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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未风大喝一声道:“你们想怎样打法?是并肩子上呢?还是一对一的车轮战?”王刚在群豪之前,不甘示弱,高声答道:“我众你寡,由你们先划出道来吧!”凌未风剑眉一扬,说道:“请在场的武林前辈一言!”卢大楞子道:“凌大侠这边两个人,以二敌五,那不公平,顶多每边只能出两个人,是联手或是独斗,悉听尊便。”
王刚听了,正想派申家兄弟叫阵。川陕督府的卫士焦直、洪涛已抢出来,高声叫道:“我们久闻石老前辈武功精强,想请教他的公子几招,凌师父要上来也可以。”这两人颇工心计,他们自知武功不及大内高手,又怕被人轻视,因此一上来就拿话扣着凌未风,指名索战黄衫少年。他们是说“凌师父上来也可以”,但他们知道以凌未风的名头,一定不会听了这种似迎实拒的话后,还来和他们相斗,而黄衫少年,他们却并未放在心上。
凌未风淡淡一笑,果然按剑不动。黄衫少年桂仲明,哈哈大笑,手提双剑,满不在乎地就上前去,叫道:“发招吧!你们两人那值得我大哥动手!”
焦直使的是一对方天画戟,在川陕督府之中,武功第一。见桂仲明懒洋洋的不立门户,乘他说话之际,突地双戟一分,“指天划地”,戟上白森森的五寸多长的鸭嘴尖锋,呼的刺向桂仲明左臂。洪涛使一柄花鳞紫金刀,一个搂膝绕步,转到桂仲明后侧,顺势疾展刀锋,横斩敌手后腰。前后夹攻,想一下子就把桂仲明置于死地。
桂仲明陡地一声大喝,如晴天起个霹雳,舌头绽出春雷,右剑向上一抬,只听得■嚓一声,把焦直方天画戟的鸭嘴尖锋,登时截断!他头也不回,左手往后一撩,搭着了洪涛攻来的刀锋,顺势一推,洪涛只觉一股大力压来,二十八斤重的大刀几乎脱手飞去。焦直急忙叫道:“洪二弟,你走左面偏锋,上!”他一对方天画戟,抡转如风,使出许多花招,拼命架住桂仲明的双剑。
这是桂仲明自灵智恢复之后,第一次与强敌相斗。他见冒浣莲倚着岩石,笑盈盈地望着他,精神大振,双剑施展开来,精芒电闪,不过一会,焦直、洪涛二人就全被剑光裹着。罗达等人,在旁边看得目眩心惊,料不到石天成的儿子,也有这样的功大!
又过了一会,桂仲明已看出焦直的戟法全是花招,不敢和自己硬碰,哈哈大笑,觑准来路,一招“巧女穿针”,闪电般地刺将出去,焦直右腿往后一撤,左戟一晃,“举火撩大”,右臂一沉,“白鹤掠翅”,右戟向下一兜一扫。右戟主攻,乃是虚式,左戟主守,方是实招,不料桂仲明那招也是虚式,焦直左戟一抬,他就疾吐疾收,步法一变,身形一挫,倏变为“猿猴摘果”,连挑带刺,青光一闪,挑裆刺腹,猛下杀手!焦直大叫一声,双戟同时回救。桂仲明一声大喝,剑光起处,把一枝方大画戟劈成两段,右腿起处,又把一枝画戟踢上半空。惨叫声中,焦直的一条手臂己与身体分家,桂仲明一腿把焦直水牛般的身躯横扫出数丈开外,刚好撞着岩石,眼见不能活了。
这几招快如电光石火,待洪涛看得清楚,急忙后退,已来不及。桂仲明腾空一跃,好似平地飞起一头巨鹰,向洪涛当头罩下,洪涛紫金刀往上一招,哪挡得住!只听得咔嚓一声,手腕先断,身子也跟着被劈成两边。这是五禽剑法中的绝招,名为“苍鹰扑免”,都是他母亲所授。
王刚等三个大内高手,虽看不起这两个川陕督府的卫士,但也料想不到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都了结,而正点子凌未风还未出场。王刚眉头一皱,正待亲自出场,用金刚手法硬抢桂仲明的双剑。只见申家兄弟二人,己联袂而出。桂仲明双剑一立,严阵以待。凌未风高声叫道:“桂贤弟,你已够本有赚了,这两个让给我吧!”
申家兄弟的吴钩剑法是沧洲洪四把子的真传,乃是两人合使的。申天虎使一对护手钩,用以锁拿敌人刀剑,守中带攻;申天豹使一柄长剑,则完全是进手的招数。这对兄弟的吴钩剑法,所以称为武学一绝,乃是因为他们攻守配合,恰到好处。三十年来,弟兄出手,从未落过下风。就是在京城之时,楚昭南和他们比试,用尽功夫,也只是勉强打个平手。
凌未风久历江湖,见多识广,深知沧洲洪家的吴钩剑法的厉害。一见申家兄弟的兵刃和联袂出场时的身形,就知是洪门弟子。他恐怕黄衫少年武功虽强,但经历尚浅,不懂应变,因此急急赶上,替回了他。
申家兄弟立好门户,喝声:“接招!”申天豹的一口长剑便向凌未风胸前扎去。凌未风知道他们一攻一守,专找破绽,微微一笑,兀立如山,待得申天豹的剑尖刚一及胸,身子突然遥动,手中的青钢剑“当”的一声便荡开了申天豹的剑尖,望都不望,反手一剑,又恰恰把申天虎攻来的双钩格过,他拿捏时候,恰到好处,申家兄弟都吃了一惊,三人一触即分,斗鸡似的互相盯着。达土司三十年前见过洪四把子吴钩剑表演,悄悄对卢大楞子说道:
“这是碰到极强的对手时,才会如此。这两兄弟是想等凌未风先发招,才找他的空门进击。看来这个‘天山神芒’敢情真有点本事。”话犹未了,只见凌未风大喝一声,青钢剑一震,向申天豹横扫过去,剑尖颤动,寒光点点,如浪花般直洒下来,申家兄弟布成犄角之势,双钩一剑,攻势也是有如暴风骤雨。剑光电闪,钩环山响,打得难解难分!
斗了一百余招,申家兄弟额头见汗,凌未风仍是神色自如,旁边的人还未看出什么,王刚已知不妙。双掌一错,奔了出来。高声喝道:“两位兄弟请退,待我领教一下凌师父的剑招。”
申家兄弟拼命疾攻数招,掩护撤退。凌未风蓦地一声长笑,大声喝道:
“你们要认输也不行!”剑法一变,翻翻滚滚,申家兄弟只觉冷气森森,寒光闪闪,四面八方全是凌未风的影子。
王刚奔出阵来,见三人仍是苦斗不休,剑光挥霍,剑气纵横,哪里插得进去?而且两方有言在先,以二打一已是有失面子,自己再插进去,纵能打胜,也今天下英雄齿冷。何况王刚乃是成名人物,以金刚散手,享誉三十余年,在各路高手之前,更不欲为人所笑。
王刚正在踌躇,忽见对面的黄衫少年桂仲明,缓步而出,高声叫道:“凌大哥没空和你打,我来接你几招。”王刚正苦无法下台,见他出来,心中大喜,说道:“既然如此,拔剑吧!”桂仲明道,“小爷不先亮兵刃,你的兵器呢?你要单打独斗,我就让你先进三招。”王刚哈哈大笑,心想这少年一定是未曾出道的雏儿,自己以金刚散手名震武林,从来不用武器,他竟然叫自己取出兵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下双手一摊。笑得前俯后仰,说道:
“你问在场的叔伯,几时听见我王刚用过兵刃?你尽力双剑斫来吧,看我接不接得住你?”
桂仲明面一沉,冷冷说道:“你笑得早了点儿,见过胜负你再笑吧!那时你笑得出来算你好汉。好!你既然不用兵刃,小爷也空手接你几招。”说罢把剑拔出,猛然掷向山崖,登时碎石纷飞,两口剑直没到剑柄,说道:“现在,我身上也没了兵器。你放心了吧?咄,你还不进招是何道理?你到底想不想打?”
桂仲明亮了这手,旁观的群豪都大吃一惊。他们虽见过桂仲明斗焦直。
洪涛的武功,但他们都知道王刚的厉害,他们想桂仲明仗剑相斗,还未必得胜,如何这样狂妄自大,小小年纪,竟要赤手空拳对付武林的成名人物?
冒浣莲见群豪窃窃私语,面露骇容,又见王刚出场时的声势咄咄迫人,知道此人必是五个卫士之首,定有非常的武功,不觉向前移了几步。卢大楞子以为她是石天成的女儿,轻声叫道:“你把你的哥哥叫回来吧,这人外家功夫登峰造极,金刚散手,天下无对。让凌大侠和他打,也许可以招架得住。”
冒浣莲听了,先是一惊,听完了心头反而稍宽了。她想:桂仲明的功夫比凌未风的功夫差不了多少,这人说凌未风招架得住,那他纵最本济也可以支持一些时候,那时凌未风早已把那两个家伙收拾了。但,虽然如此,冒浣莲还是心头鹿撞,正所谓情非泛泛,份外关心,不知不觉地仍然一步步移近斗场。
卢大楞子虽然发觉,但想:让她出去,待事急之时相救也好,反正那边大内高手都已出齐,若她上去帮黄衫少年,也只是三对三,不算犯了规章。
王刚听得桂仲明叫他先行发招,怒不可遏,心想:我一掌下去,不把你打成肉酱才怪。桂仲明懒散散地又“呸”的一声道:“还不动手,等你交代后事吗?”王刚怒吼一声,伸开蒲扇般的大手,掌挟劲风,一掌便向桂仲明太阳穴打去。桂仲明身躯一闪,轻轻避过;王刚左掌随发,桂仲明再退三步,仍然闪开。王刚蓦然向前一跃,双掌化拳,“二鬼拍门”,猛地夹击桂仲明双颊,这招急如星火,卢大楞子惊叫起来,冒浣莲一颗心突突跳动,闭了双目,不敢再看。在场的各路高手,都以为桂仲明必遭毒手,不料桂仲明身法奇快,间不容发之际就在王刚拳头之下钻了过去,大声叫道:“我说要让你三招,你看是不是?”
原来桂仲明自幼跟随义父桂天澜,练习大力鹰爪功,大力鹰爪功和金刚散手是同一路数,他听义父说过,这类硬功夫讲究的是一鼓作气,连环猛扑,最怕是强攻不下,消了锐气。桂仲明又仗着自幼在剑阁绝顶之处长大,整日与猿猴为伍,天生就一副绝顶的轻身功夫。因此故意拿话来激王刚,连避三招,挫折他的骄焰。但肩头还是给王刚的拳风扫着,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王刚却不知桂仲明也受了挫折,见他连避三招,果然锐气大折。又惊又怒。当下再不敢轻敌,左掌护胸,右掌又是“呼”的一声向桂仲明胸口打来。
他用的是金刚散手中的“排山运掌”的功夫。桂仲明只觉一股大力向胸前击来!
桂仲明奋起神威,凌空扑起,运大力鹰爪功,朝王刚劈面抓去,两人碰个正着。桂仲明大喝一声,十指如铁钩一般,抓着了王刚的手腕,王刚双掌一翻,用金刚散手中的“摔”字诀,掌背向上一挥,桂仲明身子悬空,在运力上先吃了亏,他第二次使出怪招,竟以五禽掌中绝险的身法,悬空向后一仰,左脚一个“蹬脚”蹬到王刚胸前,疾喝一声“起!”王刚用力一挥,桂仲明双手一松,一个“细胸巧翻云”,向后倒翻出数丈之外。在桂仲明使出怪招之时,王刚也迫得矮身躲避,虽闪过胸膛,左胯还是给结结实实踢了一下,同样在地上滚出数丈开外。
桂仲明落地一看,自己给王刚反掌一挥,指尖碰着的地方,已是皮破血流;王刚站起一看,手腕上也如同给火绳烙过一样,烙起十条红印。两人都极为骇异,料不到对方功力如此深湛!
两人虽各吃了对方的亏,但在旁观的人看来,桂仲明是以绝顶的轻功解开险招,而王刚却要滚地闪躲,明明是王刚输了一招。各路高手都不禁啧啧称奇,先前瞧不起桂仲明的,而今都刮目相看。
王刚自成名以来,从未碰过如此劲敌,绝料不到会在一个“后生小子”
手底,折了锐气。他这时已不敢急于求胜,抱元守一,调好内力,以金刚散手的厉害招数,带攻带守,与桂仲明的大力鹰爪周旋!
这样一来,形势顿时逆转。本来论功力两人都差不多,桂仲明天赋极高,王刚则火候老到,但王刚横行江湖三十余年,手底下不知会过多少英雄好汉,经验之丰,远非桂仲明可比。一“稳”了下来,立刻以避实击虚、专抢空门的战法,迫得桂仲明转攻为守!两人都是掌风虎虎,掌到即收,不敢把招数用老。在高手看来,虽然身体并未接触,可是却比刚才的险招,还要令人怵目惊心,只见地上沙石纷飞,掌风所到,附近的树叶都籁籁落下。
战到分际,桂仲明渐感处在下风,突然大喝一声,双掌疾发,两人都给对方掌力震退数步。桂仲明趁势一缓,待王刚再扑来时,掌法突然一变,掌风发出好似没有以前凌厉,但每招每式,都是含劲未吐,王刚偶尔掌锋触及,只觉对方的手是软绵绵的,然而却又有极大的潜力向自己反击。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便用足精神,以平生绝技与桂仲明相斗!
桂仲明这手是绵掌的内劲配上鹰爪的硬功。原来他的义父桂天澜除精于本门的大力鹰爪功外,又以二十年的苦功,熟悉了内家绵掌。在武林中二者兼修,而又具有上乘功力的,只他一人!
这时,凌未风和申家兄弟,也正打得火炽异常。凌未风一剑快似一剑,将申家兄弟迫得满头大汉。二申也施展出平生所学,所使的尽是吴钩剑法的精妙招数,配合得天衣无缝,招招都是毒着。但饶是如此,到底还是落在下风。凌未风的剑法是海内第一名手所授,精微超妙之处,实出一般人意料之外。
凌未风以天山剑法,恶斗申家兄弟号称武林绝学的吴钩剑,本来是武林中旷世难逢的比剑,但自桂仲明一出,群豪反而把他们冷落了。卢大楞子叹口气道:“这样的比剑真是人生难得几回看!只可惜今日好戏连台,那边的比掌,更是武林的奇迹,真恨不能多生一对眼睛!”
正当各路高手屏神静气,注目桂、王恶战之际,凌未风和申家兄弟,已到了强存弱亡,生死立判的地步。申天豹正使到一招“横江截斗“,拦腰一剑,想阻止凌未风连绵不断的攻势,那料凌未风“嘿嘿”两声,身随剑走,迅逾狂飘,右手剑一翻,青光闪处,剑光已向申天豹颈项勒下。申天虎双钩在凌未风背后疾上,凌未风身子一拧一旋,申天虎双钩扑空,未及变招,已给凌未风一掌击中前胸,与此同时,申天豹亦给凌未风的青钢剑自后心直透前心。
凌未风在衣襟上揩掉剑锋的血迹,旋首四顾,弹剑长啸,山鸣谷应,回声悠悠。群豪相顾骇然,王刚更是大惊失色。
这时桂仲明愈斗愈勇,绵掌与鹰爪连环运用,双掌起处,全带劲风!王刚已是无心恋战,忽使狡计,虚晃一招。桂仲明掌如刀削,直劈下去,快若流星。王刚突然左肩向前一撞,“蓬”的一声,吃了桂仲明一掌!他也乘势身向前倾,五指如钩,擒着了桂仲明右腕,用手便扭。王刚竟是拼着肩受掌伤,企图败中取胜,施展金刚手中最厉害的擒拿手法,想把桂仲明活擒,挟作人质。他见申家兄弟两人合攻,还是丧在凌未风剑下,自知不是敌手,因此想拿着桂仲明来要挟凌未风。
哪知佳仲明虽因经验尚浅,中了敌人诱敌之计,但到底功力深厚,临危不乱,右臂一振,硬如铁棒,虽然挣不脱手,王刚也扭他不动。他左手也不闲着,一个冲拳,又是“砰”的一声,击中了王刚下巴,王刚“哇”的一声,满口鲜血,直喷出来,两排门牙,全被震碎,痛彻心肺,右手不能不松开来,向后倒翻出去!
冒浣莲因关心过甚,一步一步,移近斗场,当桂仲明遇险之际,她竟然不顾一切,飞纵上来,王刚一个倒翻,站起来时,恰与冒浣莲劈面相逢,心中大喜,右手一抓抓去,冒浣莲迎面就是一把夺命神砂,王刚毫不躲避,粒粒都嵌入皮肉之内,他冲着神砂,仍是飞身扑去,一抓抓下,将冒浣莲整个身躯,当成兵器,抡了起来,四面一荡,桂仲明手扣金环,正想发射,投鼠忌器,迫得又放了下来,飞身追去,在王刚背后,大声叫道:“你把她放下,我饶你一死!”
王刚连连狞笑,发力狂奔,桂仲明在岩边顺手拔起双剑,旋风飞扑,凌未风挺身追上,各路高手,也不自觉地跟上来,但看着王刚凶狠的神情,没一个人敢于出手。
瞬息之间,已追出两个山拗,前面豁然开朗。这时朝阳普照,众人猛听得水声响若郁雷,山顶一条瀑布,如白练般直冲而下,在谷底汇成一个水潭,水潭边有一个山洞,瀑布给周围岩石,激起一大片水花,山洞之前,就似挂了一幅水帘,朝阳辉映,幻成七色的彩带,奇丽无俦!但众人谁也无心赏玩风景,大家都不发一言,只顾前追!
凌未风身法疾迅之极,早已越过群豪,这时已追上了桂仲明,与王刚相距不远。也拍一拍桂仲明肩膀,低声叫道:“你且闪开,待我救她!”桂仲明如言往旁一闪,只见凌未风右手一扬,三枝天山神芒,电射而出。桂仲明大骇叫道:“你做什么?”要想阻止已是阻止不及!
王刚自以为挟着冒浣莲掩护,万无一失,那料凌未风的暗器手法,神妙异常,三枝天山神芒全是虚发,王刚舞起冒浣莲作为盾牌,一挡不中,缓得一缓,第四枝神芒又如流星赶月般射来,王刚正待抡起冒浣莲再挡,啪的一声,右臂已给神芒穿过,登时奇痛彻骨,手掌一松,将冒浣莲跌在地上。王刚耳边听得凌未风叱咤之声,哪里还顾得再伤害冒浣莲,急得向前一掠数丈,拼命狂奔!
凌未风一跃而前,将冒浣莲轻轻扶起,伸手一拍,解开了她的穴道,微笑着对追上来的桂仲明道:“交回给你,她毫发未伤,你可放心了吧!”
王刚发劲狂奔,除了右臂奇痛之外,猛然间又觉全身麻痒,神志渐渐迷糊。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振摄心神,这才想起,刚才所中那把砂子,竟然都是喂毒的“暗青子”(暗器),吓得灵魂出窍,而后面凌未风又是如飞追来!他冷汗直流,人也陷入狂乱的状态之中,急不择路,竟然一跃数丈,跳过瀑布汇成的水潭。凌未风大喝一声,又是一枝天山神芒,自后射来。王刚避无可避,迫得向前猛力一冲,越过了山洞的水帘,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左臂之上,劈啪一声,“单掌开碑”,一掌击在山洞的石门上。王刚的金刚手有几十年功力,拼死一击,力量端的惊人,只见手掌劈下,碎石飞扬,轰隆一声,石门轧轧的开了半扇,里面原来是用千斤石条当门栅一样拦住,现在给王刚掌力震断,石门也就开了。而王刚的掌力用得过猛,也给石门反弹出来,手腕打断,给瀑布一冲,跌入元底深潭,挣扎几下,片刻没顶。到凌未风与各路高手赶到潭边之时,只见水潭上几圈波纹,四外荡开。这个武林叛逆,外家高手,已随浪花消逝了!
各路高手,伫立潭前,默然不语,他们目睹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又目睹王刚惨死,尸骨无存,目定口呆,各有感触。良久,卢大楞子吐口气道:
“活该!活该!这贼子早该有人收拾他了!”达土司向凌未风瞧了两眼,暗暗想道:“我虽未与王刚比试过,但看他金刚掌力,外功之强,似不在我铁布衫的横练功夫之下,而今竟给凌未风几枝暗器迫死,看来这个天山神芒,真是名不虚传。”罗达却圆碌碌地睁大眼睛,看着石洞出神。
冒浣莲这时已随黄衫少年缓缓行来,看着水帘如彩带一般映日生辉,而底下潭影悠悠,波光胜雪,猛然想起一幅图画,跳将起来。
桂仲明心念一动,拉着冒浣莲道:“这不就是我义父在黄衫上留下的隐形图画?”冒浣莲低声说道:“一点不错,水帘洞就是图画中的所在。”说罢招手叫凌未风过来,凌未风见他们喁喁细语,轻轻笑道:“我不想做牛皮灯笼。”冒浣莲面上一红,说道:“凌大侠,我说的是正经事。”
昨晚焚化黄衫,现出图画之事,凌未风并不知道。那时他正在石屋外仗剑巡视,现在听冒浣莲细说一遍,闭目凝思,过了片刻,开声说道,“桂老前辈留下隐形图画,连石大娘也不给知道,其中必定有极重要的物事,我们何不进去探探?”冒浣莲道:“且慢,画上的‘左三右四中十二’七个大字,却是什么意思?你替我端详一下。”凌未风道:“也许是什么暗号,也许就是指所藏物件的件数和位置。
这时群豪都在隔洞注视,见他们三人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眼色,眉山寨主罗达尤其显得心焦,忽起忽坐,一会儿看看水帘洞,一会儿看看凌未风。
正在众人屏神注视,各有所思之际,忽地里幽谷上空“呜”的一声,掠过一枝响箭,接着又是两枝,罗达蓦地站起身来,撮唇怪啸。凌未风正觉奇异,半盏茶后,谷中已现出一个驼背老人,他相貌虽然丑陋,身法却利落之极,飞跑奔驰,脚下竟是片尘不起,霎忽就到了群豪之前。罗达大喜过望,迎上去叫道:“韩大哥,等死我们了。”卢大楞子和达土司也起来招呼,陶宏、张元振虽不认识此人,见罗达等人这样尊敬,也随着出来迎接。凌未风、桂仲明和冒浣莲却仍是端坐潭边,不动声色,细察这几个绿林豪雄和驼背老人的来意。
被称做韩大哥的驼背老人,顾不及请问凌未风的姓名,一见水帘飘动,山洞门开,面色紧张,拍拍罗达肩头说道:“贤弟,就是这个地方了!有人进去过吗?”罗达摇了摇头。达土司道:“我们一齐进去,一瓢水分六碗端,大家喝啦!”卢大楞子指指凌未风他们道:“那边还要分三碗呢!达土司低声道:“他们不知道,没他们的份!”凌未凤耳朵极灵,远远听得他们又打绿林黑话,说什么分水喝,心想:难道这山洞里竟藏有什么奇珍重宝,以致惊动这些魔头,群集此地,合议分赃?
达土司、罗达等正想邀陶、张二人进去,驼背老人忽然说道:“且慢,先让一个人进去看看。谁肯去的,我们让他多喝一碗!”罗达一跃而起,说道:“我去!”振臂一纵,跳过六七丈宽的水潭,冒着瀑布冲击的水花,穿过水帘,向山洞里窜去。群豪凝神相待,凌未风等三人,也站了起来看望。
这气氛就似万木无声,密云待雨,紧张之极。过了一阵,忽听得山洞里一声厉叫,众人定睛看时,只见罗达披头散发,浴血奔出,山洞内还有弓箭嗖嗖射出,竟似隐隐伏有甲兵。罗达身手也不凡,受了箭伤,仍然冲到潭边,单足点地,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便待飞越水潭。但潭面宽达七丈有多,他受伤之后,功力已减,到了半空,突然身子一堕,飞坠潭心。卢大楞子大叫一声,身子一弓,箭一般的直射出去,掠到水潭中央,正好赶上,单掌一托,竟然将罗达的身子托着,同登彼岸。众人轰然叫好。凌未风见了,也暗暗称赞卢大楞子的轻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卢大楞子和罗达是三十多年的朋友了,起初两人都是酗酒使气、杀人越货的绿林豪强,后来卢大楞子受了川中大侠叶云荪的教诲,气质渐变;而罗达却变本加厉,连本来还有的几分豪侠之气,也渐渐消失,越来越贪财货,心眼狭窄,渐渐和卢大楞子分道扬镳,但,虽然如此,卢大楞子还是极重友情,临危将他救出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