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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2)


 其时,萨耳裴冬,眼看着他的不系腰带的伙伴们

倒死在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帕特罗克洛斯手下,

放声呵责,对着神一样的鲁基亚兵众:

“可耻啊,你们这些鲁基亚人;你们在往哪里奔跑?还不奋起

 反击,赶快!

我,是的,我将面对面地会会这个人,看看他

到底是谁,那个强壮的汉子,已给我们带来

深重的灾难,折断了许多镖勇壮汉的膝腿。”

言罢,他跳下战车,双脚着地,全副武装;

对面的帕特罗克洛斯见状,也马上

跳离战车。像两只硬爪曲卷、尖嘴弯勾的秃鹫,

搏战在一块高耸的岩面上,发出一声声尖叫,

两位壮士面对面地冲扑,高声呼吼。

望着此般情景,工于心计的克罗诺斯的儿子

心生怜悯,对赫拉、他的妻子和姐妹说道:

“唉,痛心呢!萨耳裴冬,世间我最钟爱的凡人,将服从命运的

安排,倒死在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帕特罗克洛斯手中!

我斟酌思考,在我的心间,平扯着两种选择:

是把他抢出充满痛苦的战斗,

活着送回富足的国度鲁基亚,还是

把他击倒,在墨诺伊提俄斯之子的手下。”

听罢这番话,牛眼睛天后赫拉答道:

“可怕的王者,克罗诺斯之子,你说了些什么?

你打算把他救出悲惨的死亡,一个凡人,

一个命里早就住定要死的凡人?

做去吧,宙斯,但我等众神绝不会一致赞同。

我还有一事相告,并劝你记在心中:

如果你把萨耳裴冬带回他的家园,仍然活着,

那么,其他某位神明亦可能心怀希望,

把自己的儿子带出激烈拼搏的战场——

要知道,许多神祗的儿子战斗在普里阿摩斯

雄伟的城堡前;你的作为将引起极大的愤恨。

不行,虽然你很爱他,为他的不幸悲悼,

也得让他果在那里,倒死在激战中,

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帕特罗克洛斯的手下。

然而,当灵魂和生命离他而去,你可差遣,

死亡,亦同舒怡的睡眠,把他带走,

送往他的家乡,辽阔的鲁基亚,

由他的兄弟和乡亲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筑坟树碑,接受死者应该享受的尊仪。”

她言罢,神和人的父亲不予驳违,

但他洒下铺地的泪雨,殷红的血珠,为了

』0爱的儿子——帕特罗克洛斯即将

把他杀死,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土地肥沃的特洛伊。

他俩相对而行,咄咄逼近;

帕特罗克洛斯首先投枪,击中光荣的斯拉苏墨洛斯,

王者萨耳裴冬强健的驭手,打在

小腹上,酥软了他的肢腿。

萨耳裴冬紧接着掷出投枪,闪亮的枪矛

偏离目标,击中驭马裴达索斯的

胸肩,后者惊叫着呼喘出命息,在尖利的

嘶声中躺倒泥尘;生命的魂息离他而去。

另两匹驭马于争离中飞扬起前蹄,轭架吱嘎作响,缰绳

混绞错叠——套马躺死在旁边的泥尘里。

见此情景,善使枪矛的奥托墨冬急中生智,

抽出长锋的利剑,从壮实的股腿边,

冲上前去,起手劈砍,斩断套马的绳索;

另两匹驭马随之调正位置,绷紧了缰绳,

两位英雄咄咄进逼,复又卷人撕心裂肺的杀斗。

萨耳裴冬再次投偏了闪亮的枪矛,

枪尖从帕特罗克洛斯的左肩上

穿过,不曾擦着皮肉。帕特罗克洛斯紧接着掷出

铜矛,出手的投枪不曾虚发,击中

包卷的横隔膜,缠贴着跳动的心脏;

他随即倒地,像一棵橡树或白杨,巍然倾倒,

或像一棵参天的巨松,直立在山上,被船匠

用飞快的斧斤砍倒,备做造船的木料。

就像这样,他躺倒在地,驭马和战车的前面,

呻吼着,双手抓起血染的泥尘。

又像一头键牛,毛色黄褐,心胸豪壮,挤身在腿步蹒跚的

牛群,被一头冲闯进来的狮子扑倒,

啸吼在弯蟋的狮爪里。其时,在

帕特罗克洛斯面前,鲁基亚盾战者的首领

狂烈地抗拒着死的降临,对他亲爱的伙伴高声喊叫:

“格劳科斯,我的好伙伴,兵勇中的壮汉!现在,是你

大显身手的时候——做个勇敢的枪手,无畏的勇士!

如果你是条血性的汉子,你要把凶险的拼杀当做是一桩绞竭

 心魂的乐事!

首先,你要跑遍各处队列,找来鲁基亚人的

首领,催励他们为保卫萨耳裴冬而战,

而你自己亦要手握铜矛,为我挡开进扑的敌人。

你将面对众人的责骂和羞辱,天天

如此,脸面全无,倘若让阿开亚战勇

剥走我的铠甲,在我躺倒的战场,海船云聚的地方。

全力以赴,死死顶住,催励所有的人战斗!”

萨耳裴冬气短话长,死亡封住了他的眼睛

和鼻孔。帕特罗克洛斯一脚蹬住他的胸口,把枪矛

拔出尸躯,拽带出体内的横隔膜——

就这样,他拔出枪矛,也带出了萨耳裴冬的魂脉。

慕耳弥冬人逼上前去,抓住喘着粗气的驭马,其时

正试图溜蹄跑开,已经挣脱主人的战车。

然而,听着伙伴的喊叫,格劳科斯心头一阵楚痛;

他心情激奋,但却不能帮助萨耳裴冬。

他抬手紧紧压住臂膀,只因伤痛钻咬着他的心胸,

此乃丢克罗斯射出的箭伤——其时正在

救助阿开亚伙伴——在他冲入高墙的时候。

他张嘴说话,对远射手阿波罗祈祷:

“听我说,王者阿波罗!无论你现在何地,是在丰足的鲁基亚,

还是在我们眼前的特洛伊;不管在哪里,你都可听到

一位伤者,像我一样的伤痛者的话告。

看看我这肿胀的伤口,我的整条手臂剧痛

钻心,血流不止,始终不曾

凝结,肩臂酸楚沉重。现在,

我既不能紧握枪矛,也不能跨步向前,

和敌人拼斗。我们中最勇敢的人已经死去,

萨耳裴冬,宙斯之子——大神没有助佑亲生的儿男!

求求你,王者阿波罗。为我治愈这钻心的伤痛,

解除我的苦楚,给我力量,使我能召聚起

鲁基亚伙伴,催励他们战斗。

我自己亦可参战,保护死去的萨耳裴冬!”

格劳科斯祷毕,福伊波斯·阿波罗听到了他的声音。

转瞬之间,阿波罗为他止住伤痛,封住黑红的流血,

在剧痛的伤口,送出勇力,注入他的心中。

格劳科斯心知发生的一切,十分高兴:

强有力的神明听见了他的告愿。首先,他

穿行在各处队列,催唤着鲁基亚人的首领,

要他们向前,救护萨耳裴冬;随后,

他蹽开大步,跑向特洛伊人的队伍。

他找到潘苏斯之子普鲁达马斯和卓越的阿格诺耳,

继而又跑向埃内阿斯和头顶铜盔的赫克托耳,

站在他们近旁,高声喊叫,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赫克托耳,还记得你的盟友吗?——你已把他们忘得一干

二净!为了你,他们打老远过来,离别乡土和亲友,

在此流血牺牲,而你却不愿伸一伸臂膀,帮一帮他们!

萨耳裴冬已经倒下,鲁基亚盾战者的首领,

曾以勇力和公正的律令卫护属下的民众。

现在,披裹铜甲的阿瑞斯击倒了他,通过帕特罗克洛斯的枪矛。

赶快,我的朋友,站到我的身边!要知道,这是一种耻辱,

倘若让敌人剥走他的铠甲,蹂躏他的躯身——

这些慕耳弥冬战勇,为了所有被杀的达奈人,那些被我们

鲁基亚人用枪矛宰杀在快船边的壮勇,欲对我们泼仇泄恨!”

听罢这番话,难以忍受、无可消弥的悲痛

撕裂了特洛伊人的心胸。萨耳裴冬始终是城堡的

墙柱,虽然来自外邦,身后跟着许多

兵勇,但他们中谁也不能和他比拟,在战场上,向来

如此。其时,特洛伊人挟着狂怒,冲向达奈战勇,由赫克托耳

率领,出于对萨耳裴冬之死的愤怒。但墨诺伊提俄斯之子

帕特罗克洛斯粗野的战斗激情,也掀起了阿开亚人拼战的心潮。

他先对两位埃阿斯喊话,激励着两面急于求战的心胸:

“干起来吧,两位埃阿斯,勇敢战斗,

像以前拼战在人群中那样——现在,要比以往更英勇!

萨耳裴冬已经倒下,扳捣阿开亚护墙的

第一人。但愿我能抢得他的尸体,加以凌辱,

剥掉铠甲,从他的肩头,用无情的

铜矛击杀他的伙伴,任何敢于战护尸体的敌人!”

其时,阿开亚人心怀狂烈,准备杀退敌手。

两军相逢,聚拢起战斗的编队,

特洛伊人和鲁基亚人,慕耳弥冬人和阿开亚兵众,

面对面地近战搏杀,围绕着萨耳裴冬的尸首,

喊出粗野的呼嚎,身披铜甲的战勇顶抵冲撞——

在战地的上空,宙斯降下可怕的黑夜,

使双方在混沌中,围绕着他的爱子,展开了一场拼死的苦斗。

在第一回合的格杀中,特洛伊人顶回了明眸的阿开亚人,

杀倒了一个慕耳弥冬壮士,绝非他们中最劣的战勇,

心胸豪壮的阿伽克勒斯之子,卓越的阿培勾斯。

过去,他曾王统布代昂,人丁兴旺的城堡;

其后,他杀了一个血统高贵的堂表兄弟,

跑离家乡,找到裴琉斯和银脚的塞提丝,恳求帮助;

他俩让他跟着横扫千军的阿基琉斯,

前往出骏马的伊利昂,和特洛伊人拼斗。

然而,他刚刚抓起尸体,就吃了光荣的赫克托耳扔出的

顽石,捣在脑门上,把头颅砸成两半,

在粗重的盔盖里;阿裴勾斯头脸朝下,扑倒

尸身,破毁勇力的死亡蒙罩起他的躯体。

伙伴的倒地使帕特罗克洛斯心痛,

他冲入前排的战勇,快得像一只疾飞的

鹞鹰,把成群的鸦雀和欧椋吓得扑翅飞逃。

就像这样,哦,车手帕特罗克洛斯,你迅猛

冲击,扑向鲁基亚人和特洛伊人,满怀怨恨,为了死去的伴友。

他扔出一块石头,对着塞奈劳斯,

伊赛墨奈斯的爱子,砸在脖子上,捣出了里面的筋腱。

特洛伊首领们开始退却,包括光荣的赫克托耳,

回退了长枪一次投射的距程——

有人甩手出枪,意欲试看自己的臂力,在赛场上,

或在战斗中,面对仇敌凶狂的进扑——

特洛伊人回退了这么一段距离,迫于阿开亚人的进攻。

但是,格劳科斯,鲁基亚盾战者的首领,首先

转过身子,杀了心胸豪壮的巴苏克勒斯,

卡尔工的爱子,家住赫拉斯,

以财富和幸运显耀在慕耳弥冬人中。

格劳科斯突然回身,在巴苏克勒斯

即将赶上他的时候,出枪击中来者的心胸,

后者随即倒地,轰然一声。阿开亚人悲痛万分,

为失去一位善战的壮勇;而特洛伊人则欢欣鼓舞,

成群结队地涌向他的躯身,但阿开亚人并没有

消懈自己的战斗激情,奋勇地杀向敌人。

战地上,墨里俄奈斯杀了一位特洛伊首领,

劳戈诺斯,俄奈托耳勇莽的儿子,伊达亚的

宙斯的祭司,受到家乡人民像对神一样的崇敬。

墨里俄奈斯的枪矛扎在他的耳朵和颚骨下面,魂息当即

飘离他的肢腿,可恨的黑暗蒙住了他的躯身。

其后,埃内阿斯对着墨里俄奈斯投出铜枪,企望

出枪中的,击倒藏身盾牌后面、向他冲来的对手,

但墨里俄奈斯盯视着他的举动,躲过铜矛,

向前佝屈起身子;长枪扎入后面的

泥地,杆尾来回摆动,

直到强健的阿瑞斯平止了它的狂暴。

埃内阿斯的投枪咬人泥层,杆端来回摆动,

粗壮的大手徒劳无益地白丢了一枝枪矛。

勇士怒不可遏,大声喊叫,嚷道:

“墨里俄奈斯,跳舞的行家!但愿那一枪

不曾虚发,一劳永逸地断阻你的舞步!”

听罢这番话,著名的枪手墨里俄奈斯答道:

“埃内阿斯,虽然你是个刚烈的汉子,但也很难

放倒每一个和你交手、借以自卫的

战勇。我知道,你也是一个凡人。

要是我能击中你的肚腹,用锋快的铜枪,

那么,哪怕你身强力壮,自信于你那双坚实的大手,

你会给我送来光荣,而把自己的灵魂交付驾驭名驹的死神!”

他言罢,墨诺伊提俄斯饶勇的儿子呵斥道:

“墨里俄奈斯,你是个勇敢的人,何须如此大肆吹擂?

相信我,我的朋友,特洛伊人不会因为几句辱骂

而从尸躯边回退——在此之前,平原上将垛起成堆的尸首!

我们通过行动战斗,通过话语商筹。现在

不是说辩的时候——战场上,我们要战斗!”

言罢,他举步先行,墨里俄奈斯紧跟其后,一位

像神一样的凡人。恰似有人伐木幽深的

山谷,斧斤砍出巨大的声响,传至很远的地方,

战场上滚动着沉闷的撞击声,发自广袤的大地,

发自护身的皮革、青铜的战盾和厚实的牛皮,

承受着剑和双刃枪矛的击打。即便是

认识他的熟人,这时也找不到神一样的

萨耳裴冬,他已被从头到脚,压埋在成堆的

枪械下,血污和泥尘里。但人们仍在

朝着他冲涌,像羊圈里的苍蝇,

围着奶桶旋飞,发出嗡嗡的嘈响,

在那春暖季节,鲜奶溢满提桶的时候——

就像这样,他们蜂拥在尸体周围。与此同时,宙斯

闪亮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移开激战的场面。

他注目凝视战斗的人群,思绪纷纭,

盘划着各种方法,处死帕特罗克洛斯。

是让他死在此时,在这纷乱的激战中,

让光荣的赫克托耳,用铜枪把他杀死在神一样的

萨耳裴冬的遗体旁,然后剥掉铠甲,从他的肩上,

还是增强战斗的狂烈,让更多的人遭受煎磨?

两下比较,他认定此举最妙:

让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强健的伴友

把特洛伊人和头顶铜盔的赫克托耳

再次逼口城下,杀死众多的兵勇。他从

赫克托耳人手,使他产生怯战的心念,

后者跳上战车,转身逃遁,同时招呼其他

特洛伊人回跑,心知宙斯已压低天秤的一头。

目睹王者胸上挨了枪矛,躺在死人堆里,

强健的鲁基亚人亦无心恋战,四散

惊跑——自从宙斯强化了战斗的烈度,

众多的战勇已卧躺在尸体的上头。

阿开亚人剥下萨耳裴冬光灿灿的铜甲,

从他的肩上;墨诺伊提俄斯嗜战的儿子

把它交给自己的伙伴,送回深旷的船舟。

其时,汇聚乌云的宙斯对阿波罗说道:

“去吧,亲爱的阿波罗,从枪械下救出

萨耳裴冬,擦去他身上浓黑的污血,

带到远离战场的去处,用清亮的河水净洗,

抹上神界的膏脂,穿上永不败坏的衣裳。

把他交给迅捷的陪送,两位同胞

兄弟,睡眠和死亡,带往

富足的乡区,放躺在宽阔的鲁基亚。

他的兄弟和乡亲会替他举行隆重的葬礼,

筑坟树碑,接受死者应该享受的尊仪。”

听罢这番话,阿波罗谨遵父命,

从伊达的岭脊上下来,进入浴血的战场,

抱起卓越的萨耳裴冬,从枪械下面,

来到远离战场的地方,用清亮的河水净洗,

抹上神界的膏脂,穿上永不败坏的衣裳,

交给迅捷的陪送,两位同胞

兄弟,睡眠和死亡,带往

富足的乡区,放躺在宽阔的鲁基亚。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对着奥托墨冬和驭马大喝一声,

杀向特洛伊和鲁基亚人的队伍,心智已变得迷迷糊糊。

好一个糊涂的人——倘若听从裴琉斯之子的命告,

便可能逃脱这次险恶的悲难,幽黑的死亡。

然而,宙斯的意志总是强过凡人的心智,

他能吓倒嗜战的勇士,轻而易举地夺走

他的胜利,虽然他亦会亲自督励某人战斗,

像现在一样,催鼓起帕特罗克洛斯的狂烈。

在神明把你召向死亡的时候,帕特罗克洛斯,

谁个最先倒在你的枪下,谁个最后被你宰杀?

阿得瑞斯托斯最先送命,接着是奥托努斯和厄开克洛斯,

墨伽斯之子裴里摩斯,以及厄丕斯托耳和墨拉尼波斯,

然后是厄拉索斯,慕利俄斯和普拉耳忒斯。

他杀死这些壮勇,余下的全都吓得惶惶奔逃。

其时,要不是福伊波斯·阿波罗出现在筑造坚固的

壁墙上,盘划着把他置于死地,助佑溃败的特洛伊人,

阿开亚战勇或许已经攻克城门高耸的伊利昂,

凭借帕特罗克洛斯的勇力,后者提着枪矛,冲杀在队伍的前头。

一连三次,帕特罗克洛斯试图爬上高墙的

突沿,一连三次,福伊波斯·阿波罗把他抵打回去,

用他那蓄满神力的双手击挡闪光的盾面。当帕特罗克洛斯

发起第四次冲锋,像一位出凡的超人,

阿波罗高声喝叫,喊出长了翅膀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

“退回去,显贵的帕特罗克洛斯!这不是命运的意志,

让高傲的特洛伊人的城堡毁在你的手里,用你的枪矛;

就连阿基琉斯也创不了这份功业,一位远比你杰出的战勇!”

他言罢,帕特罗克洛斯退出一大段距离,

以避开远射手阿波罗的震怒。

其时,斯卡亚门边,赫克托耳勒住风快的驭马,

纷理着忐忑的思绪:是驾车重返沙场,继续战斗,

还是招呼他的人马,集聚在墙内?就在他

权衡斟酌之际,福伊波斯·阿波罗前来站在他的身边,

以凡人的模样,一位年轻、强健的壮士,

阿西俄斯,驯马者赫克托耳的亲舅,

赫卡贝的兄弟,杜马斯的儿子,

家住弗鲁吉亚,伴着桑伽里俄斯的激流。

以此人的模样,宙斯之子阿波罗对他说道:

“赫克托耳,为何停止战斗?你忽略了自己的责职!

但愿我能比你优秀,就像实际上比你低劣一样!

如果这是事实,我就会让你知道,狼狈不堪地逃离战斗,会受

到何样的罚惩!

振作起来!赶起蹄腿坚实的驭马,直奔帕特罗克洛斯的近旁!

你或许可以杀了他——阿波罗或许会给你这份光荣。”

言罢,他阔步离去,一位神祗,介入凡人的争斗。

与此同时,光荣的赫克托耳招呼聪慧的开勃里俄奈斯,

扬鞭催马,投入战斗。其时,阿波罗

蹚入人群,把阿耳吉维人搅得七零

八落,把光荣交人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手中。

赫克托耳丢下其他达奈人,一个不杀,但却

赶起蹄腿坚实的驭马,直扑帕特罗克洛斯。

在他对面,帕特罗克洛斯跳下战车,双脚着地,

左手握枪,右手抓起一块石头,

粗莽、闪光的顽石,恰好扣握在指掌中,猛投出去,

压上全身的力量。石块不曾虚投,没有偏离

预期的目标,击中赫克托耳的驭手,

开勃里俄奈斯,光荣的普里阿摩斯的私生子,

其时正紧握着驭马的缰绳。棱角犀利的石头击中前额,

砸挤进两条眉毛;额骨挡不住硕石的

重击,眼珠爆落在地上,脚前的

泥尘里——他扑身倒地,像个跳水者,

从做工精致的战车上;魂息飘离了他的躯骨。

其时,你,车手帕特罗克洛斯,出言讥讽,喊道:

“好一个耍杂的高手,瞧他多么轻捷、灵巧!

想一想吧,要是在鱼群拥聚的海面上,

这家伙可以潜水捕摸海蛎,喂饱整船的人。

他可从船上跳到海里,即便气候阴沉险恶,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筋斗,轻巧地从车上翻到地下!

毫无疑问,特洛伊人中也有翻筋斗的好手!”

言罢,他大步跃向壮士开勃里俄奈斯的躯体,

像一头扑跳的狮子,在牛栏里横冲直撞,

被人击中前胸,被自己的勇莽所葬送。就像这样,

帕特罗克洛斯,你挟着狂烈,扑向开勃里俄奈斯。

对面,赫克托耳亦从车上跳下;两人

展开激战,围绕着开勃里俄奈斯的躯体;

像山脊上的两头狮子,凶暴悍烈。

饥肠辘辘,为争夺一头被杀的公鹿拼死搏斗。

就像这样,两位勇士急于交手,为争夺开勃里俄奈斯的遗体,

帕特罗克洛斯,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和光荣的赫克托耳,

迫不及待地想要撕裂对手,用无情的铜矛。

赫克托耳抓住死者的脑袋,紧攥不放,

而帕特罗克洛斯则抓住他的双脚,站在另一头;

战场上,特洛伊人和达奈人杀得难解难分。

正如东风和南风较劲对抗,

在幽深的谷底,摇撼着茂密的森林,

橡树、样树和皮面绷紧光洁的山茱萸,

修长的枝桠相互鞭打抽击,发出

呼呼隆隆的吼声,断枝残干僻啪作响一样,

特洛伊人和阿开亚兵壮互相扑击,

你杀我砍;两军中谁也不想逃退;溃败意味着死亡。

众多犀利的枪矛投扎在开勃里俄奈斯身边,

许多缀着羽尾的利箭飞出硬弓的弦线,

一块块巨大的石头砸打着盾面,一场鏖战,

围绕着倒地的躯体。开勃里俄奈斯躺在

飞旋的泥尘里,偌大的身躯,沉甸甸的

一片——还有什么车战之术?早被忘得一干二净。

战场上,双方的投械频频中的,打得尸滚人亡,直到太阳

 爬过中天的时分。

然而,当太阳西行,到了替耕牛卸除轭具的时候,

阿开亚人居然超越命运,在战斗中占了上风,

从特洛伊人的枪械和喧嚣声下拖出壮士

开勃里俄奈斯的遗体,剥下铠甲,从他的肩头。

帕特罗克洛斯杀气腾腾,扑向特洛伊人,

一连冲了三次,以阿瑞斯的迅捷,

发出粗野的呼嚎,每次都杀死九名战勇。

现在,他第四次扑进荡击,似乎已超出人的凡俗;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死亡已迫挤在你的眉头:

激战中,福伊波斯行至你的身边,

带着灭顶的灾愁!帕特罗克洛斯不曾见他

前来,后者潜隐在浓雾里,向他逼进,

站在他的后面,伸出手掌,拍击他的脊背

和宽阔的肩头,打得他晕头转向。

随后,福伊波斯·阿波罗捣落他的帽盔,

带着四条冠脊,成排的洞孔,滚动在马蹄下面,

碰撞出卿卿嘎嘎的声响;鲜血和泥尘

玷污了鬃冠。在此之前,谁也不能用泥秽

脏浊这顶铜盔,缀扎着马鬃的顶冠,

保护着神一样的阿基琉斯,保护着他的头颅

和俊俏的眉毛。但现在,宙斯把盔冠给了赫克托耳,

让他戴在头上——赫克托耳,他自己的死期亦已近在眼前。

那枝粗长、深重、硕大的枪矛,铜尖闪亮,投影修长,

在帕特罗克洛斯手中断成几截,盾牌从肩头

掉到地上,连同护片和德带——

王者阿波罗,宙斯之子,撕剥了他的衣甲。

灾难揪住了他的心智,挺直的双腿已撑不住他的躯体。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受到一个达耳达尼亚人的袭击,

从他背后,就近出手,锋快的枪矛扎在双胛之间——

欧福耳波斯,潘苏斯之子,同龄人中

枪技最佳,驭术最好,腿脚最快。

虽然初次车战,甫学搏杀的技巧,

他已击倒二十个敌人,从他们的战车上。

他第一个投枪击中了你,哦,车手帕特罗克洛斯,

但没有把你放倒,只是抢走(木岑)木杆的枪矛,

快步回跑,钻人自己的营伍,不敢面对

帕特罗克洛斯,其时已赤身露体,近战拼搏。

其时,帕特罗克洛斯已被枪矛和神的手掌打得半死不活,

朝着己方的伴群回移,试图逃避死的追捕。

然而,赫克托耳眼见心胸豪壮的帕特罗克洛斯

试图回逃,带着被尖利的铜枪挑开的豁口,

迈步穿过队伍,逼近他的身边,出枪捅入

他的肚腹,铜尖从背后穿出。帕特罗克洛斯

随即倒地,轰然一声,惊呆了所有的阿开亚人。

像一头狮子,击倒一头不知疲倦的野猪,鏖战在

山岭的峰脊,凶猛暴烈,打得你死我活,

为了争饮一条水流细小的山泉,湿润焦渴的喉头;

兽狮奋勇扑击,放倒野猪,后者呼呼地喘着粗气——

就像这样,赫克托耳,普里阿摩斯之子,通过一次进击,结果了

墨诺伊提俄斯的儿郎,一位勇敢的战士,已经杀死众多的敌人。

带着胜利的喜悦,赫克托耳喊出长了翅膀的话语,高声炫耀:

“帕特罗克洛斯,你以为可以荡平我们的城堡,

夺走特洛伊妇女的自由,把

她们塞进海船,带往你们热爱的故土!

好一个笨蛋!要知道,在她们面前,奔跑着赫克托耳的快马,

蹄腿飞扬,奋起出击;而我;赫克托耳,握着这杆枪矛,

闪烁在嗜喜恶战的特洛伊人中,替他们挡开

临头的灾亡!至于你,你的血肉将饲喂这里的骛鸟!”

可怜的家伙,就连阿基琉斯,以他全身的勇力,也救不了

 你的死亡!

他必定对你下过严令,在你行将出战,而他却呆留营地的时候:

帕特罗克洛斯,战车上的勇士,记住,在没有撕裂

杀人狂赫克托耳胸前的衫衣,使之浸透鲜血之前,

不要回来见我,不要回到深旷的海船旁!他一定

给过你此类指令——你这个疯子,居然听信了他的唆告!”

其时,哦,车手帕特罗克洛斯,你已奄奄一息,答道:

“现在,赫克托耳,你可尽情吹擂。你胜了,但这是

克罗诺斯之子和阿波罗的赐予,他们轻而易举地

整倒了我——亲自从我的肩头剥去了甲衣!

否则,就是有二十个赫克托耳,跑来和我攻战,

也会被我一个不剩地击倒,死在我的枪头。

你没有那个能耐——是凶狠的命运和莱托之子杀死了我。

若论凡人,首先是欧福耳波斯,然后才是你——杀手中,你只

是第三个。我还有一事奉告,你要牢记心头:

你自己亦已来日不多,死亡和

强有力的命运已恭候在你的身旁;

你将死在埃阿科斯骁勇的孙子阿基琉斯手中!”

话音刚落,死的终极已蒙罩起他的躯体,

心魂飘离他的肢腿,坠入死神的府居,

悲悼自己的命运,抛却青春的年华,刚勇的人生。

其时,虽然他已死去,光荣的赫克托耳仍然对他嚷道:

“为何预言我的暴死,帕特罗克洛斯?

谁知道?阿基琉斯,长发秀美的塞提丝的儿子,

或许会先吃上我的枪矛,送掉他的性命!”

言罢,他出脚踩住尸体,从伤口里拧拔出

青铜的投枪,抵住他的脊背,一脚把他蹬离枪矛。

然后,他手握枪杆,扑向奥托墨冬,

捷足的阿基琉斯的助手,神一样的勇士,

投枪心切,无奈迅捷的驭马已把他带出一段路程,

不死的天马,神祗送给裴琉斯的一份闪光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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