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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东亭(二)(1)


日色将暮,匈亲王走进二女公子住室。此时二女公子正在洗发,侍女们各自在房中歇息,室内显得清静而空荡。匈亲王召一个女幼童传话与二女公子:'我来时你却要洗发,让人好不气恼,你有意让我孤寂无聊么?"二女公子听了,立即叫侍女大畏君出来答话:"夫人向来都是趁大人出外时洗发。但近来因身体很是疲劳,已是许久未曾洗了。除了今日,本月内又另无吉日。况九月、十月皆不宜洗发,故只得在今日洗。"言语中,很是抱歉。其时,侍女们均在那边照顾仍在睡觉的小公子。匈亲王倍觉无聊,便一个人四处闭走。忽然看见那边西屋内有个陌生的女童,料想此处住有新来的侍女,便走去探看。透过纸隔扇的缝隙,他朝里张望了一下,见离纸隔扇一尺左右设置了一扇屏风,屏风一端挂着帷屏。通过帷屏上一条揭起的帘布,便看见一女子的袖口露了出来,里面衬着紫花色的艳丽衣衫,外面罩着女郎花色外套。因有折叠的屏风相隔,从这里窥视,里面的人并未发觉。他猜想:这位新到的侍女定然十分漂亮吧。便小心推开那纸隔扇,悄悄地走进廊内去了,果然没人察觉。此处廊外庭院中各色秋花正争奇斗艳,灿若彩锦。环地一带的假石亦饶有情趣。浮舟正于窗前躺着观赏景致,匈亲王又拉开了些本已开着的纸隔扇,向屏风那端窥视。浮舟以为是常来此处的侍女,万没料到是匈亲王。便起身坐着,那姿态曼妙无比。匈亲王本就贪恋女色,此时哪肯错过此等良机,便捉住了浮舟的根袖,又关上了适才拉开的纸隔扇,在纸隔扇与屏风之间坐了下来。浮舟见此,惊慌失措,忙用扇遮住脸面,缓缓回眸四顾,那神态更是娇媚异样,匈亲王便忽然抓住了她举扇的手。问道:"你是谁?请将姓名相告与我!"浮舟恐惧万分,战战兢兢。匈亲王将脸朝向屏风,遮住脸不教她看见,行动诡秘异常,故浮舟以为是新近热切找寻她的秦大将;又闻得一阵异香,愈发认定是秦大将无疑了,不禁倍觉羞耻,却又不知该怎么办。乳母听得里面响声异常。颇感惊奇,便将那边屏风拉开,走了出来,问道:"怎会这样?好奇怪?亲王却置若罔闻,毫无忌惮。尽管此举荒唐无聊,他却是巧舌如簧,依然谈论不休,不觉天色已深,匈亲王仍追问道:"你究竟是谁?若不相答,我便不松手。'俄毕,便毫无顾忌地躺下身去。乳母方知是匈亲王在此,惊诧结舌,讲不出一句话来。

二女公子那边已点起了灯笼,侍女们叫道:"夫人头发已洗好,立刻便出来。"此时,除了起居室,别处的格子窗已经一扇扇关上了。浮舟之堂距离正屋稍远,原本屋中放了几组屏风,各种物件也杂乱地堆置了一处。自浮舟来后,这里便将一面的纸隔扇打开,以便与正屋相通。大辅君有个在此处作侍女的女儿,名叫右近,这会儿正依次一扇一扇地关着窗子,向这边渐渐走近。她叫道:"呀,真黑暗呢!还没上灯呢,早早地关了窗子,黑漆漆的叫人发慌!"便重新打开了格子廖。匈亲王听见她的声音,稍有些狼狈。乳母。动中虽愈为着急,但她原是个能干精明而坦率无忌之人,便向右近叫道:"喂喂,这边出了怪事,我弄得办法全无,不知如何是好!"右近说:"究竟何事呀?"便摸索着走过来,见浮舟身侧躺着一个穿衬衣的男子,又闻得阵阵郁香,便明白是匈亲王又犯了风流痛。但她推测浮舟定不会从他。便说道:"啊呀,这太不像话了!叫我怎么说才好呢?赶快去那边,将此事报告夫人吧。"说完就匆匆去了。这边的侍女都觉得让夫人知晓此事,毕竟太过分了。而匈亲王却并不在意,只是想:"这位罕见的美人到底是谁呢?听右近的语气,似乎并非新到的一般侍女。"他更觉奇怪,便追问不休,越发对浮舟纠缠不清。浮舟苦不堪言,表面上虽无愤怒之色,可心中却是又差又急,推欲立刻就死才好。匈亲王似有察觉,遂以温言软语安慰她。

右近对二女公子说道:"亲王这般这般……浮舟小姐好生可怜,必定痛苦不堪!"二女公子道:"又犯老毛病了!浮舟之母闻知定会怨怪:此行为未免太轻率荒淫!她临走一再言说托付与我甚是放心呢。"她深觉愧对浮舟。但她想:"可又有何法可阻止他呢?他本性贪色,侍女中凡稍有姿包者多难逃脱,何况浮舟。却不知他是如何发现浮舟在此。"她不胜懊恼,竟致不能言语。石近与侍女少将君相与议论:"今日王公大人来者甚众,亲王在正殿陪其游戏。按常例,如此日子他回内室总是甚晚。所以我们皆放心休息去了。谁料他今日回来得出奇早,以致出此事端,眼下如何才是呢?那乳母好厉害,她始终守护于浮舟小姐左右,眼睛直瞪着亲王,几欲将其赶将出去呢?"

恰在此刻,宫中有人来报:"明石皇后今日黄昏猝然心痛,此刻病情颇重。"右近悄然对少将君说道:"竟在此时生起病来,真不巧啊!我去传达吧。"少将君道:"免了吧,此时传达,徒费心思,也太不知趣了。惹恼了大人可不是好事。"右近道:"不打紧,此刻尚未成那事。"二女公子闻知,遂寻思:"倘若匈亲王的好色成痹传出去,怎么了得?谁还敢带女眷来此呢?"其时右近已将明石皇后病势报与匈亲王,她虽夸大其词,匈亲王却声色如故,问道:"来者谁?莫要恐吓我。"右近如实回答:"皇后传臣平重经。"匈亲王依然不舍浮舟,视旁人为无,躺在浮舟身边纹丝不动。右近无奈只得将使者叫至这西室前,探问情况,方才使者的传言人也跟来了。使者报道:"中务亲王早已入宫探视。中宫大夫方才动身,小人路遇其车驾。"匈亲王也知道皇后常突然发病。他想:"今日倘若拒赴,定会遭世人指责。"只得依依不舍向浮舟道下诸多疯话,约定后会之期,方才离去。

浮舟仿若噩梦末醒,汗流浃背地躺着,良久不能言语。乳母替她打扇,说道:"住此地,凡事皆要小心,决不可大意。他已知晓你居于此,日后定会纠缠不休,这决非好事。啊呀!好叫人后怕!他虽贵为是子,可名分上是姐夫,如此太有失体统。无论优劣,总得另择一清白之人才好。今日若真蒙其骗辱,小姐名誉必毁,因此我摆出一脸凶煞相,眼睛一直盯住他。他对我厌恶之极,狠命拧我的手。他如此求爱,与粗俗人无异,实在荒唐之极。如今我们家,常陆守与夫人闹得甚为厉害!常陆守曾言:'你惟照顾那一个,竟全然将我女儿弃之不管。新女婿进门那日,你却躲将别处,成何体统!'常陆守声势汹汹,仆人们皆感难听,无不替夫人抱屈呢。全是那左近少将使坏,此人实在可恶。若不是他,哪来如此事端与争吵。多年来,家中虽也有一些口角,但皆无伤大雅,还算和睦。"她边说边叹气,而浮舟却一句也听不进,仍然沉浸于遭逢侮辱的悲伤之中。她甚是担忧:不知二女公子对此事作何感想?她愈想愈伤痛,竞俯伏着嘤嘤吸泣起来。乳母颇为怜悯她,安慰道:"小姐何必如此伤心!无母之人,无人疼爱,那才可悲呢。无父而遭人轻视,本谓憾事,然而,若有父而遭心毒之继母憎恶,不若无父更好。总之,母亲定会替你谋虑,你要振作起来。况且尚有初嫩的观世音菩萨怜你身世而庇佑你。像你这样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竟多次不畏长途跋涉去进香,任何菩萨皆会念你心诚而佑你幸福,令那些轻蔑你者惊愧不已,我家小姐岂会耻笑于世人呢?"她说得颇为乐观。

匈亲王匆忙出门。大约贪近便,不走正门而从此处出去,故其说话声清晰传人浮舟房中。匈亲王吟咏着古歌经过此处,声音虽格外优美,浮舟听了却不禁生厌。替换之马已牵了出来。匈亲王仅带十余个值宿人员,进宫去了。

二女公子念及浮舟不幸受辱,甚是同情,遂佯装不知此事,遣人去告知她:"皇后玉体欠安,亲王进宫慰问,今晚留宿宫中。我大约因洗发受凉,身体也欠佳,难以人睡。请你过来叙叙吧,想你也挺寂寞的。"浮舟叫乳母代答:"我心绪甚坏,异常痛苦,想早些休息,万望谅解为是。"二女公子立刻又派人去慰问:"心情如何不好?"浮舟答道:"我也道不明白,惟觉格外烦闷苦痛。"少将君暗向右近递了个眼色,并说道:"夫人心中必定颇为难受!"只因浮舟殊比别人,故而夫人格外关爱她。夫人想:"匈亲王如此作为,实在是浮舟之大不幸!一向倾慕她的秦大将倘若闻知此事,必然会视她为轻浮女子而蔑视她。亲王本性荒淫无耻,有时会将毫无根据之事说得异常难听;有时碰到确有几分荒唐之事,却又毫不介意。然而戴大将不同,他嘴虽不言,却私下怨恨,实乃善于隐忍而修养颇深之人。浮舟身若浮萍,如今又增不幸。往昔,我未曾谋其面,今日见了,觉其性情与姿容着实叫人怜爱,不忍抛舍。人生一世难免会遭受诸多艰辛,的确痛苦不堪。就我而言,有生以来,身世不幸,并不比浮舟好;然而,终究未曾狼狈丢魂,可谓尚有颜面了。如今,倘若意大将再不来百般纠缠,彻底灭了意念,那我便再无可忧虑之事了。"夫人头发浓密,一时半刻于不了,起居甚为不便。她身着白衣,显得颇为婀娜。

浮舟因心情极坏,不愿去会二女公子;乳母却竭力劝她去,道:"不去反惹人生疑,以为真的出了啥事。你坦然前去访晤便是。至于右近等人,我会将实情详细告之,你不必担心。"她走至二女公子的纸隔扇前,叫道:"请右近姐姐出来,有话奉告!"右近出来。乳母对她说道:"我家小姐刚才遇上那件怪事,大受惊吓,以致身体发烧,心情也痛苦至极,好叫人可怜阿。烦你带她去夫人处,让她回回神儿。小姐自身清白,却蒙此羞辱,实在冤屈!倘若对男女之事略知一二尚好受些,可怜浮舟小姐丝毫不懂。"说罢扶起浮舟,叫她去二女公子处。麦愤之极的浮舟心里虽极不情愿,但由于生性柔顺。却也未强要反抗,便被推送至二女公子屋中。其额发被泪沾湿,她便背灯而坐,以求掩饰。二女公子身边众侍女向来以为其主姿容当为世间最美,而今见了浮舟,也觉其容貌并不亚于二女公子,确是美若仙子。其时右近与少将君在浮舟近侧,她要躲也无处可藏。两人不禁看得痴了,想道:"亲王倘若看上此人,将无法收拾了。他生性喜新厌旧,凡是新的,即使姿色普通也不肯放过呢。"

二女公子与浮舟亲切交谈,对她说道:"在这里你千万别有所顾虑,无论何事请不要拘束。自大姐去世后,我始终怀念她,至今仍悲愤难抑。我身多苦恨,于寂寞哀愁中度日。初见你,便觉你与大姐貌甚相似,心中顿觉亲近,颇为欣慰。这世上,我再无亲人,你若如姐姐一样爱我,我便终身欣慰了。"然而浮舟惊魂未定,又犹存乡野都气,一时竟不晓如何回答才是。她仅如此言道:"多年来常叹与姐姐远隔山水,如今有幸拜见,心中喜慰不已。"说时声音娇嫩无比。二女公子拿出些画册来,令右近诵读画中文字二人一同欣赏。浮舟与二女公子相对而坐,不再怕羞,淮一心赏画。二女公子端详其灯光所映姿容,觉得毫无挑剔之处,的确完美无假。特别是那额角眉梢溢满秀气,竟与姐姐无异。她瞅着浮舟,只顾思念姐姐,更光看画心思了。她不能不惊叹浮舟的容貌竟同姐姐与父亲如此酷似。家中几个老女仆曾议论过:姐姐生得像父,而她长得如母。凡面容相似之人,见了'总觉格外亲切。她由浮舟想起了父亲与姐姐,禁不住海然泪下。又想道:"姐姐举止端庄,高贵无比,且又亲切慈爱,令人觉得极为温柔优雅。而浮舟呢,大约举止尚显稚气,诸事皆还拘束之故吧,于艳丽方面尚不及姐姐。此人若能再沉稳一些,嫁与秦大将倒也当之无愧了。"她如姐姐般替浮舟思虑着。

赏毕画册二人又随意叙谈,直至东方泛白,方去休息。二女公子挽留浮舟睡于其侧,与她聊起父亲在世之事,以及数年来蛰居宇治山庄之情状,虽不完整,却也漫聊极多。浮舟追思亡父,只恨与父从未谋面,不胜悲伤。一知晓昨晚之事的侍女道:"实情究竟怎样呢?这位小姐,夫人虽特别怜爱,但今已被玷污,怜爱也枉然,真可怜啊!"右近答道:"不,这事子乌虚有。那乳母牵住我的手,让我仔细摆谈事情经历,听她说来确无此事。亲王出门时,不也吟唱着'相逢犹似不相逢'的古歌?但也说不准,也许是故意吟唱此歌吧?不过昨夜这位小姐的神情,甚是安详,不像出过事。"她们悄然议论这事,无不怜悯浮舟。

乳母向二条院借得辆车子,赶至常陆守家去找夫人,将前日之事详细作了禀报。夫人闻之惊痛,只觉肝肠寸断。她着急不已,料想众侍女定已议论得沸沸扬扬,轻视其女了。更令人担忧的是,那亲王夫人又是如何看法,大凡这种事,没有女人不争风吃醋的。她以己推人,如坐针毡,愈发焦灼木堪,片刻不能呆了。遂于当日黄昏赶至二条院。恰逢句亲王在外,免却尴尬。便对二女公子说道:"我将此幼稚无知的孩子托付与您,本来不必担心。哪想总是心牵两端,寝食不宁,家里那些孩子皆怪我呢。"二女公于答道:"浮舟聪明晓事。你不放心,慌慌张张道出如许话来,反令我好生惭愧。"言毕嫣然而笑。常陆守夫人见其神色安稳沉静,因心怀鬼胎,更显得局促不安了。她不知二女公子如何看法,一时竟不能回答。稍后答道:"能侍奉小姐于此,可偿了多年的心愿。传至外边也有个好名声,确乃颜面得很。然而……终究尚有所顾虑。终不如让其闭居荒山修道,倒最是无虑。"一言及此,竟流下泪来。二女公子也甚觉同情,遂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忧心。我对她甚是看重,事无大小我自会很好照料她。……此处虽有个举止放肆之人,常会弄出些荒唐事来。幸而众人皆深晓其性,防范之心自是常在,浮舟不会出事的。不知你对我作何看法?"常陆守夫人忙道:"不不,我决非对你不放心。已故八亲王恐失颜面,不愿认她这个女儿,这也罢了。但我与您原是极有血脉渊源的"正因此故,始敢将浮舟托付于您。"这话说得极为诚挚。末了又道:"明后日,乃浮舟特别禁忌日子,我得领她去幽静之所避避灾星。以后我再来看您吧。"言毕,便欲携浮舟离去。二女公于大感唐突,心中虽纳闷,但也不好挽留。常陆守夫人被昨日之事吓坏了,心绪不定,匆匆归去。

常陆守夭人曾于三条地方建了一所玲珑小宅,聊作避灾之所。屋子本就简陋,且尚未竣工,是故陈设皆不完备。她领浮舟到此,对她说道:"唉,我因你竟遭众多忧烦。在此诸事皆不称心,活下去何益?倘若仅我一人,哪怕身份微贱,生活困苦,我也愿寻一僻处度此余生……那位夫人,本不愿认你作妹,我们去亲近她,若是惹出事来,岂不耻笑于世。唉,人世真无趣呵!此处房屋虽陋,但无人知晓,你便委屈一下,暂且避居于此吧。我会尽快为你善谋良策。"她嘱咐已毕,便欲归去。浮舟抽抽泣泣,料想一生在世何等命苦,遂觉心寒。她确是十分可怜,然母亲更比她苦,将女儿禁闭于此,她觉得太委屈了她,实在有些于。已不忍。她一直愿女儿顺利长大,遂人心愿完姻。蒙受那可悲恨之事,深恐为世人轻蔑,心下担忧不已。这母亲并非不明事理,惟易动怒,且稍略刚愎自用。其实让浮舟躲在家中又何妨。只是她以为那样会委屈了浮舟,故作此下策。母女俩从来不曾分居,朝夕形影相随,而今突然被迫分开,相与揪心难受。母亲嘱咐道:"这屋子尚未竣工,恐有不周到之处,你须得小心些。各屋侍女皆可使唤。值宿人员虽皆已吩咐过,可我仍是担心!若常陆守未生气催促,我决不愿抛下你,我心里真如刀绞一般呵!"母女洒泪惜别。

常陆守为了招待快婿左近少将,忙得不辨东西。他责怪夫人不肯诚心帮他,有失颜面。夫人气恼地想:"若非此人,哪会有这些事端。"她那宝贝女儿因此而蒙受不幸,令她痛恨不已,故而甚是轻蔑这少将。她回想前些日子这快婿于匈亲王面前,那卑琐姿态令人难以相信。所以更不将他看在眼里,何尝有奉之为东床娇客之念,简直是耻辱。忽又想:"他在此如何?我尚未见其日常起居模样呢。"遂于某日白昼,她乘少将闲居中,走至其居室边上,自门隙向里偷窥。但见他身穿柔软白续上衣,内树鲜艳的淡红梅色衫子,正坐于窗前欣赏庭中花木。她颇觉此人模样清秀,瞧不出一丝拙劣。那女儿年纪尚幼,全无心思靠于身侧。她回想句亲王与二女公子并坐时姿态,以为这对夫妻匹配逊色。少将与左右造侍女谈笑戏玩。夫人细细观看,但见他大有随意不拘的超脱之态,先前在二条院那副奴颜全无踪迹,仿佛有两个少将。恰值此刻忽闻少将说道:"兵部卿亲王家的获花煞是漂亮!不知是何品种。同为花,在他家却开得艳丽无比。前日我去他家,想折取一枝。恰巧亲王正出门,终不曾折得。那时他尚吟唱着'褪色获花犹堪惜'之歌。确欲让年轻女子睹睹他那风采呢!"言毕,也得意洋洋地吟了些诗句。夫人暗忖:"哼,附庸风雅,装模作样。想几日前在匈亲王跟前那丑态,真令人不堪忍受,谁知他所吟为何诗。"然细察其此刻仪态,又觉他并非完全卑劣之人,便欲看看他到底有何才华,遂令侍女传话,赠以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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