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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事后,在那间档案室里,我们脱掉了那些奇服怪饰,静静地坐在一张橡木桌旁。爱玛泡了一杯闻起来就像是药用搽剂似的草药茶。

她本人收集了不少东西:用塑料纸包好的原始文件,一些古书,还有一些历史信件和文件的复制品。她一边呷着茶,一边细细地翻阅着那些文件。而我此时正处于一种男性做完爱后的典型状态中:想好好睡一觉,或者索性离开这儿。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还有活要干。

爱玛间我:“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

“海盗的宝藏。这儿有吗?”

“当然,你随便在哪儿挖个坑,都可以发现金币、银币、钻石和珍珠。所以农民们都纷纷抱怨这给他们犁地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这我可以想像得到。但是现在我们最好还是正经点吧。”说实在的,我讨厌别人自作聪明。

她接着说:“有几个关于海盗的传说和真相都与此地有关。你想听听其中最出名的一个吗?那就是奇德上校的故事。”

“我当然想。不过我只对奇德上校来到此地埋宝之后的那一段经历感兴趣,从那儿开始讲好吗?”

“好吧,首先,威廉·奇德上校是个苏格兰人,但他同妻子和两个孩子住在曼哈顿,更确切地说,是住在华尔街。”

“现在那儿仍然是海盗的世界。”

“其实奇德上校算不上是个海盗,当时他被马萨诸塞、纽约、新汉普郡的总督贝拉蒙特勋爵聘为私掠船船长。受皇家委任,威廉·奇德上校于一六九六年从纽约港出发,在海上缉拿海盗并没收他们的赃物。贝拉蒙特自己出重金购买并装备了奇德上校的船只,‘探险之舰’。在英国,这种缉私船也有别的有钱有势的支持者,其中包括英国的四个勋爵,和当时的威廉国王本人。”

“我看麻烦就出在这里,所以千万别去与政府合办的企业。”

“阿门。”

我用心听爱玛讲述这个故事。我在想托宾是否知道这个故事,如果是的话,是不是在遇见爱玛之后知道的?为什么会有人相信三百年后宝藏仍然在那里?据我同比利在马蒂塔克湾的谈话来看,奇德上校的宝藏只是个梦而已,只是个骗骗孩子的童话而已。当然,宝藏有可能还埋在原处,但是它又产生了这么多的传奇和秘史,如同爱玛在卡桥格小饭庄所说的,那么多的假地图、假线索使它在过去的三个世纪里都变得无意义了。我又想起了在那个公共图书馆看到的那个翻出查尔斯·威尔逊的信的人。看来托宾和戈登夫妇也可能碰巧发现了一些真实可靠的证据。

爱玛接下去说:“在加勒比海连连碰壁后,奇德决定去印度洋碰碰运气。结果在那儿他截获了印度的莫卧尔大帝的两艘船。船上的奇珍异宝在当时就价值二百万英镑,在现在可值二千万美元。”

“干得不错嘛!”

“不幸的是,即使是这样,奇德还是犯了一个大错。莫卧尔大帝与英王缔有盟约,于是他就将船被扣之事向英王抗议。奇德为目己辩护说,莫卧尔的船是因为持着法国通行证,而英法两国当时正在交战,即使莫卧尔大帝的船只不是海盗船,也算得上是敌船。但对奇德来说,不幸的是,英国政府通过对东印度公司与莫卧尔王朝之间的大贸易额面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样一来,奇德就有麻烦了。而惟一的救星便是那价值二百万英镑的战利品。

“金钱万能。”

“一贯如此。”

这是对金钱的赤裸裸的揭露。这时我的脑海中又掠过了弗雷德里克·托宾的影子。虽然我并不一定是因为妒忌他以前与爱玛的关系,但我还是想看到他被送上电椅的那一天。好了,好了,我警告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爱玛继续说:“这之后,威廉·奇德乘船回了美洲。他在加勒比地区逗留期间,发现自己成了一名被缉捕的海盗。为防不测,他把他份内的三分之一的战利品存放在西印度群岛的一个可靠的朋友那儿。而他的许多船员不愿卷入此事,所以他们拿了自己的份额纷纷下船留在了加勒比一带。奇德就买了一艘小一些的船,那是一艘叫做‘圣安东尼奥号’的单桅秆船。他要回到纽约去应传唤出庭。在途中,更多的船员想要离开他,于是他把他们都留在了特拉华和新泽西一带。当时他的船上仍留有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银财宝,在今天可能价值一千五百万美元。”

我问:“你怎么知道船上有那么多财宝呢?”

“当然,没人知道确切的数目。这些都是根据后来莫卧尔大帝向英王的抗议书所做的猜测。那也很可能是有夸张的。”

“莫卧尔人向来爱撤谎。”

“我想也是。先不谈那批财宝价值几何,就想想那其中有部分珠宝是具有被图书馆典藏价值的。在想想看,那时候的一枚金币,如今就值一千美金。如果再加一个证书声明它是奇德宝藏的一部分,那它的价值就要翻两三番了。”

“我看你一定在哥伦比亚大学修过销售学。”

她微笑了,之后,便看了我很久,她说:“这一定与戈登夫妇的谋杀案有关,是吗?”我迎着她的目光,说:“请你继续讲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从一些文件和资料记录上得知奇德上校由东往西驶入长岛海湾,然后他在牡颇湾登陆。在那儿他与一个因为海盗辩护而著称的律师詹姆士·爱默特取得了联系。”

“等等,我的前妻也是为那家公司工作的。他们现在还在于着老行当。”

她没理睬我,继续说道:“那期间,奇德曾同他在曼哈顿的妻子取得联系,他们在‘圣安东尼奥’号会合。我们知道那时候财宝还在船上。”

“你是说那个律师没有把财宝骗到手?”

“事实上,奇德已向爱默特支付了一笔可观的律师费用。”

我看着爱玛·怀特斯通说话的样子。她的面前堆放着许多文件,在档案室的灯光中,她看起来甚至听起来都像是位一本正经的文教师。她使我想起了我在杰伊认识的几个女教官:她们在课堂中,自信、渊博、冷静、干练。这在某种程度上,这使我感到她们性感迷人。可能我从六年级就开始有这种亥教师情结了。尤其是威尔逊小姐,她现在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春梦里。

爱玛继续说:“爱默特先生代表奇德上校去波士顿与贝拉蒙特勋爵见面。爱默特将奇德的信转交给贝拉蒙特。同时他将莫卧尔大帝的两艘船上的法国通行证交给贝拉蒙特,以此证明莫卧尔大帝在英法两国之间是个两面派,而奇德上校的扣船行为是完全合法的。”

我问:“奇德在攻击那两艘船时是如何得知船上的通行证是法国签发的?”

“这是个好问题。不过,在审理此案的过程中,通行证就从未被拿出来过。”

“你刚才不是说奇德的律师将作为重要辩方证据的通行证上交给了贝拉蒙特吗?”

“没错,可是贝拉蒙特,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却希望奇德被绞死。”

“应该解雇那个律师,在这种问题上,人们应上交复印件,而将原件收好。”

她微笑着说:“是的,那些原件在伦敦的审判法庭上再也没有被拿出来,而缺少那两张法国通行证,奇德死定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那几份通行证还是于一九一0年在大不列颠博物馆中被发现的。”

“这对被告来说,显然是太迟了。”

“当然了,威廉·奇德基本上是被诬陷的。”

“倒霉的人儿。不过圣安东尼奥号上的财宝去哪儿了?”

“那正是问题的所在。我会告诉你爱默特去见贝拉蒙特勋爵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你是个侦探,那我就想让你来告诉我财宝在哪儿。”

“好吧。当时我正在场。”

她接着叙述道:“事实上,爱默特并非是名好律师,他以为只要奇德去波土顿自首就能得到公平处置。事实上,贝拉蒙特托爱默特给奇德捎去一封信,信上说,”爱玛拿起她面前的一份复印文件读到:“我已经同陛下的议会商讨过了,他们的意见是如果您真如您自己声称的那般清白无辜的话,您完全可以放心地到这里来。我对您本人没有任何怀疑,我只会向陛下求情,让他宽怨您。”

“宫廷谎言。”

爱玛点点头,继续读贝拉蒙特的信:“我向您发誓我会遵守诺言,而且我事先申明对你带来的那批金银财宝,我非但不会动一丝一毫,我会根据议会的建议将它们留在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那里,等候英王的命令再做处置。”

爱玛抬头望着我问:“这份东西能将你骗到波士顿来听候绞刑的指控吗?”

“我不会,我是个纽约人,能在一公里之外就闻到一只耗子气味。”

“威廉·奇德也不会。他是个纽约人,又是个苏格兰人。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在曼哈顿,他还是个拥有相当资产的绅士,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都在那艘单桅杆船上,而且他坚信自己是无辜的。更重要的是,他有钱,其中的三分之一在加勒比,但其余的都在船上。他希望能用这批财宝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我点点头,真有趣,三百年来,世态人情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小。在这件事中,政府雇用了此人为他们做一些肮脏的勾当,他做了其中一部分工作,但由于偶然的失误,他给政府捅了个政治上的麻烦,于是政府不但要取回自己的钱,同时还想谋得他应得的那部分,所以政府诬陷他,最后将他送上绞架。但即使政府这样做,大部分钱还是投能流人政府的腰包。

“同时,奇德让他的船一直在海湾里来回航行,从牡蛎湾到嘉丁纳岛,直至布洛克岛。在此期间,他的船也慢慢的变轻了。”

“他在埋宝吗?”

“似乎是这样的。而且这也是关于宝藏传奇的来源。”她说:“他的船上有着价值一千万甚至是一千五百万的金银财宝,而他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在海上被捕。他的船上装有四门炮,虽说船身很轻快,可终究无法与战舰相比。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溜之大吉。”

“他的船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船员了,而且很快就会面临供给短缺的问题。还有,别忘了他的妻儿都在船上。”

“但是他有钱啊,带上足够的钱逃跑不就行了吗?”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决定去自首。但他也并不傻,他决定将战利品藏起来。要记住,这才是贝拉蒙特,那四个勋爵,还有英王本人想得到的收益。这份财宝成了奇德的救生符。”

我点点头,“后来他就将财宝都埋起来了?”

“一点没错。在一六九九年,曼哈顿和波士顿海域之外的地方鲜有人来往。所以奇德倒是可以找到几千个可以安全登陆埋宝的地方。”

“就像是‘奇德树林’之类的地方。”

“是的,还有再向东去还有一处叫做‘奇德陡崖’的地方,那时海边陡崖一部分。因为长岛没有多少岩礁。”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说,有一处陡崖被称为‘奇德陡崖’吗?在哪儿?”

“在马蒂塔克港和东方角之间,没人知道它的确切地点,那只是整个传奇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

“但其中的一些是真实的,不是吗?”

“是的,这样才使整个传奇更富有魅力。”

我点点头。这传奇中的一部分,即“奇德陡崖”,就是促使戈登夫妇埋下威利太大那块在陡崖上的地的真正原因。真聪明。

爱玛接着说:“毫无疑问,奇德在几个不同的地点都埋了宝,可能在北约克,也可能在布洛克岛,或者是在渔夫岛。许多传说中都认为他把宝藏埋在了这些地方。”

“还有别的藏宝点吗?”

“据我们所知,还有一处确切的藏宝点,那就是嘉丁纳岛。”

“嘉丁纳岛?”

“对,这段历史有据可查。在一六九九年六月,奇德在海上来回航行并准备与贝拉蒙特谈妥交易的期间,他曾停留在嘉丁纳岛以补充供给。那时候这座小岛被称为怀特岛,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这座岛都是属于嘉丁纳家族的产业。”

“你是说,现在拥有这座岛的嘉丁纳家族,在一六九九年也是该岛的主人?”

“是这样的。自从一六三九年英王查尔斯将此岛赐给嘉丁纳家族后,该岛便一直归他们所有。一六九九年,约翰·嘉丁纳,第三代岛主,同家人一起佐在岛上。奇德上校的故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嘉丁纳家族传奇的一部分。事实上,在岛上有个‘奇德山谷’,还有一块标志着约翰为奇德埋宝的地点的石碑。整个岛都是私人产业。但是岛的主人或许会带上你在岛上转一圈,”她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说:“弗雷德里克和我曾是那位绅士的座上宾。”

我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此说来,那儿曾埋有宝藏?”

“是的。当威廉·奇德和他的圣安东尼奥号出现的时候,约翰·嘉丁纳还驾了艘小船去看谁上了他的岛。据载,这次会面是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双方还曾交换了礼物。他们之间至少还有另一次会面,那时候奇德把好些财宝交给约翰·嘉丁纳,请他代为保管。”

我说:“奇德应该让他给张收据。”

“你别急,奇德做得更彻底。他对约翰·嘉丁纳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是我回来发现财宝没有了,我就要你的命,或是你儿子的命。’”

“这比区区一张收据管用多了。”

爱玛呷了口茶,看着我说:“当然,奇德再也没有回来过。当他收到贝拉蒙特给他的又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后,他就准备去波士顿面临指控了。他在七月一日到达波士顿,他被允许有一个月的自由活动时间去看望亲朋好友,但之后贝拉蒙特就下令逮捕他,并把他投人大牢。他的船只和在波士顿的住宅都被彻底搜查了,找出了一袋金银,还有一些珠宝和钻石。这虽说是大笔财富,但它不是奇德所拥有的全部,这些财宝甚至还不足以抵销这次缉私行动的开销。”

我又问道:“那嘉丁纳岛上的财宝如何处置呢?”

“嗯,这一点上可是众说纷坛。这笔财宝自然引起了贝拉蒙特的关注。他特地派人给约翰·嘉丁纳送了一封信。”爱玛从她面前抽出一份复印件,读到:“嘉丁纳先生,我已经把奇德上校和他的一些部下安全地囚禁在本市的监狱了。经我本人和陪审团的审讯之后,他供认曾将一袋装在盆里的金子和其它一些财宝存放在你处,我以陛下的名义命令你速将这批财宝送来我处,等候陛下发落,而对您的不辞劳苦,我自会做出相应的补偿。签名:贝拉蒙特。”

爱玛将信递给我,我膘了一眼。事实上,我都能猜到几分了。我想,这份东西居然能保存三个世纪,真令人难以置信。我突然意识到,另一些有三百年历史的关于奇德宝藏的文件可能就是导致戈登夫妇这对二十世纪的科学家被谋杀的原因。

我对爱玛说:“我希望约翰·嘉丁纳能给贝拉蒙特写封回信,反问一句:‘什么奇德?什么金子?”

她笑了;“不,约翰,嘉丁纳不敢得罪总督和英王。他如期带着财宝亲自去了一趟波士顿。”

“我敢打赌,他扣留了其中的一部分财宝。”爱玛把一张纸往我面前一推,说:“这是一份当年约翰·嘉丁纳呈给贝拉蒙特勋爵的原始财宝清单的直接影印件。原件现保存在伦敦档案局。”

我看了一眼那份影印件,其中的好几处都已经残缺不全了,而且那古英语对我来说根本无法读懂。所以我把它推回到爱玛面前,并问道:“你真能读懂上面的字吗?”

“当然。”她把影印件举到灯前,读到:“七月十七日从约翰·嘉丁纳先生手中签收:一袋粉状金子;一袋金币和银币;一包金粉;一只装有三只银戒指和各色宝石的袋子;一袋水晶和闪光石;装在一只小袋子里的两只红玉髓环,两颗小玛瑙,两块紫水晶;一袋银扣子;一袋碎银;两袋金条;还有两袋银条。用金衡制计算那里共有黄金一千一百一十七盎司;白银二千三百五十三盎司;珠宝共十七盎司。……”

爱玛从那份清单上抬起头来说:“这份财宝已经是相当可观了。但你是否相信它与莫卧尔王向英王所报失的那笔数目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从嘉丁纳岛上挖出的财宝,以及从圣安东尼奥号和奇德在波士顿家中搜出的财宝中,其中的金子和珠宝要乘以二十才和莫卧尔王所说的数字相当。”她微笑着问我:“好了,侦探先生,剩余的战利品,或者说是赃物,在哪儿?”

我回敬她以微笑:“好吧,我想其中的三分之一仍在加勒比海地区。”

“没错。据有关文件记载,那部分财宝也失踪了。并由此引发了一百多个加勒比传奇,简直可以和此地的诸多奇德传奇相姻美。”

“还有,船员们在走之前都拿了他们的份额。”

“尽管如此,所有船员拿走的财宝的总和都不及整个财宝总数的十分之一。那是他们的协定。”

“还要加上医疗和牙医补贴。”

“剩余的财宝在哪儿?”

“我们可以设想约翰·嘉丁纳侵吞了一点。”

“假设合理。”

“还有那个叫爱默特的律师,他也一定贪污了一些。”

她点点头。

“剩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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