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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侍郎夫人卒,盖棺以后,方陈祭祀,忽一白鸽飞入帏,寻视无睹。睭扰间,烟焰自棺中涌出,连甍累 栋,顷刻并焚。闻其生时御下严,凡买女奴,成券入门后,必引使长跪,先告戒数百语,谓之教导教导,后即褫衣反接,挞百鞭,谓之试刑。或转侧,或呼号,挞弥 甚,挞至不言不动,格格然如击木石,始谓之知畏。然后驱使。安州陈宗伯夫人,先太夫人姨也,曾至其家,常曰:其僮仆婢媪,行列进退,虽大将练兵无如是之整 齐也。又余常至一亲串家,丈人行也。入其内室,见门左右悬二鞭,穗皆有血迹,柄皆光泽可鉴。闻其每将就寝,诸婢一一缚于凳,然后覆之以衾,防其私遁或自戕 也。后死时,两股疽溃露骨,一若杖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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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曹案牍,多被殴后以伤风死者,在保辜限内,于律不能不拟抵。吕太常含晖尝刊秘方,以荆芥黄蜡鱼鳔三味,鱼鳔炒黄色,各五钱,艾叶三片,入无灰酒一碗,重汤煮一炷香,热饮之,汗出立愈。惟百日以内,不得食鸡肉。后其子慕堂,登庚午贤书,人以为刊方之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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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 阳杂俎载骰子咒曰:伊帝弥帝弥揭罗帝,诵至十万遍,则六子皆随呼而转。试之,或验或不验,余谓此犹诵驴字治病耳。大抵精神所聚,气机应之,气机所感,鬼神 通之,所谓至诚则金石为开也。笃信之则诚,诚则必动,姑试之则不诚,不诚则不动。凡持炼之术,莫不如是,非独此咒为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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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仆兰桂言,初至京师,随人住福清会馆,门以外皆丛冢也,一夜月黑,闻汹汹喧呶声,哭泣声,又有数人劝谕声,念此地无人,是必鬼斗。自门隙窃窥,无所睹。屏 息谛听,移数刻,乃一人迁其妇柩,误取他家柩去,妇故有夫,葬亦相近,谓妇为此人所劫,当以此人妇相抵,妇不从而诟争也。会逻者鸣金过,乃寂无声。不知其 作何究竟,又不知此误取之妇,他年合窆又作何究竟也。然则谓鬼附主而不附墓,其不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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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 惇有佃户孙某,善鸟铳,所击无不中。尝见一黄鹂,命取之。孙启曰:取生者耶?死者耶?问铁丸冲击,安能预决其生死,曰:取死者直中之耳,取生者则惊使飞而 击其翼。命取生者,举手铳发,黄鹂果堕,视之一翼折矣,其精巧如此。适一人能诵放生咒,与约曰:我诵咒三遍,尔百击不中也。试之果然。后屡试之,无不验。 然其词鄙俚,殆可笑。噱不识何以能禁制。又凡所闻禁制诸咒,其鄙俚大抵皆似此。而实皆有验,均不测其所以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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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 葛山先生曰:吾校四库书,坐讹字夺俸者数矣。惟一事深得校书力。吾一幼孙,偶吞铁钉,医以朴硝等药,攻之不下,日渐睮弱。后校苏沈良方,见有小儿吞铁物 方,云剥新炭皮,研为末,调粥三碗,与小儿食,其铁自下,依方试之,果炭屑裹铁钉而出。乃知杂书亦有用也。此书世无传本,惟永乐大典收其全部。余领书局 时,属王史亭排纂成帙。苏沈者,苏东坡,沈存中也。二公皆好讲医药,宋人集其所论,为此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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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 守甫,德州老医也,往来余家,余幼时犹及见之,忆其与先姚安公言,常从平原诣海丰,夜行失道,仆从皆迷。风雨将至,四无村墟,望有废寺,往投暂避。寺门虚 掩,而门扉隐隐有白粉大书字,敲火视之,则此寺多鬼,行人勿住二语也。进退无路,乃推门再拜曰:过客遇雨,求神庇荫,雨止即行,不敢久稽。闻承尘板上语 曰:感君有礼,但今日大醉,不能见客,奈何。君可就东壁坐,西壁蝎窟,恐遭其螫,渴勿饮檐溜,恐有蛇涎。殿后酸梨已熟,可摘食也。毛发植立,噤不敢语。雨 稍止,即惶遽拜谢出,如脱虎口焉。姚安公曰:题门榜示,必伤人多矣,而君得无恙,且得其委曲告语,盖以礼自处,无不可以礼服者。以诚相感,无不可以诚动 者。虽异类无间也。君非惟老于医,抑亦老于涉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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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导江言, 新泰一书生,赴省乡试,去济南尚半日程,与数友乘凉早行,黑暗中有二驴追逐行,互相先后,不以为意也。稍辨色后,知为二妇人,既而审视,乃一妪,年约五六 十,肥而黑,一少妇年约二十,甚有姿首。书生频目之,少妇忽回顾失声曰:是几兄耶?生错愕不知所对。少妇曰:我即某氏表妹也,我家法中表,兄妹不相见,故 兄不识妹,妹则尝于帘隙窥兄,故相识也。书生忆原有表妹嫁济南,因相款语,问早行何适。曰:昨与妹婿往问舅母疾,本拟即日返,舅母有讼事,浼妹婿入京,不 能即归。妹早归为治装也。流目送盼,情态嫣然,且微露十余岁时,一见相悦意。书生心微动,至路歧,邀至家具一饭,欣然从之。约同行者晚在某所候至。钟动不 来,次日亦无耗,往昨别处循歧路寻之,得其驴于野田中,鞍尚未解,遍物色村落间,绝无知此二妇者。再询访得其表妹家,则表妹殁已半年余,其为鬼所惑,怪所 啖,抑或为盗所诱,均不可知。而此人遂长已矣。此亦足为少年佻薄者戒也。时方可村在座,言游秦陇时,闻一事与此相类,后有合窆于妻墓者,启圹则有男子尸在 焉,不知地下双魂,作何相见。焦氏易林曰:两夫共妻,莫适为雌,若为此占矣。戴东原亦在座,曰:后汉书尚有三夫共妻事,君何见不广耶?余戏曰:二君勿喧, 山阴公主面首三十人,独忘之欤?然彼皆不畏其夫者,此鬼私藏少年,不虑及后来之合窆,未免纵欲忘患耳。东原喟然曰:纵欲忘患,独此鬼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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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 说称娈童始黄帝--钱詹事辛楣如此说。辛楣能举其书名,今忘之矣--殆出依托。比顽童始见商书,然出梅赜伪古文,亦不足据。逸周书称美男破老,殆指是乎? 周礼有不男之讼,注谓天阉不能御女者。然自古及今,未有以不能御女成讼者;经文简质,疑其亦指此事也。凡女子淫佚,发乎情欲之自然,娈童则本无是心,皆幼 而受绐,或势劫利饵言。相传某巨室喜狎狡童,而患其或愧拒,乃多买端丽小儿未过十岁者;与诸童盙戏时,使执烛侍侧,种种淫状,久而见惯,视若当然,过三数 年,稍长可御,皆顺流之舟矣。有所供养僧规之曰:此事世所恒有,不能禁檀越不为,然因其自愿,譬诸挟妓,其过尚轻;若处心积虑,凿赤子之天真,则恐干神 怒,某不能从。后卒罹祸,夫术取者造物所忌,况此事而以术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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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 光王莽河,即胡苏河也,旱则涸,水则涨,每病涉焉。外舅马公周箓言雍正末,有丐妇一手抱儿,一手扶病姑,涉此水,至中流,姑蹶而仆,妇弃儿于水,努力负姑 出,姑大诟曰:我七十老妪,死何害,张氏数世,待此儿延香火,尔胡弃儿以拯我,斩祖宗之祀者尔也。妇泣不敢语,长跪而已。越两日,姑竟以哭孙不食死,妇呜 咽不成声,痴坐数日亦立槁。不知其何许人,但于其姑詈妇时,知为姓张耳。有著论者,谓儿与姑较,则姑重,姑与祖宗较,则祖宗重,使妇或有夫,或尚有兄弟, 则弃儿是。既两世穷嫠,止一线之孤子,则姑所责者是。妇虽死有余悔焉。姚安公曰:讲学家责人无已时。夫急流汹涌,少纵即逝,此岂能深思长计时哉。势不两 全,弃儿救姑,此天理之正,而人心之所安也。使姑死而儿存,终身宁不耿耿耶?不又有责以爱儿弃姑者耶?且儿方提抱,育不育未可知,使姑死而儿又不育,悔更 何如耶?此妇所为,超出恒情已万万,不幸而其姑自殒,以死殉之,其亦可哀矣。犹沾沾焉而动其喙,以为精义之学,毋乃白骨衔冤,黄泉赍恨乎?孙复作春秋尊王 发微,二百四十年内,有贬无褒。胡致堂作读史管见,三代以下无完人。辨则辨矣,非吾之所欲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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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 石洲言,朱明经静园,与一狐友。一日,饮静园家,大醉睡花下,醒而静园问之曰:吾闻贵族醉后多变形,故以衾覆君而自守之,君竟不变,何也?曰:此视道力之 浅深矣,道力浅者能化形幻形耳,故醉则变,睡则变,仓皇惊怖则变;道力深者能脱形,犹仙家之尸解,已归人道,人其本形矣,何变之有。静园欲从之学道,曰: 公不能也,凡修道人易而物难,人气纯,物气驳也;成道物易而人难,物心一,人心杂也。炼形者先炼气,炼气者先炼心,所谓志气之帅也。心定则气聚而形固,心 摇则气涣而形萎。广成子之告黄帝,乃道家之秘要,非庄叟寓言也。深岩幽谷,不见不闻,惟凝神导引,与天地阴阳往来消息,阅百年如一日,人能之乎?朱乃止。 因忆丁卯同年某御史,尝问所昵伶人曰:尔辈多矣,尔独擅场,何也?曰:吾曹以其身为女,必并化其心为女,而后柔情媚态,见者意消。如男心一线犹存,则必有 一线不似女,乌能争蛾眉曼睯之宠哉。若夫登场演剧为贞女,则正其心,虽笑谑亦不失其贞;为淫女,则荡其心,虽庄坐亦不掩其淫;为贵女,则尊重其心,虽微服 而贵气存;为贱女,则敛抑其心,虽盛妆而贱态在;为贤女,则柔婉其心,虽怒甚无遽色;为悍女,则拗戾其心,虽理诎无巽词。其他喜怒哀乐,恩怨爱憎,一一设 身处地,不以为戏,而以为真,人视之竟如真矣。他人行女事而不能存女心,作种种女状而不能有种种女心,此我所以独擅场也。李玉典曰:此语猥亵不足道,而其 理至精。此事虽小,而可以喻大。天下未有心不在是事而是事能诣极者,亦未有心心在是事而是事不诣极者,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心心在一职,其职必举。小而 僚之丸,扁之轮,大而皋夔稷契之营四海,其理一而已矣。此与炼气炼心之说,可互相发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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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 洲又言,一书生家有园亭,夜雨独坐,忽一女子搴帘入,自云家在墙外,窥宋已久,今冒雨相就,书生曰:雨猛如是,尔衣履不濡,何也?女词穷,自承为狐。问此 间少年多矣,何独就我?曰前缘。问此缘谁所记载,谁所管领,又谁以告尔,尔前生何人,我前生何人,其结缘以何事,在何代何年,请道其详。狐仓卒不能对,嗫 嚅久之曰:子千百日不坐此,今适坐此,我见千百人不相悦,独见君相悦,其为前缘审矣,请勿拒。书生曰:有前缘者必相悦,吾方坐此,尔适自来,而吾漠然心不 动,则无缘审矣,请勿留。女趑趄间,闻窗外呼曰:婢子不解事,何必定觅此木强人。女子举袖一挥,灭灯而去。或云是汤文正公少年事。余谓狐魅岂敢近汤公,当 是曾有此事,附会于公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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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多野牛,似常牛而高大,千百 为群,角利如矛。睰其行,以强壮者居前,弱小者居后,自前击之,则驰突奋触,铳炮不能御,虽百炼健卒,不能成列合围也;自后掠之,则绝不反顾,中推一最巨 者,如蜂之有王,随之行止。尝有一为首者,失足落深涧,群牛俱随之投入,重叠殪焉。又有野骡野马,亦作队行,而不似野牛之悍暴,见人辄奔,其状真骡真马 也。惟被以鞍勒,则伏不能起。然时有背带鞍花者--鞍所磨伤之处,创愈则毛作白色,谓之鞍花。又有蹄嵌踣铁者,或曰山神之所乘,莫测其故,久而知为家畜骡 马,逸入山中,久而化为野物,与之同群耳。骡肉肥脆可食,马则未见食之者。又有野羊,汉书西域传,所谓睱羊也。食之与常羊无异。又有野猪,猛鸷亚于野牛, 毛革至坚,枪矢弗能入,其牙癉于利刃,马足触之皆中断。吉木萨山中有老猪,其巨如牛,人近之辄被伤,常率其族数百,夜出暴禾稼,参领额尔赫图牵七犬入山 猎,猝与遇,七犬立为所啖,复厉齿向人,鞭马狂奔乃免。余拟植木为栅,伏巨炮其中,伺其出击之,或曰傥击不中,则其牙拔栅,如拉朽,栅中人危矣。余乃止。 又有野驼,止一峰,脔之极肥美,杜甫丽人行所谓紫驼之峰出翠釜,当即指此。今人以双峰之驼为八珍之一,失其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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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槐亭言,即墨有人往劳山,寄宿山家,所住屋有后门,门外缭以短墙,为菜圃。时日已薄暮,开户纳凉,见墙头一靓妆女子,眉目姣好,仅露其面,向之若微笑。方 凝视间,闻墙外众童子呼曰:一大蛇身蟠于树,而首阁于墙上,乃知蛇妖幻形,将诱而吸其血也。仓皇闭户,亦不知其几时去,设近之则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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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 工钱生--钱生尝客裘文达公家,日相狎习,而忘问名字乡里。言其乡有人家酷贫,佣作所得,悉以与其寡嫂,嫂竟以节终。一日在烛下拈睲线,见窗隙一人面,其 小如钱,目炯炯内视,急探手攫得之,乃一玉孩,长四寸许,制作工巧,土蚀斑然,乡僻无售者,仅于质库得钱四千。质库置椟中,越日失去,深惧其来赎。此人闻 之曰:此本怪物,吾偶攫得,岂可复胁取人财。具述本末,还其质券。质库感之,常呼令佣作,倍酬其直,且岁时周恤之,竟以小康。裘文达公曰:此天以报其友爱 也。不然,何在其家不化去,到质库始失哉。至慨还质券,尤人情所难,然此人之绪余耳。世未有锲薄奸黠而友于兄弟者,亦未有友于兄弟而锲薄奸黠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