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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情假意(1)


盛宴。宴席就摆在大金鹏王刚才见客的花厅里,酒菜丰富而精致。

酒是真酒,真正上好的陈年花雕。

陆小凤举杯一饮而尽,忽然叹息着道:“这虽然也是好酒,但比起刚才的波斯葡萄酒来,就差得远了。”

大金鹏王大笑,道:“那种酒只宜在花前月下,浅斟慢饮,你阁下这样子喝法,就未免有些辜负了它。”

花满楼微笑道:“他根本不是在喝酒,是在倒酒,根本连酒是什么味道都没有感觉出,好酒拿给他喝,实在是糟蹋大金鹏王又大笑,道:“看来你倒真不愧是他的知已。”

这主人今天晚上非但兴致很高,而且又换了件用金线绣着团龙的锦袍,看来已真的有点像是国王在用盛宴款待他出征前的大将。

丹凤公主也显得比平时更娇艳,更美丽。

她亲自为陆小凤斟满了空杯,嫣然道:“我们觉得就要像这样子喝酒才有男子汉的气概,那些喝起酒来像喝毒药一样的男人,绝没有一个女孩子会看上眼的!”

大金鹏王故意板起了脸,道:“女孩子难道都喜欢酒鬼。”

丹凤公主眼珠子转了转,道:“喝酒当然也有点坏处。”

大金鹏王道:“只有一点坏处?”

丹凤公主点点头,道:“一个人酒若是喝的太多,等到年纪大了,腿有了毛病,不能再喝酒时,看见别人喝酒就会生气,一个人常常生气总不是好事。”

大金鹏王还想板着脸,却已忍不住失笑道:“说老实话,我年轻时喝酒也是用倒的,我保证绝不会比你倒得慢。”

聪明的主人都知道,用笑来款待客人,远比用丰盛的酒菜更令人感激。

所以懂得感激的客人就该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主人觉得自己笑的值得。

陆小凤又倒了一杯酒下去,忽然道:“我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找西门吹雪。”

大金鹏王拊掌道:“好极了。”

陆小凤道:“这人是个怪物,一定要我自己去才找得出来,朱停就不必了。”

他从身上找出张又赃又皱的破纸,铺开,月筷子蘸了蘸酱油,在纸上画了个龙飞凤舞的“凤”字,然后就交给丹凤公主,道:“你随便找个人带着这张纸去见他,他就会跟那个人来的。”

丹凤公主迟疑着,道:“我听说你们已经有很久不说话了。”

陆小凤道:“我并没有想要跟他说话,只不过要他来而己,那完全是两回事。”

丹凤公主瞪着眼,道:“他不跟你说话,可是一看见你的花押,他就肯跟一个陌生人到陌生的地方来?”

陆小凤道:“绝无问题。”

丹凤公主失笑道:“看来这位朱先生倒也可以算是个怪人。”

陆小凤道:“岂止是个怪物,简直是个混蛋。”

丹凤公主折起了这张纸,才发现这张又脏又皱的破纸,竟赫然是张五千两的银票。

她忍不住道:“这张银票还能不能兑现?”

陆小凤道:“你认为这是偷来的?”

丹凤公主的脸红了红,道:“我只不过觉得,你们本来既然是好朋友,你用这种法子去请他,他会不会觉得你看不起他?会不会生气?”

陆小凤道:“他不会。”

他笑了笑,接着道:“这个人唯一的好处,就是无论你给他多少钱,他都绝不会生气。”

丹凤公主嫣然道:“这只因他并不是个伪君子,你也不是。”

你明明知道你的朋友在饿着肚子时,却偏偏还要恭维他是个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是条宁可饿死也不求人的硬汉。

你明明知道你的朋友要你寄点钱给他时,却只肯寄给他一封充满了安慰和鼓励的信,还告诉他自力更生是件多么高贵的事。

假如你真的是这种人,那么我可以保证,你唯一的朋友就是你自己。

上官丹凤不是这种人,她显然已明白了陆小凤的意思。

除了有一张美丽的脸之外,她居然还有一颗能了解别人、体谅别人的心——这两样东西本来是很难在同一个女孩子身上找到的。

只有最聪明的女人才知道,体谅和了解,永远比最动人的容貌还能令男人动心。

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竟好像越来越喜欢这女孩子了。直到现在为止,他心里居然还想着她。

现在夜已很深,屋子里没有点灯,春风轻轻的从窗外吹进来,送来了满屋花香。

陆小凤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还是睁得很大。

如此深夜,他为什么还不睡?莫非他还在等人?

他等的当然不会是花满楼,花满楼刚刚才跟他分手没多久。

夜更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露珠往花瓣上滴落的声音,所以他听见了走廊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很慢,但他的心却忽然跳得快了,这时脚步声已停在门外。

门没有拴,一个人轻轻的推开门,走进来,又轻轻的将门掩起。

屋子里暗得很,连这个人的身材是高是矮都分辨不出。

但陆小凤却没有问她是什么人,好像早已知道她是什么人。

脚步声更轻,更慢,慢慢的走到他的床头,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摸着他的脸。

她的手冰冷而柔软,还带着种鲜花的芬芳。

她摸到了陆小凤的胡子,才证实了躺在床上的这个人确实是陆小凤。

陆小凤刚听见衣服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已感觉到一个赤裸的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

她的身子本来也是冰凉而柔软的,但忽然间就变得发起烫来,而且还在发着抖,就像是跳动的火焰一样,刺激得陆小凤连咽喉都似被堵塞住。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警告过你,我是禁不起诱惑的,你为什么还要来!”

她没有说话,她身子抖得更厉害。

他忍不住翻着身,紧紧拥抱着她,她缎子般光滑的皮肤上,立刻被刺激得起了一粒粒麻点,就像是春水被吹起了一阵阵漩涡。

她的胸膛已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她的胸膛就像是鸽子般,嫩而柔软。

陆小凤忽然推开了她,失声道:“你不是..你是什么人?”

她还是不肯开口,身子却已缩成一团。

陆小凤伸出手,刚碰到她的胸膛,又像是触了电般缩回去,道:“你是小表姐。”

她终于不能不承认了,吃吃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小表弟。”

陆小凤就像是突然中了箭般突然从床上跳起来,道:“你来干什么?”

上官燕儿道:“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刚才以为我是谁?”

听她的声音,好像已生气了。

一个女孩子最不能忍受的事,也许就是一个男人在跟她亲热时,却将她当做了别人。

陆小凤的嘴并不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官燕儿冷笑了一声,又道:“她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说!”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因为我跟你一比,简直就像是个老头子了。”

上官燕儿道:“我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证明给你看,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要你相信我不是在说谎,你难道还以为我喜欢你,告诉你,你少自我陶醉!”

她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气,已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陆小凤的心又软了,刚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

忽然间,房门又被推天,黑暗的房子立刻明亮了起来。

一个人手里举着灯,站在门口,穿着件雪白的袍子,脸色却比她的袍子还苍白。

上官丹凤。陆小凤几乎忍不住要钻到床底下去,他实在受不了她看着他时的那种眼色。

雪儿脸上的表情,也好像一个正在厨房里偷冰糖吃,恰巧被人撞见了的孩子。

可是她立刻又挺起了胸,赤裸裸的站起来,歪着嘴向陆小凤笑了笑,道: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要来,我本来可以早点走的。”

上官丹凤看着她,连嘴唇都已气得发抖,想说话,却又说不出。

雪儿也已披上了长袍,昂着头,从她面前走过,忽又歪着嘴对她笑了笑,道:“其实你也用不着生气,男人本来就全都是这样子的。”

上官丹凤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她全身都似已僵硬。雪儿的脚步声终于已渐渐远去。

上官丹凤还是站在那里,瞪着陆小凤,美丽的眼睛里似已有了泪光,喃喃道:“这样也好,我总算看清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跺了跺脚,扭头就走。

可是陆小凤已赶过去,拉住了她。

上官丹凤咬着嘴唇,道:“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必说什么的,因为你也应该明白,我本是在等你。”

上官丹凤垂下头,听着,过了很久,也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是想来的。”

陆小凤道:“现在呢?”

上官丹凤道:“现在..现在我却要走了。”

她忽又抬起头,凝视着陆小凤,眼睛里带着种又复杂,又矛盾的表情,也不知是在埋怨,还是在惋惜。

陆小凤苦笑道:“你真的相信我会跟雪儿..”

上官丹凤用指尖轻轻掩住了他的嘴,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可是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已不能留在这里。”

无论谁看见这种风景的事,都绝不会再对别的事有兴趣了。

陆小凤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已放开手。

上官丹凤看着他,忽然垫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亲,轻轻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本来并不想走的。”

陆小凤忽然笑了,微笑着道:“现在你最好还是快点走,否则我说不定会..”

上官丹凤不等他的话说完,已从他怀抱中溜了出去。忽又回眸一笑,道:

“我警告你,那小丫头可真是个小妖精,你下次看见她时也最好快点走,我吃醋的时候会咬人的。”

夜更深,更静,天地间充满了宁静与和平!

人的心呢?

上午,青石板的街道已刚刚被太阳晒得发烫,两旁的店铺却还有几家未曾开门。

大城里的人,又有几个还能习惯那种“日出而作”的生活。陆小凤和花满楼正站在发烫的青石板上。

丹凤公主用缀满鲜花的马车,一直将他们送到这里才回头的。

“我们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

“我知道,我等你。”

我等你——有她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在等你,你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花满楼忽然笑着,道:“我看你只怕是迟早总免不了要被她咬一口的了。”

陆小凤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道:“这个人的耳朵简直比兔子还灵,下次我倒要提防着点。”

花满楼微笑着,道:“她说的那小妖精,也就是上官飞燕的妹妹?”

陆小凤苦笑道:“像她那样的小妖怪,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难找出第二个的。”

花满楼沉吟着,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有没有找到她姐姐?”

陆小凤道:“好像还没有——我刚才应该问问上官丹凤的,她也许会知道你那燕子飞到哪里去了?”

花满楼又笑了笑,道:“你不问也好,问了说不定也要被她咬一口。”

陆小凤道:“我虽然没有问,但雪儿却已应该问过。”

花满楼道:“看样子她也没有问出来!”

他虽然在微笑着,但脸上却又掩不住露出了忧虑之色。

陆小凤沉思着,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上官飞燕有多大年纪?”

花满楼道:“她说过,她是属羊的,今年才十八。”

陆小凤用指尖抹着他的胡子,喃喃道:“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会不会有一个二十岁的妹妹?”

花满楼笑道:“这就得看情形了。”

陆小凤怔了怔,道:“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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