敕印,帝嘉奖之。
阮福映之得国也,藉嘉定、永隆兵力居多,乃取二省为年号,曰嘉隆。在位十七年而薨,子福皎嗣。道光元年,遣广西按察使潘恭辰赍敕印往封阮福皎为越南国王。 九年,越南使臣请改贡道由广东水路,部议驳之。十九年,帝谕向来越南国二年一贡,四年遣使来朝一次,合两贡并进,嗣后改为四年遣使来贡一次,其贡物照两贡 并进之数减其半。福皎改元明命,在位二十一年。尝以兵夺高蛮国河仙一带地,分通境为三十省:曰富春,国都也;广南、广义二省为右圻;广治、广平二省为左 圻;平顺、富安、广和、边和、嘉定、安江、河仙、永隆、定祥九省为南圻;河静、海阳、广安、清化、乂安、南定、广平、兴安、河内、北宁、谅山、高平、太 原、山西、宣光、兴化十六省为北圻。后又以广义、广治各省过小,改为道。疆域较历世为大。惟宣光省西北直广西镇安府之南,有地曰保乐州,其酋农姓,系黎氏 旧臣,仍念故主,不服新王,越南仅羁縻处之。黎维昬子孙逃居老挝深山中,时思聚众复国,所谓黎王后也。其馀黎氏疏族,好滋事,俱安置平顺以南各省。又自 鄙其国文教之陋,奏请颁发康熙字典。其取士则用元制,以经义、诗赋考试。
道光二十一年,阮福皎薨,遣使告哀,诏停进贡方物,命广西按察使宝清往封其子福巿为越南国王。福巿改元绍治,在位七年。道光二十八年,薨,子福时嗣。凡朝 使册封,历世只在河内。河内即东京,其国建都处也。及阮福映得国,以东京屡毁於兵,而其先人世居岭南,遂迁都於富春省,改东京为河内省。封使至其国,仍循 例驻节於此。阮福时嗣位年幼,奏乞天使至其国都,由是广西按察使劳崇光至富春册封焉。
三十年,郑祖琛奏越南国王阮福时因先后奉到孝和睿皇后,宣宗成皇帝遗诏,拟请遣使恭进香礼,并进香品祭物,又赍递表文、贡物庆贺登极。帝谕孝和睿皇后、宣 宗成皇帝梓宫均已奉移陵寝,止其远来进香。其庆贺登极方物,亦无庸呈进。咸丰二年,论越南国明年例贡著於咸丰三年五月内到京。六年,谕越南国王阮福时以丁 巳年正贡届期,咨呈劳崇光奏请於何月进关。现在用兵诸省分尚未肃清,越南国此次例贡,著缓至下届两贡并进。
八年,法兰西夺取越南国西贡。先是,明季有法兰西天主教徒布教来安南。康熙五十九年,法兵舰俄罗地号泊交趾,士官三人登陆至平顺省,土人缚而献之王。舰长 与教师商,以重金赎归。此为法、越交涉之始。乾隆十四年,法王路易十五命皮易甫亚孛尔者为全权大臣,至顺化府谋通商,国王不许。乾隆十八年,越人大戮天主 教徒。五十一年,越内乱,阮岳自称王,阮光平使其子景叡诣法国乞援。翌年,遂订法越同盟之约,割昆仑岛之茶麟港於法。未几,爽约。嘉庆二十五年,法舰来越 南测量海口,国人激王杀法人狄亚氏。道光二十七年,法人以兵舰至茶麟港,大败越军,至是年遂径夺西贡,越南第一都会也。
咸丰十年,谕内阁:“刘长佑奏越南国入贡届期,现在广西军务未竣,道路不宁,其丁巳、辛酉两届例贡,暂行展缓。”同治元年,法国拿破仑第三以海军大举伐越 南,夺茶麟港,约割下交趾边和、嘉定、定祥三省,开通商三口,赔偿二千万佛郎,许其和。嘉定省即西贡所在也。二年,越南国王阮福时因奉到文宗显皇帝遗诏, 咨请遣使进香、表贺登极、贡方物,卻之。三年,越南乙丑例贡及上二届两贡仍命展缓。
六年冬,广西太平、镇安两府土匪蜂起,官军击之,败遁越南。七年,国王咨乞广西巡抚苏凤文代奏请兵援剿,帝命提督冯子材率三十营讨之。八年七月二十一日, 华军由镇南关进发。八月,贼酋吴鲲战北宁,伤於铳,饮孔雀血死,诸贼大惧,大兵至,遂乞降。冬,贼酋梁天锡西奔宣光,投归河阳贼首黄崇英。是年,法人割取 越南国安江、河仙、永隆三省,自是下交趾六省悉隶法版。九年,兴化省保胜贼首刘永福、太原省苏街贼首邓志雄皆来降。夏四月,黄崇英遁入保乐州白苗界内,提 督溤子材班师。
七月,师次龙州,而黄崇英复踞河阳,刘永福复踞兴化之保胜,邓志雄复踞太原之苏街。十月,降贼苏国汉乘夜袭陷谅山省城,北圻总统段寿死之。时广西候补道徐 延旭因事至谅山城外驱驴,调兵助越攻城,不克。十一月,贼酋阮四、陆之平、张十一等复踞高平省,越王复恳出师,帝命冯子材再督军出关,广西巡抚李福泰请 以广东候补道华廷杰襄办军事。十年夏,冯子材次龙州。四月二十一日,总兵刘玉成督诸将出关次北宁。九月,钦州知州陈某诱擒苏国汉,解送两广总督瑞龄,诛 之,其子苏亚邓遁入海,踞狗头山。道员华廷杰旋回广东。十一年,广西巡抚刘长佑檄道员覃远璡率勇十营办太平、镇安二府边防,冯子材亦调回防边。
十二年,华军将撤,法人突以兵船至河内省。国王咨称华总兵陈得贵派队押令放入。刘长佑据情奏闻,朝命革职提讯。法人遂招中国散勇及云南边境不逞之徒攻越南 各省,其守臣多降。至太原省,守臣招刘永福相助。法兵至,永福设伏败之,擒其帅安鄴,法人败退河内省,与王和。王遣其臣阮文祥与议,法人遂建馆河内,并於 白藤海口设关收税。初,贼首黄崇英为吴鲲中表,刘永福亦吴鲲之党。吴鲲死,其弟吴鲸合家自杀。黄崇英、刘永福素不相能,永福降,越南王授以三省提督之职, 黄崇英踞河阳为盗自若。十三年,刘长佑遣刘玉成将左军十营,道员赵沃将右军十营,由镇安府出关讨黄崇英。是年,法人逼令越南王公布天主教及红河通航二事, 红河即富良江也。旋又以保商为名,派兵驻守河内、海防诸地,且求开采红河上流矿山。光绪元年,赵沃连克底定县、襄安府各处,保乐州土民及白苗皆约降。崇英 率众来拒,旋遁去。赵沃督诸军攻克河阳老巢,贼党陈亚水降。七月,擒黄崇英戮之。二年春,班师。
七年,刘长佑移督云、贵,知法人志在得越南以窥滇、粤,上疏略曰:“边省者,中国之门户,外籓者,中国之籓篱。籓篱陷则门户危,门户危则堂室震。越南为 滇、粤之脣齿。泰西诸国,自印度及新加坡、槟榔屿设立埠头以来,法国之垂涎越南久矣。开市西贡,据其要害,复通悍贼黄崇英,规取东京,聚兵谋渡洪江以侵谅 山诸处,又欲割越南、广西边界地六百里为驻兵之所。臣时任广西巡抚,虽兵疲饷绌,立遣将卒出关往援。法人不悦,讦告通商衙门,谓臣包藏祸心,有意败盟。赖 毅皇帝察臣愚忠,乃得出助剿之师,内外夹击。越南招用刘永福,以折法将、沙酋之锋。广西两军,左路则提督刘玉成趋太原、北宁,右路则道员赵沃由兴化、宣光 分击贼党,直抵安边、河阳,破崇英巢穴,歼其渠魁。故法人寝谋,不敢遽肆吞并者,将逮一纪。然臣每详询边将,知法人之志在必得越南,以窥滇、粤之郊而通 楚、蜀之路,狡焉思启,祸近切肤。乃入秋以来,法国增加越南水师经费,其下议院议借二百五十万佛郎,经理东京海湾水师。其海军卿格罗爱逐日筹画东京兵事, 俟突尼斯案一结,即可进行,窃叹法人果蓄志而潜谋,嗜利而背约也。窃闻造此谋者为伯朗手般,在越南西贡为巡检司。开埠之后,招入土夷、客民众至百万,民情 渐洽,物产日增。柬埔寨所招商民,亦逾百万。运米出洋,岁百万石,所徵赋税入西贡库藏者,岁计佛郎二百五十万。柬埔本荒薮,开成通衢,车路方轨,沟渠修 濬,东埔人感法恩德,至原以六百万口献地归附,故伯朗手般以越南情形告其总统。富良江一带,法已驶船开市,议上溯以达澜沧江通中国之货,结楢方诸夷以窥 滇、粤边境,筑西贡至柬埔寨铁路,以避海道之迂绕。越南四境皆有法人之迹,政治不修,兵赋不足,势已危如累卵。今复兴兵吞噬,加以柬埔之叛民,势必摧败不 可支拄。同治十三年,法提督仅鸣砲示威,西三省已入於法人之手,而红海通舟,地险复失。所立条约,惟不肯与以东京,国势岌岌,恃此为犄角。若复失其东京, 即不穷极兵力图灭富春,已无能自立矣。臣以为法人此举,志吞全境。既得之后,必请立领事於蒙自等处,以攘山矿金锡之利,或取道川蜀以通江海,据列邦通商口 岸之上游。况滇南自同治以后,平定逆回,其馀党桀黠者,或潜窜越南山谷,或奔洋埠役於法人,军情虚实,边地情形,尽行泄漏,故时有夷人阑入滇以观形势。傥 法覆越南,逆党又必导之内寇,逞其反噬之谋。臣受任边防,密迩外寇,不敢闻而不告。”奏入,不报。
时驻英法使臣曾纪泽以越事迭与法廷辨诘,福建巡抚丁日昌亦疏法、越事以闻。帝命与北洋大臣李鸿章筹商办法,并谕沿江沿海督抚,密为筹办。八年二月,法人以 兵舰由西贡驶至海阳,谋取东京,直督张树声以闻,帝谕滇督相机因应。三月,移曾国荃督两广。法攻东京,破之,张树声奏令滇、粤防军严守城外,以剿办土匪为 名,藉图进步,并令广东兵舰出洋遥为声援。五月,滇督刘长佑遣道员沈寿榕带兵出境,与广西官军连络声势,保护越南。并奏言:“探闻法人破东京后,退驻轮 船,日日添兵,增招群盗,悬赏万金购刘永福,十万金取保胜州。又法领事破城后,劫掠商政衙门,传示各商,出入货税另有新章,现仍调取陆军趕造拖船,为西取 保胜之计。越王派其兵部侍郎陈廷肃接署河内总督,遣吏部尚书阮正等抵山西与黄佐炎等筹商御敌之策。各省巡抚、布、按大半与黄佐炎、刘永福同原决一死战。嗣 后统领防军提督黄桂兰报称刘永福驰赴山西,道经谅山,来见。比晓以忠义,感激奋发,据称分兵赴北宁助守保胜,万不使法人得逞,但兵力不足,望天朝为援。其 河内探报云,法人恐援兵猝至,当释所获之河内巡抚,交还城池仓库。巡抚不受,称法人违约弄兵,以死自誓,乃转交按察使。宗室阮霸复以火药轰毁东京,以免越 人复聚,且省兵力分守。其轮船或东下海阳,或分驶广南、西贡,俟添兵既集,从事上游。伏查法人焚掠东京,狡谋叵测,越南诸臣决计主战。山西为上通云南要 地,越军能悉力抵御,微特滇、粤边防可保,即越南大局,亦尚有振兴之期。而粤督与总署所议以滇、粤、桂三省兵力合规北圻一策,更可乘势早图,以杜窥伺。然 越国受制法人已久,人心恇怯,此次决战山西,期於必胜,稍有挠败,则大局不堪设想。盖山西有失,则法人西入三江口,不独保胜无复障蔽,而滇省自河底江以 下,皆须步步设防,益形劳费。以事机而论,中国有万难坐视之处,且不可待山西有失,始为事后之援。”旋召长佑入觐,以岑毓英署滇督。
刘永福者,广西上恩州人。咸丰间广西乱,永福率三百人出镇南关。时粤人何均昌据保胜,永福逐而去之,遂据保胜,所部旗皆黑色,号“黑旗军”。永福既立功, 越南授三省提督职,时时自备饷械剿匪,而黄佐炎皆匿不上闻,越臣亦多忌之,永福积怨於佐炎。佐炎为越南驸马,以大学士督师,督抚均受节制。冯子材为广西提 督时,佐炎以事来见,子材坐将台,令以三跪九叩见,佐炎衔之次骨。越难已深,国王阮福时愤极决战,责令佐炎督永福出师,六调不至。法军忌永福,故越王始终 倚任之。
先是,刘长佑命籓司唐炯率旧部屯保胜,曾国荃至粤,命提督黄得胜统兵防钦州,提督吴全美率兵轮八艘防北海,广西防军提督黄桂兰、道员赵沃相继出关,所谓三 省合规北圻也。时法人要中国会议越事,谕滇、粤筹画备议。法使宝海至天津,命北洋大臣会商越南通商分界事宜。吏部主事唐景崧自请赴越南招抚刘永福,帝命发 云南岑毓英差遣。九年正月,景崧乃假道越南入滇,先至粤谒曾国荃,韪其议,资之入越。见永福,为陈三策,言:“越为法逼,亡在旦夕,诚因保胜传檄而定诸 省,请命中国,假以名义,事成则王,此上策也;次则提全师击河内,驱法人,中国必助之饷,此中策也;如坐守保胜,事败而投中国,此下策也。”永福曰:“微 力不足当上策,中策勉为之。”
三月,法军破南定。帝谕广西布政使徐延旭出关会商,黄桂兰、赵沃筹防。李鸿章丁忧,夺情回北洋大臣任,鸿章恳辞。至是,命鸿章赴广东督办越南事宜,粤、 滇、桂三省防军均归节制。鸿章奏拟赴上海统筹全局。法使宝海在天津议约久不协,奉调回国,以参赞谢满禄代理。刘永福与法人战於河内之纸桥,大破法军,阵斩 法将李成利,越王封永福一等男。徐延旭奏留唐景崧防营效用,并陈永福战绩。帝促李鸿章回北洋大臣任,并询法使脱利古至沪状,令鸿章定期会议。脱利古询鸿 章:“是否助越?”鸿章仍以边界、剿匪为辞,而法兵已转攻顺化国都,迫其议约。鸿章与法新使德理议不就,法兵声言犯粤,广东戒严。总署致法使书,言:“越 南久列籓封,历经中国用兵剿匪,力为保护。今法人侵陵无已,岂能蔑视?倘竟侵我军驻扎之地,惟有决战,不能坐视。”帝谕徐延旭饬刘永福相机规复河内,法军 如犯北宁,即令接战。命滇督增兵防边,唐蜅迅赴前敌备战,并济永福军饷。旋命岑毓英出关督师。
法兵破越之山西省,粤势愈急,以彭玉麟为钦差大臣督粤师。彭玉麟奏:“法人逼越南立约,欲中国不预红河南界之地,及许在云南蒙自县通商,显系图我滇疆,冀 专五金之利。不特滇、粤边境不能解严,即广东、天津,亦须严备。”时越南王阮福时薨,无子,以堂弟嗣。法人乘越新丧,以兵轮攻顺化海口,入据都城。越南嗣 君在位一月,辅政阮说启太妃废之,改立阮福升。至是乞降於法,立约二十七条,其第一条即言中国不得干预越南事,此外政权、利权均归法人,逼王谕诸将退兵, 重在逐刘永福也。
滇抚唐炯屡促永福退兵,永福欲退驻保胜,黑旗将士皆愤怒。副将黄守忠言:“公可退保胜,请以全军相付,守山西。有功,公居之,罪归末将。”永福遂不复言 退。徐延旭奏言:“越人仓卒议和,有谓因故君未葬权顾目前者,有谓因废立之嫌,廷臣植党构祸者。迭接越臣黄佐炎等钞寄和约,越诚无以保社稷,中国又何以固 籓篱?越臣辄以俟葬故君即行翻案为词,请无撤兵。刘永福仍驻守山西,嗣王阮福升嗣位,具禀告哀,并恳准其遣使诣阙乞封。越国人心涣散,能否自立,尚未可 知。”并将法越和约二十七款及越臣黄佐炎来禀录送军机处。
两江总督左宗棠请饬前籓司王德榜募勇赴桂边扼扎。十一月,法人破兴安省,拘巡抚、布政、按察至河内枪毙之。进攻山西,破之,刘团溃,永福退守兴化城。十二 月,嗣王阮福升暴卒,或云畏法逼自裁,国人立前王阮福时第三继子为王,辅政阮说之子也。徐延旭奏报山西失守,北宁断无他虞,帝责其夸张。十年,唐景崧在保 胜上枢府书,言:“滇、桂两军偶通文报,为日甚迟,声势实不易连络。越南半载之内,三易嗣君,臣庶皇皇,类於无主。欲培其根本以靖乱源,莫如遣师直入顺 化,扶翼其君,以定人心而清匪党,敌焰庶几稍戢,军事亦易於措手。若不为籓服计,北圻沿边各省,我不妨直取,以免坐失外人。否则首鼠两端,未有不归於败者 也。”
刘永福谒岑毓英於家喻关,毓英极优礼之,编其军为十二营。法军将攻北宁,毓英遣景崧率永福全军赴援。桂军黄桂兰、赵沃方守北宁,山西之围,桂兰等坐视不 救,永福憾之深,景崧力解之,乃赴援。景崧劝桂兰离城择隘而守,桂兰不从。二月,法兵攻扶良,总兵陈得贵乞援,北宁师至,扶良已溃,法兵进逼北宁,黄桂 兰、赵沃败奔太原,刘永福亦坐视不救。徐延旭老病,与赵沃有旧,偏信之。赵沃庸懦,其将党敏宣奸,欺蔽延旭。敌犯北宁,敏宣先遁。陈得贵为冯子材旧部;骁 勇善战,子材曾劾延旭,延旭怨之,并怨得贵。及北宁陷,乃奏戮之,敏宣亦正法。延旭调度失宜,帝命革职留任。三月,命湖南巡抚潘鼎新办广西关外军务,接统 徐延旭军,黄桂兰惧罪仰药死。帝谕:“徐延旭株守谅山,仅令提督黄桂兰、道员赵沃驻守北宁,遇敌先溃,殊堪痛恨!徐延旭革职拿问,黄桂兰、赵沃溃败情形, 交潘鼎新查办。”以王德榜署广西提督,德榜辞不拜。唐炯革职拿问,以张凯嵩为云南巡抚。北宁败后,徐延旭以唐景崧护军收集败残,申明约束。时唐仁廉署广西 提督。法军由北宁进据兴化,别以兵舰八艘驶入中国海,窥厦门及上海吴淞口,沿海戒严,於是中、法和议起。
四月,李鸿章与法总兵福禄诺在天津商订条款,谕滇、桂防军候旨进止。鸿章旋以和约五款入告,大略言:“中国南界毗连北圻,法国任保护,不虞侵占。中国应许 於毗连北圻之边界,法、越货物听其运销,将来法与越改约,决不插入伤中国体面之语。”朝旨报可,予鸿章全权画押。既而法公使以简明条约法文与汉文不符相 诘,帝责鸿章办理含混,舆论均集矢鸿章,指为“通夷”。法使既藉端废约,帝令关外整军严防,若彼竟求犯,即与交绥。命岑毓英招刘永福率所部来归。潘鼎新 奏:“法兵分路图犯谷松、屯梅二处,桂军械缺粮乏,恐不可恃。”帝以其饰卸,责之。法兵欲巡视谅山,抵观音桥,桂军止之,令勿入。法将语无状,遂互击,胜 之。奏入,谕进规北宁,责法使先行开砲,应认偿。令告法外部止法兵,并谕我军:“如彼不来犯,不宜前进。”法使续请和议,帝谕桂军回谅山,滇军回保胜,不 得轻开衅。
法将孤拔欲以兵舰扰海疆,法使巴德诺逗留上海,不肯赴津,乃改派曾国荃全权大臣,陈宝琛会办,邵友濂、刘麟祥随同办理。谕言:“兵费、恤款万不能允。越南 须照旧封贡。刘永福一军,如彼提及,须由我措置。分界应於关外空地作为瓯脱。云南通商应在保胜,不得逾值百抽五。”六月,法将孤拔以兵监八艘窥闽海,欲 踞地为质,挟中国议约,何璟、张佩纶以闻。法舰攻台湾之基隆砲台,台抚刘铭传拒守。曾国荃、陈宝琛与法使议约於上海,国荃许给抚血卩费五十万,奉旨申斥。 约议久不就,乃一意主战。谕岑毓英令刘永福先行进兵,规复北圻,岑毓英、潘鼎新关内各军陆续进发。以法人失和,不告各国。
七月,法公使谢满禄下旗出京,帝乃宣谕曰:“越南为我封贡之国,二百馀年,载在史册,中、外咸知。法人先据南圻各省,旋又进据河内,戮其人民,利其土地, 夺其赋税。越南闇懦,私与立约,并未奏闻,挽回无及。越亦有罪,是以姑与包涵,不加诘问。光绪八年,法使宝海在天津与李鸿章议约三条,当与总理各国事务衙 门会商妥筹,法人又撤使翻覆。越之山西、北宁等省,为我军驻扎之地,清查越匪,保护属籓,与法国绝不相涉。本年二月间,法兵竟来扑犯,当经降旨宣示,正拟 派员进取,忽据伊国总兵福禄诺先向中国议和。其时法国因埃及之事岌岌可危,中国明知其势处迫逼,本可峻词拒绝,而仍示以大度,许其行成,特命李鸿章与议简 明条约五款,互相画押。谅山、保胜等军,应照议於定约三月后调回,迭经谕饬各防军扼扎原处,不准轻动开衅。诸军将士,奉令维谨。乃法国不遵定约,忽於闰五 月初一、初二等日,以巡边为名,直扑谅山防营,先行开砲轰击,我军始与之接仗,互有杀伤。法人违背条约,无端开衅,伤我官兵,本应以干戈从事。因念订约通 好二十馀年,亦不必因此尽弃前盟,仍准各国总理事务衙门与在京法使往返照会,情喻理晓,至再至三。闰五月二十四日,复明降谕旨,照约撤兵。昭示大信,所以 保全和局者,实属仁至义尽。法人乃竟始终怙饰,横索兵费,恣意要挟,辄於六月十五日占据台北基隆山砲台,经刘铭传迎剿获胜。本月初三日,何璟等甫接本领事 照会开战,而法兵已自马尾先期攻击,伤坏兵商各船。虽经官军焚毁法船,击坏雷艇,并阵毙法国兵官,尚未大加惩创。若再曲予含容,何以伸公论而顺人心?用特 揭其无理情节,布告天下。”
八月,谕岑毓英督饬刘永福及在防各营规复北圻,并谕潘鼎新饬各军联络声势,分路并进。提督苏元春与法军战於陆岸县,败之。十月,内阁学士周德润奏:“官军 进取越南,宜以正兵牵制河内之师,别用奇兵由车里趋老挝,走哀牢,以暗袭顺化,募用滇边土人,必能得力。”得旨交滇督详察筹办。是月,苏元春与法人战於纸 作社,阵斩法兵官四人。十一月,王德榜军大败於丰谷,苏元春不往援,唐景崧与刘永福、丁槐军攻宣光,力战大捷,优诏褒之。十二月十九日,法兵攻谷松,王德 榜以丰谷之败怨苏军不救,至是亦不往援,苏军败退威坡,谅山戒严。帝命冯子材帮办广西关外军务。二十九日,法军攻谅山,据之,潘鼎新等退驻镇南关,龙州大 震。唐景崧、刘永福、丁槐攻宣光,月馀不能下。谅山失守,岑毓英虑景崧等军断后援,令勿拚孤注,景崧不可。冯子材与法军战於文渊,互有杀伤。
十一年正月初九日,法兵攻镇南关,轰毁关门而去,提督杨玉科战殁。潘鼎新退驻海村,帝命戴罪立功。元春退驻幕府。王德榜自负湘中宿将,屡催援不至,鼎新劾 之,落职,所部归元春辖。法军攻刘永福於宣光,永福军溃。唐景崧退驻牧马,钦、廉防急。彭玉麟请调冯子材军防粤,朝旨令鼎新议,鼎新素不协於子材,乃命子 材行。子材以关外防紧,不肯退,玉麟乃令专顾桂防。鼎新师久无功,褫职,以李秉衡护理广西巡抚,苏元春督办广西军务。法兵既毁镇南关,逃军难民蔽江而下, 广西全省大震。子材至,乃力为安辑。
子材久驻粤西,素有威惠,桂、越民怀之,人心始定。乃於关内十里之关前隘,跨东西两岭间,筑长墙三里馀,外掘深堑,为扼守计,自率所部驻之,而令王孝祺勒 军屯其后为犄角。法兵扬言某日犯关,子材逆料其必先期至,乃议先发制敌,鼎新止之,子材力争,径率王孝祺军夜犯敌垒,杀敌甚多。法起谅山之众扑镇南关,子 材誓众曰:“法再入关,吾有何面目见粤人?必死拒之!”士气皆愤。法攻长墙,急砲猛烈,子材勒诸统将屹立接战,遇退后者手刃之。战酣,子材自开壁率两子相 荣、相华直冲敌军,诸军以子材年七十,奋身陷敌,皆感愤,殊死战。王孝祺、陈嘉率部将潘瀛、张春发等随其后,王德榜军旁至,夹击之,毙法兵无算。鏖战两 日,法军子弹尽,大败溃遁。子材率兵攻文渊,法军弃城走。诸军三路攻谅山,孝祺、德榜战尤力,连战皆捷。二月十三日,遂克谅山,法悉众遁。子材进军克拉 木,逼攻郎甲,王孝祺进军贵门关,尽复昔年所驻边地。越民立忠义五大团;二万馀人,皆建冯军旗帜。西贡亦闻风通款。自海通以来,中国与外国战,惟是役大 捷,子材之功也。
法兵六千犯临洮府,复分两队;一北趋珂岭、安平,一南趋缅旺、猛罗。滇督岑毓英命岑毓宝、李应珍等扼北路,王文山扼南路,而自率军当中路,皆有斩获。法军遂合趋临洮府,滇军拒战南北路,回军夹攻之,阵斩法将五人,法军大溃。
时法兵舰据台湾之澎湖。谅山既大捷,法人力介英人赫德向李鸿章议和,言法人交还基隆、澎湖,彼此撤兵,不索兵费。鸿章奏言:“澎湖既失,台湾必不可保,当 藉谅山一胜之威,与缔和约,则法不至再事要求。”朝廷纳其议,立命停战。临洮之战,乃在停战后电谕未达前也。鸿章遽请签约,令诸将皆退还边界,将士扼腕痛 愤,不肯退,彭玉麟、张之洞屡电力争。帝以津约断难失信,严谕遵办。法人要求逐刘永福於越南,张之洞乃拟令永福驻思、钦,永福坚不肯行,唐景崧危词胁之, 朝旨严切,乃勉归於粤,授总兵。冯子材奉督办廉、钦边防之命。约既成,越南遂归法国保护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