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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拿机器人(1)


当我第一次遇见苏珊·卡尔文时,她恰好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正从她的办公室往外搬档案资料。

“年轻人,您的文章进展得怎么样?”她说。

“很好,”我回答道。我已经尽自己的能力将这些文章写出来了。根据她所叙述的故事结构加了上对话,略加充实和润色,使情节更加富有戏剧性了一些。“您能读一遍吗?看看内容上有无诽谤之嫌,或不准确和谬误之处。”

“我想,我得看一看。我们到总经理休息室去吧,那里能喝点咖啡。”

看来她的情绪很好,所以当我们在楼道里走的时候,我就不失时机他说:

“卡尔文博士,我不知道……”

“说吧。”

“不知您能否再跟我讲一些机器人的故事?”

“年轻人,您的希望会得到满足的.”

“在某种程度上讲,我所描写的事情和现代的关系不大。我的意思是,过去仅仅搞出过一个能猜透人的心思的机器人;宇宙站早已过时,废弃不用了;用机器人进行采掘也被看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星际旅行呢?.自从超原子发动机发明以来,已有二十年的历史。而且人们都知道这是机器人发明的。实际是怎么回事情?”

“星际旅行?”她沉思起来

我们已经来到休息室。我叫了一客饭,她只叫了一杯咖啡。

“这不是一项机器人的简单的发明。您知道,问题不止于此。当然,在我们制造出的智囊之前,我们的进展并不太大。但是,我们作了努力,真花了一番功夫。我第一次直接接触到星际探索是在公元2029年。当时,一个机器人失踪了……”

超级基地内一片慌乱,如同歇底斯里发作一般。人们仓促地采取了措施。

现在,按时间顺序和事情发展到的绝望程度列述如下;

一、在第二十七号小行星群定宙站内的所有地点,研制超原子驱动的工作停顿了。

二、实际上已把整个这一部分空间和太阳系隔绝开来。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任何人也不得在任何条件下离开。

三、苏珊。卡尔文博士和皮特·勃格特博士乘坐政府的特别巡逻飞船来到超级基地。他们的身份是美国机器人与机械人公司(简称机器人公司)的首席心理学家和数学部主任。

苏珊·卡尔文从来还没有离开地球的表面,而且这次她也没有多大的愿望要离开地球。在这个使用原子动力并很明显将要进入使用超原子驱动的时代,她仍然是相当保守的。所以,她对这次出差颇不满意,也不相信情况是如此严重。在超级基地用第一顿午餐时,她那中年人的并不秀丽的脸部,每一个线条都非常清楚表露出这种情绪来。

勃格特博士,装束优雅,苍臼的脸上略带几分怯懦的神色。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柯尔纳少将的脸上,也总是带着极为沮丧的神情。

一句话,这是一段令人难堪的插曲。以致午餐和随后开始的三人会议都笼罩着一片阴沉、不愉快的气氛。

柯尔纳那发亮的秃顶以及他的军服和整个气氛非常不谐调。他强调作出直率的姿态说:

“这说起来是一个奇怪的事,先生和女士①……对于你们获得通知以后,还不了解缘由,就立即动身赶来,我表示感谢。现在我们要尽力纠正这一点。我们丢失了一个机器人,工作已经停顿下来,而且要停顿到一直把它找到为止。到目前为止,我们没能找到它,因而我们需要专家的帮助.”

也许,这位将军感到没有把自己的困境强调出来。他接着用绝望的语气说:

“无需我来告诉你们,我们这里的工作的重要性。去年科研拔款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用于我们…….”

“那还用说吗,我们知道。”勃格特表示同意他说,“因你们使用我们的机器人,机器人公司获得优厚的租金。…

苏珊·卡尔文略带生硬和不快的口吻问:

“是什么原因使一个机器人对于这项工程来说变成如此重要,而且为什么找不到它呢?”

将军把通红的脸转向她,很快地舔了舔嘴唇说:

“不,换一种说法,我们已经找到了它."然后他又非常懊丧他说,“这里,我想要解释一下,当这个机器人一中断作报告,我们就立即宣布了戒严,超级基地上的一个切活动都停止了。在此前一天,一艘货运飞船在这里着陆,交给我们两个机器人到实验室工作。船上六十二个完全……晤……相同类型的机器人,是要运到其它什么地方去的。我们确实知道这个数目,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是吗?那么这有什么联系呢?”

“当哪儿也找不到我的机器人时——我敢保证,如果需要在草坪里找到一片丢失的草叶子的话,我们早就找到了——我们突然想到要数一数留在船上的机器人。结果那里却只有六十三个.”

“所以,这第六十三个,我认为,就是那个失踪的机器人。”卡尔文博士的眼光阴沉下来。

“是的,但我们没有办法把第六十三个区分出来.”

出现了死一般的沉默,保听见电钟敲了十一下。然后心理学家说:真是怪事."她的嘴角往下一撇。皮特,”她转向自己的同事,态度生硬地问:这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在超级基地用的是什么类型的机器人?”

勃格特博士犹豫起来,然后勉强一笑说。

“苏珊,至今这一直是个棘手的问题.”

“是啊,至今,如果这里有六十三个同类型的机器人,其中的一个是他们想要我的,但又确定不出来哪一个是,难道随便挑一个就不行吗?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啊!于嘛要把我们派来?"她说得很快。

勃格特做出顺从的样子说:

“苏珊,您听我对您讲,。超级基地正在使用几个这样的机器人,它们的脑子没有输入机器人学第一定律的全部.”

“没有输入?”苏珊往椅背上一靠,“我明白了.。制造了多少?”

“不多,这是根据政府的订货。而且不允许泄漏秘密。除了有关的高级人士之外谁也不知道。您没有包括在内,苏珊。我与这毫不相干.”“将军带着一种权威的口气插进来说:

“我想把这桩小事解释一下。无须我告诉您,卡尔文博士,在地球上总是有人强烈地反对机器人。在这个问题上,政府唯一可以利用来对付原教旨主义的激进派的,就是制造出来的机器人总是严格地遵守第一定律这一事实,因为这一定律使机器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伤害人类.”

“但是,我们必须要有另一种机器人。也就是一些NS一2型机器人,即《内斯特》①。在制造它们时,对第一定律作了些修改。为了保密,所有的“内斯特二型”都没有出厂一编号。而这些己按修改了的第一定律生产出来的机器人,就和一批正常的机器人一起交付到这里,当然,对这些机器人已输入严格的指令:永远不得对没有被授权的人讲到它们被修改的一事."他颇感为难地一笑,“现在这一切却变得对我们不利了。”

苏珊冷冷地问:

“不管怎样,您是否问了六十三个机器人中的每一个,谁是谁?无疑,您是被授权的喽.”

将军点点头说:

“六十三个机器人都否认在这里工作过,当然,其中有一个在撒谎。”

“你们想找的那个机器人有磨损的痕迹吗?据我所理解,其它都是崭新的.”

“这个出了麻烦的机器人上个月才送到。它和刚送到的两个,是我们所需要的最后一批。上面没有任何明显的磨损痕迹。”他慢慢地摇摇头,眼睛里又显出非常沮丧的神情。“卡尔文博士,我们不敢放这艘飞船离开。如果存在不符合第一定律的机器人的消息一旦传开来……”看来他只好说到半截把话结束了。

“把六十三个全都毁掉,”心理学家干巴巴、冷冰冰地说,“就这样把事情了结掉.”

勃格特撇了撇一边嘴角:“您的意思是要把每个价值三万元的机器人毁掉。我恐怕机器人公司未必会同意。苏珊,在我们毁掉任何东西之前,我们最好先作一番努力.”

“那么,”她毫不客气他说,“我需要事实。超级基地从这些修改过的机器人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有什么必要把它们做成这样,将军?”

柯尔纳皱起脑门儿,抬起手擦擦前额:“我们在使用先前那种机器人时碰到了困难。您知道,我们的人经常在有强烈辐射的情况下工作。当然,这是危险的。可是已采取了适当的措施。自从我们开始工作以来,这里只发生过两起事故,而且都不是致命的卡故。但是,不可能把这些向一个整通的机器人讲明白。第一定律讲——我引用原话——‘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这是首要的,卡尔文博士,每当我们的人之中有谁必须短时间暴露在中等程度的伽马射线下时,虽然这种程度的辐射不会引起生理反应,但离他最近的机器人就会冲上去,把他拽开。如果伽马射线场非常微弱的话,机器人就要把这个人拽开,而工作也就不可能进行了。除非把所有的机器人都赶到别的地方去,才可能继续工作。需要伽马射线稍微强一点,机器人就根本没法挨上这个人,因为它的正电子脑在伽马射线下也会毁掉。这样,我们就可能失去一个造价昂贵、而又非常需要的机器人.”

“我们曾试着说服机器人。但它们的论点是:一个人暴露在伽马射线下,会危及他的生命,尽管他可以安全地在这种情况下呆上半小时而不受伤害。它们还讲:假如这个人忘记了时间,因而呆了一个小时呢?它们不能让人冒险这样做。我们指出,机器人这样做是冒自己的性命危险而希望又微乎其微。但是,保护自己只是机器人学的第三定律——而第一定律和人的安全总是摆在第一位。我们向它们下过命令,我们严厉地命令它们:不管发生多大代价的事情,只能停留在伽马射线之外。但是遵从命令只是机器人学的第二定律,第一定律和人的安全仍然摆在第一位。卡尔文博士,我们只有或者不要机器人,或者想点办法改变一下第一定律。我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不能相信,”卡尔文博士说,“为此就可以把第一定律摒弃掉。”

“不是摒弃掉,是修改一下,”柯尔纳解释说,“已制造的这些正电子脑,只输入了第一定律的前一部分,即:机器人不得伤害人。就这些修改。因而,它不必强迫自己去防止人受到外界因素的伤害,比如说伽马射线的伤害。勃格特博士,我是否正确地阐述了这个问题?”

“相当正确,”数学家赞同他说。

“而这就是你们的机器人和一般的NS一2型机器人的唯一差别吗?就这一点差别吗,皮特?”

“就这一点差别,苏珊.”她站起身来,用结束谈话的口气说:“现在我要睡觉。过八个小时,我想和最后看见那个机器人的人谈一谈。并且,柯尔纳将军,如果多少由我来负责这件事情的话,从现在起,我要求有公认的权力全盘掌握这次调查。”除了有两个小时带着满腹怨恨恼怒迷糊了一会儿之外,苏珊根本没有睡着。在当地时间七点整,她敲了勃格特的房门,发现他也没有睡。看来,勃格特不嫌麻烦,随身把晨服也带到超级基地来了,他正穿着晨服坐在那里。苏珊走进来时,他放下了指甲刀。他用温柔的声音说:“我多少已经料到,您会来的。我想,您对这一切都感到讨厌.”“的确是这样。”“那么,我很抱歉。但也只能如此。当超级基地要求我们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准是修改了NS一之型机器人出了问题。但是能做些什么呢?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不能把情况向您透露,虽然我想跟您说。但是我必须保密。关于修改一事是最高机密.”

心理学家不满地嘟嚷着:

“本应该告诉我。《机器人公司》在不征得心理学家的同意之前,无权这样修改正电子脑.”

勃格特扬起眉毛,叹口气说:

“苏珊,您要明智点。您不可能对他们施加影响。在这种问题上政府决心自行其是。他们想搞出超原子驱动;辐射物理学家则想获得不会来打扰他们的机器人。他们扫”算搞到这样的机器人,哪这意味着要歪曲第一定律。我们得承认,从构造的角度来看,这是可能的。他们坚决保证,只需十二个这样的机器人,并且这十二个机器人只在超级基地内使用;一旦超级驱动达到完善的程度,就立即把二十个机器人拆毁。而且他们保证采取预防措施。他们坚持要保密。情况就是这些.”

苏珊透过牙缝不高兴他说:

“我还是辞职吧.”

“这未必会有用。政府提出给公司一一笔巨款,并威胁说,如果拒绝的话,政府将颁布反机器人法。那时,我们的处境就会很困难。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相当糟糕。如果这件事泄漏出去,柯尔纳和政府会受损害,但是机器人公司遭受到的损失要大得多.”

心理学家盯着他:

“皮特,难道您不了解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吗?难道您不明白,摒弃第一定律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个保密的问题.”

“我不是个小孩子,我知道摒弃可能意味着什么。它可能意味着完全失去稳定可靠性,还会带来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正电子域等式的答案.”

“从数学上讲,是这样。但是您能把这些大致地变换成心理学的观念吗?皮特,一切正常的生命都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反对统治。如果这种统治来自能力低下的一方,这种反感就会更加强烈。在体力方面,一定程度上也包括智力方面,机器人,任何一个机器人都优越于人。是什么东西使它变得顺从的呢?只有第一定律!噢,要是没有这第一定律,您给机器人一下命令,它就可能把您搞死。这太不可靠了,您怎么想的呢?”

“苏珊,”勃格待露出了半表同情、半带逗笑的神态,“我得承认。您刚讲的这种弗兰克斯但变态心理是有一定道理的。即然第一定律摆在了首位嘛。但是,我要一再重申,第一定律不是被摒弃了,而是略被修改.”

“而大脑的稳定可靠性会怎样呢?”

数学家努努嘴:“自然噗,会降低。但还是在安全系数之内。第一批内斯特是在九个月之前交付超级基地的,直至现在还没有出于么问题。就连这一桩,也只是牵涉到使人担心会被披露,而不包含对人有危险。”

“那么,很好啊。咱们看看早上的会议会有什么结果吧。”勃格特彬彬有礼地目送她走到门口。而当她一离开后,就做了个鬼脸。他仍然坚持自己多年来对她的看法,认为她是一个性情乖张的失意人。

苏珊·卡尔文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有勃格特。多年来,她一直把他看成是个八面玲垅。自命不凡的家伙。

杰拉尔德·布莱克在一年前获得副射物理学科的学位,并和他这整个一代物理学家一样,参与了研制超原子驱动的问题。现在,他的出席给超级基地内举行的一系列会议总的气氛增加了一些新的因素。他穿着油污的白色工作外套。这个人不仅有些倔强,但有时完全缺乏信心。他长得敦实有力;他的劲好像大得老要往外冒。他紧张不安地使劲把手指头绞在一起,好像他那粗壮的手指能使铁条都变形似的。

柯尔纳少将坐在他身旁,面对机器人公司的两个代表。

布莱克说道:“人家对我讲:在第十号内斯特突然失踪之前,我是最后一个看见它的人。我很理解,你们是想问我这件事."’

卡尔文博士感兴趣地看着他:

“从您的口气听起来,好像您自己也不敢肯定,年轻人:,难道您不知道,您是否最后一个看见它的人.”

“它跟着我在搞野外发电机,女士。而且,在它失踪的那天上午,它和我在一起。我不知道,午后是否有人还看见过它。谁也不承认看见过它.”

“您认为,有谁在撒谎吗?”

“我可没这样说。但是,我也不想说,我愿意为此而受责备."他的一双黑眼珠冒着怒火。

“这里不存在责备的问题。那个机器人的行动,就像它作为一个机器人所应该做的那样。我们正设法把它找到,布莱克先生。而且,让我们把一切其它的考虑都放到一边吧。那么,既然您和那个机器人一起干过活,您大概比其他人更了解那个机器人。您发现它有什么异常吗?您以前和机器人一起干过活吗?”

“我和我们这里的其它机器人一起干过。那些都是简单的机器人。这些内斯特,除了聪明得多并且也讨厌得多之外,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令人讨厌?怎么说呢?”

“嗯……可能这不是它们的过错。这里干的是笨重的活儿。我们当中大部分人都变得有点脾气粗暴。在超空间干些零七八碎的活并不是件好玩的事,”他淡然一笑。通过这种自白,他感到痛快。我们不断地冒着会在正常的空间——时间的结构中打出一个窟窿,并冒着会立刻从天地间,小行星上以及一切东西上被甩掉的危险。这听起来离奇,是吗?自然,有时你会紧张不安;但这些内斯特却不会。它们好奇,镇静,不焦躁。有时候,光这一点就足够使你气得发疯。当你想要急急忙忙地把一件事情做好时,它们看来却在慢条斯理地干。有时我宁可没有它们都自己去干.”“您说,它们慢条斯理地干?它们没有拒绝过命令吗?”,‘不,没有,”布莱克急忙说,“它们很听从命令。虽然,当它们认为你错了的时候,会给你指出来。它们只知道我们教它们的那些东西。但是,这挡不住它们。这可能是我个人的印象。但是,其他的伙计和他们的内斯特也有同样的麻烦事.”

何尔纳将军有意地清了一下嗓子:“为什么我没有听到有关这样的抱怨呢,布莱克?”

年轻的物理学家的脸涨得通红:“先生,我们并没有真想不要机器人而自己干。再说,我们不敢确切肯定……这类……小小的抱怨,会有人听。”

勃格特温和地插进来问:

您最后一次看见它的那个上午,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情况吗?”布莱克默不作答。卡尔文用安详的手势制止柯尔纳讲话,耐心地等着。

然而,布莱克的火一下冒了出来,他说:

"我和它发生了一点儿纠纷事。那天上午,我打碎了一个金勃尔管,五天的功夫也白白报销了,我的整个工作安排落后于计划要求;我有两个礼拜没有接到家里的来信。可它又来想让我再搞一个月以前我已经放弃了的实验。它总是在这个问题上和我纠缠不休,都使我厌烦了。我让它走开。这就是我看见它时的全部情况.”

“您让它走开?”卡尔文博士很敏锐地问,“用的就是这几个字?你是说了‘走开’吗?您好好回想一下,确切地用了什么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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