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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姑妄听之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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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 人郝瑷,孟县人,余己卯典试所取士也。成进士,授进贤令,菲衣恶食,视民事如家事,仓库出入,月月造一册,预储归途舟车费,扃一笥中,虽窘急不用铢两,囊 箧皆结束室中,如治装状,盖无日不为去官计。人见其日日可去官,亦无如之何,后患病乞归,不名一钱,以授徒终于家。闻其少时,值春社游人如织,见一媪将二 女村妆野服,而姿致天然,瑷与同行,未尝侧盼,忽见妪与二女踏乱石,横行至绝涧,鹄立树下,怪其不由人径,若有所避。转凝睇视之,媪从容前致词曰:节物暄 妍,率儿辈踏青,各觅眷属,以公正人不敢近,亦乞公毋近儿辈,使剌促不宁。瑷悟为狐魅,掉臂去之。然则花月之妖,为人心自召,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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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兰伐官木者,遥见对山有数虎,悬崖削壁,非迂回数里不能至,人不畏虎,虎亦不畏人也。俄见别队伐木者,冲虎径过,众顿足危栗,然人如不见虎,虎如不见人 也。数日后,相晤话及。别队者曰:是日亦遥见众人,亦似遥闻呼噪声,然所见乃数巨石,无一虎也。是殆命不遭咥乎。然命何能使虎化石,其必有司命者矣。司命 者空虚无朕,冥漠无知,又何能使虎化石,其必天与鬼神矣。天与鬼神能司命,而顾谓天即理也,鬼神二气之良能也。然则理气浑沦,一屈一伸,偶遇斯人怒而搏 者,遂峙而嶙峋乎?吾无以测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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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高冠瀛,以梦高江村而 生,故亦名士奇。笃学能文,小试必第一,而省闱辄北,竟坎壈以终。年二十余时,日者推其命,谓天官文昌魁星贵人,皆集于一宫,于法当以鼎甲入翰林,而是岁 只得食饩,计其一生遭遇,亦无更得志于食饩者。盖其赋命本薄,故虽极盛之运,所得不过如是也。田白岩曰:张文和公八字,日者以其一生仕履,较量星度,其开 坊仅抵一衿耳。此与冠瀛之命可以互勘,术家宜以此消息,不可徒据星度,遽断休咎也。又尝见一术士,云凡阵亡将士,推其死绥之岁月,运必极盛。盖尽节一时, 垂名千古,馨香百世,荣逮子孙,所得有在王侯将相之上者故也。立论极奇,而实有至理。此又法外之意,不在李虚中等格局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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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 瀛久困名场,意殊抑郁,尝语余及雪崖曰:闻旧家一宅,留宿者夜辄遭魇,或鬼或狐,莫能明也。一生有胆力,欲伺为祟者何物,故寝其中,二更后果有黑影瞥落 地,似前似却,闻生转侧,即伏不动,知其畏人,佯睡以俟之。渐作鼾声,俄觉自足而上,稍及胸腹,即觉昏沉,急奋右手搏之,执得其尾,即以左手扼其项,噭然 一声,作人言求释。急呼灯视之,乃一黑狐,众共捺制,刃穿其髀,贯以索,而自系于左臂,度不能幻化,乃持刀问其作祟意。狐哀鸣曰:凡狐之灵者,皆修炼求 仙,最上者调息炼神,讲坎离龙虎之旨,吸精服气,饵日月星斗之华,用以内结金丹,蜕形羽化,是须仙授,亦须仙才,若是者吾不能;次则修容成素女之术,妖媚 蛊惑,摄精补益,内外配合,亦可成丹,然所采少则道不成,所采多则戕人利己,不干冥谪,必有天刑,若是者吾不敢。故以剽窃之功,为猎取之计,乘人酣睡,仰 鼻息以收余气,如蜂采蕊,无损于花,凑合渐多,融结为一,亦可元神不散,岁久通灵,即我辈是也。虽道浅术疏,积功亦苦,如不见释,则百年精力,尽付东流, 惟君子哀而恕之。生悯其词切,竟纵之使去。此事在雍正末年,相传已久,吾因是以思科场上者,鸿才硕学,吾亦不能;次者行险侥幸,吾亦不敢;下者剽窃猎取, 庶几能之,而吾又有所不肯。吾道穷矣。二君皆早掇科第,其何以教我乎?雪崖戏曰:以君作江村后身,如香山之为白老矣,惟此一念,当是身异性存。此病至深, 仆辈实无药相救也。相与一笑而罢。盖冠瀛为文,喜戛戛生造,硬语盘空,屡踬有司,率多坐是。故雪崖用以为戏。贾长江集有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一联,句下 夹注一诗,曰: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千古畸人,其意见略相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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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 木萨台军言,尝逐雉入深山中,见悬崖之上似有人立,越涧往视,去地不四五丈,一人衣紫氆氇,面及手足皆黑,毛茸茸长寸许,一女子甚姣丽,作蒙古装,惟跣足 不靴,衣则绿氆氇也,方对坐共炙肉,旁侍黑毛人四五,皆如小儿身,不著寸缕,见人嘻笑,其语非蒙古,非额鲁特,非回部,非西番。啁唽如鸟,不可辨观。其情 状似非妖物,乃跪拜之,忽掷一物于崖下,乃熟野骡肉半肘也。又拜谢之,皆摇手,乃携以归。足三四日食。再与牧马者往迹,不复见矣。意其山神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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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 言虹见则雨止,此倒置也。乃雨止则虹见耳。盖云破日露,则回光返照,射对面之云,天体浑圆,上覆如笠,在顶上则仰视,在四垂则侧视,故敛为一线,其形随下 垂,两面之势屈曲如弓,又侧视之,中斜对目者近,平对目者远,以渐而远,故重重云气,皆见其边际,叠为重重红绿色,非真有一物如带横亘天半也。其能下涧饮 水,或见其首如驴者,见朱子语录。并有能狎昵妇女者,当是别一妖,气其形似虹,或别一妖物,化形为虹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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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孺爱先生言,尝亲见一蝇飞入人耳中为祟,能作人言,惟病者闻之。或谓蝇之蠢蠢,岂能成魅,或魅化蝇形耳。此语近之,青衣童子之宣赦,浑家门客之吟诗,皆小说妄言,不足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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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 尘之珠,外舅马公周箓曾遇之,确有其物,而惜未睹其形也。初隆福寺鬻杂珠宝者,布茵于地,俗谓摆摊,罗诸小箧于其上,虽大风霾无点尘,或戏以囊有辟尘珠, 其人椎鲁,漫笑应之,弗信也。如是半载,一日,顿足大呼曰:吾真误卖至宝矣。盖是日飞尘忽集,始知从前果珠所辟也。按医书有服响豆法,响豆者,槐实之夜中 爆响者也。一树只一颗,不可辨识,其法槐始花时,即以丝网罩树上,防鸟鹊啄食。结子熟后,多缝布囊贮之,夜以为枕,听无声者即弃去,如是递枕,必有一囊作 爆声者。取此一囊,又多分小囊贮之,枕听初得一响者则又分,如二枕渐分至仅存二颗,再分枕之,则响豆得矣。此人所鬻之珠,谅亦无几,如以此法分试,不数刻 得矣,何至交臂失之乎?乃漫然不省,卒以轻弃,当缘禄相原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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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 隆甲辰,济南多火灾,四月杪,南门内西横街又火,自东而西,巷狭风猛,夹路皆烈焰。有张某者,草屋三楹在路北,火未及时,原可挈妻孥出,以有母柩,筹所以 移避,既势不可出夫妇与子女四人抱棺悲号,誓以身殉。时抚标参将,方督军扑救,隐隐闻哭声,令标升后巷屋寻声,至所居,垂绠使缒出。张夫妇并呼曰:母柩在 此,安可弃也。其子女亦呼曰:父母殉父母,我不当殉父母乎?亦不肯上。俄火及,标军越屋避去,仅以身免。以为阖门并煨烬,遥望太息而已。乃火熄,巡视其 屋,岿然独存,盖回飚忽作,火转而北,绕其屋后,焚邻居一质库,始复西也。非鬼神呵护,何以能然。此事在癸丑七月,德州山长张君庆源录以寄余,与余滦阳消 夏录载孀妇事相类,而夫妇子女,齐心同愿,则尤难之难。夫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况六人乎?庶女一呼,雷霆下击,况六人并纯孝乎?精诚之至,哀感三灵,虽有 命数,亦不能不为之挽回。人定胜天,此亦其一。事虽异闻,即谓之常理可也。余于张君不相识,而张君间关邮致,务使有传,则张君之志趣可知矣。因为点定字 句,录之此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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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太常含晖言,京师有一民家停柩遇火,无路可出,亦无人肯助舁,乃阖家男妇,锹镢刀铲,合手于室内掘一坎置棺于中,上覆以土,坎甫掩而火及,屋虽被焚,棺在坎中竟无恙,火性炎上故也。此亦应变之急智,因张孝子事附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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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 河泊镇有王某,善技击,所谓王飞踖者是也--踖俗作腿,相沿已久,然非正字也。一夕,偶过墟墓间,见十余小儿当路戏,约皆四五岁,叱使避如不闻,怒掴其 一,群儿共噪詈,王愈怒,蹴以足,群儿坌涌,各持砖瓦击其髁,捷若猿猱,执之不得,拒左则右来,御前则后至,盘旋撑拄,竟以颠陨,头目亦被伤,屡起屡仆, 至于夜半,竟无气以动。次日家人觅之归,两足青紫,卧半月乃能起。小儿盖狐也,以王之力,平时敌数十壮夫,尚挥霍自如,而遇此小魅,乃一败涂地。淮南子引 尧诫曰:战战栗栗,日慎一日,人莫踬于山,而踬于垤。左传曰:蜂虿有毒,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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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 彤纶言,阜城有人外出,数载无音问,一日仓皇夜归,曰:我流落无藉,误落群盗中,所劫杀非一,今事败,幸跳身免,然闻他被执者,已供我姓名居址,计已飞檄 拘眷属,汝曹宜自为计,俱死无益也。挥泪竟去,更无一言,阖家震骇,一夜星散,尽所居竟废为墟,人亦不明其故也。越数载,此人至其故宅,访父母妻子,移居 何处,邻人告以久逃匿,亦茫然不测所由。稍稍踪迹,知其妻在彤纶家佣作,叩门寻访,乃知其故。然在外实无为盗事,后亦实无夜归事。彤纶为稽官牍,亦并无缉 捕事,久而忆耕作八沟时,汉右北平之故地也,筑室山冈,冈后有狐,时或窃物,又或夜中嗥叫搅人睡,乃聚徒砈破其穴,熏之以烟,狐乃尽去,疑或其为魅以报 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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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子史锦文,尝往沦州延医,暑月未携眠被,乘一马而行,至 张家沟西,瘨忽作,乃系马于树,倚树小憩,渐懵腾睡去。梦至一处,草屋数楹,一翁一妪坐门外,见锦文邀坐,问姓名,自言姓李行六,曾在崔庄住两载,与其父 史成德有交。锦文幼时亦相见,今如是长成耶?感念存殁,意颇凄怆。妪又问五魁无恙否--五魁史锦彩之乳名,三黑尚相随否--三黑,李姓,锦文异父弟,随继 母同来者也。亦颇周至,翁因言今年水潦,由某路至某处水虽深,然沙底不陷,由某路至某处水虽浅,然皆红土胶泥,粘马足难行。雨且至,日已过午,尔宜速往, 不留汝坐矣。霍然而醒,遥见四五丈外,有一孤冢,意即李六所葬欤?如所指路,晚至常家砖河,果遇雨,归告其继母。继母曰:是尝在崔庄卖瓜果,与尔父日游醉 乡者也。殂谢黄泉,尚惓故人之子,亦小人之有意识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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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子傅 显喜读书,颇知文义,亦稍知医药,性情迂缓,望之如偃蹇老儒。一日,雅步行市上,逢人辄问见魏三兄否--奴子魏藻行三也,或指所在,复雅步以往。比相见, 喘息良久,魏问相见何意?曰:适在苦水井前,遇见三嫂在树下作针黹,倦而假寝,小儿嬉戏井旁,相距三五尺耳。似乎可虑,男女有别,不便呼三嫂使醒,故走觅 兄。魏大骇,奔往,则妇已俯井哭子矣。夫僮仆读书,可云佳事,然读书以明理,明理以致用也。食而不化至昏愦僻谬,贻害无穷,亦何贵此儒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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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 强一大姓,夜有劫盗,群起捕逐,盗逸去,众合力穷追,盗奔其祖茔松柏中,林深月黑,人不敢入,盗亦不敢出,相持之际,树内旋飚四起,砂砾乱飞,人皆眯目不 相见,盗乘间突围得脱。众相诧异,先灵何反助盗耶?主人夜梦其祖曰:盗劫财不能不捕,官捕得而伏法,盗亦不能怨主人,若未得财可勿追也,追而及盗,还斗伤 人,所失不大乎?即众力足殪盗,盗殪则必告官,官或不谅,坐以擅杀,所失不更大乎?且我众乌合,盗皆死党,盗可夜夜伺我,我不能夜夜备盗也,一与为仇,隐 忧方大,可不深长思乎?旋风我所为解此结也,尔又何尤焉。主人醒而喟然曰:吾乃知老成远虑,胜少年盛气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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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 州城守尉永公宁,与舅氏张公梦征友善,余幼在外家,闻其告舅氏一事曰:某前锋有女曰平姐,年十八九,未许人。一日,门外买脂粉,有少年挑之,怒詈而入。父 母出视,路无是人,邻里亦未见是人也。夜扃户寝,少年乃出于灯下,知为魅,亦不惊呼,亦不与语,操利剪伪睡以俟之。少年不敢近,惟立于床下,诱说百端,平 姐如不见闻。少年倏去,越片时复来,握金珠簪珥数十事,值约千金,陈于床上,平姐仍如不见闻。少年又去,而其物则未收,至天欲曙,少年突出曰:吾伺尔彻 夜,尔竟未一取视也,至人不可以利动,意所不可,鬼神不能争,况我曹乎?吾误会尔私祝一言,妄谓托词于父母,故有是举,尔勿嗔也。敛其物自去。盖女家素 贫,母又老且病,父所支饷不足赡,曾私祝佛前,愿早得一婿养父母,为魁所窃闻也,然则一语之出,一念之萌,暧昧中俱有伺察矣。耳目之前,可涂饰假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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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 泾有好博者,贫至无甑,夫妇寒夜相对泣,悔不可追。夫言此时但有钱三五千,即可挑贩给朝夕,虽死不入囊家矣。顾安所从得乎?忽闻扣窗语曰:尔果悔,是亦易 得,即多于是亦易得,但恐故智复萌耳。以为同院尊长悯恻相周,遂饮泣设誓,词甚坚苦,随开门出视,月明如昼,寂无一人,惘惘莫测其所以。次夕,又闻扣窗 曰:钱已尽返,可自取。秉火起视,则数百千钱,累累然皆在屋内,计与所负适相当。夫妇狂喜,以为梦寐,彼此掐腕皆觉痛,知灼然是真--俗传梦中自疑是梦 者,但自掐腕觉痛者是真,不痛者是梦也。以为鬼神佑助,市牲醴祭谢,途遇旧博徒,曰:尔术进耶?运转耶?何数年所负,昨一日尽复也。罔知所对,唯诺而已。 归甫设祭,闻檐上语曰:尔勿妄祭,致招邪鬼,昨代博者是我也。我居附近尔父墓,以尔父愤尔游荡,夜夜悲啸,我不忍闻,故幻尔形往囊家取钱归。尔父寄语,事 可一不可再也。语讫遂寂,此人亦自此改行,温饱以终。呜呼,不肖之子,自以为惟所欲为矣。其亦念黄泉之下,有夜夜悲啸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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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秀升言,山西有富室,老惟一子,子病瘵,子妇亦病瘵,势皆不救,父母甚忧之,子妇先卒,其父乃趣为子纳妾。其母骇曰:是病至此,不速之死乎?其父曰:吾固 知其必不起,然未生是子以前,吾尝祈嗣于灵隐,梦大士言汝本无后,以捐金助赈活千人,特予一孙送汝老,不趁其未死,早为纳妾,孙自何来乎?促成其事,不三 四月而子卒,遗腹果生一子,竟延其祀。山谷诗曰:能与贫人共年谷,必有明月生蚌胎,信不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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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 坻王泗和,余姻家也。尝示余书艾孝子事一篇,曰:艾子诚,宁河之艾邻村人,父文仲,以木工自给,偶与人斗,击之踣,误以为死,惧而逃。虽其妻莫知所往,第 仿佛传闻,似出山海关尔。是时妻方娠越两月,始生子诚,文仲不知已有子。子诚幼鞠于母,亦不知有父也。迨稍有知,乃问母父所在,母泣语以故,子诚自是惘惘 如有失,恒絮问其父之年齿状貌,及先世之名字,姻娅之姓氏里居。亦莫测其意,姑一一告之,比长,或欲妻以女,子诚固辞曰:乌有其父流离,而其子安处室家 者,始知其有志于寻父,徒以孀母在堂,不欲远离耳。然文仲久无音耗,子诚又生未出里闾,天地茫茫,何从踪迹?皆未信其果能往,子诚亦未尝议及斯事,惟力作 以养母,越二十年母以疾卒。营葬毕,遂治装裹粮赴辽东,有沮以存亡难定者,子诚泣然曰:苟相遇,生则共返,殁则负骨归,苟不相遇,宁老死道路间,不生还 矣。众挥涕而送之。子诚出关后,念父避罪亡命,必潜踪于僻地,凡深山穷谷,险阻幽隐之处,无不物色,久而资斧既竭,行乞以糊口,凡二十载,终无悔心。一 日,于马家城山中遇老父,哀其穷饿,呼与语,询得其故,为之感泣,引至家,款以酒食。俄有梓人携具入,计其年与父相等,子诚心动,谛审其貌,与母所说略相 似,因牵裙泣涕,具述其父出亡年月,且缕述家世及戚党,冀其或是。是人且骇且悲,似欲相认,而自疑在家未有子,子诚具陈始末,乃噭然相持哭。盖文仲辗转逃 避,乃至是地,已阅四十余年,又变姓名为王友义,故寻访无迹,至是始偶相遇也。老父感其孝,为谋归计,而文仲流落久,多逋负滞不能行。子诚乃踉跄奔还,质 田宅,贷亲党,得百金再往,竟奉以归。归七年以寿终。子诚得父之后,始娶妻,今有四子,皆勤俭能治生。昔文安王原寻亲万里之外,子孙至今为望族,子诚事与 相似,天殆将昌其家乎?子诚佃种余田,所居距余别业仅二里,余重其为人,因就问其详,而书其大略如右。俾学士大夫,知陇亩间有是人也。时癸丑重阳后二日。 案子诚求父多年,无心忽遇,与宋朱寿昌寻母事同,皆若有神助,非人力所能为。然精诚之至,故哀感幽明,虽谓之人力亦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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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据古义,宜征经典,其余杂说参酌而已,不能一一执为定论也。汉书五行志以一产三男列于人疴,其说以为母气盛也,故谓之咎征。然成周八士四乳,而生圣人,不 以为妖异,抑又何欤?夫天地氤氲,万物化醇,非地之自能生也;男女瞭精,万物化生,非女之自能生也。使三男不夫而孕,谓之人疴可矣,既为有父之子,则父气 亦盛可知,何独以为阴盛阳衰乎?循是以推,则嘉禾专车,异亩同颖,见于书序者,亦将谓地气太盛乎?大抵洪范五行,说多穿凿,而此条之难通为尤甚。不得以源 出伏胜,遂以传为经。国家典制,凡一产三男,皆予赏赍,一扫曲学之陋说,真千古定议矣。余修续文献通考,于祥异考中,变马氏之例,削去此门,遵功令也。癸 丑七月草此书成,适议曹以题赏一产三男本稿请署,偶与论此,因附记于书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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