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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第八(1)


安特卫普伯爵无辜被诬,畏罪出亡,把两个子女丢在英国,分散两地;十多年后,扮作乞丐回来,看见子女都很富贵,就跟英军回到法国,充当马夫,后来冤情大白,重又恢复爵位。

小姐们听完了美丽的伊斯兰教姑娘所经历的种种事故,不禁连声叹息。但是谁知道她们叹息是为的什么呢?或许有几位小姐一方面在同情她的遭遇,一方面也是在可惜自己不能够象她那样嫁人嫁得多吧。但是这一层可不便多问了。潘菲洛最后引了一句俗语,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女王知道他已把故事讲完,就回头叫爱莉莎讲下去。她遵从命令,愉快地说道:我们今天涉及的故事范围,可真广阔,使我们每人不但可以在里面打一个圈子,就是打十个大圈子也绰绰有余。你想,那捉摸不定的命运的题材是多么丰富,既然人生中有着数不尽的悲欢离合,那么我就来讲这么一个吧。

当罗马帝国的政权由法兰西人落到日耳曼人手里以后,两国间的仇隙日益加深,烽火时起。法兰西的国王和王子。借口保卫国土,率领了许多亲友,集合国内的兵力,向敌人大举进攻。国王出征,国内就没人治理了,幸而他深知安特卫普伯爵戈蒂厄是一个正直谨慎的君子,忠心耿耿,完全足以信任,所以虽然伯爵深谙战略,国王却叫他担当起更复杂的任务来,任命他做摄政,代理全国政务,自己率领大队人马,出发远征。伯爵担任摄政之后,治理国家,有条不紊,凡事都跟王后和太子的妃子商量,然后施行。虽然从职权上说,王后和妃子,同样应受摄政的管束,伯爵却还是把她们当作自己的女主人一般尊敬。

这位伯爵年近四旬,伯爵夫人早死,留下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本人相貌堂堂,举止优雅,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君子,更难得的是,他又是当时最英俊、最善修饰的一位骑士。国王和太子在外作战,那伯爵遇着国家大事常进宫来和王后、妃子商量。不料见面机会多了,那妃子竟看中了伯爵的风度人品,不由自主地爱起他来。她想,一个是鲜花似的少妇,一个是独居的鳏夫,要满足欲望,该不是难事,只苦于她的心事怎好意思出口,但是她不久就打定主意,不顾羞耻,向他吐露心意。有一天,宫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时机到了,就把伯爵请进宫来,只说有要事跟他商议。

伯爵的心思和妃子截然不同,听到召唤,立即进宫去见她。她躺在一张榻上,叫伯爵在她身旁坐下,这时屋子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伯爵请问她有什么事,连问了两次她都是沉吟不语。最后,她的情欲压倒一切。她面颊绯红,也顾不得羞耻,颤泣似的,把自己的心事断断续续地吐露出来:

“可爱的伯爵,我最亲爱的朋友,象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明白,男人和女人都有弱点,也应该明白由于不同的原因,各人脆弱的程度也不一样;所以一个真正公平的审判官,对于同样一件罪案,会因为犯罪的人情况不同,而判以不同的刑罚。譬如说,现在有这么一个凭力气换饭吃的穷苦男人或者穷苦女人,居然也想效法那饱暖富贵、整天空闲、什么都不缺的太太,追求那风流韵事,那么,谁不要责备这个人轻浮狂妄呢?——我想没有一个人会否认这点的。

“所以我说,如果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太太,由于机缘,不由自主地堕入情网,我们就不能怎么怪她,如果她所看中的情人又是一个英俊的人才,那就完全可以原谅了。这两个假定对于我可说完全适合,加以我正当青春妙龄,丈夫又不在家,有这种种原因,我更可以在你面前替我自己的热情辩护了。你是个聪明人,听得我这样说,不会不了解我内心的痛苦,请你给我出个主意,帮助帮助我吧。

“真的,我独守空床,没法抵挡肉欲的冲动和爱情的引诱,这势头有多么强大,别说压倒了一个柔弱的女子,就连那雄赳赳的大丈夫也随时随地都会给它打垮了。我又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更感到爱情的需要,使我不能不堕入情网中。我知道,这类事让人知道了,是很羞耻的,可是要是别人不知道你在干这类事,那就无所谓羞耻不羞耻了。爱神对我真是太好了,它不但不曾蒙蔽我选择情人的眼光,叫我不知所从,反而使我的眼睛格外明亮,让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正是值得我这样一个女人爱慕的对象。要是我没看错人,你就是整个法兰西领土上最漂亮、最可爱、最富于生命力、最有修养的一位骑士了。我的丈夫既不在家里,你也没有妻子;所以我求你,看我对你的这一片痴心,也可怜可怜我的青春,跟我相亲相爱吧——我这颗年青的心就象冰块遇到了火一样,都为你融化了。”

说到这里,泪珠从她的两颊滚滚落下,沸腾的热情叫她有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垂下了头。只是哭泣,仿佛再不知道该怎样求情似的,把身子倒在伯爵的怀里。

伯爵本是一个正人君子,看到她要怂恿他去做那苟且的事,就疾言厉色地拒绝她、斥责她。那妃子张开双臂,还想搂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下就摔掉了,他发誓说,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万不肯做出那对不起主公的事来。

那妃子一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竟恼羞成怒,顿时把方才的情欲忘个干净,狂叫道:

“不识抬举的东西!我这一片好意难道就容得你这样糟蹋吗?天主都不会容忍你!既然你不让我活,我就少不得要你的命,不让你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她一面说,一面果真动手扯乱了自己的头发,撕毁了胸口的衣裳,高声喊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安特卫普伯爵要强奸我啦!”

给她一喊,伯爵反而慌了,他并不是因为自己做下了什么亏心事而害怕,他是怕朝廷上的臣子平时对他存着妒忌,现在就只听信妃子诬赖他的一面之词,哪儿再容他辩白。所以他立刻逃出王宫,赶回自己家里。一到家门,哪敢多耽搁一会,立刻把两个孩子放在马上,自己也跳上马背,拚命向卡莱奔去。

官廷里的许多侍从,听见妃子大声呼喊,急忙奔来。他们看见妃子的这副狼狈模样,又听了她那一番话,都信以为真,觉得伯爵平时那种谦恭勤谨,都是虚伪的手段,好借此达到他私人的目的,因此声势汹汹地冲进他屋子里去逮捕他。不料扑一个空,这班人就动手把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去,剩一个空屋,立刻拆为平地。

消息立即传到军中。更是把伯爵形容得恶毒不堪,国王和太子听到之后,大发雷霆,立即判决伯爵和他的子孙永远放逐,并且通告全国,如能捕获伯爵归案者,不论生死都有重赏。

再说伯爵和两个孩子逃到卡莱,他思念不管自己怎样清白,这样一逃,等于证实了自己的罪行,心里不由得十分难过。幸而一路上没有给人认出,就立即乘船渡海,来到英格兰,换了穷人穿的衣服,前往伦敦。在进入伦敦城以前,他叮嘱了两个孩子许多话,最重要的有两件事:第一,命运把苦难降落在他们头上,尽管他们没有做过坏事,可还是应当安心忍耐。其次,他们如果想要性命,就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出他们是谁家的孩子,或是从哪儿来的。

那男孩子名叫路易,九岁模样,女孩子名叫维奥兰,七岁模样,他们虽然还在稚龄,却完全领会父亲的告诫,并且此后果然处处留心。伯爵觉得孩子有改名的必要,就把男孩改名贝洛,女儿改名珍妮特。三个人就这么进入伦敦,衣衫褴褛,到处行乞,象是法兰西的乞丐。

一天早晨,他们正在教堂门口,有一位英国将军的夫人,从教堂里出来,看见伯爵和两个孩子在那里求乞,她问他是从哪儿来的,那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儿女,他回说他是从毕卡第来,只因为他的不长进的大儿子行为不端,使他不得不带着他这两个孩子流落在外边。那贵妇人心地十分慈善,看见他的女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举止文雅,十分逗人喜爱,因此不觉动了怜惜之意,就说:

“好人,如果你肯把你的女儿给我,那么我愿意好好地照顾她,因为我看她长得很是清秀,如果她将来长大成人,不会辜负我的期望,我还要好好地替她配一个人家。”

伯爵听得这话,十分欢喜,立即答应下来,挥着泪把女儿交给了那位太太,临别的时候,再三恳托她多多照应这孩子。

女儿已有了安身的地方,他也知道那收留她的人家是怎样的人家,放了心,决定不再在那里耽搁下去,领着贝洛,沿路求乞,走遍大半个岛国,来到威尔士。他们本来不惯于这样长途步行,所以弄得十分狼狈。这里住着英王的另一位将军,门庭广大,仆从如云,伯爵常带着孩子,到他家门前乞求食物。

将军的儿子,和其他大人家的孩子,常在庭院里跑啊跳啊地玩儿着。贝洛去熟了,就混在孩子们中间一起玩儿。不论哪一项游戏竞技,他都玩得很灵巧,有时甚至比他们还玩得好,有几次,将军偶然看到了这孩子,觉得他的举动神态都很可爱,问了左右,才知道是常到这儿来求乞的一个穷人的孩子,就叫人去跟他商量,说是将军想收养这个孩子。伯爵听到这话,觉得这分明是天主照应,便一口答应下来,只是骨肉分离,不免十分悲痛。

这样,伯爵的两个孩子都有了着落,他决定不再在英格兰久留,就费尽力气,渡海来到爱尔兰的斯坦福,在一个伯爵属下的爵士家里充当仆役,照料马匹,什么事都得干——他就这样默默无闻、忍苦耐劳地过了几年。

再说他的女儿维奥兰,已经改名珍妮特,留在伦敦将军夫人的家里,几年过后,已经长大,出落得十分标致,不但将军夫妇欢喜她,就是那一家大小,以及看见过她的,也无不啧啧赞美;加以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因此没有一个不认为,她就是跟身分最高贵的小姐比起来也毫无愧色。那收养她的夫人,虽然从她的父亲手里领来,只听到伯爵所编造的那番话,根本不知道她父亲的底细,一心想照她那身分替她找一门适当的亲事。但是察访人间善恶的天主,知道她出身高贵,她的沦于微贱是由于别人的恶行,所以对她另有妥善的安排。我们怎能不相信,仁慈的天主不忍让一位千金小姐落在低三下四的人家,所以会闹出了以下的一段事儿。

收留珍妮特的夫人有个独子,老夫妇俩真是百般钟爱,做父母的总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但这个孩子实在懂道理,有德性,难怪他的父母要这么疼爱他。他比珍妮特大六岁,看见她长得这么美,又这么温雅,不禁深深爱上了她,除了她,心目中再没有第二个人。只是他以为珍妮特出身卑贱,不敢在父母面前请求和她结婚;恐怕会受到父母的责备,说他不顾身分,滥用爱情,所以只得把这番情意深深地压抑在自己的胸中,苦恼万分。他精神上受不了这种痛苦,终于得了重病。请了多少大夫来诊断,却全都研究不出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因此个个束手无策,不知该怎样下药。这可叫他的父母急坏了,难过极了,他们几次三番哀求他把害病的原因告诉他们。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作为回答,或者说,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了。

有一天,有一位精通医道的年青大夫,坐在他床边,替他诊脉。恰好这当儿。珍妮特走进房来——她因为敬爱老夫人,有时候代替她尽心侍候病人。病人一看见她走进来,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作什么动作,但是他爱火高燃,心旌摇晃,脉搏顿时跳得快起来了,大夫立即发觉了这变化,十分惊奇,密切注意着这急促的脉搏可以维持多久。

过了一会,珍妮特走出病房,病人的脉搏也跟着转慢了,大夫觉得他对病情的根源已有了几分把握。他稍许等了一会,又把珍妮特叫回来,好象有什么话要问她似的,一面仍旧按住病人的脉搏。果然,她一回来,那脉搏又跳得跟以前一样快,她一走,脉搏又慢下来了。这一下,大夫就断定了病源所在,于是走出病房,把青年的父母请了来,说:

“令郎的病,不是医家所能为力,要恢复他的健康,只在珍妮特的手里。根据一些确切的征象看来,我发现令郎害的是相思病;从另方面观察,她似乎还不知道令郎朝晚都在想着她呢。你们要是爱怜他的生命,那么快拿出个办法来吧。”

那老夫妇俩听得这话,把心放宽了不少,因为大夫已指点了一条救他们儿子的路;但是也很忧愁,唯恐将来当真要认珍妮特做他们的儿媳。大夫走后,夫妇俩来到病人的床边,夫人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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