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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槐西杂志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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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铁厓词章奇丽,虽被文妖之目,不损其名。惟鞋杯一事,猥亵淫秽,可谓不韵之极,而见诸赋咏,传 为佳话。后来狂诞少年,竞相依仿,以为名士风流,殊不可解。闻一巨室,中元家祭,方举酒置案上,忽一杯声如爆竹,剨然中裂。莫解何故。久而知数日前其子邀 妓,以此杯效铁厓故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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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仙蝶,国子监瑞柏,仰邀圣藻, 人尽知之。翰林院金槐,数人合抱,瘿磊砢如假山,人亦或知之。礼部寿草,则人不尽知也。此草春开红花,缀如火齐,秋结实如珠,群芳谱、野菜谱皆未之载,不 知其名。或曰即田塍公道老--此草种两家田塍上,用识界限,犁不及则一茎不旁生,犁稍侵之即蔓延不止,反过所侵之数,故得此名。余谛审之,叶作锯齿,略相 似,花则不似,其说非也。在穿堂之北,治事处阶前,甬道之西,相传生自国初,岁久渐成藤本。今则分为二歧,枝格杈丫,挺然老木矣。曹地山先生名之曰长春 草,余官礼部尚书时,作木栏护之。门人陈太守渼,时官员外,使为之图,盖醲化湛深,和气涵育,虽一草一虫,亦各遂其生若此也。礼部又有连理槐,在斋戒处南 荣下,邹小山先生官侍郎,尝绘图题诗,今尚贮库中。然特大小二槐,相并而生,枝干互相缠抱耳。非真连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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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家言祈禳,佛家言忏悔,儒家则言修德以胜妖、二氏治其末,儒者治其本也。族祖雷阳公畜数羊,一羊忽人立而舞,众以为不祥,将杀羊,雷阳公曰:羊何能舞,有 凭之者也。石言于晋,左传之义明矣,祸已成欤,杀羊何益,祸未成而鬼神以是警余也,修德而已。岂在杀羊?自是一言一动,如对圣贤。后以顺治乙酉拔贡,戊子 中副榜,终于通判,讫无纤芥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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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从兄晓东言,雍正丁未会试 归,见一丐妇,口生于项上,饮啜如常人,其人妖也耶?余曰:此偶感异气耳,非妖也。骈拇枝指,亦异于众,可曰妖乎哉。余所见有豕两身一首者,有牛背生一足 者,又于闻家庙社会,见一人右手掌大如箕,指大如椎,而左手则如常,日以右手操笔鬻字画。使谈谶纬者见之,必曰此豕祸,此牛祸,此人疴也,是将兆某患。或 曰是为某事之应。然余所见诸异,讫毫无征验也,故余于汉儒之学最不信春秋阴阳、洪范五行,传于宋儒之学最不信河图洛书、皇级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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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 师孙端人先生,文章淹雅而性嗜酒,醉后所作,与醒时无异,馆阁诸公,以为斗酒百篇之亚也。督学云南时,月夜独饮竹丛下,恍惚见一人注视壶盏,状若朵颐,心 知鬼物,亦不恐怖,但以手按盏曰:今日酒无多,不能相让。其人瑟缩而隐。醒而悔之曰:能来猎酒,定非俗鬼,肯向我猎酒,视我亦不薄,奈何辜其相访意。市佳 酿三巨碗,夜以小几陈竹间,次日视之,酒如故。叹曰:此公非但风雅,兼亦狷介,稍与相戏,便涓滴不尝。幕客或曰:鬼神但歆其气,岂真能饮?先生慨然曰:然 则饮酒宜及未为鬼时,勿将来徒歆其气。先生侄渔珊,在福建学幕为余述之,觉魏晋诸贤,去人不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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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 塘俞君祺,偶忘其字,似是佑申也。乾隆癸未,在余学署,偶见其野泊不寐诗曰:芦荻荒寒野水平,四围唧唧夜虫声,长眠人亦眠难稳,独倚枯松看月明。余曰:杜 甫诗曰巴童浑不寝,夜半有行舟,张继诗曰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均从对面落笔,以半夜得闻,写出未睡,非咏巴童舟、寒山寺钟也。君用此法,可谓 善于夺胎,然杜、张所言是眼前景物,君忽然说鬼,不太鹘兀乎?俞君曰:是夕实遥见月下一人倚树立,似是文士,拟就谈以破岑寂,相去十余步,竟冉冉没,故有 此语。钟忻湖戏曰:云中鸡犬刘安过,月里笙歌炀帝归,唐人谓之见鬼诗,犹嫌假借。如公此作,乃真不愧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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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 丈易书言,闻诸海大司农曰:有世家子读书坟园,园外居民数十家,皆巨室之守墓者也。一日于墙缺见丽女露半面,方欲注视,已避去。越数日,见于墙外采野花, 时时凝睇望墙内,或竟登墙缺,露其半身,以为东家之窥宋玉也。颇萦梦想,而私念居此地者皆粗材,不应有此艳质。又所见皆荆布,不应此女独靓妆,心疑为狐 鬼,故虽流目送盼,而未通一词。一夕,独立树下,闻墙外二女私语,一女曰:汝意中人方步月,何不就之。一女曰:彼方疑我为狐鬼,何必徒使惊怖。一女又曰: 青天白日安有狐鬼,痴儿不解事至此。世家子闻之窃喜,褰衣欲出,忽猛省曰:自称非狐鬼,其为狐鬼也确矣。天下小人未有自称小人者,岂惟不自称,且无不痛诋 小人以自明非小人者,此魅用此术也。掉臂竟返。次日密访之,果无此二女,此二女亦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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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 林塘言,曩游秦陇,闻有猎者在少华山麓,见二人累然卧树下,呼之犹能强起。问何困踬于此,其一曰:吾等皆为狐魅者也,初,我夜行失道,投宿一山家,有一少 女绝妍丽,伺隙调我,我意不自持,即相媟狎,为其父母所窥,甚见詈辱,我拜跪,始免捶挞。既而闻其父母絮絮语,若有所议者。次日,竟纳我为婿,惟约山上有 主人女,须更番执役,五日一上直,五日乃返,我亦安之。半载后病瘵,夜嗽不能寝,散步林下,闻有笑语声,偶往寻视,见屋数楹有人,拥我妇坐石看月,不胜恚 忿,力疾欲与角,其人亦怒曰:鼠辈乃敢瞰我妇,亦奋起相搏。幸其亦病惫,相牵并仆,妇安坐石上,嬉笑曰:尔辈勿斗,吾明告尔,吾实往来于两家,皆托云上 直,使尔辈休息五日,蓄精以供采补耳。今吾事已露,尔辈精亦竭,无所用尔辈,吾去矣。奄忽不见,两人迷不能出,故饿踣于此,幸遇君等得拯也。其一人语亦 同。猎者食以乾秭,稍能举步,使引视其处,二人共诧曰:向者墙垣故土,梁柱故木,门故可开合,窗故可启闭,皆确有形质,非幻影也,今何皆土窟耶?院中地平 如砥,净如拭,今何土窟以外,崎岖不容足耶?窟广不数尺,狐自容可矣,何以容我二人,岂我二人之形亦为所幻化耶?一人见对面崖上有破磁,曰此我持以登楼, 失手所碎,今峭壁无路,当时何以上下耶?四顾徘徊,皆惘惘如梦,二人恨狐女甚,请猎者入山捕之。猎者曰:邂逅相遇,便成佳偶,世无此便宜事,事太便宜,必 有不便宜者存。鱼吞钩贪饵故也,猩猩刺血,嗜酒故也,尔二人宜自恨,亦何恨于狐。二人乃悯默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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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塘又言,有少年为狐所媚,日渐羸困,狐犹时时来。后复共寝,已疲顿不能御女,狐乃披衣欲辞去,少年泣涕挽留,狐殊不顾,怒责其寡情,狐亦怒曰:与君本无夫 妇义,特为采补来耳。君膏髓已竭,吾何所取而不去?此如以势交者,势败则离,以财交者,财尽则散。当其委曲相媚,本为势与财,非有情于其人也。君于某家某 家,皆向日附门墙,今何久绝音问耶,乃独责我?其音甚厉,侍疾者闻之皆太息。少年乃反面向内,寂无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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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旭初言,见扶乩者,其仙自称张紫阳,叩以悟真篇,弗能答也,但判曰金丹大道,不敢轻传而已。会有仆妇窃资逃,仆叩问尚可追捕否,仙判曰:尔过去生中,以财 诱人,买其妻,又诱之饮博,仍取其财,此人今世相遇,诱汝妇逃者,买妻报;并窃资者,取财报也。冥数先定,追捕亦不得,不如已也。旭初曰:真仙自不妄语, 然此论一出,凡奸盗皆诿诸夙因,可勿追捕,不推波助澜尔。乩不能答,有疑之者曰:此扶乩人多从狡狯恶少游,安知不有人匿仆妻,而教之作此语?阴使人侦之, 薄暮果赴一曲巷,登屋脊密伺,则聚而呼卢,仆妇方艳饰行酒矣。潜呼逻卒围所居,乃弭首就缚。律禁师巫,为奸民窜伏其中也。蓝道行尝假此术以败严嵩。论者不 甚以为非,恶嵩故也。然杨沈诸公,喋血碎首而不能争者,一方士从容谈笑,乃制其死命,则其力亦大矣。幸所排者为嵩,使因而排及清流,虽韩范富欧阳,能与枝 梧乎?故乩仙之术,士大夫偶然游戏,倡和诗词,等诸观剧,则可。若借卜吉凶,君子当怖其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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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叔梅庵公曰:淮镇人家有空屋五间,别为院落,用以贮杂物,儿童多往嬉游,跳掷践踏,颇为喧扰,键户禁之,则窃逾短墙入。乃大书一贴粘户上,曰此房狐仙所 住,毋得秽污,姑以怖儿童云尔。数日后,夜闻窗外语:感君见招,今已移入,当为君坚守此院也。自后人有入者,辄为砖瓦所击,并僮奴运杂物者,亦不敢往,久 而不治,竟全就圮颓。狐仙乃去。此之谓妖由人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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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有庄在沧州 南,曰上河涯,今鬻之矣。旧有水明楼五楹,下瞰卫河,帆墙来往栏楯下,与外祖雪峰张公家度帆楼,皆游眺佳处。先祖母太夫人夏月每居是纳凉,诸孙更番随侍 焉。一日,余推窗南望,见男妇数十人登一渡船,缆已解,一人忽奋拳,击一叟落近岸浅水中,衣履皆濡,方坐起愤詈,船已鼓棹去。时卫河暴涨,洪波直泻,汹涌 有声,一粮艘张双帆顺流来,急如激箭,触渡船碎如柹,数十人并没,惟此叟存。乃转怒为喜,合掌诵佛号。问其何适,曰:昨闻有族弟得二十金,鬻童养媳为人 妾,以今日成券,急质田得金如其数,赍之往赎耳。众同声曰:此一击,神所使也。促换渡船送之过。时余方十岁,但闻为赵家庄人,惜未问其名姓,此雍正癸丑 事。又先太夫人言,沧州人有逼嫁其弟妇,而鬻两侄女于青楼者,里人皆不平,一日,腰金贩绿豆,泛巨舟诣天津,晚泊河干,坐船舷濯足,忽西岸一盐舟,纤索中 断,横扫而过。两舷相切,自膝以下筋骨糜碎如割截,号呼数日乃死。先外祖一仆闻之,急奔告曰:某甲得如是惨祸,真大怪事。先外祖徐曰:此事不怪,若竟不如 此,反是怪事。此雍正甲辰乙巳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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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河王洪绪言,高川刘某住 屋七楹,自居中三楹,东厢三楹以妻殁无葬地,停柩其中。西厢二楹,幼子与其妹居之。一夕,闻儿啼甚急,而不闻妹语,疑其在灶室未归,从窗罅视已息灯否,月 明之下,见黑烟一道,蜿蜒从东厢户下出,萦绕西厢窗下,久之不去。迨妹醒拊儿,黑烟乃冉冉敛入东厢去,心知妻之魂也。自后每月夜闻儿啼,潜起窥视,所见皆 然。以语其妹,妹为之感泣。悲哉,父母之心,死尚不忘其子乎?人子追念其父母,能如是否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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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 师桂林吕公闇斋言,其乡有官邑令者,莅任之日,梦其房师某公,容色憔悴,若重有忧者,邑令蹙然迎拜曰:旅榇未归,是诸弟子之过也,然念之未敢忘,今幸托荫 得一官,将拮据营窀穸矣。盖某公卒于戍所,尚浮厝僧院也。某公曰:甚善,然归我之骨,不如归我之魂,子知我骨在滇南,不知我魂羁于此也。我初为此邑令,有 试垦汙莱者,吾误报升科,诉者纷纷,吾心知其词直,而恐干吏议,百计回护,使不得申,遂至今为民累,土神诉与东岳,岳神谓事由疏舛,虽无自利之心,然恐以 检举妨迁擢,则其罪与自利等,牒摄吾魂,羁留于此,待此浮粮减免,然后得归。困苦饥寒,所不忍道,回思一时爵禄,所得几何,而业海茫茫,竟杳无崖岸,诚不 胜泣血椎心。今幸子来官此,傥念平生知遇,为吁请蠲除,则我得重入转轮,脱离鬼趣,虽生前遗蜕,委诸蝼蚁,亦非所憾矣。邑令检视旧牍,果有此事,后为宛转 请豁,又恍惚梦其来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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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河及方言曰:说鬼者多诞,然亦有理 似可信者,雍正乙卯七月,泊舟静海之南,微月朦胧,散步岸上,见二人坐柳下对谈,试往就之,亦欣然延坐。谛听所说,乃皆幽冥事,疑其为鬼,瑟缩欲遁,二人 止之曰:君勿讶,我等非鬼,一走无常,一视鬼者也。问何以能视鬼,曰:生而如是,莫知所以然。又问何以走无常,曰梦寝中忽被拘役,亦莫知所以然也。共话至 二鼓,大抵缕陈报应。因问冥司以儒理断狱耶?以佛理断狱耶?视鬼者曰:吾能见鬼。而不能与鬼语,不知此事。走无常曰:君无须问此,只问己心,问心无愧,即 阴律所谓善,问心有愧,即阴律所谓恶,公是公非,幽明一理,何分儒与佛乎?其说平易,竟不类巫觋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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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有视鬼者曰:鬼亦恒憧憧扰扰,若有所营,但不知所营何事,亦有喜怒哀乐,但不知其何由。大抵鬼与鬼竞,亦如人与人竞耳。然微阴不足敌盛阳,故莫不畏人,其 不畏人者,一由人据所居,鬼刺促不安,故现变相驱之去;一由祟人求祭享,一由桀骜强魂,戾气未消,如人世无赖,横行为暴,皆遇气旺者避,遇运蹇者乃敢侵。 或有冤魂厉魄,得请于神,报复以申积恨者,不在此数。若夫欲心所感,淫鬼应之,杀心所感,厉鬼应之,愤心所感,怨鬼应之,则皆由其人之自召,更不在此数 矣。我尝清明上冢,见游女踏青,其妖媚弄姿者,诸鬼随之嬉笑,其幽闲贞静者,左右无一鬼。又尝见学宫有数鬼,教谕鲍先生出--先生讳梓,南宫人,官献县教 谕,载县志循吏传。则瑟缩伏草间。训导某先生出,则跳掷自如,然则鬼之敢侮与否,尤视乎其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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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姬之母沈媪言,盐山有刘某者,患癃闭,百药不验。一夕,梦神语曰:铜头煅灰酒服之即通。问铜头何物,曰:汝辈所谓蝼蛄也。试之果愈。余谓此湿热蕴结,以湿热攻湿热,借其窜利下行之性耳。若州都之官,气不能化,则求之于本原,非此物所能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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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 铁幢副宪言,有夜行者于竹林边见一物,似人非人,蠢蠢然摸索而行,叱之不应,知为精魅,拾瓦石击之,其物化为黑烟,缩入林内,啾啾作声曰:我缘宿业堕饿鬼 道中,既瞽且聋,艰苦万状,公何忍复相逼。乃委之而去。余滦阳消夏录中记王菊庄所言女鬼,以巧于谗构受哑报,此鬼受聋瞽报,其聪明过甚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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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 师汪文端公言,有欲谋害异党者,苦无善计,有黠者密侦知之,阴裹药以献曰:此药入腹即死,然死时情状,与病卒无异,虽蒸骨验之,亦与病卒无异也。其人大 喜,留之饮。归则以是夕卒矣。盖先以其药饵之为灭口计矣。公因太息曰:献药者杀人以媚人,而先自杀也。用其药者,先杀人以灭口,而口终不可灭也。纷纷机械 何为乎?张樊川前辈时在坐,因言,有好娈童者,悦一宦家子,度无可得理,阴属所爱姬托媒妪招之,约会于别墅,将执而胁污焉,届期闻已至,疾往掩捕,突失足 堕荷塘板桥下,几于灭顶,喧呼掖出,则宦家子已遁,姬已鬓乱钗横矣。盖是子美秀,甚姬亦悦之故也。后无故开阁放此姬,婢妪乃稍泄其事。阴谋者鬼神所忌,殆 不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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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者顾媪,持一旧磁器求售,似笔洗而略浅,四周内外 及底皆有盷色,似哥窑而无冰纹,中平如砚,独露磁骨,边线界画甚明,不出入毫发,殊非剥落,不知何器,以无用还之。后见广异志,载嵇胡见石室道士案头朱笔 及杯语,乾巽子载,何让之所见天狐有朱盏笔砚语,又逸史载叶法善有持朱钵画符语。乃悟唐以前无朱砚,点勘文籍,则研朱于杯盏;大笔濡染,则贮朱于钵。杯盏 略小而口哆,以便掭笔;钵稍大而口敛,以便多注浓沈也。顾媪所持,盖即朱盏,向来赏鉴家未及见耳,急呼之来,问此盏何往。曰:本以三十钱买得,云出自井 中,因公斥为无用,以二十钱卖诸杂物摊上,今将及一年,不能复问所在矣。深为惋惜。世多以高价市赝物,而真古器或往往见摈。余尚非规方竹漆断纹者,而交臂 失之尚如此,然则蓄宝不彰者,可胜数哉!余后又得一朱盏,制与此同,为陈望之抚军持去。乃知此物世尚多有,第人不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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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 师介公野园言,亲串中有不畏鬼者,闻有凶宅,辄往宿,或言西山某寺后阁,多见变怪,是岁值乡试,因僦住其中。奇形诡状,每夜环绕几榻间,处之恬然,然亦弗 能害也。一夕月明,推窗四望,见艳女立树下,咥然曰:怖我不动,来魅我耶?尔是何怪,可近前。女亦咥然曰:尔固不识我,我尔祖姑也,殁葬此山,闻尔日日与 鬼角,尔读书十余年,将徒博一不畏鬼之名耶?抑亦思奋身科目,为祖父光,为门户计耶?今夜而斗争,昼而倦卧,试期日近,举业全荒,岂尔父尔母遣尔裹粮入山 之本志哉!我虽居泉壤于母家,不能无情,故正言告尔,尔试思之。言讫而隐。私念所言颇有理,乃束装归,归而详问父母,乃无是祖姑。大悔顿足曰:吾乃为黠鬼 所卖,奋然欲再往,其友曰:鬼不敢以力争,而幻其形以善言解,鬼畏尔矣,尔何必追穷寇。乃止。此友可谓善解纷矣。然鬼所言者正理也,正理不能禁,而权词能 禁之,可以悟销熔刚气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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