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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2)


城里的人们大难当前,丢下一切,只顾寻欢作乐;乡下的农民,自知死期已到,也再不愿意从事劳动,拿到什么就吃什么,从前他们在田园上、在牛羊上注下 了多少心血,寄托过多少期望,现在再也顾不到了。这样,牛、驴子、绵羊、山羊、猪、家禽、还有人类的忠诚的伴侣——狗,被迫离开圈栏,在田里到处乱跑—— 田里的麦早该收割了,该打好收藏起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来过问一下。这些牲口,有许多好象赋有理性似的,白天在田野里吃饱了草料,一到天晚,虽然没有家人来 赶,也会自动走回农庄来。

让我们再从乡村说回到城里吧。其实除了说天主对人类真是残酷到极点,还能怎么说呢(当然有些地方也得怪人类太狠心)?由于这场猛烈的瘟疫,由于人们对 病人抱着恐怖心理,不肯出力照顾,或者根本不管,从三月到六月,佛罗伦萨城里,死了十万人以上。在瘟疫发生之前,谁也没想到过城里竟住着这么多人。

唉,宏伟的宫室,华丽的大厦,高大的宅第,从前达官贵妇出入如云,现在却十室九空,连一个最低微的仆从都找不到了!有多少显赫的姓氏、巨大的家产、富 裕的产业遗下来没有人继承!有多少英俊的男子、美丽的姑娘、活泼的小伙子(就连盖伦、希波克拉底、伊斯克拉庇斯1都得承认他们的身子顶结实),在早晨还同 亲友们一起吃点心,十分高兴,到了夜里,已到另一个世界去陪他们的祖先吃晚饭了。

讲述这种种悲惨的事,我自己也觉得十分心酸;所以不如就此打住,现在我只想在下面提到一件事:

佛罗伦萨城里,居民相继死亡,几乎成了空城;不过我后来听到一个可靠的人说,在一个礼拜二的早晨,做过弥撒,庄严的圣玛利亚·诺凡拉教堂里冷冷清清, 只留下七个年轻的妇女,都穿着跟这个年头正相配的黑色丧服。她们中间不是带着亲戚关系,就是有着朋友或是邻居的情谊。最大的一位不过二十七岁2,年纪最轻 的也已有十八岁了,都长得非常秀丽,仪态优雅,又具有良好的教养,显然全都是些出身高贵的女士。

要是没有什么不便的话,她们的芳名我本该也告诉你们,可是底下将记录下她们所讲述的,以及听到的种种话,我不愿意将来有一天,害得她们感到不好意思。 现在的社会风气,又逐渐严肃起来了,不象当时那么放荡了——当时,不但象她们那样年轻的姑娘,就连岁数较长的妇女,也免不了沾染这种风气(至于产生这种风 气的原因,前面说起了)。我也不愿意让那些专爱中伤别人、对于纯洁无垢的品德一味挑剔的人,抓住这个机会用恶俗的话来破坏这几位小姐的名声。所以我只好依 着她们各人的性格,另取一个合适的名字——或者多少还算合适的名字,好让读者明白她们中间究竟是谁在说话,不致闹不清楚。

首先,那年纪最大的一位,我叫她“潘比妮亚”,第二个,叫“菲亚美达”,第三个,“菲罗美娜”;第四个,“爱米莉亚”;第五个,“劳丽达”;第六个,“妮菲尔”;最后一个,名字取得很适当,叫“爱莉莎3”。

她们这天的见面,也是巧合,并没预先约定。大家就在教堂的一角,围成一圈,坐了下来;又长吁短叹了一阵,于是也不再作祷告,只是彼此谈论起当时的种种情况来。大家沉默了一会之后,又听见潘比妮亚开口说道:

“各位好姐姐,你们想必跟我一样,早就听说过了,一个人做他本份的事是不会招人见怪的。尽力保护自己的生命原是每个人的天赋权利。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 而杀了人,甚至还可以不用抵罪。如果维护公共利益的法律尚且能够容忍这种行为,那么我们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采取与人无损的手段,当然是合情合理的了。我 一想到今天早晨,和以前那一串日子是怎样挨过来的,再想到我们这几天来全是谈着些什么话,我就感觉到——你们也一定同样会感觉到,我们是在为自己的生命担 忧呀。这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我十分奇怪的是,我们女人都有女人的判断力,为什么不替自己想想办法,来摆脱这忧愁呢?

“我们留在这儿——照我看来——最多也不过看看又运来了多少要落葬的尸体,或者听听那最后剩留下来的几个修士是不是还按时按刻唱着圣歌;或者呢,拿我 们这身丧服向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显示我们遭遇到多么重大的不幸。走出这儿的教堂,我们就会看到,到处都抬着死尸和病人;或者看见从前被当局放逐的罪人,如 今再不把法律看在眼里,只是在大街小巷,到处大摇大摆着,因为他们知道那班执行法令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病倒了。再看到我们城里那班下三滥,他们自称‘掘墓 者’,喝饱了我们的血,骑着马,到处乱闯,嘴里还唱着下流的小调,来嘲笑我们的苦难。从东到西,我们只听到‘某人死了’,或者是‘某人只剩一口气了’。要 是人死了还有人哭,那么我们在这城里只能听得一片哀声了。我不知道你们的家里是不是跟我一样,我家里的人全都死了,偌大的门庭,只剩下了我和我的使女两个 人;我一想到这里,就毛骨悚然,在家里无论坐也好,立也好,总觉得有许多阴魂出现在我眼前,他们的脸全不是我看熟了的那些脸,却变得好不可怕,真把我吓坏 了。

“这样,我不管在这儿教堂里、在外面街上,或者关在家里,总是心神不宁;尤其是因为凡是象我们这样有体力、有办法的人,全都跑了,留在这儿没走的只剩 我们这几个。就算还有一些人留在这儿,我常听说——也亲眼看到过——他们不管是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总是夜以继日地尽情吃喝玩乐,也再不存什么是非之分 了。不仅是世俗的人们,就连隐居在修道院里的修士,也认为别人公然做得的事,他们同样做得,因此竟违背了誓愿和清规,去追求那肉体的欢乐。这样,为了想逃 过这场灾祸,人们变得荒淫无度了。

“如果分明是那么一回事,那我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我们还指望些什么?我们还梦想些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象别人那样及早替自己的安全设想?生命对于我们 难道就不及对别人那样可贵?或者是,难道我们竟认为我们的生命力比旁人强,所以用不到害怕灾祸会落到自己头上来?我们错了,我们上当了。要是我们真这样 想,那是多么糊涂呀:我们只要想想,有多少年青的男女在这一场可怕的瘟疫中送了命,那就可以得到一个很明确的答案了。

“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照我看来,要是我们不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当作儿戏,坐以待毙,那么许许多多人都走的走,溜的溜了,我们不如也趁早离 开了这个城市吧。不过,就象逃避死神那样,人们那种堕落的生活,我们也要避免;我们每个人在乡间都有好几座别墅,让我们就住到乡下去,过着清静的生活吧; 在那儿,我们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寻求快乐,但是并不越出理性的规范。

“在乡下,我们可以听鸟儿唱歌,可以眺望青山绿野,欣赏田亩连片,麦浪起伏,以及各种各样的树木。我们还可以看到辽阔的苍穹,尽管上天对我们这样严 酷,可还是在我们眼前展露了它那永恒的美丽——这比我们那一座空城好看得多了。再说,那儿的空气也新鲜得多,在这个季节,我们在乡下将会抛却许多苦恼,平 添不少生命的乐趣。虽说乡村里的农民也象城里的居民,一个个死去,终究屋少人稀,不至于这样触目惊心。

“再从另一方面考虑,依我说来,我们并没抛弃了这儿的什么人。可不,要说实话,那倒是我们被人抛弃了呢——你看,我们的亲戚不是死了,就是逃跑了,抛下我们单身只影去担当那沉重的苦难,好象我们不再是他们的亲人了。

“要是依照我的主意做去,我们不会受到什么非难的,要是不那么办,可能反而会遭到痛苦,麻烦,甚至死亡。所以我想,要是大家赞成的话,我们不妨带着使 女,让她们携着一切必需的东西,逃出城去,从这家别墅走到那家别墅,趁这大好的时光,好好地享受它一番。让我们就这样地生活下去。只要死神不来召唤我们, 我们总有一天可以看到天主怎样来收拾这一场瘟疫。请记着,我们正大光明地出走,不见得比许多女人放荡不羁地住在城里更要不得啊。”

大家听了潘比妮亚的这番议论。都佩服她的见地,而且竟迫不及待地开始讨论起详细的办法来了,仿佛等到商量定当,她们一站起身来,就要出发了。可是菲罗美娜是一个最谨慎不过的姑娘,她就说了:

“姐妹们,潘比妮亚所说的一切当然是非常好的,可是我们也不能照着自己的意思,说走就走呀。别忘了我们都是女人;我们年纪也不小了,不至于还不明白几 个女人聚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女人要是没有男人的领导,势必弄成一团糟。我们的心坎儿太活了,太任性了,太多心了,太懦弱不中用了。为了这缘故,我只怕 一切由着我们,没有人来领导,那么我们这些人很快地就会闹得不欢而散,叫大家脸上都没光彩。让我们先解决了这个问题,然后动身吧。”

爱莉莎也发言了:“真的,男人是女人的首领,没有男人的帮助,我们做什么事也难得有始有终。不过我们怎么能找到男人呢?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亲族多半已 经死了,那没死的也早已各自结伴,各奔东西,再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随便请几个陌生男人来参加吧,那又不太妥当,因为我们要躲避生命的危险,同时也要 预防流言蜚语落到我们头上来,免得我们为了寻求欢乐和安宁,反而招来了烦恼。”

这几位小姐正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时候,恰巧有三个年青的男人从外边走进了教堂——说是年青,最小的一个也有二十五岁了。他们都富于热烈的感情。 这年头有多么可怕,亲友多半死了,自己也是朝不保夕,可是这一切都不能叫他们的爱情有一丝半点儿冷却——更不用说叫这股爱情的火焰完全熄灭了。他们三人, 一个叫做“潘菲洛”,还有一个叫“菲洛特拉托”,第三个叫“第奥纽”。他们的谈吐举止都非常可爱,在这灾难的岁月里,他们只希望有机会能和自己的情人见到 一面,这在他们就是得到了无上的安慰。事有凑巧,他们三个的情人就在这七位小姐中间,而其余几位小姐中,也有几位跟他们有着亲戚关系。

他们才走进教堂,望见那几位小姐,她们也已经看到了他们;潘比妮亚就笑着说:

“瞧,我们的运气有多好!这儿不是来了三个又英俊又懂事的青年来成全我们的愿望了吗?只要我们肯收容他们,他们一定乐意做我们的向导和跟班的。”

妮菲尔的情人正是这三个男子中的一个,她听了这话,不禁羞得脸通红,说道:“潘比妮亚,看在老天面上,你说话也该多想一想呀!我很明白,他们三个怎么 说也得承认是高尚的青年,而且不用问,完全可以担当起比这更重大的任务。我也认为,别说请他们陪伴我们,就是请他们陪伴比我们漂亮高贵得多的小姐,他们也 还是非常合适而令人愉快的良友。可是谁都知道,他们现在正爱着我们中间的几个人,我只怕,要是把他们收容到咱们姐妹的队伍中来,尽管男女双方都是清清白 白,诽谤和流言还是不肯饶过咱们呢。”

菲罗美娜接着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问心无愧,随别人爱怎么说,我决不会因而感到不安。天主和真理会保护我们的名誉的。要是他们肯加入到我们这儿来,那么正象潘比妮亚所说的,我们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这是天意派他们来成全我们的愿望!”

接下来的一片静默说明了姑娘们听了这番话,没有一个反对,一致赞成上前去招呼那三个青年,把这个打算说给他们听,并且探问,他们是不是愿意跟她们一起住到乡下去。潘比妮亚就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向他们那儿走去,原来她和其中的一个沾点亲戚关系。

那三个青年正站在那儿望着她们,潘比妮亚笑容可掬地跟他们行了个礼,向他们说明了她们作了怎么样一个打算,并且以她和全体姐妹们的名义,请求他们本着兄弟般纯洁的友爱,加入到她们的队伍里来。

最初,那三个青年还以为这是在跟他们闹着玩呢;不过看到她说得这样郑重,也就打消了怀疑,非常愉快地答应下来。为了可以及早出发,他们立刻着手作必要的筹备。

第二天是礼拜三,一切都准备就绪,他们要去的地方也已经派人预先去通知了。那七位小姐就带着女仆们,三个青年各带着一个男仆,在晨光熹微中,离城出发了;走了不满六里路,就来到了预定逗留的场所。

这座别墅筑在一座小山上,和纵横的大路都保持着相当距离,周围尽是各种草木,一片青葱,景色十分可爱。宅邸筑在山头上;宅内有一个很大的庭院,有露天 的走廊,客厅和卧室布置得非常雅致,墙上还装饰着鲜艳的图画,更觉动人。宅邸周围,有草坪、赏心悦目的花园,还有清凉的泉水。宅内还有地窖,藏满各种美 酒,不过这只好让善于喝酒的人去品尝了,对于贞静端正的小姐是没用的。整座宅子已在事先打扫得干干净净,卧房里的被褥都安放得整整齐齐;每个屋子里都供满 着各种时令鲜花,地板上铺了一层灯芯草。他们来到之后,看见一切都布置得这么齐整,觉得很高兴。

大家坐定下来,就讨论消遣的办法。第奥纽可算得是世上最乐观、最有风趣的青年了,他首先开口道:

“各位小姐,我们是多亏你们的巧思,不是靠着我们的远见,才来到这儿。我不知道你们打算怎样排除忧思,至于我呢,我在方才跟你们一起动身的时候,已把 那分愁思丢在城门口了;所以,我请求你们跟我一起来纵情欢笑歌唱,只要不失你们的端庄就是了;否则请你们还是放我回到那苦难的城里去,重新在悲伤中过生活 吧。”

潘比妮亚似乎也已经把她的愁苦抛掉了,高高兴兴地回答道:“第奥纽,你说得对,让我们尽量欢乐吧——因为我们从苦难中逃出来,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呀。 不过凡百样事,要是没有个制度,就不会长久。我首先发起,让这么些好朋友聚合在一块儿,我也希望我们能长久快乐,所以我想,我们最好推个领袖,大家应当尊 敬他、服从他;他呢,专心筹划怎样让我们过得更欢乐些。为了使每个人,不分男女,都有机会体味到统治者的责任和光荣,也为了免除彼此之间的妒忌,我想,最 好把这份操劳和光荣每天轮流授给一个人。第一个由大家公推。到了晚祷的时分4,就由他,或者她,指定第二天的继任人,以后就都这么办。在各人的统治时期都 由他,或者她,规定我们取乐的场所,以及取乐的方法等这一切问题。”

潘比妮亚的一番话叫大家听了非常高兴,他们一致推选她做第一天的女王。菲罗美娜轻快地奔到一株月桂树下,摘下几条纤细的叶枝,编成了一顶又美丽又光荣 的桂冠——因为她常听人说,桂冠会给人带来光荣和尊敬。现在,这顶桂冠在他们中间成为统治权的象征,谁戴着它,就可以管理其余的人。

潘比妮亚接受公意,做了女王,就命令大家安静下来。她又吩咐把他们带来的三个男仆和四个女仆侍唤来,说道:

“我先树立一个榜样,以后在你们的任期内一定能做得更好,这样,大家就可以逍遥自在,而一切都井井有条,不失规范,这种生活我们要维持多久就可以维持 多久。我委任第奥纽的仆人巴梅诺做我的总管,住宅里的日常起居事宜都由他负责,尤其是餐厅里的一切事务。潘菲洛的仆人西利斯科担任财务和采办工作。总管有 什么支配,也由他去办。两个人都有事务了,丁大洛就专在菲洛特拉托、第奥纽和潘菲洛的房里侍候。菲罗美娜的仆人莉西丝卡,我的仆人米西亚,专门担任厨房里 的工作;总管配好菜料,就由她们悉心烹调。劳丽达的喜美拉,和菲亚美达的斯特拉蒂莉亚在小姐们的房里侍候,还要把我们起居的地方打扫干净。我还得叮嘱大家 一句,你们如果想要讨得我们的欢心,那么不论你们到哪儿去、从哪儿来,看到了、听到了些什么,只许把愉快的消息带回来。”

她这些命令大家都一致赞成。吩咐完毕,她就轻快地站了起来,说:“这里有的是花园、草坪和赏心悦目的处所,大家不妨信步漫游一会吧;不过到了打晨祷钟的时候5,可都得回到原处来,趁天气还凉快的时候吃早饭。”

这些快乐的青年男女,得了女王的许可,就在花园中缓步而行,有说有笑,还编着各种鲜艳的花冠,唱着情歌。到了女王所指定的时刻,大家就回到宅里来;这 时巴梅诺已尽心尽力地把各事都安排好了。一走进楼下的餐厅,他们就看见桌子上已盖着雪白的台布,玻璃酒杯象银子般闪射着光芒,到处点缀着金雀枝的花朵。大 家听着女王的话,先洗了手,然后依着总管排定的席次坐下。精致的菜肴端了上来,美酒送到手边,又有三个仆人悄悄地侍候着用饭。一切安排得这样周到、布置得 这样美好,大家都非常满意,在席间只听得他们谈笑风生。

这些青年男女都会跳舞,有几位还善于弹琴、唱歌;吃好早饭,桌子撤去之后6,女王就吩咐会奏乐的把乐器拿来。第奥纽抱了一个曲柄琵琶,菲亚美达拿起一 只六弦琴,两人合奏起一支美妙的舞曲来。女王吩咐仆人自去吃饭,她自己跟两个青年和五位小姐一起跳着慢步舞。舞罢,他们又开始唱着轻快活泼的歌曲。

他们玩得兴高采烈,直到女王认为应该是午睡的时候了,这才宣布停止活动。三个青年和小姐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内——他们的卧室是分隔成两处的,床辅全部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且也象餐室那样,陈设着许多鲜花。三个青年男子回房后就解衣入睡,小姐们这边也是一样。

午后钟7敲过不久,女王首先起身。把其余的姑娘唤醒了,又吩咐去唤三个青年人起来,说是白昼睡眠过久,有碍健康。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一块草坪上,那儿绿草如茵,丛林象蓬帐般团团遮盖了阳光,微风阵阵吹过。女王叫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圈,于是说道:

“你们瞧,太阳还挂在高空,暑气逼人,除了橄榄枝上的蝉声外,几乎万籁俱寂。如果拣着这时候出外去玩,那真是太傻了。只有这里还凉快舒适些,你们瞧, 这儿还有棋子和骰子,供大家玩儿。不过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下棋掷骰子的好,因为来这些玩意儿,总有输有赢,免不了有一方精神上感到懊丧,而对方和旁观的 人却并没因而感到多大乐趣。还是让我们讲些故事,来度过这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吧。一个人讲故事,可以使全体都得到快乐。等大家都讲完一个故事,太阳就要下 山,暑气也退了,那时候我们爱到哪儿就可以到哪儿去玩。要是这个建议大家赞成,那么我们就这样做。要是你们不赞成,那我也不勉强,大家任意活动好了,到晚 祷的时候再见。”

姑娘们和青年们全都赞成。

“你们既然赞成,”女王说,“在这开头的第一天,我允许大家各自讲述心爱的故事,不限题目。”

她于是回过头来看着坐在她右边的潘菲洛,微微一笑,吩咐他带头讲一个故事。潘菲洛听得这吩咐,立即开始讲述下面的一个故事。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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