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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3)


“哦,……说实话,他们会讲一些关于普拉姆岛的十分吸引人的故事。我的客人们喜欢听。”他又说道,“戈登夫妇赚来了他们的晚宴。”

“是吗?”戈登夫妇很少对我说起他们的工作。

“还有,”他说。“他们是一对非常漂亮的夫妇。”他问我。

“你……我指……我想当你看到他们时……但她是一个少见的美人。”

“确实她是。”我问,“你干她吗?”

“对不起?”

“你与戈登夫人有性关系吗?”

“老天爷,没有。”

“你试过吗?”

“当然没有。”

“你至少想过吧?”

他考虑了一会儿他是否想过,然后说:“有时,但我不怎么爱追逐女人。我身边已经够多了。”

“是吗?”我猜当你拥有葡萄园,别墅,发酵缸和装瓶场时,香摈酒就起作用了。我想知道那些只拥有小酒厂的家伙会和葡萄酒商一样情场得意吗?也许不会。瞧着吧。

不管怎样,我问托宾先生:“你去过戈登夫妇的家吗?”

“不,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住哪儿。”

“那么你往哪儿送社交请柬呢?”

“哦……我的公关联系人负责这事儿。但如果我想一想,我记起他们住在……住在拿骚角。”

“是的,先生。新闻里会有。拿骚角居民被谋杀。”

“是的,我还记得他们提到他们在水上有一处地盘。”

“确实他们有。有过。他们经常定期往返普拉姆岛。他们可能在宴会上讲普拉姆岛故事时附带提起过几十次。”

“是的,他们提过。”

我注意到托宾先生慧发的根部有豆大的汗珠。我不得不提醒自己,即便最无辜的人也会出汗,当他们处于(文明而又温和的三度审问下时)。我 的意思是:我们过去常说到老早从别人嘴里逼出话来——你知道——怒视的灯光,不停顿的审问,第三度什么的。今天,我们非常温和,但有时无论你多么温和,一 些人——无辜的或是有罪的人都一样——只是不喜欢被提问。

天气有点暖和了。我脱下我的鲜蓝色上衣,甩到肩膀上。我的史密斯和威森牌手枪在我的脚躁上。因此,托宾先生没受惊吓。

蜜蜂已发现了我,我说:“这玩意儿咬人吗?”

“如果你惹它们,它就会叮。”

“我不惹它们,我喜欢蜜蜂。”

“他们实际上是黄蜂,黄夹克。你一定洒了些它们喜欢的科隆香水。”

“雷格非。”

“这是它们喜欢的。”他又说,“别理它们。”

“对。星期一晚上戈登夫妇受到邀请了吗?”

“不,我不会正式邀请他们来这样一个小型的朋友聚会……星期一聚会大都是一些亲密的朋友和生意上有来往的人。”

“我明白了。”

“你为什么问这个?”

“哦,只是为了解嘲。你想,如果他们被邀请了,也许他们会更快回家,穿戴好……你想过没有,他们可能就此错过了与死亡的约会。”

他回答:“没有人错过了与死亡的约会。”

“是的,你知道,我认为你是对的。”

我们现在是在一排结着紫葡萄的藤中。我问托宾先生:“为什么紫葡萄酿出红葡萄酒?”

“为什么……?哦,……我想你也许叫它‘紫葡萄酒’更正确。”

“我会的。”

托宾先生说:“这其实叫做pinotnoir,noir的意思是黑的。”

“我懂法语。这些葡萄叫黑葡萄,它们看上去是紫的。而酒却叫红酒。你看为什么人们会搞混了?”

“其实不是那么复杂。”

“当然是的。啤酒就简单,有贮藏啤酒和高级啤酒,还有麦芽酒和浓烈黑啤酒。不提清啤酒和黑啤酒。起码有贮藏啤酒和高级啤酒,谈色或普通 的。你走进一个酒吧,能从塞子上看到是什么,因为塞子上贴了标签。你可以问,‘瓶子里是什么?’当他们稀里哗啦被倒出来时,你说,‘老兄。’故事结束。”

托宾先生微笑着。“这真有趣,实际上,我在大热天喜欢喝杯好的冰啤酒。”他诡秘中今地朝我靠过来说,“别告诉任何人。”

“你的秘密在我这儿很安全。嘿,永远这样。你在这几有多少亩地?”

“这儿我有二百英亩。另外四处散布了二百英亩。”

“哇,这很大。你租土地吗?”

“一些。”

“你从玛格丽特·威利处租地吗?”他没有立即回答,如果我是和他对面坐在一张桌旁,我就能看清我说“玛格丽特·威利”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迟疑已经够意思的了。

最后,托宾先生回答:“我相信我租了。是的,租了。五十英亩。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知道她租地给酒商。她是我叔叔和婶婶的老朋友。世界很小,小叉。”我转变话题问,“这么一来,你是叉上最大的一粒葡萄吗?”

“托宾园是北福克最大的葡萄园,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

“你怎么经营到这一步?”

“勤劳,丰富的葡萄种植知识,毅力和一流的产品。”他又说,“好运气。我们怕的是飓风。八月末到九月初。有一年收获很晚,大约十月中旬。不下六次踞风从加勒比海岸吹过来。但每一次都朝了另一个方向拐去了。巴克斯在守护着我们呢。”他又解释说,“巴克斯是酒神。”

“和一个极好的作曲家。”

“那是巴赫。”

“对。”

“顺便提一下,我们这儿有音乐会,有时有歌剧。我可以把你加到我们的投递单中,如果你喜欢的话。”

我发现我们正朝那大木条复合体走。我说:“这太好了。酒,歌剧,好伙伴。我会把我的名片透过来。这会儿用光了。”

当我们朝酒厂走去时,我四下看看说:“我没看到你的房子。”

“我实际上不住这儿。在塔楼顶部我有一个位处,但我的房子得从这儿往南去。”

“在水上?”

“是的。”

“你用船吗?”

“偶尔。”

“帆还是机动?”

“机动。”

“戈登夫妇曾是你屋子里的客人?”

“是的,有几次。”

“他们乘船而来,我猜。”

“我相信他们来过一两次。”

“你乘自己的船去拜访过他们吗?”

“没有。”

我准备问他是否他有一辆白色“保时捷”,但有时还是不要问一些你能以其他途径发现答案的问题。问题会向人泄露秘密,会把他们吓着。弗雷德里克·托宾,像我说的,不是一个谋杀嫌疑犯,但我有一种印象:他隐藏了什么事情。

托宾先生领我穿过出口。他说:“如果有什么再需要我帮忙的,请通知我。”

“好的……啊,我今晚有个约会,我想买瓶葡萄酒。”

“试试我们的墨尔本红葡萄酒。九五年度的无与伦比。但价钱稍微高一点。”

“你为什么不给我看?我还有几件东西要包一下,不管怎样。”

他迟疑了片刻,然后领我进了礼品店。它连在一个宽敞的品酒厅旁。是一间非常漂亮的房间,有三十来尺长的橡木品酒吧台,另一边是半打售货 亭,到处都是葡萄酒箱子,架子,染色玻璃窗,菱形玻璃瓦地板,等等。十多个爱喝葡萄酒的人在房间里漫步,评论商标,或在吧台旁咕嘟咕嘟地喝免费酒。与正在 倒酒并努力微笑的年轻男人和女人作愚蠢的交谈。

托宾先生对其中一个倒酒者问了声好,她叫莎拉,一个漂亮的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我猜测弗雷德里克自己挑选的家具,他对漂亮干净的东西很有眼光。老板说:“莎拉,倒酒给……先生……”

“约翰。”

“给约翰倒一点九五年的墨尔本酒。”

她照办了,手很稳当。倒进一个小杯子里。

我晃了晃那酒,显示我很在行。我吸了一下,说:“香味很好。”又把它举到灯旁说,“好颜色。紫色。”

“还有优美的手指。”

“哪里?”

“它们推杯子的样子。”

“对。”我呷了一小口。

我想,还可以。那提炼出来的纯昧,其实和牛排一起吃应该不错。我说:“有葡萄昧,很友好。”

托宾先生热情地点着头。“是的,而且激烈。”

“非常激烈。”激烈?我说,“这比纳帕墨尔本昧儿更重更强劲—些。”

“实际上,是更淡一些。”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本应见好就收。“好。”我放下玻璃杯。

托宾先生对莎拉说:“倒九五年卡百纳酒。”

“这就够了。”

“我想让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她倒了,我尝了尝说:“好,不那么烈了。”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托宾先生坚持要我再尝一种白葡萄酒。

他说:“这是我用夏敦埃和其他几种我不想透露名称的白酒混合而成的,色泽很美,我们管它叫秋日澄金。”

我尝了一口:“很宜人,但不太烈。”

他不回答。

我说:“你曾想到过要把你的酒命名为‘愤怒的葡萄’吗?”

“我会让我市场部的人采纳这个建议。”

我评论道:“好商标。”

托宾先生告诉我:“我所有的红葡萄酒都贴有波洛克派的艺术标签,我的白酒上标签是德库宁的。”

“是这样的吗?”

“你知道——杰克逊·波洛克和威廉姆·德库宁。他们都住在长岛,在这儿创作出他们的一些最佳作品。”

“哦,那些画家。对,波洛克是个角色。”

托宾先生没有答话,但膘了一眼他的手表,显然是厌倦了我。

我四周看看,发现一空货亭,远离倒酒的人和顾客。我说:“让我们到那儿坐一分钟。”

托宾先生不情愿地跟着,在货亭里和我相对面坐。我呷了一口卡百纳,对他说:“就几个标准问题。你认识戈登夫妇多久了?”

“哦,大约一年半。”

“他们和你谈论他们的工作吗?”

“不。”

“你说他们喜欢讲普拉姆岛的故事。”

“是的,哦,泛泛而谈。他们从不泄露任何政府秘密。”他微笑着。

“这就好。你知道他们是业余考亩学者吗?”

“哦,……是的,我知道。”

“你知道他们属于匹克尼克历史协会吗?”

“是的,事实上,这是我们认识的起因。”

“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一员。”

“协会大约有五百个成员。不是每个人都是。”

“但每个我遇到的人都好像是。这是不是像一个别的什么的掩护组织吗?”

“据我所知不是。但那样的话会很有趣。”

我们都微笑了。他看上去像是在思索什么;我可以判断出一个人是否在思索,而且我从不打断一个思索者。最后,他说:“事实上,匹克尼克历史协会星期六晚上要开个晚会。我在我的后草坪上做东。这个季节的最后一个露天晚会。如果天气允许的话,你为什么不来参加呢?”

我猜想现在戈登夫妇不能来,他就多出两个空位来了。我答道:“多谢。我尽量来。”实际上,我不会错过的。

他说:“麦克斯威尔警长可能来。他了解所有细节。”

“好极了。我能带上些东西吗?比如酒?”

他有礼貌地笑了。“只带上你自己。”

“和一个客人。”我提醒他。

“是的,一个客人。”

我问托宾先生:“你曾听到过什么……什么关于戈登夫妇的闲话吗?”

“比如说?”

“哦,比如说,性。”

“一个字也没听到过。”

“财政问题?”

“我不会知道的。”

一轮又一轮,我们又呆了十分钟。有时你会发现一个人在撤谎,有时不会,任何谎言,无论多么小,都是有意义的,准确地说,我并末抓住托宾 在撒谎,但我非常肯定他关于戈登夫妇知道的比他透露出来的要密切得多。就事情本身而言,这不是很重要,我问托宾:“你能列举出随便哪一个戈登夫妇的朋友 吗?”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好,我说过的,你的同事,麦克斯威尔警长,就是一个。”他又说了几个其它人的名字,但我不认识。

他说:“我真不大了解他们的朋友和职业合作者们。我说过……哦,让我直说吧——他们有点儿类似于食客。他们漂亮,谈吐不凡,又从事有趣 的工作,又都是博士。你可以说我们都从这种安排中得到了些什么……我喜欢我周围聚集一些优雅又有意思的人。是的,这有点儿浅薄,但你会惊讶于这些有趣而美 丽的人们是多么的浅薄。”他又补充道,“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我很难过,但我再也不能帮助你什么了。”

“你已经帮了很多了。托宾先生。我真的很感激你的时间,而且很欣赏你没有弄来一个律师把事情搞大。”

他不回答。

我快步走出货亭。他也一样。我说:“你会陪我一起走到我的车边吗?”“如果你乐意的话。”

我在一个柜台前停下来,那儿有许多关于酒的书,包括一些关于托宾葡萄园的小册子。我收集了一套,把它们扔进我的小包里。我说:“我是那些手册迷中的一个。我有从普拉姆岛上拿来的所有的册子——关于牛痘,糙皮病——反正,我从这件案子上受了—次真正的教育。”

他又一次不答话。

我请他帮我找到九五年墨尔本酒,这是他说过的。我顺便提一下那标签说;“杰克逊·波洛克。我从来没猜到。现在今晚约会时我有话可说了。”我把酒拿到出纳员处,如果我以为托宾先生准备把它归于好意而予以报销的话,我就错了。我付了全价,加上税。

我们走出来,走进阳光里。我说:“顺便提一下。我曾和你自己一样,是戈登夫妇的熟人。”

他停下来不走了,而我也停下来。他看着我。

我说:“约翰·柯里。”

“哦,……是的。我记不起这名字了。”

“柯里。约翰。”

“是的……我现在记起来了。你是那个受伤的警察。”

“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你不是一个纽约市的侦探吗?”

“是的,先生。被麦克斯威尔警长聘出来帮忙。”

“我明白了。”

“那么,戈登夫妇提到过我。”

“是的。”

“他们说了我什么好话吗?”

“当然他们说了,但我不怎么记得清了。”

“我们实际上见过一次。七月份。你在你那大房间里开了一次大的尝酒会。”

“哦,是的……”

“你穿一件紫色西服和一条饰有葡萄藤图案的领带。”

他瞟着我。“是的,我想我们确实见过面。”

“这是无疑的。”我向四周卵石地看去,评论道,“如今每个人都有四轮传动装置了。那边是我的。它说法语。”我解释说,当我遥控发动时。我问托宾先生,“你的白色‘保时捷’在那边吗?”

“是的,它在那边。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只是想它有可能是。你是一个‘保时捷’型的家伙。”我伸出手,我们握手。我说:“我可能会在你的晚会上看到你。”

“我希望你发现是谁干的。”

“哦,当然我会。我总是这样。Ciao①。Bonjour。②”

“Bonjour就是你好。”

“好的。Aurevoir。③”我们分手了。我们的脚步嘎吱嘎吱踩在硬石路上。朝相反的方向去。蜜蜂追我到车边。但我迅速钻进车里,开走了。

我想着弗雷德里克·托宾的事。这个业主,“保时捷”,所有美的事物的鉴赏者,当地的大腕,死者的熟人。

我的职业敏感告诉我他很滑溜。我不应该再花一分钟考虑他。关于戈登夫妇为什么被谋杀和谁是凶手,我已推出的理论没有一条符合托宾先生。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要继续跟踪这位绅士。

①意大利语,再见。

②法语,你好。

③法语,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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