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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3月26日,星期二,早晨7:30
杰克醒来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贝特·霍尔德尼斯打电话。贝特仍旧没有回音。杰克本来还竭力往好处想,认为她可能看朋友去了,可是面对一件件事情,无法找到贝特这一问题变得越来越紧迫。
杰克依旧没有自行车,只好还是乘地铁去上班。可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一出门,当地帮派的一名年轻成员就跟了上来。他名叫斯拉姆,在球场上有一手出色的技术。他个子跟杰克差不多,但弹跳至少比他超出12英寸。
杰克和斯拉姆在列车上没有交谈。他俩面对面坐着,斯拉姆并不回避视线的交流,但始终挂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他的穿着和大多数年轻一代非洲裔美国人一样,衣服很宽松,衬衫大得有点像个帐篷,杰克不大愿意去想象那里边藏着什么东西。杰克不相信华伦会派这小伙子来保护他而不配备某种精良的武器。
杰克穿过一马路,登上医学检查官办公处门前的阶梯。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只见斯拉姆在人行道上停住了,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杰克也犹豫了一下,心里掠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请那人进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二楼餐厅里消磨时间了,但这也太离谱了。
杰克耸了耸肩。虽说他很感激斯拉姆的效劳,可这一天干什么是斯拉姆的问题。
杰克转身朝办公大楼走去,他渐渐冷静下来,自己可能不得不面对一具甚至多具尸体,对于他们的死,他不知怎的感到与自己有些牵连。
杰克鼓起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尽管今天的安排是“文件日”,没有解剖任务,杰克还是想看看昨天晚上送来的案例。这不光是由于他对里杰纳德和那几个流浪汉放心不下,同时他也担心可能出现更多的脑膜炎病例。
杰克听见蜂鸣器通知他到鉴定区。杰克一进调度室便立即看出今天非同一般。文尼没有手里拿着早晨来的报纸坐在他的老地方。
“文尼在哪儿?”杰克问乔治。
乔治头也不抬地回答说,文尼已经和宾汉下解剖室去了。
杰克的脉搏加快了。由于自己在昨晚一系列事件中的过失,他不由得想到,宾汉可能是奉命去做里杰纳德的解剖。到了事业的这一个阶段,宾汉很少动手解剖尸体,除非案例有特别的意义,或者特别重要。
“宾汉这么早来干什么?”杰克问道,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引起别人注意。
“昨晚可忙活了,”乔治说道,“总医院那边又发生一起传染病死亡。这事显然把全市都惊动了。当晚市里的病理专家就打电话给卫生局长,局长又给宾汉打来电话。”
“又是脑膜炎?”杰克问。
“不是,”乔治说,“他们认为这一个是病毒性肺炎。”
杰克点点头,感到脊梁骨里升起一股寒气。他立刻想到了翰塔病毒。他记得去年初春长岛就发生过一例。出现翰塔病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虽然这种疾病通过病人之间的传染还不多。
杰克看得出乔治面前的写字台上放着的案卷比平时多了一些。“昨晚上其他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杰克一边问,一边翻了翻那些案卷,他在找里杰纳德的名字。
“嗨,”乔治抱怨起来,“这些东西我都整理好了。”他抬起头,不由得一愣。“怎么了你?”
杰克忘了自己的脸有多难看。
“昨晚跑步的时候栽了跟斗。”杰克不愿意撒谎。他说的是实话,但很难算是整个事实。
“你掉进什么东西里去了?”乔治问道,“一卷带刺的铁丝?”
“昨晚有没有枪击事件?”杰克问。他想换个话题。
“说出来你都不信,”乔治说道,“我们接到四个。真是不巧。今天是你的文件处理日,我分一个给你。”
“都是些什么人?”杰克一边问,一边扫了一眼写字台。
乔治拍了拍那一落案卷最上边的一份。
杰克伸过手去,拿起第一份。刚打开封面,他的心便往下一沉。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写字台,才稳住了身子。案卷上的名字是贝特·霍尔德尼斯。
“呃不,上帝啊,不。”杰克喃喃地说。
乔治又一次猛地抬起头,问道:“怎么回书?嘿,脸色那么苍白,你没事吧?”
杰克在旁边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头伏在两腿之问。他感到天旋地转。
“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乔治关切地问。
杰克直起身来。晕眩感消失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是我一个熟人,”他说,“我昨天还和她说过话。”杰克摇摇头,“我简直无法相信。”
乔治伸出手,拿过杰克手里的案卷,打开来。“哇,是的,曼哈顿总院化验师。真惨啦!她才28岁,据说是前额中弹,凶手抢走一台电视和一些廉价的首饰。真是作孽哟。”
“另外几起枪击事件怎么样?”杰克问道。他依旧坐着不动。
乔治看了看他的名册。“我这儿的一个叫赫克托·罗佩兹,案发地点西160街.一个叫穆斯塔法·阿卜德,案发地点东19街,还有一个叫里杰纳德·温特洛佩,案发地点中央公园。”
“我看看温特洛佩的案卷。”杰克说。
乔治把案卷递给杰克。
杰克打开案卷。他并不特意查找什么事情,但他的参与感使他希望核实一下此案。最最奇怪的事情就是,要不是“口水”帮忙,杰克本人连同他自己的档案此时已经到乔治的写字台上报到来了。杰克打了个哆嗦,将里杰纳德的案卷还给乔治。
“劳瑞来了没有?”杰克问。
“她比你只先来一会儿,”乔治说,“她想取几份档案,可我告诉她,我还没把日程排出来。”
“她人在哪儿?”杰克问道。
“在她办公室里,我猜的话,”乔治说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把霍尔德尼斯和温特洛佩的案子分给她,”杰克说着站了起来,他估计又会感到头晕,但没有。
“怎么呢?”乔治问道。
“乔治,就这么定了。”杰克说。
“好吧,别难过了。”乔治说。
“不好意思,”杰克说道,“我不是难过。只是有点出神。”
杰克经过通讯室出去了。他走过詹尼丝的办公室,她又在加班。杰克没有打扰她。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贝特·霍尔德尼斯的死使他心烦意乱。她丢掉工作,他是同谋之一,这种愧疚感本来就够糟糕的了,他更是无法想象,因为自己的行动而使她送了命。
杰克按下电钮,等着电梯下来。昨天晚上自己也差点送命,这件事越发加重了他的怀疑。在他拒不理睬那一次警告之后,有人想杀了他。在同一天晚上,贝特·霍尔德尼斯遭到谋杀。这到底是一宗毫不相干的抢劫案,还是由于杰克而发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对于马丁·切维来说意味着什么?杰克一无所知。但他明白一点,那就是,他再也不能把别人扯进这件事来了,以免连累他们。杰克明白,从这一刻起,他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了。
果然像乔治猜测的那样,劳瑞在她的办公室里。乔治还在安排当天的工作,她有效地利用了这一段时间,抓紧处理几个没有了结的案子。她一抬眼,看见了杰克,不禁往后一退。杰克将自己对乔治的解释又说了一遍,但他看得出劳瑞并不完全相信。
“你听说没有,宾汉在下边解剖室里?”杰克问道,一边把话题从他昨天晚上的经历转移开。
“我听说了,”劳瑞说道,“我吓了一跳。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会有劳他不到八点就来了,更不要说钻进解剖室里了。”
“你知不知道案子的情况?”杰克问。
“只知道是典型的肺炎,”劳瑞说,“我和詹尼丝谈了一阵。她说他们已经初步证实是流感。”
“呃呃!”杰克叫了一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劳瑞摇了摇指头,说道。“你说过,如果你是恐怖分子,想要挑起一场流行病,你就会选择流行性感冒。不过,在匆匆忙忙用这一点来证实你的说法之前,你得记住,现在还处在发生流感的季节。”
“原发性流感型肺炎是很少见的。”杰克尽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一提到“流感”这个词,他的脉搏便又加快了。
“我们每年都见过。”劳瑞说。
“可能是吧,”杰克说道,“不过你先听我说。给你那个内部的朋友打个电话怎么样,问问还有没有更多的病例?”
“现在就打?”劳瑞看了看表,问道。
“现在打最好,”杰克说,“她可能很快就要忙得团团转了。她可以使用那些护士站的电脑终端。”
劳瑞耸了耸肩,拿起电话。几分钟后,她已经和她那位朋友通上话了。她提出了问题,接着便是等待。这时,她抬起头来,打量着杰克。她替杰克担心。他的脸上不单单是抓伤,现在还有点充血。
“没有病例了,”劳瑞的朋友回来后,她对她的朋友重复说道。“多谢了,苏。我明白。咱俩以后再聊吧,拜拜。”
劳瑞挂上电话。“满意了吧?”她说。
“等等,”杰克说道,“听着:我叫乔治把今天早上的两个案子分配给你。名字分别是霍尔德尼斯和温特洛佩。”
“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劳瑞问道。她看得出,杰克正在发抖。
“帮帮忙吧。”杰克说道。
“当然可以。”劳瑞满口答应。
“有件事我想请你办一下,你看看那个叫霍尔德尼斯的女人身上有没有头发或者纤维什么的,”杰克说道,“还要查一下谋杀现场的侦缉人员有没有这方面的发现。如果发现有头发,看看dna检测与温特洛佩的是否相符。”
劳瑞一言不发,她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你认为是温特洛佩杀死了霍尔德尼斯?”她的话音表明她心存怀疑。
杰克眼睛望着旁边,叹了口气,说道:“有可能。”
“你怎么知道?”劳瑞问道。
“就算是惊人的直觉吧,”杰克很想多告诉劳瑞一些事,但近来他俩刚有了某种默契,也就没再多说。他不准备用任何形式或方法将别人也置于危险的境地。
“你现在倒是真的激起我的好奇心来了。”劳瑞说道。
“我还想请你帮个忙,”杰克说,“你跟我说过,你和一位探长有过一段关系,现在只是朋友了。”
“是这样的。”劳瑞说。
“你可不可以给他打个电话?”杰克说道,“我想和他谈谈案底的事。”
“你吓死我了,”劳瑞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劳瑞,”杰克说,“拜托你了,不要提任何问题。你现在知道的情况越少越好。但我恐怕应该与执法部门里某个职位较高的人谈一下。”
“你要我现在就打电话?”
“那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杰克说道。
劳瑞噘起了嘴,她很生气,一边还是拨打了罗·索尔达诺的电话号码。她已经几个星期没给他打电话了,她觉得为一件自己几乎一无所知的事给他打电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但她确实替杰克担心,很想帮点忙。
警察局的电话通了,劳瑞请罗·索尔达诺接电话,对方告诉她,探长不在。劳瑞便给罗的语音信箱留了个口信,请他给自己打电话。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劳瑞挂上电话,说道。“我了解罗,他会尽快回我电话的。”
“我明白,”杰克说着,捏了一下她的肩膀。他感到欣慰,劳瑞真够朋友。
杰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正好碰上了切特。切特打量着杰克的脸,吹了一声口哨。
“那个家伙像什么样子?”切特笑嘻嘻地问。
“我没心情说笑话。”杰克说着,脱下夹克,搭在椅子上。
“我倒是希望这事跟星期五拜访你的那些个团伙成员没有一点关系。”切特说。
杰克把对其他人的解释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