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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心中很痛苦,但他还是笑了,她真是个无知和美德的离奇的混合体啊。随后,他侧转过身来,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低头盯着她。怎么办才好呢?以前是怎么做的呢?
"梅吉,不久前,我明白了一些我本来早该明白的东西。当你告诉我,你曾经想过些什么的时候,你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对吗?"
"我……"她刚要说,又哑口无言了。
"你没有说你起过我,是吗?如果不是心虚的话,那么在你提到你父亲的名字时应该提到我的名字。我想,我要离去也许是一个好事,你不这样想吗?比起那 些 女学生们的热恋,我稍稍老成一点儿,但是你还不象个快17岁的人那样老成,对吗?我喜欢你没有那种精于世故的聪明。可是,我知道女学生的热恋有多么痛苦, 你尝够她们那种迷恋的苦头。"
她好像要说什么,可终于合上了那双泪光莹莹的眼睛,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喂,梅吉,这只不过是你将要成为成年女子的一个阶段,一个标志罢了。当你长成一个女人之后,你就会遇上一个注定要成为你丈夫的男人,你的生活会变 得 很繁忙,除了把我想成一个帮助你度过可怕的成长期的老朋友外,你就不会再想我了。你千万不能以一种浪漫的遐想来想我。我决不能考虑你希望我成为你的丈夫的 愿望。我根本没有用那种眼光来想过你,梅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当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我并不是说我是象男人那样爱你。我是个教士,不是个男人。所以,别让 有关我的梦幻来充满你的头脑。我要离开了,而且,我非常怀疑我还会有回来的机会,哪怕是一次拜访的机会。"
她的肩膀垂了下来,好象担子太重了。但她的头却抬了起来,直盯盯地望着他的眼睛。
"我不会用有关你的梦幻来充满自己的头脑的,别担心。我知道你是个教士。"
"我并不认为我错误地选择了自己的职业。这职业使我心中充满了一种需要,这是人类,甚至连你都不可能有的。"
"我知道。发你做弥撒的时候我就感到了。你有一种力量。我想,你一定有一种象我们的上帝一样的感觉。"
"在教堂里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来自天上的气息,梅吉!当每一天过去的时候,我便死去了,但在每天早晨做弥撒的时候,我又复活了。这是不是因为我是上帝所选中的教士,或者是因为我能觉察到那个人敬民的气息,并且知道我的力量超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有关系吗?事情就该是这样嘛。"
"这也许对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但对我却至关重要。"
她把话题转到了与她有关的事上。"神父,我不知道,失去了你我将会怎样生活下去。先是失去了弗兰克,现在是你。哈尔毕竟是另外一回事。我知道,他已 经 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可你和弗兰克却活在人间啊!我会永远记挂着我们在干着什么,你们是不是一切平安,我是不是能做些什么事帮助你们。甚至我会惦念着你 们是不是还活着,对吗?"
"我也会有同样感觉的,梅吉,而且我相信弗兰克也会这样的。"
"不。弗兰克已经把我们忘在脑后了……你也会这样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梅吉,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忘记。我要是活得长久,这就是对我的惩罚。"他站起身来,把她拉了起来,轻轻地、充满深情地用双臂搂着她。"我想,这就是道别了,梅吉。我们不能再单独地呆在一起了。"
"神父,假如你不是个教士的话,你会娶我吗?"
"这个称呼让人感到不愉快、不要老这样叫我。我的名字叫拉尔夫,"所答非所问。
虽然他搂着她,但他没有助她的打算。她张向他仰起的脸庞几乎看不清楚,因为月亮已经下山,周围一片漆黑。他能感到她那小而隆起的乳房贴着他的胸口, 有 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使人心乱。更撩乱人心的是,她的双臂搂着他的脖子,紧紧地搂着,就好象在她的生活中天天扑在男人怀抱中那样自然。
他从来没有作为一个情人而吻过任何人,现在也不想这样,就连梅吉他也不想吻。面对着她那即将离去的神父,她想得到的是一次脸颊上的热吻,一次热烈的 拥 抱。她是个敏感而骄傲的人。他一旦打破了她那珍贵的梦幻,并使这种梦幻变成冷静的客观态度,她的感情肯定深深地受到了伤害。毋庸置疑,她和他一样急于以告 别来结束这一切。要是她知道他心中的痛苦比她还厉害,她会感到宽慰吗?当他向她的面颊低下头去的时候,她踮起了脚尖,与其说她是想方设法倒不如说她的嘴唇 碰巧挨上了他的嘴唇。他就象尝到了蜘蛛的毒汁似的,猛地把头向后退开了。接着,他又把头向前俯去,舍不得推开她。他竭力想对那张柔情的、紧闭的嘴说些什 么,而她在等待着,张开了自己的嘴唇。她的身子象酥了一样,软瘫了,象是一团温暖而又柔软的黑暗。他的一只胳臂夹着她的腰,另一只胳臂抱着她的后背,托着 她的后脑勺,手指插进了她的头发,把她的脸举向他的脸,仿佛深怕他还没来得及抱紧她,没来得及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叫梅吉的人时,她就从他的身边消失了似的。 她既是梅吉,又非梅吉,和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是如此的不相容;因为他的梅吉不是一个女人,他没有感到她象个女人,对他来说,她永远不会是个女人,就好象他对 她不是个男人一样。
这种想法使他战胜了那使他沉迷的感觉。他猛地扳开了她那搂着他脖子的双臂,将她推开,竭力想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脸庞。可是,她的头是低着的,没有望着他。
"该走了,梅吉。"他说道。
她一言未发,转向了她的马匹,翻身上马,等着他;通常是他等着她的。
拉尔夫神父是对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德罗海达遍地都是玫瑰,因此,房子里充满了花香。可是那天早晨8点钟的时候,花园里几乎没有一朵开放的玫瑰了。 最 后一朵玫瑰从花丛上采来后不久,第一位送葬者就来了。早餐很随便,小小的餐室里摆着咖啡和新鲜的烤奶油卷。在玛丽·卡森置尸墓穴之后,将在大餐厅里举行一 次更加丰盛的宴会,供赶远路回家的送葬者果腹。消息已经传遍了附近的地区,根本没有必要怀疑基里地区小道消息传播的效率,其快如电。在上下嘴唇一碰,说着 些套话的同时,那些眼睛以及眼睛后面的头脑却在推测着、判断着、狡诈地微笑着。
"我听说,我们要失去您啦,神父,"卡迈克尔小姐不怀好意地说道。
那天早晨,他穿上那件没有花边的白长袍和带银十字的、暗淡的黑十字褡的时候,从来没显得如此冷淡,如此缺少人情味,仿佛在这里的只是他的躯体,而他的灵魂已经远去了。他温不经心地低头看着卡迈克尔小姐,勉强使自己打起精神,扮出笑脸。
"卡迈克尔小姐,上帝的天机不可测啊。"他说着,又走去和别人讲话了。
他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也许谁都能猜到。他正在想着由于遗嘱而即将面临的与帕迪的对抗,他既害怕看到帕迪怒火万丈,又需要帕迪的震怒与蔑视。
在做追思弥撒之前,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教民们。屋子里挤得不泄不通,玫瑰花散发出浓重的香味,即使窗户全都开着,也无法使这香气消散。
"我不打算致一篇冗长的颂词,"他用清晰的、略带着一点儿爱尔兰味的、相当地道的牛津音说道。"你们都认识玛丽·卡森。她是社会的栋梁,教会的支柱,她对教会的热爱超过了任何活着的人。"
话说到这儿,有些人敢起誓,他的眼睛里含着嘲弄,而其他的人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由衷而持久的悲伤使他们变得迟饨了。
"她是教会的支柱,她对教会的热爱超过了任何活着的人,"他更加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他不是那种不敢面对挑战的人。"在她弥留的时刻,她是孤独的,然 而 她又是不孤独的。因为在我们弥留的时刻,我主耶稣基督和我们在一起。他和我们在一起,替我们承担着极度的痛苦。最伟大的人和最卑微的人的死亡都不是孤独 的;死是乐事。我们聚集在这里为她不朽的灵魂而祈祷,在活着的时候得到我们爱戴的她将享有公平和的永恒的报答。让我们祈祷吧。"
那临时凑合的棺材被玫瑰花严严实实地盖着,无法看到。它放在一辆带轮的轻便车上,这是男孩子们拆卸了农场一些设备拼装起来的。即使如此,窗户洞开着,玫瑰散发浓厚的香气,他们肮脏然能闻到她尸体的气味;连医生都这么说。
"我到德国海达的时候,她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我简直忍不住要倒胃。"他在电话上对马丁·金说道。"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象我同情帕迪·克利里那样同情过任何一个人。这不仅是因为他被人骗去了德罗活达,而且因为他不得不把那一堆可怕的、乱糟糟的东西硬塞进了棺材里。"
"那我可不愿意当抬棺人了。"马丁说道,由于所有的话筒都不够灵敏,声音很微弱,医生不得不让他把话重复了三次才听明白。
多亏有了那辆轻便车,因为谁也不愿意扛着玛丽·卡森的遗体,穿过草坪抬到墓穴去,当墓穴盖在她的身上盖上,人们终于能正常呼吸的时候,谁也没感到有什么遗憾。
在送葬者们群集在大餐厅里吃饭,或尽力做出吃饭的样子的同时,哈里·高夫把帕迪、他的家人、拉尔夫神父、史密斯太太和两个女仆带到了会客室。送葬者 中 谁也没有回家的意思,因此,都装出吃东西的样子。他们都想就近看看在宣读完遗嘱后,帕迪走出来时的神态。为了对他和他的家人进行公道的评判,在葬礼期间人 们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仿佛意识到了自己非同一般的地位似的。帕迪还是象往日那样好心,为他的姐姐哭了一场,而菲也显得和往日一样,好象对她身边发生的事 情总是漠然处之。
"帕迪,我希望你起诉,"哈里·高夫用生硬的、愤怒的声音念完了那份令人惊愕的文件之后,说道。
"这个可恶的老太婆!"史密斯太太说道。尽管她喜欢这位教士,便是她更喜欢克利里家的人。他们在她的生活中带来了一对婴儿和其他的孩子。
可是,帕迪却摇了摇头。"不,哈里!我不能那样做。这笔财产是她的,对吧?她愿意怎样处理,完全有权利。要是她希望让教会得到它的话、那就按她希望 让 教会得到它吧、我不否认,这有点儿叫人失望;可是,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所以,这也许是最好的做法。我并不认为我喜欢拥有德罗海达这样规模的产业 的责任。"
"你不明白,帕迪!"律师用缓慢而清楚的声音说道,就好象他是在向一个孩子进行解释。"我所谈的不仅仅是德罗海达。请相信我,德罗海达不过是令姐遗 产 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她在上百个第一流的公司中都是主要的股东。她拥有钢铁厂和金矿,拥有米查尔有限公司,在悉尼有一幢十层的办公楼。这些全都是属于她 的。她比澳大利亚的任何一个人都有钱!真可笑,不到四个星期之前,她才刚刚让我与米查尔有限公司的经理们联系,查一查她财产的确切的规模。在她死的时候, 她拥有的财产大概在一千三百万镑以上。"
"一千三百万镑!"帕迪就象在谈论地球到太阳之间的距离似地说道;他感到十分茫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哈里。我并不想为这种钱财承担责任。"
"这没有什么责任,帕迪!你还不明白吗?钱财是会自己关照自己的!从根本用不着去下种或收割,只不过在上几百个人为你照管它就行了。对这份遗嘱起诉吧,帕迪,求求你!我会为你聘请国内最好的律师,必要的话,我会为你在枢密院奋斗到底的。"
帕迪突然想到,他的家人一定和他一样关心此事,他便转向了迷惑不角地坐在一条佛罗伦萨大理石凳子上的鲍勃和杰克。"孩子们,你们怎么看?你们想要追回玛丽姑妈的一千三百万镑吗?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就打官司,没啥可说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可以住在德罗海达,遗嘱上不是这么说的吗?"鲍勃问道。
哈里答道:"只要你父亲的孙子中有一个人抬着,谁也不能把你们从德罗海达赶走。"
"咱们将住在这儿的大宅里,有史密斯太太和姑娘们照顾咱们,还能挣上一笔优厚的工钱,"帕迪说道,好象他宁愿相信坏运气,也很难相信好运气似的。
"哪咱们还求什么呢,杰克?"鲍勃问他的弟弟。"你不中意吗?"
"我觉得挺中意。"杰克说道。
拉尔夫神父不停地走动着。他既没有站下来脱掉追思弥撒的法衣,也没有找把椅子坐一坐。他就象一个黑色而又英俊的术士,孤零零地站在屋子后部的阴影 中。 两手放在黑十字褡下面,脸上十分平静,他那双冷漠的蓝眼睛的深处,有一种恐惧的、令人震惊的怨恨。他所期待的那种暴怒与蔑视的惩罚根本就没发生,帕迪用友 善的金盘子把一切都撒手相送了,并已感谢他为克利里家解除了一个负担。
"那菲和梅吉的意见呢?"教士严厉地追问着帕迪。"你还没有想到和你家里的女人们商量一下吧?"
"菲?"帕迪焦急地问道。
"随你怎么决定吧,帕迪。我无所谓,"菲答道。
"梅吉呢?"
"我才不想要她的一千三百万镑银币呢。"梅吉说道。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拉尔夫神父。
帕迪向律师转过身去。"那就这样吧,哈里。我们不想对这份遗嘱起诉。让教会把玛丽的钱财拿去吧,欢迎拿去。"
哈里两手一击。"该死的,我讨厌看到我们被欺骗!"
"我为我的命运而感谢玛丽,"帕迪漫和地说。"要不是她,我还在新西兰勉强混日子呢。"
当他们走出了会客室时,帕迪在那些群集在会客室门口的、着了迷的送葬者的睽睽众目下,叫住了拉尔夫神父,向他伸出手去。
"神父,别以为我们这方面有任何能以忍受的感情。玛丽一辈子也没让任何人支配过,不管是教士、兄弟、还是丈夫。你把财产从我这里拿走了,她做了她想做的事。你对她太好了,对我们也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
这是问心有愧的。这是一种负担。拉尔夫神父几乎举不动步去握那只骨节嶙峋、锈色斑斑的手,但是,红衣主教的头脑占了上风:他热烈地抓住了那只手,脸上含笑,心里极为痛苦。
"谢谢你,帕迪。我会照顾你们,决不会让你们短吃缺用,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就在那个星期里,他走了,没有再在德罗海达露面。这几天中,他都在收拾他那简单的行李,并且到这个地区每一个有天主教徒家庭的牧场走了一趟,除了德罗海达。
在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成为克卢尼·达克大主教私人秘书的同时,前任威尔士的教士沫特金·托马斯到任,担任基兰博区的教区教士。但是,拉尔夫 神 父的工作很轻松,他有两个副秘书。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查看玛丽·卡森拥有些什么,数量有多大,并使之集中于教会利益的支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