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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塔图因的居民中流传这样一句老话:烈日照射的沙州会比两个烈同本身更快地照瞎你的双眼。——这里的无边无际的沙漠的反光就是这样强烈刺目。尽管如此,在这个由远古时期干涸的海床形成的沙洲上,生命是可能存在的,而且确实存庄这是因为水分重新凝结滋润的缘故。
然而,人类的用水是很难获得的,大气层十分吝惜它的水分。人们要费很多气力才能从无情的蓝天里弄到水,简直是想尽一切办法主拉硬拽地把水引到焦干的大地上来。
两个专司获取水分的机器站立在荒凉沙洲的一个小丘上。
其中一个直挺挺的,显示出金属的特性。它是一部蒸气发生机,全身布满了风沙造成的麻坑,深深地扎根在沙层之下的岩石里。旁边的一个机器则远比它富有生命活力,不过同样具有一副饱经风霜的外表。
“天行者”卢克比十岁的蒸气发生机年长一倍,却远不及它老成。不过,这个机器变幻无常,性能很不穗定。此刻,卢克正在小声咒骂着它身上的一个棘手的阀门调节器。有时,他不用适当的工具,而是猛捣猛敲。但是,这两种方法都不奏效。卢克确信,蒸气发生机上用的润滑剂已经外溢出来,并以闪闪的油光诱惑着具有磨蚀作用的沙粒微尘。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往后靠了一会。这个年轻人最有吸引力的是他的名字。
微风吹拂着他那粗浓蓬乱的头发和宽极的工作服。他劝解自己:不必再为此生气了——它只是一部愚笨的机器而已。
卢克正在考虑自己的困境,一个身影从蒸气发生机后面冒了出来,用手在机器损坏的部位上笨拙地摸索着。这个特瑞德威尔型机器人有六只手臂,但只有三只起作用,而且它们比卢克脚上的靴子磨损得还厉害。他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移动着。
卢克悲哀地凝视着机器人,然后仰起头观察天空。天空依然万里无云。他知道,不修好蒸气发生机。天上是永远不会有一丝云影的。他正要动手再修修看,突然,一个明亮的小光点映入眼帘。他立即从腰间工具带上取下精心擦拭过的宏观双筒望远镜,对着天空,调好焦距。,向长空了望。
他了望了好久,心中老是在希望:要是有一副真正的望远镜该多好呀!在瞪望之际,他把蒸气发生机呀、沙漠的酷热呀、当天还没于完的杂活呀,统统都忘记了。然后,他将望远镜放下,仍旧挂到腰带上,转身向陆上飞车冲去。跑了一半路,他突然记起了什么,扭头向身后招呼。
“赶快,”他不耐烦地喊道,“你在等什么呀?快走呀!”
特瑞德威尔机器人向他走来,但又迟疑了一下、在原地打起小圈来了。烟从各个关节里往外直冒。卢克又吆喝了几声,但发现光凭言辞已经不能调动特瑞德威尔了,他只得满心懊恼地停止了叫喊。
要不要扔下这个机器人呢?卢克犹豫了片刻。但是转念一想,反正它的关键元件都已明显地损坏了,告弃了也罢。主意一定,他就跳进了陆上飞车——这是一部最近才修复的斥力悬浮式飞车。经他一跳,飞车吓人地向一边倾侧过来。他赶紧往相反方向挪动了一下,才使飞车恢复平衡。这辆轻载运输车悬浮在沙漠表面,就象波涛汹涌的海洋上的轻舟一般摇晃。卢克开大油门,发动机抗议般地呜呜叫起来,车尾向后喷射着沙粒。飞车朝着安克赫德疾驰而去。
在他后面,着火的机器人身上冒出一缕黑烟,象烽火一般悲哀地升向沙漠的晴空。等卢克返回时,他是不会找到这个机器人的残骸的。在塔图因的荒野里出没着吞食金属残骸的食腐动物。
孪生的塔图I和塔图II的金属石料建筑物的外面涂着一层白釉一般的东西,显得雪亮。它们栉比鳞次,相依为命似的。
它们是辽阔的安克赫德农业村镇的中心。
沙尘满地,杀经铺筑的街道此刻一片寂静,不见行人。浇注石料建成的楼房的破檐里,白蛉虫发出懒洋洋的嗡嗡声。远处传来一条狗的吠声,是这儿尚有人烟的唯一迹象。终于出现了一个孤独的老妇人,身上紧紧裹着一块金属制的遮阳披巾。
她正要穿过街道,突然听到什么响动。她抬起头,眯着疲倦的双眼向远方看去。响声急剧增大。一个光闪闪的矩形物体从远方拐角处隆隆疾驰而来:飞车丝毫也没有要拐弯的迹象,朝她直冲过来,吓得她把眼睛都瞪出来了,慌慌张张地躲闪到一边。
她气喘嘘嘘地向着一闪而过的陆上飞车生气地挥拳头,提高嗓门想压倒飞车驶过的轰隆声。“你们毛孩子就永远学不会把车开慢点么!”
卢克可能看见了她,但肯定没有听见她的叫骂。当他把车开到一个又低又长的混凝上动力站后面停下时,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其它地方。动力站的房顶上伸出各式各样的线圈和杆架。塔图因的无情沙涛冲刷着动力站的墙壁,留下的沙层象冻结的黄色浮沫一样。没人想去费力清除它。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第二天沙尘又会卷上重来。
卢克砰的一声把门推开,喊了一声:“嘿!”
一个身穿机修工工作服的粗鲁小伙子懒洋洋地坐在动力站凌乱的控制台后面的椅子上。他身体暴露的部分涂着护肤油,以免被太阳晒伤。在他膝上坐着的那个姑娘也涂着护肤油,只是涂油的面积比小伙子的大得多。不知为什么,连她身上的汗痕也显得很好看。
“喂,各位!”卢克又叫了一声——他的第一声叫喊没有引起反响。他朝动力站后部的仪表间奔去。机修工睡意朦胧地用手擦了擦脸,咕味说:“我好象听见有个年轻人闹嚷嚷地跑过去了,对吗?”
他膝上的姑娘娇媚地伸了个懒腰。可身的衣服勾勒出她那迷人的线条。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噢,”她打着呵欠说,“那是沃米,又在横冲直撞了。”
正在玩计算机辅助赌博游戏的迪克和威恩迪抬头一看,见是卢克冲进房里来了,他们的衣着和卢克很相似,但是比较合身,也比较整齐。
在游戏机对面坐着一个结实英俊、年岁大一点的青年,同卢克、迪克和威恩迪形成强烈对比,从修剪整齐的头发到剪裁讲究的制服:他一切都显得与众不同,就象大片燕麦中的一朵东方罂粟花;在游戏机的后面传来轻微的嗡嗡声。那是一个担负修理工作的机器人正在修理一台破损的设备。
“玩得不错吧,伙计们?”他兴奋地喊道。这时,他注意到那个身穿制眼的青年惊讶地盯着他。双方同时认出来了。
“比格斯!”
比格斯激动地笑起来。“喂,卢克!”两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
卢克终于松开对方,往后退了两步,毫不掩饰他对比格斯一身制服的羡慕。“我不知道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钻到这里来的?”
比格斯的话音中流露出的自信,虽然还未完全到沾沾自喜的程度,但也相差不多了。“刚来一会儿。我想让你大吃一惊,我的大人阁下。”他指了指这个房间。“我原以为你会和这两只夜猫子呆在这里的。”迪克和威恩迪都笑了。“万没料到你上外面干活儿去了。”他轻松地笑了起来,这种笑只有很少人能不被它感染。=~“专科学院也没有使你改变多少。你回来得真快。”卢克评论说。接着又关切地问道:“嗨,怎么样——难道没有授给:你职称?”
比格斯似乎想回避这个问题。他避开卢克的目光,回答说:“当然授了。我上星期刚给分配到运货飞船‘兰德黄道号’服役。大副比格斯·达克赖特听侯您的吩咐!”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敬了个礼,然后既象傲慢又象谦恭地咧嘴笑起来。
“我是回来向你们这些离不开陆地的可怜的傻瓜蛋告别的。”他们全都放声大笑起来。突然,卢克记起他匆匆忙忙赶到这里的目的。
“我差点忘了,”他又激动起来,“就在我们星球的上空,一场战斗正在进行。你们来瞧!”
迪克显出失望的神情。“卢克,别又想入非非了。你那些史诗般的战斗的白日梦还没做够么?别提它了。”
“别提它?见鬼!我可不是开玩笑。这确是一场战斗,真正的战斗!”
他又劝又推,终于把动力厂的人哄到强烈的阳光下来了。
卡米尤其没兴致。她用手搭在眼睛上挡住刺目的阳光,不耐烦地对卢克说:“但愿我们没白出来。”
卢克已经取出宏观望远镜,在天空中搜寻,不一会儿就盯上了目标。“我告诉过你们,”他重申道,“他们就在那里。”
比格斯走到他身边,伸手把望远镜拿过来。其它人都只好用肉眼使劲地了望。比格斯稍稍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放大倍数,在一片深蓝之中发现了两个银白色小点。
“这不是什么战斗,我的大人。”他断言说,然后放下望远镜,温和地瞧着卢克。“他们停在那儿。两艘飞船,这没错。不过,也许是一条驳船在给一条货船装货,因为塔图因没有轨道转运站。”
“可是刚才我还看到火力很猛呀。”卢克辩驳说。由于这位年岁较大的朋友的这一番丧气话,他先前的热情开始减退。
卡米把望远镜从比格斯手中一把抓过来,望远镜在一根柱子上稍稍碰了一下。卢克急忙从她手里夺过来,检查外壳是否撞坏了。“拿稳点,别慌!”
“别这么不得了,沃米。”她讥诮说。
卢克向她逼进一步。那个比他更强壮的机修工轻而易举地插到他们之间,挡住了卢克,并且赏给他警告性的一笑。卢克停步思忖了一下,耸耸肩,不再计较。
“我对你讲过多少次了,卢克,”机修工带着一种淡漠的神情说,“叛乱离我们这里很远。我怀疑帝国会为保住这个星球而动干戈。相信我,卢克,塔图因只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废威恩迪也在窃窃私语。——卢克断定他们是在议论他。
他跟随在他们后面,但不由自主地又最后一次回头向天上遥远的银点瞟了一眼,在他心里只有一件事确实无疑:他当初所见的两船之间的道道闪光,决不是塔图因的两个太阳照射金属的反光,肯定不是。
姑娘的双手被牢牢地捆绑狂背后。押送这个女子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如临大敌,紧张万分。这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不过,能否把她安全押送到目的地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
当她故意放慢步子时,押送的士兵显然也并不介意稍稍委屈她一下,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粗暴地推了一下她的腰背,使她险些跌倒在地。她转过身狠狠地瞪了这个士兵一眼。但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无作用,因为这人的脸完全被头盔掩盖着,无法觑见其真面。~他们最后走到入口舱。帝国士兵在这里将船壳炸通,封接上从巡航飞船伸展过来的轻便型交通管道,把叛船和帝国飞船沟通了起来。因为里面还在闷烧,炸开的洞口直往外冒烟。管道的另一端可以看到一小圈光亮。当她观察完交通管道转过身来时,一个阴影向她压来。虽然她在一般情况下具有不可动摇的自制力,仍不免吃了一惊。
达斯·瓦德可怕的庞大身躯耸立在她面前,红红的眼睛从丑怪的面罩后面射出咄咄逼人的凶光。姑娘对此毫无惧色。只是细嫩的面颊上有一块肌肉抽动了一下,在她声音里也听不处丝毫胆怯。
“达斯·瓦德……我久闻大名。只是不知道你竟如此放肆,而且叫此愚蠢。当然,帝国参议院对此决不会坐视不管。
当他们获知你们竟然攻击了一艘外交使船……”
“莉阿·奥加纳参议员,”瓦德轻声他说,但仍然响得足以压倒她的抗议声。他欣赏自己发出的每一音节,为抓到了她而洋洋自得。“不要跟我耍花招了,公主殿下!”他用心险恶地继续说,“你这回并不是在执行什么慈善使命。你们无视多次警告,擅自通过一个被列为为禁区的星球系统,完全不理会要你们向后转的命令,直到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瓦德把巨大的金属头颅一低,紧凑到公主跟前。“我知道,那个星球内部的间谍分子曾逼过波束向你这艘船发送过几次情报。当我们跟踪追击,找到这些间谍分子后,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就不顾体面地寻了短见。我要知道他们发给你们的资料的下落。”
瓦德的言词和他的凶相对姑娘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我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厉声说,眼光转到它处,不再看着他。“我是参议院的成员,为了执行一项外交使命而去……”
“去投奔叛乱同盟,”瓦德打断她的话,指控般地宣称,“你也是个卖国贼。”他朝附近的一个军官望了望。“把她带走!”
她成功地将一口唾沫啐到他身上,唾沫落到余热犹存的盔甲上发出嘶嘶的声响。瓦德默默地擦去袭来之物,满怀兴趣地目送着她穿过交通管道,走进帝国飞船。
一个佩带帝国司令官标志的瘦高个军官走到他身边。他一边注视着莉阿·奥加纳被押住帝国飞船,一边鼓起勇气对瓦德说:“留着她是危险的。如果此事声张出去,会在参议院里引起骚乱和不安。还会使人们对叛乱者产生同情。”司令宫抬眼望着瓦德不可捉摸的金属面孔,不加思索地补充说,“应当将她立即干掉。”
“不,我的首要职责是找到他们的秘密据点,”瓦德毫不踌躇地说,“所有的叛方问谍都已消灭了,有的是通过我们的手,有的是通过他们自己的手。所以现在她是我找到他们据点的唯一线索。我要充分利用她。如果必要,我将用死压服她,我一定得找到叛乱基地。”
司令官噘起嘴,也许带着对那个女子的一丝同情吧,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会宁死不招的。”瓦德的回答冷漠得使人寒心;“这件事我来处理吧。”他考虑了片刻,又继续说:“发一个宽带遇险信号。说明参议员的飞船遇上一群流星,未能避开。读数表明移动式屏蔽装置因过载而失效,船体被击穿,船内的百分之九十五的空气逸出。通知她父亲和参议院,就说船上人员全部死亡。”
一伙面露倦容的士兵向着司令官和黑勋爵走来。瓦德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们。
领头的军官走到他们面前,机械地背诵着事先准备好的报告内容:“我们要寻找的数据磁带不在船上,飞船的数据存储库内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也未发现存储库内的数据资料被消除的任何迹象。自从双方接触之后,飞船未向外界发射任何信号。在战斗中有一个救生舱失灵弹出,但当时已证实舱上没有任何生命存在。”
瓦德沉思起来。“这可能是个失灵的救生舱,”他揣度着,“但也可能磁带就装在它里面,磁带并不是生命形式。从各种可能性考虑,它们如果给当地土著发现了,土著也决不会了解它的重要性,很可能将磁带上的数据资料抹掉,以供自己使用。不过……”
“派一个分队下去把磁带找回来,或者调查证实它们不在救主舱里。”他最后命令司令官和在一旁待命的军官。“尽可能小心些。即使在这么个荒凉的边远星球上也没必要大肆张扬。”
当军官带着士兵离去后,瓦德又把视线转到司令官身上。
“把这艘叛船给气化掉——我们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至于那个救生船,我还不敢断定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功能失灵。假如数据资料藏在里面,那后果会不堪设想。你要亲自处理这件事,司令官先生。那些数据磁带如果还存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它们收回或销毁。”然后他又洋洋得意地加了一句,“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只要参议院在我们掌握之中,我们就会彻底平定这个荒唐的叛乱。”
“一切都会按您的指示进行的,瓦德勋爵。”司令官回答说。两人步入交通管道,向帝国巡航飞船走去。
“多么荒凉的地方啊!”
斯锐匹欧小心翼翼地转身看了看半埋在沙中的救生船。由于剧烈的着陆颠簸,他身体内的陀螺仪还没有稳定下来。着陆,使用这个字眼未免过奖了他的笨伙伴——阿图。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他应当为他们能活着落到地面而感到庆幸。不过,他一边观察四周贫瘠荒芜的景象,一边默想——他仍然不能断定这里的处境是否就比死守在被俘飞船里好些。
在沙漠的一边,耸立着高高的沙石方山;在其它方向,则只有连绵不断的起伏沙丘,象一排排长长的黄色巨齿伸展到远方。
在那里,沙漠的海洋融入耀眼的天光,令人无法分辨哪是地的终极,哪是天的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