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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已到午夜,红花鬼母还是在庭院中走来走去,一忽儿想把武功精研,再找玉罗刹决个胜负;一忽儿想从此闭门封拐,什么事也不理它。想到午夜,忍地 哑然失笑,自己年已老迈,何必还与人斗气争强;而且为了这么一个坏丈夫,惹出许多是非,也实在无聊。这么一想,暴躁的心情渐渐平静。忽听得外面存人拍门, 公孙大娘问道:“是谁?”外面金独异的声音答道:“娘子,是我来啦!”
红花鬼母开了大门,冷冷说道:“你还来作甚?”金独异道:“你没事吗?真把我急死啦!”红花鬼母板脸道:“你到秘魔崖去了?”金独异道:
“我岂敢不听你的吩咐。我是久不见你回来,这才去看个动静的。”其实他在撒谎。红花鬼母道:“你不必来打听了,我不能再帮你了。”金独异道:
“娘子,我们到底是多年夫妇,你就不理我的死活了?”红花鬼母关上大门,和金独异走进屋内,边走边道:“连我也不是人家对手,叫我如何帮你?”
金独异大吃一惊,道:“你给他们二人打败了?”红花鬼母道:“嗯,是给玉罗刹这女娃儿打败了。”金独异摇摇头道:“我不信!”心想:玉罗刹剑法虽然精 妙绝伦,但若单打独斗,和自己也不过打个平手,这臭婆娘武功比我强得多,怎会打不过她?”红花鬼母把肩上衣服抓裂,冷冷说道:“你不信就来看看!”
金独异上前,只见妻子肩头上有一道剑伤,深可见骨,不禁大惊,道:
“我给你找伤药。”红花鬼母道:“不必假惺惺啦,这点伤难道我还抵受不了?”金独异道:“咱们夫妻联手,再与他们打过。”红花鬼母冷笑道:“我劝你也 少在外面胡闹吧。”忽然叹了口气,笑得甚是凄凉,金独异不敢作声,红花鬼母续道:“你把我爹气死,这么多年来在外面胡作非为,而今已是这么一把年纪,还不 回过头么?”金独异仍不作声,红花鬼母道:“按说我们夫妻之情已绝,我这次本想最后帮你一次,现在也帮不上手。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金独异跳起来道:“你 要回去?你再也不理我了?”红花鬼母道:“正是这样。”金独异正想发作,红花鬼母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想保存性命,乖乖的跟我回去吧,不要再在这 儿胡混了。”金独异道:“什么胡混?我们在宫中享福,岂不比在深山野岭过若日子强得多?”红花鬼母拐杖一顿,大声喝道:“你不回去?”金独异道:“说什么 我也不回去!”
红花鬼母道:“好,以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不管!”话声一停,忽见庭院中的瓜棚上似有人影,金独异还未发现,红花鬼母厉声喝道:“给我滚下来!”
瓜棚上一声长笑,先后飞下两人,玉罗刹走在前头,抱拳一揖,盈盈笑道:
“我看你来啦!我们比剑时所赌的话,你老人家当然不会忘记!”铁飞龙大步走上台阶,道:“公孙大娘言出必行,你刚才没有听到吗?何必多说!”
原来玉罗刹坚持要救白石道人的女儿,铁飞龙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找龙达三帮忙,打听到红花鬼母的住处。预料金独异必来找她,便和玉罗刹昏夜走来,偷偷在瓜棚上听他们谈话。
金独异也不知妻子与他们赌赛什么,恃着有她在旁,怒道:“你们上门欺负来了?”红花鬼母颓然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不发一言。玉罗刹笑道:
“岂敢,岂敢!你们今日一大群人到秘魔崖找我,找不着总未免有点失望吧?
我现在是专程请教来了。”金独异道:“你想怎样,划出道来!”铁飞龙在旁笑道:“想借尊驾这七尺之躯一用!”金独异大怒,手掌一翻,朝玉罗刹一掌打来,玉罗刹一跳跳开,宝剑拔在手中,就在红花鬼母面前,与金独异恶战!
公孙雷与穆九娘闻声跑出!公孙雷拔出佩刀,铁飞龙圆睁 双眼, 道:“你敢过来!”穆九娘甚是尴尬,将公孙雷一把拉着,红花鬼母怒道:
“你敢欺负我的儿子?”铁飞龙冷笑道:“我的女儿与你的汉子单打独斗,若有别人助拳,我当然不能坐视!”红花鬼母大叫一声,气在心头,说不出话。拐杖 一顿,道:“雷儿,咱们现在就走!连夜回家!”她与玉罗刹有约在先,既然不能帮手,不忍见丈夫死在敌人剑下,无可奈何,只想一走了之!
公孙雷无论如何不肯随母亲出走,正在拉拉扯扯之时,忽听得金独异一声惨叫,公孙雷怒叫道:“妈!咱们岂能见死不救!不忠不孝何以为人?”
红花鬼母到底还有夫妇之情,听了儿子的话,心头如中巨锤,陡然回过了头,举起拐杖。铁飞龙道:“哈,你说话算不算数?”红花鬼母怒道:“你们要在我屋内行凶,我不许可!”一杖奔铁飞龙头上打来,台阶下金独异已被玉罗刹打倒地上。
本来金独异的武功,不在玉罗刹之下,但一来他前几天受了剑伤,刚刚治好,气力还未复原;二来他靠的是毒砂掌的威力,玉罗刹手上带有岳鸣珂的金丝手套, 不怕毒伤,剑招全取攻势,威力大增;三来金独异见妻子居然这样忍心,竟不帮他,还要和儿子媳妇连夜出走,不禁又气又惊又怒,连走败招,给玉罗刹一剑刺伤, 再想逃时,哪还逃得。玉罗刹身形疾起,一脚把他踢倒,弓鞋一踹,将他肋骨踹断两根,顺势又点了他的软麻哑穴。
铁飞龙力拆数招,红花鬼母拐势稍缓,铁飞龙道:“我们又不杀害你的汉子,你急什么?”公孙雷奔去救父,始玉罗刹一剑削断他的佩刀,反手一挥,将他跌出 一丈开外。红花鬼母拐杖一停,道:“你们想怎么样?”铁飞龙道:“我们只是想借尊夫一用。”王罗刹慢条斯理的插剑归鞘,走了过来,盈盈一揖,笑道:“我们 还要请你帮忙。”红花鬼母气道:“你这女娃儿威风不可使尽,你既不留情面,就休怪我不守诺言!”玉罗刹道:“我可不是说风凉话儿,真的要请你老帮忙。而且 你既把这臭汉子当成宝贝,我们也可送还给你。但你可得把他好好管束了!”红花鬼母拐杖本已举起,又再放下,道:“好,你说!”玉罗刹道:“白石道人的女儿 被慕容冲捉去了,你对他说,请他放人!”红花鬼母道:“哦,原来你们是想借此要挟,迫我要他换人。”铁飞龙道:“这也算不得什么要挟。尊夫是成名的人物, 白石道人的女儿不过是个毛丫头。这交换对你们绝不吃亏。慕容冲纵不看在你的情面,闻知此事,也要赶来交换。不过慕容冲这厮,我们见他不易,所以只好请你帮 忙奔走罢了。”红花鬼母眉毛一扬,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明日晚上,三更时分,仍在秘魔崖交换。你们可不许将他为难。”铁飞龙道:“这个自然。”玉罗刹 道:“这次你们可不许偷偷埋伏,要不然我的宝剑可不讲情面。”铁飞龙道:“公孙大娘是武林前辈,这点黑道的规矩哪会不懂?明晚咱们爹儿俩去,他们那边,除 了公孙大娘前辈之外,自然只有慕容冲一人了。”玉罗刹笑道:“还有两位要交换的俘虏呢!”红花鬼母怒道:“你们不必罗唆,就这样办!慕容冲若要多带人去, 我就先与他拼了。”铁飞龙一笑,抱拳作揖,转身将金独异抓起,和玉罗刹上屋走了。
再说李天扬将龙啸云等四人押回衙所,这一晚思前想后,坐卧不安。到了午夜,叫人将龙啸云提了上来,开了房门,亲自替龙啸云解了镣铐,请他坐下。龙啸云 冷冷笑道:“李大人宽待犯人,不怕误了功名富贵么?”李天扬面上一红,道:“当年之事,是我错了。我实在待薄绮霞,现在想来,悔恨已经晚了。”龙啸云道: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李天扬道:“想当年我们三人都是好友..”龙啸云“哼”了一声,李天扬道:“你纵不把我当朋友,也当看在绮霞面上。”龙啸云道: “咦,这倒奇了!你们今日凶如虎狼,把我捉来,现在我是你的阶下之囚,性命都捏在你的手里,怎么颠倒过来说,要向我求什么情?”李天扬苦 笑一声,道:“龙兄,你也知道我年将半百,只有一个儿子,实在想念得紧。”龙啸云又哼了一声。李天扬道:“龙兄这么多年来,可有见过拙荆么?”龙啸云道: “我见过一次绮霞,可没有见过你的夫人,怎么样?”李天扬强抑怒气,道:“我知道你和绮霞交情很是不错,所以你至今未娶。”龙啸云怒道:“我娶与不娶与你 何干?你少乱嚼舌头。”李天扬强笑道:“龙兄想到哪儿去了?请恕兄弟不会说话。我只是为了思念儿子,所以想问龙兄一声,知不知道申儿的消息。”龙啸云道:
“我不想你的儿子知道有你这么一个父亲。”李天扬忍受不住,大声说道:
“你是申儿的什么人,你凭什么教他不认父亲?你敢离间我的家人骨肉。”
龙啸云只是冷笑说了一声:“何必我来离间。”之后就闭口不答,任由他骂。
李天扬咆哮一阵,重把龙啸云上了镣铐,又叫人将他锁回监房。
李天扬把龙啸云押回监房之后,想了一会,又叫人将何萼华提了上来。
关上房门,细声说道:“你知道我是你的姑丈么?”
何萼华抿嘴说道:“听说姑姑有过你这么一个丈夫。”李天扬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和申时认识吗?”何萼华道:“我们自小一同玩耍,有何不识?”李天扬 喜道:“申儿可有问起过他的父亲么?”何萼华道:“我姑姑对他说,他父亲是个坏人,自幼把他抛弃,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过他的父亲。”
李天扬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道:“好,你进我的书房坐一会儿。”脱了她的镣铐,带她进内书房,给她泡了一杯龙井,又递给她一包蜜枣,道:“你坐一会,我就回来。”何萼华道:“这里比监房舒服多了。”李天扬苦笑一声,反手关上房门。
过了一阵,李天扬又把李申时提了上来,叫他坐下。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他和自己相像,悔恨交迸,将他镣铐解下,抚摸他的肩头,道:“嗯,你受伤了?” 李申时在混战中曾被刀锋刮破肩头皮肉,受了一点轻伤,李天扬看在眼内,痛在心头,心 道:若然他真是申儿,只怕更恨我了。李申时这时十分惶惑,眼珠转来转去,似在思索什么难解的问题。过了许久,忽道:“我犯了什么罪名?你们要将我关进牢 狱?”
李天扬道:“因为有人疑心你们是熊廷粥的党羽。”李申时道:“熊廷弼是个抗敌英雄,我虽然年小,也到处听得有人赞他。莫说我们够不上是他党羽,就算是 他党羽,也绝不是什么罪!”李天扬又苦笑道,“这个你们年轻人弄不明白。”李申时昂头说道:“我说你这位大人才不明白!”李夭扬心头一震,垂首不语。过了 一阵,抬起了头,盯着李申时的眼睛问道:“何萼华这小姑娘是你的什么人?”李申时道:“是我的表妹,你管这个干嘛?”
李天扬又惭又喜,倏的起来,取了一面铜镜,递给李申时道:“你照照镜子!”李申时一阵颤栗,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天扬道:“你照照镜子,看你的 相貌是不是与我相似?”李申时使劲一摔,将铜镜摔在地上,裂成几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天扬手足无措,道:“你,你这是怎么啦?”上前一把将他抱 住,在他耳边说道:“申儿,我是你的父亲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