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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院里因此空了许多位子。
博罗维耶茨基对这个消息也很感烦恼,他自己虽然没有损失,可他周围所有的人都会遭受损失。
“你们一点也没有损失吗?”博罗维耶茨基问这个在他身边找到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来的马克斯·巴乌姆。
“我们除了名誉之外,什么也没有失掉,罗兹的买卖不靠这种货色。”马克斯讥讽地回答。
“罗兹完了。”
“温暖的季节就会来到。”
“是的!是的!消防队会有事干了。”
“天气会暖和的,春天快要到了。”
“煤这样贵,天气也该暖和了。”
“你在说笑话了,反正这不用花钱。”
“情况就是这样,一半的人折断了腰,另一半人赚了钱。”
“谁摔得最厉害?”
“布霍尔茨、凯斯勒、米勒。”
“谁如果倒下,他将再也爬不起来。”
“让他们去倒霉吧!这对我无妨。他们有没有钱,和我的买卖没有关系。”
博罗维耶茨基和莫雷茨互相交换了意见,提出了疑问,摆出了数字。他们在猜测,在嘲讽。他们的眼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为别人的破产而兴高采烈。
“马耶尔要赔整整十万卢布?”
“这对他的大肚皮是个大打击,他会把马卖掉,以后要步行了,他马上会瘦下去,不需去马利安①休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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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捷克著名的疗养地。
“他还会廉价出卖家里的各种钻石首饰。”
“沃尔克曼也会这样干,他的行动很快。”
“罗伯特,你现在可以向他的女儿求婚了,他们不会把你赶出门外的。”
“让她再等一等吧!”
池坐里人声鼎沸。
工业大王们却仍然安安稳稳地坐着。
莎亚的两只眼睛没有离开台上的女歌手,等她唱完后,他是第一个喝彩的。然后,他和鲁莎低声说话,轻轻地摸着胡须,望着那靠在包厢栏干上正在向博罗维耶茨基点头的克诺尔。
卡罗尔在剧场第一轮休息时就来到了克诺尔跟前。
“你听说没有?”
“我听说了。”克诺尔开始数着一些公司的名字。
“愚蠢。”
“愚蠢,一个罗兹就要赔损两百万卢布?”
“要赔损的不是我们,不久前巴乌尔来过这儿,他说,他要赔损一万多元。”
“戏院里有人说罗兹要赔损五十多万。”
“这是莎亚散布的谣言,因为他自己要赔损这么多。一个愚蠢的犹太佬。”
“总而言之,在罗兹所出现的情况是正常的,公司会象苍蝇一样全部死掉。”
“但愿所有的人都死光,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博罗维耶茨基冷冰冰地说,一会儿仔细看着自己那双紧握着的手,一会儿眯眯眼睛,盯着镶在他左手戒指上的闪闪发光的钻石。
“我对你说,是把你看成我们的人,看成朋友。你知道谁会因为这次赔损而垮台吗?”
“谁都不会。”
“这不要紧,反正是要赔不少,究竟有多少,我们明天看吧!明天会是一个快乐的礼拜天。”
“真是不幸。”
“对我们的公司来说并不这样。你想,破产的是谁?棉花企业。留下的是谁?我们、莎亚、还有一些人。这个犹太人之间的卑鄙下流的竞争使他们死掉了一半, 或许都会死掉,他们这是把自己毒死。可是我们一个时候就会轻松点了。我们可以生产一些他们虽生产过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新的产品,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东西出售 了。这还是小事,无关紧要。如果他们要完蛋,就让他们完蛋吧!如果他们要烧自己的工厂,就让他们烧吧!如果他们要欺骗,就让他们去搞欺骗吧!我们总能站得 住脚。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还有比这重要得多的事,你不久就可以看到,在要赔损的棉花公司中,一半是可以恢复的。”
博罗维耶茨基看着克诺尔,感到有点不耐烦了。他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那由于有几百万家财而自以为十分了不起。
克诺尔是仅次于他岳父的最大的暴发户。在罗兹所有的暴发户中,他最有知识,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交往中他和蔼可亲,可是他也最冷酷无情,最能利用他的广泛影响剥削劳动和人们。
“你明天到我们这儿来吃午饭吧!我以我父亲的名义请你。可是现在请你看一看几点钟了,我因为不能让人看见我急着要去什么地方,不便看表。”
“差几分钟十一点。”
“特别快车几点去华沙?”
“十二点半。”
“我现在还有时间,我必须告诉你,为什么这些关于破产、关于罗兹亏损二百万的消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这是因为还有重要得多的……”他突然中断了话题,“我可以去告诉那个贵族吗?”
“我以为可以,可是我不了解这个联盟的情况……”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你是我的朋友,我们任何时候也不会忘记你支持过我们的印染厂,对这我们看在眼里。”
“一年让你们赚一万卢布。”博罗维耶茨基讥讽地说。
“你看,一小时前,有人给我送来了从彼得堡来的电报,事情很重要,说我必须马上走,并且要完全保守秘密。”
克诺尔急急忙忙说完了话,但却没有说他想要说的话,因为博罗维耶茨基的冷冰冰的和怀疑的眼光阻住了他。这眼光好象把他刺穿了一样,使他感到忐忑不安。于是他理了理领带上的小别针,看着对面的包厢。
“这个楚克罗娃是个漂亮的女人。”
“她有许多好看的钻石。”
“这么说你明天去老布霍尔茨那里?”
“一定去。”
他那里有一笔特别的生意。你马上要走了,因此我求你一件事:请你告诉我的车夫,叫他等我,准备去普热亚兹德。好!再见,几天以后回来。要保密,博罗维耶茨基先生!”
“绝对保密。”
博罗维耶茨基在告辞时感到很失望。他觉得克诺尔没有把所有的都告诉他。
“电报上说的是什么消息?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一面想着,一面陷入了那盲目的猜想和推测之中。
他没有等幕落下就出去了,可是过一会儿他又从街上回到了戏院,并且来到楚克罗娃的包厢里。
“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她以责备的口吻说,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他。
“这可能吗?”
“对你来说,什么都可能。”
“你对我的责备表现了你对你的朋友、也是你的敌人的信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见的只是你走了。”
“可是我又来了,我必须回来。”他喃喃地说。
“回戏院,你忘了什么东西?”
“到你这儿来。”
“是吗?”她的声音拖得很长,她的眼里显出了快乐的神色,“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说过。”
“可我早就想这么说了。”
她用她的眼光亲吻着他的脸庞,使他感到似乎有一阵和煦的清风在他嘴上吹过。
“你和韦尔特先生坐在一起时谈过我,这我知道。”
“我们谈过你的钻石。”
“这样美丽的钻石在罗兹别的女人都没有,是吗?”
“除了克诺尔夫人和男爵夫人外。”博罗维耶茨基带挖苦地说,他笑了。
“你们还说了些什么?”
“说你很漂亮!”
“你和我开玩笑吧。”
“我不能拿我爱的人开玩笑。”他用压低了的嗓音说,同时抬起了她的一只垂着的手。可是她很快就挣脱出来,把一双睁得很大的眼睛扫视着四周围,好象以为博罗维耶茨基的这些话是冲大厅里讲的。
“告辞了。”博罗维耶茨基说着便站了起来。他觉得他做了蠢事,他怨恨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就这么直统统地对她说了,而她就象给他打了一针麻醉剂似的。
“等一等,我们一起走吧!”她很快说道,同时收好了披肩、糖果盒、扇子准备要走。
她在穿外衣时没有说话。
博罗维耶茨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那时刻改变神色的眼睛,看着她那勾画得十分美丽的肩膀,看着她那相互舔着的两片嘴唇,看着她那生得极为漂亮的体态。
当她把帽子戴上后,他把她的斗篷递给了她。她于是稍微退后了点,想让他拉着她的胳臂,可是这个动作却正好使她的头发碰到了他的嘴唇上。博罗维耶茨基也后退了一步,因为他感到他的嘴仿佛被烫了一下;而她则由于失去了依靠,身子就落入了他的怀抱。
他立刻抱住了她的肩膀,吻着她的脖子。她的脖子由于这贪婪的吻也感到十分紧张而收缩起来。
她低声地叫着,一个劲儿往他的怀里钻去,他的全身在她的重压之下也站不稳了。
可是她又马上挣脱了他的拥抱。
她的脸象大理石一样苍白,她的呼吸也很吃力,在她闭着的眼皮下闪出了一道道炯炯目光。
“你领我去上车好吗?”她虽然说,却没有去看他。
“就是跟你走遍世界,我也愿意。”
“请你给我扣上手套!”
他正要给她扣时,却找不到手套上的扣子,也没有发现扣眼,就象在她没有看着他时,他同样无法找到她的视线一样。她将一只胳臂靠在墙上,然后稍稍扭过头 来,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中,那涂满了胭脂红的嘴唇上还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有时,她突然周身不停地颤抖起来,因此只好紧紧靠着墙壁,一道可怕的阴影便从 她的脸上闪过,最后消失在嘴唇的一角。
“我们走吧!”博罗维耶茨基给她扣好了手套,低声地说。
他把她带到了马车旁边,扶她上车后,拉着她的手,热情地吻了,还说道:
“请你原谅我,原谅我的一切。”
她没有回答,只管使劲把他往马车里拉;他也不暇思索就跳上了车,吱哑一声把车门关了。
马把蹄子往后一蹬,就走了。
博罗维耶茨基对于这时候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极为烦恼。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考虑这是这么回事,而实际上他现在根本不会思考,只知道她在他的身旁;而她则 紧依在车子的一个角落里,距离他远远的。博罗维耶茨基听到了她的不均匀的急促的呼吸声,有时他还看见街上的路灯把她的脸和那双对空望去的大眼睛照得闪闪发 亮。
博罗维耶茨基为了使自己保持镇静,在车夫的身上敲了敲,想叫他停车,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找着门的把手,他想打开车门,干脆跑掉,可是他既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
“对这一切,你可以原谅我吗?”他慢慢地说,又找起她的手来。但她已经把它藏在斗篷下了。
她没有回答,同时尽量把身子蜷缩在斗篷里,好象要竭力克制她投身于他的怀抱的强烈愿望,把自己关闭起来似的。
“你能原谅我吗?”他挨近了她,再一次低声说。
博罗维耶茨基周身索索发抖,他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因此说不出更多的话,只能低声地、深沉地喊着:
“露茜!露茜!”
她也感到浑身战栗,因此把她已从肩上掉下来的斗篷扔到了一边,随着一声深沉的沁人肺腑的呼叫,便投入了他的怀里。
“我爱你!我爱!”她喃喃地说着,满怀激情地抱住了他。
他们的嘴合在一起了,尽力地、久久地吻着。
“我爱你!我爱!”她满心欢喜地重复着这句甜蜜的话,由于激动,也使劲地亲着他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