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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列车员


  餐车内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波洛和鲍克先生并排坐在桌子的一边,大夫则坐在侧面。

  波洛面前摊着伊斯坦布尔──加来车厢的平面图。上面用红笔标出每位旅客的姓名。

 

  护照和车票叠在一旁。此外,桌子上还摆着纸张、墨水、钢笔和铅笔。

  “好极啦,”波洛说,“事不宜迟,我们的侦讯法庭这就开庭。我看,我们先得听取列车员的证词。此人的情况你们也许有所了解。他为人如何?他说的话是不是句句可靠?”

  “我敢保证,此人完全可靠。皮埃尔·米歇尔受公司雇用已十四年。他是法国人。家住加来附近。他为人非常正派,老老实实。也许,头脑不那么灵。”

  波洛会意地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见见他。”

  皮埃尔·米歇尔的自信心虽说有所恢复,但还是十分紧张的样子。

  “希望先生千万不要认为这是我的失职。”他焦急地说,眼光从波洛转到鲍克先生身上。“发生这样的事,太可怕了。希望先生好歹不要把我也牵扯到这桩事中去吧。”

  波洛对他安慰一番,劝他不必担惊受怕。接着便盘问起来。首先,问了问米歇尔的姓名、住址、服务年限以及在这条线路已干了多久。虽说这些事他早已知道,但诸如此类例行公事般的提问到使列车员的心情平静下来。

  “现在,”波洛接着说,“我们来谈谈昨晚的事。雷切特先生是什么时候上床的?”

  “差不多吃了晚饭,他就上床了,先生。事实上车带未离开贝尔格莱德,他就睡了。吃饭时他吩咐我把床好,我照他的话做了。”

  “后来有人去过他的房间没在?”

  “他的佣人去过,先生。还有那位年轻的美国先生,就是他的秘书也去过。”

  “还有谁?”

  “没了,先生。我想,没别的人了。”

  “很好。那么,你这是最后一次见他或听到他说话了?”

  “不,先生。你没忘吧,十二点四十分左右,他还按过铃呢,──就是车停后不久那工夫。”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我敲了敲门,他只是大声说,是他弄错了。”

  “说的是英语,还是法语?”

  “法语。”

  “怎么个说法?”

  “没什么事。我搞错了。”

  “一点不错。”波洛说,“我听到的也是这么一句。那么,后来你就走了?”

  “是的,先生。”

  “你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先生。那会儿以一处铃响了,我先是上那儿去。”

  “米歇尔,现在问你一个重要的问题──

  一点一刻你在哪儿?”

  “我吗,先生?我坐在车厢尽头我那小椅子上──面对着过道。”

  “你能肯定吗?”

  “没错。至──少──”

  “当真?”

  “我去过后一节车厢,雅典来的车厢,在那儿我跟一位同事聊过天。我们说到这场雪什么的。那是一点钏过后不久的事,准确的时间说不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记起来了。听到唤我的铃响,便回来了,先生。我还跟你说过。是一位美国太太,她按了好几次铃了。”

  “我记得,”波洛说,“后来呢?”

  “后来吗,先生?后来听到你的铃声,上你那儿去了。我给你端去一些矿泉水。后来,过了约摸半个小时,给另一位客人铺床──就是那位年轻的美国先生,雷切特先生的秘书。”

  “在你给亿铺床的时候,只麦克昆先生一个人在房里?”

  “十五号的英国上校跟他在一块。他们坐着聊天。”

  “上校离开麦克昆先生以后,干了些什么事呢?”

  “他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十五号──是不是跟你的座位很近的那一间?”

  “对了,先生。过道尽头倒数第二个包房。”

  “他的床早铺好了?”

  “是的,先生。他吃饭那会儿,我就给他铺好了。”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准确的时间我可说不上,先生。肯定在两点钟以前。”

  “后来呢?”

  “后来,先生我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直到天亮。”

  “你再也没去过雅典的车厢?”

  “没有,先生。”

  “也许你睡着了?”

  “我想,我不会睡着的。先生,火车一停下来我会从瞌睡中醒过来的。”

  “你有没有见过哪一位旅客在过道走动?”

  他考虑了一下。

  “我想,有这么一位太太上过道尽头的盥洗室去过。”

  “哪一位?”

  “不知道,先生。远远的,下在过道的另一头。况且,又是背对着我。身上空一件鲜红的睡衣,上面还绣着龙呢。”

  波洛点点头。

  “后来呢?”

  “没什么,先生。天亮前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能肯定吗?”

  “哦,先生,请原谅,你自己开过门,往外面张望了一会。”

  “朋友,过就对了。”波洛说,“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把这件事给忘了。顺便告诉你,我象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在我门上的声音惊醒的。你可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盯着波洛看了一眼。

  “不会有什么事,先生,我敢说,不会有事的。”

  “那委可能是我做恶梦了。”波洛说这话说的有点玄。

  “要不,”鲍克先生说,“那声音是隔壁房里传来的。”

  波洛对他的暗示不加理会,也许,在列车员面前他不想这样做。

  “我们来谈谈另一个问题吧。”他说,“假设昨晚有个杀人犯上了火车,能不能完全肯定,他作了案,但没能逃离火车呢?”

  皮埃尔·米歇尔摇了摇头。

  “那么,他能躲在车上的什么地方呢?”

  “车厢都仔细搜查过了。”鲍克先生说,“别动这种念头吧,我的朋友。”

  “再说,”米歇尔道,“谁要跑到卧车来,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上一站火车停的是什么地方?”

  “文科夫戚。”

  “什么时间?”

  “原定十一点五十八分离站,天气不好,晚点了二十分钟。”

  “会不会有人从普通车厢跑过来呢?”

  “不会的,先生。晚饭一过,普通车厢与卧车之间的门便锁上了。”

  “你在文科夫戚下过车没有?”

  “下过,先生。跟往常一样,下到了月台上,我就站在车厢门口的踏板边,其他列车员都是这个样儿。”

  “前面的那扇门有没有锁上?靠近餐车的那扇?”

  “总是打里面把门闩上的。”

  “这回可没闩上。”

  列车员的脸上露出惊奇的样子,后来又恢复了平静。

  “准是哪位旅客开了门出去看雪景了。”

  “也许如此。”波洛说。

  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在桌子上“笃笃”地轻轻敲了一两分钟。

  “先生不怪罪我?”列车员胆怯地问。

  波洛和蔼地朝他笑笑。

  “你算是碰到了晦气鬼了,朋友。”他说,“啊!我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说在你敲雷切特先生的门时,另一处又响起了铃声。确实,我也听到。可是,那是谁按的铃?”

  “是公爵夫人,她要我把她的女佣人唤来。”

  “你去了?”

  “是的,先生。”

  波洛若在所思地看了看面前的图。然后低下头。

  “这会就谈这些吧。”他说。

  “谢谢,先生。”

  他站起身来,看了鲍克先生一眼。

  “别难过了,”鲍克先生好意劝他说,“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失职的地方。”

  皮埃尔·米歇尔满意地离开了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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