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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秘书在一只文件橱里翻来倒去找着埃弗里急要的什么东西,另一个秘书手持速记簿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时而记下他的指示。他正朝电话那头的什么人直嚷嚷,时不时静下来听听,指示就是在这当儿边听边作的。电话上的三只红色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亮着,他对着话筒说话时,秘书们便相互尖声吵了起来。米奇轻手轻脚走进办公室,站在门口。 “别吵啦!”埃弗里朝秘书们嚷道。 文件橱前的那位砰的一声关上抽屉,走到旁边的另一个橱子前,弯下腰去开最底下的抽屉。埃弗里朝另一个秘书打了个响指,指了指台历。他连声再见都没说,把电话挂了。 “今天我有些什么安排?”他边问边从落地书橱里抽出一份案卷。 “上午10点在商业街与国内税收局的人见面,下午一点与纳森·洛克碰头商谈斯宾诺莎案卷。3点30整,合伙人会议。明天要上税务法庭,今天一整天都应该做做准备。” “太棒了。全都取消,订好周六下午去休斯敦的机票和星期一一早的回程票。” “是,先生。” “米奇!卡普斯卷宗在哪?” “我桌子上。” “看完了多少?” “一大部分。” “我们得开足马力干啦。打电话的是桑尼·卡普斯。他要我周六上午到休斯敦见他。他想让我们立即起草一份有限责任合伙协议书。” “没问题。”米奇以尽可能显得有信心的口吻说,“也许不能做到十全十美,不过草稿我会赶出来的。” “我最迟周六中午要,尽可能弄好些。我将派个秘书去教尼娜如何从记忆库里提取协议书正本。那可以省去一些口授和打字。我知道这不公平,可是跟桑尼·卡普斯是没什么公平可讲的。他这人十分苛求。他告诉我这笔生意必须20天做成,否则就完蛋。一切全都指靠我们了。” “我会弄好的。” “很好。星期六上午8点我们再碰个头,看看进展情况。” 埃弗里揿揿一盏闪亮着的指示灯,对着话筒争辩起来。米奇回到办公室,在15本笔记底下找到了桑尼·卡普斯卷宗。尼娜从门外伸进头来。 “奥利弗·兰伯特要你去一下,越快越好。” 米奇看了看表。“能不能等一等?” “恐怕不成。兰伯特先生向来不喜欢等人,你最好现在就去。” “他要我去干嘛?” “他的秘书没说。” 米奇穿上外套,系好了领带,直奔四楼,兰伯特的秘书爱达·任芙萝正等着他。爱达把他领进里间宽敞的办公室,从外面关好了门。 奥利弗·兰伯特从椅子上站起来,丢开放大镜,和蔼地笑着。“你好,米奇。”他不紧不慢地说,似乎根本不把时间当回事儿。“到那边坐吧。”他指指长沙发。 “喝点咖啡?”兰伯特先生接着问。 “不用。谢谢。” 米奇坐进长沙发里,解开外衣扣,架起二郎腿,极力放松自己。可是,就在埃弗里握着话筒,听着那个卡普斯老兄在那头说话的当儿,他能感觉到埃弗里话音里的焦虑,能看出他目光里的绝望。这才是他上班第二天呢,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他的头疼得厉害,胃也难受得厉害。 兰伯特先生像祖父一样慈祥地微笑地看着他。是一番谆谆教诲的时候了。他穿件白得耀眼的全棉活领衬衫,系着小巧的黑蝴蝶状领结,这给他增添了一种极富才干和智慧的神采。一嘴牙齿宛若宝石般晶莹闪亮。一位61岁的人中俊杰。 “就两件事,米奇。”他说,“知道你这一阵子很忙。” “是的,先生,是很忙。” “焦虑不安成了举足轻重的法律顾问公司的一种生活规律,像桑尼·卡普斯那样的客户,简直要人命。不过客户是我们唯一的财源,所以,我们常常替他们卖命地干。” 米奇笑笑,旋即蹙起了眉头。 “两件事,米奇。头一件,我妻子和我想请你和艾比星期六和我们一起吃顿饭。我们经常到外面吃饭,总爱带上几个朋友。我自己也算得上个厨师,但我特别喜欢美酒佳肴。通常,我们在城里一家我们最喜欢的餐馆订上一大桌,邀一些朋友共度良宵,分享9道佳肴和最稀奇的美酒。你和艾比有空去吗?” “当然。” “肯德尔·马汉、沃利·赫德森、拉马尔·奎因和他们的妻子也一起去。” “很荣幸。” “那好。在孟菲斯,我最喜欢的餐馆是‘朱斯蒂娜’。这是家法式老店。周六晚7点怎么样?” “我们一定去。” “其次,有件事我们还需要谈谈。想必你很清楚,但还是值得提一下。这对我们非常重要。我知道,在哈佛,老师也教过,就是说,作为律师,你和客户之间存在一种秘而不宣的关系。我们特别重视为客户保守秘密。我们不与任何人谈论客户的事。不和别的律师谈,不和妻子谈,甚至彼此之间都不谈。你说得越少,麻烦就越少,日子就越好过。本迪尼先生教导我们要严守秘密。出了这幢楼,本公司成员甚至连客户的名字也决不提一下。由此可见,我们有多么认真,多么谨慎。” 米奇纳闷:他说这些,目的何在?这是连法律专业二年级学生都能倒背如流的职业规范。“我明白。兰伯特先生,你不用替我担心的。” “‘嘴巴关不牢,官司吃不了’,这是本迪尼先生的座右铭。你迟早会结识本市别的公司的律师,他们也许会打听我们公司或某一个客户的情况,我们避而不谈,明白吗?” “当然明白,兰伯特先生。” “很好,米奇。我们真为你自豪。你会成为了不起的律师。一个非常富有的律师。星期六见。” 爱达捎信给米奇说托勒先生要他马上就去。他谢了谢她,径直冲下楼,来到托勒先生的办公室,只见又是一番忙乱情景。 几分钟后,埃弗里掼下电话,还是没道再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米奇。 “又是桑尼·卡普斯。华人船主要价7500万,他同意付,不过合伙人由原来的25位增加到了41位。我们只有20天,要不生意就黄了。” 两位秘书走到米奇跟前,递给他厚厚的几叠卷宗。 “这事你应付得了吧?”埃弗里几乎是以讥笑的口吻问道,秘书们看着米奇。 米奇抓过卷宗,朝门口走去。“当然应付得了。就这些吗?” “这些足够了。从现在起到星期六,除了卷宗,我可不允许你干任何别的事,明白吗?” “明白,老板。” 回到办公室,他把桌子上所有的复习资料,15本笔记本全都挪到一个角落里,堆在一起。卡普斯卷宗整整齐齐地排满了一桌,他喘了口气,正要开始看,有人敲门。 “谁呀?” 尼娜伸头进来。“我真不愿打搅你,不过,你的新办公家具送来了。” 米奇揉了揉太阳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 “也许你可以到图书室去工作一两个钟头。” “也许吧。” 他们重新装好卡普斯卷宗,把15本笔记搬到了门厅里,两个大块头黑人正在那儿等着,旁边放着一排笨重的卡纸盒和一块东方小地毯。 尼娜跟着米奇到了二楼图书室。 “两点我本该到拉马尔·奎因那里复习考试,打个电话给他,取消。告诉他我再向他解释。” “你与吉尔·沃恩有个两小时约会。”她说。 “同样取消。” “他是合伙人。” “取消,我再想办法补救。” “这么做不明智。” “照我说的做。” “好吧。你是老板。” “谢谢。” 离午夜只有一个钟头的时候,电话铃响了。除了这铃声和那轻轻的鼾声,二楼米奇的办公室里一片静寂。米奇双脚叠着搁在办公桌上,身体整个儿舒适地躺在又厚又软的皮沙发里,头朝一侧歪着。卡普斯文件铺了一桌,一份厚得吓人的材料压在他的胸口,桌边的地上也是一堆卡普斯卷宗,卷宗边上摆着米奇的鞋子,鞋子中间有一只装马铃薯片的空袋子。 电话铃响了十几次后,米奇动了动。他赶忙跳起身抓起电话。是他妻子打来的。 “你干嘛不打个电话回家?”她冷冷地问,但语气里仍透着一丝关切。 “对不起,我睡着了。几点了?”他揉了揉眼睛,盯着手表看。 “11点。”停了一会儿,她问,“你这就回来吗?” “不,我得干通宵。” “通宵?你不能干通宵,米奇。” “我怎么不能干通宵,在这儿这是常事,公司指望着我们呢。” “我指望着你回家,米奇,你至少可以打个电话。晚饭还在炉子上。” “对不起。限期完成任务,我已经深陷在最后期限里了,忙得不知天地日月。我道歉。” 她琢磨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会。“你会老是这样吗,米奇?” “没准。” “明白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你害怕吗?” “不,我不怕。我要睡了。” “我大概7点左右回家冲个澡。” “那好。要是我睡着了,别喊醒我。” 她说着挂了电话。他看了看话筒,把它放到了机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