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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5)


“看来他们没有料到我们会来,”肖恩说。

一股阴风从室内窜出,在他们脚边打旋。肖恩把灯打开。“你先走,”肖恩殷勤地说。

“这是你出的主意,”珍妮特说。“你先走。”肖恩走在前面,珍妮特紧跟在后面。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旧的轮床乱七八糟地停在里面,每张床是一具用布罩着的尸体。室内的温度根据门上的温度计是华氏48 度①。珍妮特瑟瑟发抖。“我不喜欢这地方。”珍妮特把自己抱紧,但是阴湿的冷气无孔不钻。

肖恩揭开一块罩布,对尸体说:“你好!”然后把它盖上。珍妮特内心十分厌恶,但为了节省时间,也不得不这样做。他们分头一个一个寻找。

“真糟糕,他们为什么不按字母排列呢?”肖恩说。“这里足足有50具尸体。”

他俩差不多分头走到这一行的尽头。

“赶快,海伦。”肖恩像孩子做游戏似地说。“出来,快从你躲藏的地方出来。”

“别开这种粗俗的玩笑,”珍妮特说。

汤姆·威迪库姆充满着期望即将实现的兴奋。甚至他母亲也决定打破长期沉默,称赞他跟踪珍妮特和她的朋友到迈阿密总医院是个聪明之举。汤姆对停尸室了如指掌。对于他期待已久的行动,这是再好不过的理想地方。

走到隔离门前,汤姆把手枪从口袋中掏出。他右手握着枪,左手用力把那扇厚重的门拉开,然后朝里张望。没有看到珍妮特和她的朋友,他跨进停尸室,让门缓缓关上。他尽管看不到他们,却能听到珍妮特叫她朋友别开玩笑。

汤姆把黄铜球形把手慢慢一转,把厚重的门锁上。汤姆在迈阿密总医院工作时从来没有用过门锁,他估计门外没有插钥匙。把门锁上就不会有人干扰他的使命。

“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艾丽斯低声说。

“谢谢,妈,”汤姆也低声回答。

他像在电视中看到过的那样两只手握着手枪,悄悄地向前移动脚步。他从声音中知道珍妮特和她朋友就在另一边。

“这里有些人已经放了好长时间,”肖恩说。“他们好像被遗忘似的。”“我也有同样想法,”珍妮特说。“我想海伦·卡伯特的尸体不在这一边。它应该在靠近门的地方。她毕竟死了才几个小时。”肖恩刚要表示同意,突然灯熄灭了。由于这里没有窗,厚重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里面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暗,而像在黑洞中一样漆黑一团。

随着电灯熄灭,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接着是近乎歇斯底里的哭泣声。

起先肖恩还以为是珍妮特,后来觉得不是从珍妮特熄灯前所在的位置传来的,而是从门那边传来的。那么是谁呢?

恐怖的气氛有感染性。一般情况下,肖恩不会害怕突然陷入黑暗,但伴随着恐惧产生的尖叫,也使肖恩惊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但是,对珍妮特的关切使他没有完全失去控制。“我不喜欢黑暗,”哭泣间歇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救救我!”肖恩显得手足无措。从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又听到一阵疯狂杂乱的声音。

① 约等于摄氏9 度。

轮床互相碰撞,尸体纷纷抛到水泥地上。“救救我!”尖叫声不绝于耳。

肖恩曾想高声安慰那个可怜的人,但怀疑这样做是否明智。在迟疑不决的情况下,他仍然保持沉默。

接着,更多的轮床互相碰撞。随之而来的沉寂中听到有人撞到隔离门上的响声,然后传来门锁的开启声。随着启门时渗入的瞬间光线,肖恩看到珍妮特用手捂住嘴。

她离他20 英尺左右。一会儿黑幕重新降临。整个停尸室寂静无声。

“珍妮特?”肖恩轻声叫唤。“你没事吧?”“我没事,”她回答。“到底出了什么事?”“朝我靠拢,”肖恩说。“我过来了。”“好,”珍妮特说。

“这是个鬼地方,”肖恩尽量在相互摸索着前进时说些什么。“我原来以为福布斯中心是个古怪的地方,但是同这里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两只摸索着的手终于碰到了。他们牵着手,绕开乱七八糟的轮床,朝隔离门的方向走去。肖恩的脚碰到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他马上提醒珍妮特跨过去。“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噩梦不断,”珍妮特说。“这比斯蒂芬·金的恐怖小说还要恐怖,”肖恩说。肖恩撞到墙上了。他然后就沿着墙摸到大门。

他用力把门推开,两人跌跌撞撞步入走廊,走廊里灯光闪烁,空无一人。肖恩用两手抚着珍妮特的脸。“对不起,”他说。“你的生活永远是不平静的,”珍妮特说。“不过这次不是你的错。再说,我们已经去过了。让我们离开这里吧。”肖恩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我也这样想。”出来的路上很顺利。用不了几分钟,两人已坐上五十铃车,准备驶离停车场。

“现在没事了,”珍妮特说。“你知道停尸室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肖恩说。“太怪了。好像是有人故意上演这一幕来吓唬我们。也许地下室里有妖怪。”刚要开出停车场,肖恩突然一个刹车,珍妮特差点撞到前面去。

“又怎么啦?”珍妮特问。

肖恩指指旁边。“那幢砖房楼是验尸医生的办公室。想不到就在我们身旁。一定是命运告诉我们,海伦的尸体就在那里。你以为怎样?”“我不敢作这样大胆的设想,”珍妮特说。“但是既然我们已到了这里……”“我就是要你这句话,”肖恩说。

肖恩把车停在来访者的泊位上,走进了那幢现代化楼房。他们向问询处走去。

一个热情的黑女人接待了他们。肖恩告诉她,他是医学院学生,珍妮特是护士。他想找验尸医生谈一谈。“哪一位医生?”接待员问。

“主任医生行吗?”肖恩问。

“主任不在城里,”接待员说。“副主任可以吗?”“太好了,”肖恩说。

他们等了不久就被请到一个位于边角的办公室。副主任是约翰·斯塔辛大夫。

他身高和肖恩差不多,但没有肖恩那样粗壮。他看上去很欢迎肖恩和珍妮特来了解情况。“教学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之一,”他自豪地说。“我们鼓励学术界积极关注我们的工作。”“我们关心的是一个病人,”肖恩说。“她的名字叫海伦·卡伯特。她是今天下午在迈阿密总医院急诊室死亡的。”“我记不得这个名字,”斯塔辛大夫说。“请等一会儿。我问一下。”他拿起电话,提到海伦的名字,很快又把电话挂断。显然,斯塔辛大夫是个非常讲究效率的人。

“她是几小时以前送来的,”斯塔辛大夫说。“但是我们不准备对她验尸。”

“为什么。”肖恩问。

“有两个理由,”斯塔辛大夫说。“第一,她患脑癌,她的主治医生愿意证明这是她的死因。第二,她的家属强烈反对作尸体解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认为最好放弃验尸。我们一般总是尊重家属的意愿的。”“有没有可能获得任何组织标本?”肖恩问。

“我们不解剖。当然无法获得,”斯塔辛大夫说。“如果作尸体解剖,我们有权处理取下的组织。既然我们不对病人验尸,尸体所有权就属于家属。

再说,她的尸体已被埃默森殡仪馆收去,明天就要运到波士顿去。”肖恩感谢斯塔辛大夫。

“不用谢,”他说。“我们每天都有人值班。如果需要我们帮忙,来个电话就行。”肖恩和珍妮特回到车上。太阳开始下山,已处于交通高峰时间。

“这样助人为乐的人真难得遇到,”珍妮特说。

肖恩只是耸一耸肩。他把头靠在方向盘上。

“太让人泄气了,”他说。“看来什么事都不顺心。”“讲这种泄气话的应该是我,”珍妮特提醒他,想不到他一下变得这样消沉。

“意志消沉是爱尔兰人的传统之一,”肖恩说。“也许我们面临的困难是对我的一种警告,说明我本来就不应该来这儿,说明我应该打道回府,去波士顿干些有意义的事。”“让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珍妮特说。她想换一个话题。“我们再到海滩边那家古巴餐厅去。”“我想我肚子不饿,”肖恩说。

“喝一点古巴咖啡会改变一切,”珍妮特说。“相信我。”尽管外面天还没暗,汤姆·威迪库姆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他最不喜欢黑暗。尽管迈阿密总医院停尸室那可怕的一幕已过去好几个小时,他依然惊魂未定,混身颤抖。他六岁时母亲也曾这样惩罚过他。她不让他再吃冰淇淋时,他对母亲大发脾气,威胁说要把两人同床睡觉的事告诉学校老师。

她的回答是把他在密不透光的壁橱里关了一夜。这是汤姆一生中最可怕的经历。

从此以后,他既害怕黑暗,又害怕壁橱。

汤姆不知道停尸室的灯怎么会熄灭的,他只知道最终摸到门跌跌撞撞逃出去时,差点撞倒一个穿西服戴领带的人。由于汤姆手中握着枪,那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让汤姆有机会一溜烟跑掉。尽管那人想追他,但汤姆对地下室的通道了如指掌,很快就把后面的人甩掉了。等他登上通向停车场的阶梯时,他已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汤姆惊魂未定,大步奔向自己的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发动汽车,朝出口处开去。

汤姆怕后面追他的人抢先来到停车场,所以他一边开一边向周围窥视。由于停车场并不繁忙,他很快就发现那辆绿色的默西迪斯车。

汤姆故意绕过那个常用的出口,从很少有人使用的出口开出停车场。那辆默西迪斯车也如法炮制,汤姆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他集中精力想甩掉这个尾巴。多亏交通灯和下午高峰时间的车辆,他漫无目的地绕了半小时后终于达到了目的。这时他才开车回家。

“你本来就不应该到迈阿密总医院里面去,”汤姆这样责备自己是说给母亲听的。“你本应该呆在外面,等她出来后再跟踪她到家里。”汤姆仍然不知道珍妮特的住处。

“艾丽斯,跟我讲讲话!”他高声叫嚷。文丽斯却一声不吭。

现在汤姆只好等珍妮特星期六下班时再去跟踪她。他一定得格外小心。

然后他就用枪把她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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