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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2)


他伸手拿起那个小瓶。

利维大夫把额前几绺散乱的黑发推开。“我欣赏你的直率,”她稍微停顿一下后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将取决于你的表现。如果你工作努力,我们的关系会相处得好的。”就在这时,马克·哈尔彭走进了办公室。在利维大夫介绍他和肖恩相互认识时,肖恩打量着他,猜想他大概30 岁左右。他比肖恩高一些,穿着上一丝不苟。他在西服外面套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色工作服,他看上去与其说像一个实验室技师,不如说像一个在百货公司化妆品柜台推销商品的售货员。

接下去半个小时,马克帮助肖恩在五楼空旷的大实验室里安顿下来,作好开始工作的准备。等马克离开时,肖恩对自己的工作环境已相当满意,美中不足的是,他不是在搞自己感兴趣的工作。

肖恩拿起利维大夫给他的小瓶,拧开盖子,看到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他闻了一下,没有气味。他把凳子移近工作台,开始他的工作。在专心致志工作了一个小时以后,肖恩从眼角里隐约看到什么东西在动。他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空荡荡的地板一直延伸到通向楼梯井的门。肖恩停下他的工作。他听到的唯一声音是冰箱压缩机的嗡嗡声。他怀疑是否是不习惯的清静孤寂使他产生了幻觉。

肖恩坐在房间的中央,他把手中的试管放下,从实验室一头走向另一头,检查了每一个走道。他越检查越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什么东西。他走到通向楼梯井的门,用力把门拉开,一步跨出门去,想检查一下楼梯上下。他实际上并没预料会看到什么东西,所以当他开门出去的突然性动作使他面对一个潜伏在门外的人时,他确实吓得气也喘不过来。

肖恩很快就认出站在他面前的是日本人弘熙,对方也吓得六神无主。肖恩还记得在昨天参观时克莱尔向他介绍过这个人。

“很对不起,”弘熙的笑容并不能掩盖他的紧张心情。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什么,”肖恩说。“这是我的错。我本来应该先看一看窗外才开门。”

“不,不,是我的错,”弘熙坚持地说。

“真的是我的错,”肖恩说。“我想不必再争论下去啦。”“是我的错,”弘熙还坚持说。

“你刚才是要进来吗?”肖恩问他,手指着实验室。

“不是的,”弘熙说。他脸上绽开了笑容。“我回去工作啦。”可是他并没有动。

“你在研究什么?”肖恩问,纯粹为了不出现冷场。

“肺癌,”弘熙说。“多谢了。”“谢谢你,”肖恩条件反射似地说。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要感谢这个日本人的。

弘熙告别时又深深鞠了几躬,才从楼梯走上去。

肖恩耸了耸肩,走回到实验室工作台去。他不知道刚才眼角中看到的是否是弘熙。如果从楼梯井门的小玻璃窗里往里窥视的确是弘熙的话,那么他在那里已好长时间了。肖恩对于弘熙的动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他已难以集中注意力。肖恩干脆到地下室去找罗杰·卡尔韦特。同这个驼背人讲话肖恩感到很不自在,因为他看不到对方的脸。然而,卡尔韦特先生熟练地挑选出一组合适的老鼠让肖恩做试验。肖恩把糖蛋白溶液注射进老鼠体内,以便取得抗体反应。肖恩并不指望这种常规试验会有什么成果,因为福布斯中心的研究人员肯定也做过这类试验。但是不管怎样,他决定在使用他的“秘密武器”以前先从常规方法试起。

他回到电梯内刚要按五楼的按钮时,他突然改变主意按下了六楼的按钮。他怎么也不能想象,他这个人竟然会感到孤独。在福布斯中心工作无疑使他感到很不舒服,这倒不仅仅是因为有一群不友好的人,还因为人不够多,这么大的地方显得太空旷,太干净,太井井有条。肖恩已习惯于以前工作环境中那种学术上同事之间合作的气氛。现在他感到迫切需要一些人际交流,所以他到六楼去。

肖恩碰到的第一个人是戴维·洛温斯坦。这个神情严肃的瘦个子正弯身观察实验工作台上的组织培养试管。肖恩走到他左边,向他问好。

“有何贵干?”戴维说,抬头看了一眼。

“进展如何?”肖恩问。他自我介绍了名字,怕戴维早已把它忘了。

“情况像预计的那样,”戴维说。

“你在搞什么研究?”肖恩问。

“黑素瘤,”戴维回答说。

“噢,”肖恩说。

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讲,肖恩就走开了。他注意到弘熙暗暗看着他,但是刚才同他在楼梯井不期而遇,肖恩不想再见他。因此肖恩就走到阿诺德·哈珀那里,阿诺德正在隔离罩下繁忙工作。肖恩看得出他在做细菌重组工作。

同阿诺德交谈的努力不见得比刚才同戴维·洛温斯坦更成功。肖恩仅仅从他口中了解到他在研究结肠癌。尽管肖恩做实验用的糖蛋白来自他这里,但是他对这个话题一点不感兴趣。

肖恩又漫步来到通向极限控制实验室的玻璃腰门,上面赫然写着“非请莫入”。

像昨天一样,他拱起手掌罩着眼睛朝门里张望。像昨天一样,他只能看到走廊两旁的门。他从肩上朝后扫视了一遍,确定没人时,就把门拉开,闪身跨了进去。门又自动关上了。实验室这一部分是负压,所以门打开后空气不会朝外流动。

好一会儿肖恩就那么站在门里面,兴奋得心脏跳得飞快。这时的心情就像孩童时同吉米和布雷迪一起去撬窃时的感觉一样。他们那时候常常光顾北边的富人区,但是他们并不偷贵重物品,只偷电视机之类的东西。他们销赃时从没遇到麻烦。据说收购赃物的人把赚的钱寄给爱尔兰共和军,但是肖恩从来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钱到了爱尔兰。

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他进入“非请莫入”的区域,肖恩就大胆行动了。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像一个极限控制实验室。第一个房间只有光秃秃的工作台,什么仪器也没有。肖恩检查了工作台的台面,上面的痕迹告诉他曾经有人使用过这个工作台,但并不频繁。

肖恩弯下身子,拉开一个橱门,往里巡视一遍。里面有些没有倒干净的试剂瓶和一些玻璃器皿,有的已经破碎。

“站住别动!”肖恩听到喊声一个急转身,站了起来。

原来是罗伯特·哈里斯挡在门道上,两手放在屁股上,两脚成八字分开。他的胖脸气得通红。额上沁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你不识字吗,哈佛大学生先生?”哈里斯咆哮如雷地说。

“我想不值得为了一间空实验室生这么大的气,”肖恩说。

“这里是禁区,”哈里斯说。

“我们又不是在军队里,”肖恩说。

哈里斯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哈里斯想凭借身高和体重的优势来吓倒肖恩。但是肖恩没有退却。他只是全身紧张起来,作好迎战的准备。如果哈里斯敢动他一根汗毛,他就会利用少年时从街头获得的经验,朝对方要害部位反击,并且毫不手软。但是肖恩相当肯定,哈里斯不会动手的。

“你真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哈里斯说。“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会惹麻烦。”

“真奇怪!我对你也是这样认为的,”肖恩说。

“我警告过你不要惹我,小家伙,”哈里斯说。他进一步逼近肖恩,离肖恩的脸只有几英寸了。

“你鼻子上面有两个黑头粉刺,”肖恩说。“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哈里斯狠狠地朝肖恩瞪着眼,但是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脸涨得更红了。

“我认为你现在太激动了,”肖恩说。

“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哈里斯追问道。

“纯粹出于好奇,”肖恩说。“我听说这是极限控制实验室,所以我想看一看。”

“我要你在两秒钟内离开这儿,”哈里斯说。他朝后退一步,手指着门。

肖恩走到走廊里。“我还想看看其他房间,”他说。“我们一起转一圈,怎么样?”“滚出去!”哈里斯厉声大叫,用手指着玻璃门。

珍妮特定于11 时去见护理部主任玛格丽特·里士满。她利用肖恩把她叫醒到出发的这段时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淋浴,剃了腿上的毛,吹干了头发,还熨平了要穿的衣服。尽管她知道她在福布斯医院的职业不会有问题,但是像这种同头头的面谈仍然使她十分紧张。此外,她还担心肖恩是否还会改变主意,一定要回波士顿去。总之她有一切理由感到焦虑,她真的不知道以后几天会发生什么。

玛格丽特·里士满并非珍妮特想象中的那样。珍妮特在电话里听到她声音后以为她是个娇弱的小个子女人。谁知道眼前的她却是个强壮并且相当严厉的人。不过她仍然相当热情,办事干脆利落,给珍妮特的印象是她真诚欢迎珍妮特到福布斯医院来工作。她甚至让珍妮特挑选白班还是夜班,珍妮特高兴地挑了白班。原来她以为一来肯定会安排她做夜班,而她最讨厌夜班。

“你提到喜欢做楼面护士,”里士满女士看了书面材料后说。

“是的,”珍妮特说。“楼面护士使我有机会接触病人,我认为这样工作最有意义。”“四楼白班有个空位子,”里士满女士说。

“那很好,”珍妮特高兴地说。

“你想从哪一天开始工作?”里士满女士问。

“明天,”珍妮特说。她本来希望有几天空闲时间让她找房子和安排新生活。

但是她现在迫切需要马上投入成神经管细胞瘤项目。

“我想今天下午去附近找间房子,”珍妮特补充说。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找附近的房子,”里士满女士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住到海滩去。那个地区已经过改造。要么那里,要么椰树林。”“我会听你的忠告,”珍妮特说。她估计面谈已结束,就站了起来。

“我带你很快参观一下医院,你看好吗?”里士满女士问。

“太好了,”珍妮特说。

里士满女士先带她去见医院的行政总管丹·塞莱伯格。可是他不在办公室。她就领珍妮特到一层楼去看门诊部、医院大礼堂和餐厅。

珍妮特在二楼看到了重点护理组、手术室、化验室、放射科和医疗资料室。然后,她们到四楼去。

珍妮特对医院的印象很好。医院看上去明亮,很现代化,医护人员充足,这后一点对护士来说尤为重要。她原来对这儿都是癌症病人心里还有些害怕。但是看到这样良好的环境,看到各种不同种类的癌症病人,有的已老态龙钟,有的已病入膏盲,但其他许多人看上去都很正常。总之,她看到的这一切坚定了她的信心:福布斯医院绝对是个理想的工作地方。当然,福布斯医院在许多地方都同波士顿纪念医院类似,但是看上去更新,更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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