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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1)


妹妹工作劳累不堪,但还和以前一样侍候格里高,尽管很不耐烦。母亲再没有代妹妹进过格里高的房间,然而他却并未受到忽视。因为老女佣,这个在长期生活 中得力于身子骨硬朗的寡妇已经承担了这头痛的工作。她毫无任何好奇心,有时偶尔打开格里高的房门,她一看到格里高就吃惊地将双手交叉搁在小腹上,站着不 动。格里高被生人看见也大吃一惊,虽然没有人赶他,自己却开始这里那里胡跑,自此以后她总是在早晨或晚上将门打开一点,看看格里高,她一直这样做,从未耽 误。开始她也叫他过来,并且说上一句她认为是表示亲切的话,如:“过来一下,蜣螂!”要末就是:“看看这个老蜣螂!”对于这样一种招呼,格里高总是不予回 答,而是不动地停留在原地,好像这房门压根儿没有开过。她没有任意打扰他,而是每天打扫他的房间!有一次大清早,外面下着滂沱大雨,也许这是春天到来的信 息,雨打在玻璃窗上,这时这个女佣又开始了她认为亲切的称呼。格里高很愤怒,他慢慢地,步履蹒跚地转向女佣,这是一种攻击的姿态,但女佣并不害怕,仅仅举 起了在门旁放着的一把椅子张大嘴巴站在那里,好像她手里的椅子砸在格里高的背上时嘴才闭上去。当格里高又拐弯时,她说:“啊!不再过来了吗?”说着将椅子 静静地放回墙角。

格里高现在几乎什么也不吃,只有当他偶尔经过食物旁边时,他才好玩似的尝那么一口,含在嘴里达一小时之久,然后大部分又吐出来。开始他觉得这是他的房 间的现状的悲哀,这使他吃不下,但是随着房间发生的变化,他又很快释然了。他们已习惯于将人家不吃的食物搁进来。这类东西多得很。因为家里已将一间房间租 给了三个人,这房间的第一批房客。——有一次格里高从门缝中看到,三个都是络腮胡子——他们很讲究整洁。因为他们租了一间房间,不但在他们的房间里,在全 家,特别是在灶房里都被他们占满了。他们不能忍受垃圾和废物。此外,他们还带来一些自己的家什,由于这些原因,就出现了许多剩余的东西,既没有人要,又不 愿意扔掉。所有这些东西都移到格里高房间里,而且厨房里的炉灰箱,废物箱也搬到这里来了。凡是现在不用的东西,女佣总是很快地一古脑儿挪到格里高的房间 里。格里高总是有幸看到这些废物和女佣那只挡着他的手,女佣可能想以后有时间或机会,便将这些东西取走,或者总的一回清理出去。但这些东西从第一次挪进来 以后,始终原封未动。开始他被迫地放弃在这些废物之间的空地上爬行,要爬行,没有这些空间是不行的;后来由于消遣的需要他就在这些空地上漫游,之后又劳累 不堪并且感到伤心,只好不动弹了。一休息就是几小时。因为房客有时在客厅里用晚餐,所以客厅通向格里高的门往往是关着的。不过格里高也不在乎这张门开或不 开。有时候,门是开着的,他也不利用这个机会进行观察,而是躲在最黑暗的角落,家里人对此自然没有注意到。有一次女佣将这张门打开了一点,当房客晚上进入 客厅,把灯点着时,门仍是开着的。他们高高地坐在桌子旁边,这在以前是父亲、母亲和妹妹坐的地方。房客们展开餐巾,手上拿着刀叉。门里立刻出现了母亲,她 端着一碗肉,紧跟着的是妹妹,她端着一碗土豆,土豆切成片,叠了许多层,叠得很高。这些菜肴热气腾腾,房客们弯着身子察看端到他们跟前的菜,像是看看到底 是什么内容。实际上坐在中间的那个房客还用刀子割了一块,似乎向其他两人显示自己是内行。他要确定肉煮烂了没有,是否还要送到厨房里加工,他满意了,母亲 和妹妹紧张地对视之后,开始松了一口气,笑了。家里人在厨房里用餐。父亲回来了,他在进入厨房之前,摘下帽子,先到客厅向房客们作了一个优美的弯腰姿势, 表示致意,并绕桌一周,房客们全体起立。长满胡子的嘴,喃喃而语。父亲走了,他们都默默地吃着。使格里高惊奇的是在各种吃饭的声音里最突出的是嘴嚼声,他 们好像在向格里高显示,若要吃饭,就得有牙齿,只有漂亮无牙的下颌什么也吃不成。“我想吃东西,”格里高满怀忧愁地想,“但不想吃这些东西,要像房客们吃 的那样。我要死了!”

恰恰在这个晚上。——格里高没有回忆,在整个晚上听到了演奏小提琴的音乐——这音乐来自厨房,房客们吃完了晚饭,那个中等个儿的房客拿出了报纸。他给 另外两个房客每人一张,他们正在靠着椅背看报,并且抽着烟。当小提琴开始演奏时,他们的注意力集中了,他们站起来,用脚尖着地走向前房门,他们挤在那里, 他们就在那里听厨房里传来的音乐。父亲在叫喊:“拉提琴会不会影响先生们的休息?不拉了吧!”“相反,”那个中等个儿的人说,“可不可以请这位小姐到我们 这儿来,在房间里演奏不是更舒适更愉快吗?”

“啊!好的,”父亲叫道,好像他本人就是小提琴的演奏者。房客们退到房间里等候。很快,父亲拿着乐谱架,母亲拿着乐谱,妹妹抱着小提琴,他们一起出来 了。妹妹静静作好演奏的一切准备。父母,以前从未将房间出租过,为了表示客气,也不敢坐在沙发上。父亲靠着门,右手插在制服的两个钮扣之间,一个房客递给 母亲一把椅子,母亲把椅子搁在房客偶尔搁过的地方,那是在边边上,一个角落里,她坐下来了。

妹妹开始演奏,父亲和母亲从两旁注意她的手的动作,格里高受琴声的吸引,也敢于冒进了,他的头已经出现在客厅里。

最近他很少顾及会不会被别人看见,关于这一点,他已经无所谓了。以前他对此很注意,并且为此而骄傲;其实,现在他更应该躲起来。因为他房间里到处都是 尘土,小小的动作也招来满身的脏物。粘液、头发和剩饭盖满了他的背,沾满了他的周身,他以前,白天的时候,好几次在地毯上仰面朝天也很胆怯,如今他满身脏 物,还在客厅干净的地板上活动,他也太无所顾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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