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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客来(3)


 她拥抱了妈妈一下,随即跑上楼到房间去。现在她终于又可以读有关苏菲和艾伯特的种种了。她像以前那样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那本沉重的讲义夹,开始读下一章。

生日第二天早上苏菲醒来时,妈妈正端着一个放满各色生日礼物的托盘进入她的房间。盘子上还有一个空汽水瓶,里面插着一面国旗。

“苏菲,生日快乐!”

苏菲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她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可是所有的事却像一堆混杂在一起的拼图一般。其中一片是艾伯特,另外一片是席德和少校。第三片是柏克 莱,第四片是柏客来。最黑的一片是昨晚那场狂风暴雨。她当时真的吓呆了。妈妈用一条毛巾帮她擦干全身,让她喝了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后就让她上床了。然 后;她立刻就睡着了。

“我还活着吧?”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当然还活着!今天你满十五岁了呢!”

“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难道做妈妈的会不知道她的独生女是什么时候生的吗?那是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五日……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你确定那不是一场梦吗?”

“如果醒来就有面包、汽水和生日礼物的话,那一定是一场好梦啰。”

妈妈把放礼物的托盘摆在一张椅子上,然后走出房间。没一会她就回来了,手里端着另外一个放有面包和汽水的托盘。她把盘子放在床尾。

这表示她们家传统的生日节目就要开始了。先是拆礼物,然后妈妈就无限感怀地回忆起十五年前她第一次阵痛的情景。妈妈送苏菲的礼物是一只网球拍。苏菲从 来没有打过网球,不过离苜蓿巷几分钟处就有几座露天网球场。爸爸寄给她的礼物则是一台迷你电视兼调频收音机。电视的荧屏只有一张相片那么大。此外,还有年 老的姑妈们和一些叔伯阿姨们送的礼物。

之后,妈妈说道:“你要不要我今天请假在家陪你呢?”

“不要,你没有理由这样做呀。”

“你昨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想我们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不用啦!”

“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吗?还是因为艾伯特呢?”

“那你昨天又是怎么回事呢?你说:‘孩子,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是想到我不应该让你随随便便跑到镇上去见一个神秘人物……那也许是我的错。”

“那不是任何人的‘错’,我只是利用闲暇的时间上一门哲学课而已。你去上班吧!今天学校十点才有课,而且只是去拿成绩单、跟同学聊聊天而已。”

“你知道你这学期成绩如何吗?”

“反正会比我上学期好就对了。”妈妈走了没多久,电话响了。

“喂,我是苏菲。”

“我是艾伯特。”

“喔。”

“少校连昨天晚上也不放过。”

“什么意思?”

“那场暴风雨呀。”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家最崇高的美德。苏菲,我真是以你为荣,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到了这么多。”

“我怕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

“这种感觉叫做‘存在的焦虑’。通常只是在迈向获得新意识的过程中的一个阶段而已。”

“我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上课了。”

“现在花园里有那么多青蛙吗?”

苏菲笑了出来。艾伯特继续说:“我想我们还是应该继续下去。对了,顺便说一声:生日快乐。

我们必须在仲夏节前上完这门课。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反抗“什么最后机会?”

“你现在坐得舒服吗?我们要花一段时间来谈这个。”

“好,我坐下来了。”

“你还记得笛卡尔吗?”

“就是说:‘我思故我在’的那个人?”

“对。谈到我们心中的疑问,必须要从头讲起。我们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思考。也许我们会发现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些想法罢了。这和思考是很不一样的。我们有很充分的理由相信我们只不过是席德的父亲创造出来的人物,好做为他女儿生日时的消遣。

你明白吗?”“嗯…”

“可是这当中本身就有矛盾。如果我们是虚构的人物,我们就没有权利‘相信’任何事情。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这次的电话对谈纯粹都是想象出来的。”

“而我们没有一点点自由意志,因为我们的言语行动都是少校计划好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如挂断电话算了。”

“不,你现在又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那就请你说明白吧。”

“你会说人们梦见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计划好的吗?也许席德的爸爸确实知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也许我们确实很难逃离他的监视,就像我们很难躲开自己的影 子一样。但是我们并不确定少校是否已经决定了未来将发生的每一件事,这也是我开始拟定一项计划的原因。少校也许要到最后一分钟——也就是创造的时刻——才 会做成决定。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也许可以自己决定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比起少校的重型大炮来,我们这一点点自主性当然只能算是极其微弱的力量。我们很可能 没法抵抗一些外力(如会说话的狗、香蕉里写的字和事先预定的暴风雨等等)的干预,但是我们不能放弃自己顽强抵抗的能力,不管这种能力是多么微弱。”

“这怎么做得到呢?”

“少校当然知道我们这个小小世界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但这并不表示他是无所不能的。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假装他不是这样,照常过我们的生活。”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其中关键就在我们是否能设法自己做一些事情,一些不会让少校发现的事情。”

“可是,如果我们不存在的话,我们怎么能够做这些事呢?”

“谁说我们不存在?问题不在于我们究竟存不存在,而是在于我们是什么?我们是谁?就算最后事实证明我们只不过是少校的双重人格里的一些念头,那也并不一定能否定我们这一点点存在的价值呀。”

“也不能否定我们的自由意志,对吗?”

“这个我正在想办法。”

“可是席德的爸爸一定知道你正在想办法。”

“当然哼。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们确切的计划是什么。我正试图要找到一个阿基米德点。”

“阿基米德点?”

“阿基米德是希腊的一个科学家。他说:‘给我一个稳固的点,让我站在上面,我就能够移动地球。’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支点,才能把我们自己移出少校的内在宇宙。”

“这可不简单哪!”

“问题是在我们还没有上完哲学课之前,我们不可能溜得走。

在上课期间,他会把我们抓得紧紧的。他显然已经决定要我引导你了解从近代到现代这几个世纪的哲学。可是我们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因为他再过几天就要在中东某个地方登机了。如果在他抵达。柏客来之前,我们还没有脱离他那牛皮糖一般的想象力的话,我们就完了。”

“说得真吓人。”“首先我要告诉你法国启蒙运动时期最重要的一些事情,然后我们会扼要地讨论一下康德的哲学,以便接着谈浪漫主义。黑格尔也将是这里面 的一个重要人物。谈到他时,我们势必要谈到祁克果(Kierkegaard)如何怒气勃勃地驳斥黑格尔的哲学。然后,我们将简短地谈一下马克思、达尔文和 佛洛伊德等人。最后如果我们能够想办法谈一下萨特和存在主义,我们的计划就可以付诸行动了。”

“这么多东西,一个星期怎么谈得完?”

“所以我们才要马上开始呀。你现在可以过来吗?”“我今天要上学。我们要开同学会,拿成绩单。”

“别去了。如果我们只是虚构的人物,我们能尝到糖果和汽水的味道才怪。”

“可是我的成绩……”

“苏菲,你应该关心你自己究竟是住在一个美妙宇宙中的一个小小星球上的人,还是只是少校心灵中的一些电磁波。但你却只担心你的成绩单!你真应该感到惭愧呀!”

“对不起。”

“不过你还是先去上学好了。如果你在学期最后一天缺席,可能会把席德带坏。她也许连她生日那一天都会去上学呢!她是个天使,你知道吗?”

“那我放学后就直接去你那儿。”

“我们可以在少校的小木屋见面。”

“少校的小木屋?”

“卡!”一声,电话挂上了。

席德让讲义夹滑到怀中。爸爸的话让她有点良心不安——她在学期最后一天的确没有上学。真是的,这个老滑头!她坐了一会,心想不知道艾伯特究竟拟了什么样的计划。她该不该偷看最后一页呢?不,那样就算作弊了。她最好赶紧把它读完。

不过她相信艾伯特有一点(很重要的一点)说得对。爸爸的确对苏菲和艾伯特经历过的事通盘了解。但他在写作时,可能也不完全知道未来将发生的事。他可能会在匆忙之间写下一些东西,并且很久以后才注意到。这样一来,苏菲和艾伯特就有相当的空间可以发挥了。

席德再次觉得她相信苏菲和艾伯特是确实存在的。真人不露相,她心里这么想。

这个意念为什么会进入她心中呢?那当然不是一个会在表面激起涟漪的想法。

就像每次班上有人过生日时一样,同学们今天都围着苏菲纷:纷起哄。由于暑假前的气氛、成绩单和汽水等等,苏菲自己也满高—兴受人注目。

当老师祝大家暑假愉快,并且宣布解散后,苏菲马上冲回家。

乔安本想留住她,但苏菲回过头大声对乔安说她必须去办一件事。

她在信箱里发现了两张从黎巴嫩寄来的明信片,上面都印有“祝你十五岁生日快乐!”的字样。其中一张仍旧写着“请苏菲代转席德”,但另外一张则是直接写给苏菲的。两张明信片上都盖着“六月十五日联合国部队”的邮戳。

苏菲先读那张写给她的明信片:

亲爱的苏菲:

今天我也要向你祝寿,祝你生日快乐。并谢谢你为席德做了这么多事。祝安好。

艾勃特少校

席德的父亲终于也写明信片给她了。苏菲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给席德的明信片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席德:

我不知道此刻在黎乐桑是什么日期或什么时间。但是,就像我说过的,这并不重要。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的话,我这段最后(或倒数第二)的生日贺词到得并不算 太晚。可是要注意,不要熬夜熬得大晚喔。艾伯特很快就会告诉你法国启蒙运动的思想。他会把重心放在七点上。这七点包括:1.反抗权威2.理性主义3.启蒙 运动4.文化上的乐观态度5.回归自然6.自然宗教7.人权他显然仍监视着他们。

苏菲进了门,把全都是A的成绩单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然后便钻过树篱,跑进树林中。不久她再次划船渡湖。

她到达小屋时,艾伯特已经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她了。他招手示意,要她坐在他身旁。

今天天气晴朗,不过湖面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气往上升,仿佛湖水尚未完全从那场暴风雨中复原似的。

“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地谈吧。”艾伯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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