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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儿汝佶以乾隆甲子生,幼颇聪慧,读书未多,即能作八比。乙酉举于乡,始稍稍治诗古文,尚未识门径也。会余从军西域,乃自从诗社才士游,遂误从公安竟陵两派入,后依朱子颖于泰安,见聊斋志异抄本,时是书尚未刻,又误堕其窠臼,竟沈沦不返,以讫于亡故。其遗诗遗文,仅付孙树庭等,存乃父手泽,余未一为编次也。惟所作杂记,尚未成书,其间琐事,时或可采,因为简择数条,附此磜之末,以不没其篝灯呵冻之劳。又惜其一归彼法,百事无成,徒以此无关著述之词,存其名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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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隐老人居平陵城之东,鹊华桥之西,不知何许人,亦不自道真姓字,所居有亭台水石,而莳花尤多,居常不与人交接,然有看花人来,则无弗纳。曳杖伛偻前导,手无停指,口无停语,惟恐人之不及知,不及见也。园无隙地,殊香异色,纷纷拂拂,一往无际,而兰与菊与竹,尤擅天下之奇。兰有红有素,菊有墨有绿,又有丹竹纯赤,玉竹纯白,其他若方若斑,若紫若百节,虽非目所习见,尚为耳所习闻也。异哉物之聚于所好,固如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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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人某,寓岱庙之环咏亭,时已深冬,北风甚劲,拥炉夜坐,冷不可支。乃息烛就寝,既觉,见承尘纸破处有光,异之,披衣潜起,就破处审视,见一美妇,长不满二尺,紫衣青衿,著红履,纤瘦如指,髻作时世妆。方艺火炊饭,灶旁一短足几,几上锡檠荧然。因念此必狐也,正凝视间,忽然一嚏,妇惊,触几灯覆,遂无所见。晓起,破承尘视之,黄泥小灶,光洁异常,铁釜大如碗,饭犹未熟也,小锡檠倒置几下,油痕狼籍,惟蒸火处纸不燃,殊可怪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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徂徕山有巨蟒二,形不类蟒,顶有角如牛,赤黑色,望之有光,其身长约三四丈,蜿蜒深涧中,涧广可一亩,长可半里,两山夹之中,一隙仅三尺许,游人登其巅,对隙俯窥,则蟒可见。相传数百年前颇为人害,有异僧禁制,遂不得出。夫深山大泽,实生龙蛇,似此亦无足怪,独怪其蜷伏数百年,而能不饥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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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韩生名鸣歧,旧家子,业医,尝夤夜骑马赴人家,忽见数武之外,有巨人长十余丈。生胆素豪,摇磝径过,相去咫尺,即挥鞭击之,顿缩至三四尺,短发蓬瞏,状极丑怪,唇吻翕辟,格格有声。生下马执鞭逐之,其行缓止,蹒跚地上,意颇窘,既而身缩至一尺,而首大如瓮,似不胜载,殆欲颠仆。生且行且逐,至病者 家,乃不见。不知何怪也。汶阳范灼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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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寅五月二十八日,吴林塘年五旬,时居太平馆中,余往为寿,座客有能为烟戏者,年约六十余,口操南音,谈吐风雅,不知其何以戏也。俄有仆携巨烟筒来,中可受烟四两,燃火吸之,且吸且咽,食顷方尽,索巨碗沦苦茗饮讫,谓主人曰:为君添鹤算,可乎?即张吻吐鹤二只,飞向屋角,徐吐一圈,大如盘,双鹤穿之而过,往来飞舞,如掷梭然。既而嘎喉有声,吐烟如一线,亭亭直上,散作水波云状,谛视皆寸许小鹤,翩翩左右,移时方灭。众皆以为目所未睹也。俄其弟子继至奉一觞与主人曰:吾技不如师,为君小作剧可乎?呼吸间,有朵云缥缈筵前,徐结成小楼阁,雕栏绮窗,历历如画。曰:此海屋添筹也。诸客复大惊,以为指上毫光,现玲珑塔,亦无以喻是矣。以余所见诸说部,如掷杯化鹤,顷刻开花之类,不可殚述,毋亦实有其事?后之人少所见,多所怪乎?如此事非余目睹,亦终不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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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南李某,酷好马,尝于遵化牛市中,见一马,通体如墨,映日有光,而腹毛则白于霜雪,所谓乌云托月者也。高六尺余,骏尾鬈然,足生爪,长寸许,双目莹澈如水精,其气昂昂如鸡群之鹤,李以百金得之,爱其神骏,喂秣必身亲。然性至狞劣,每覆障泥,须施绊锁,有力者数人,左右把持,然后可乘,按辔徐行,不觉其驶,而瞬息已百里。有一处去家五日程,日午就道,比至,则日未衔山也。以此愈爱之,而畏其难控,亦不敢数乘。一日,有伟丈夫碧眼虬髯,磞门求见,自云能教此马,引就枥下,马一见即长呜,此人以掌击左右肋,始弭耳不动。乃牵就空屋中,阖户与马盘旋,李自隙窥之,见其手提马耳,喃喃似有所云,马似首肯,徐又提耳喃喃如前,马亦似首肯。李大惊异,以为真能通马语也。少间,启户,引缰授李,马已汗如濡矣。临行谓李曰:此马能择主,亦甚可喜,然其性未定,恐或伤人,今则可以无虑矣。马自是驯良,经二十余载,骨干如初。后李至九十余而终,马忽逸去,莫知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