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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初会(2)


 凛子当然指的是后者,久木却故意挑衅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时候和你丈夫……”久木一时语塞。凛子转过身来问道:“你愿意听这些?”

“愿意。”

“真的?”凛子又叮问了一句后,说:“我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性生活,偶尔也有,只是觉得没多大意思。这时你突然出现了,从此我就变了一个人。”

“后来和你丈夫还……”

“我说过没有了。”

“那你丈夫能满足吗?”

“不清楚,我不愿意,他也没办法。”

“你不喜欢他哪一点呢?”

“这个嘛,他说话的声音,他的皮肤,反正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他怎么要求你也不答应?”

“女人的身体很挑剔,不像男人那样说行就行的。”

在性的方面,女人确实比较刻板一些。

“那你丈夫怎么解决呢?”

“我不知道。”凛子淡淡地说道。“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久木默然无语。男女接近后自然而然会有性的结合,把责任全推给男方有失公允。

“那是因为我们合得来呀。”

凛子使劲点了点头,说:“从第二次前后开始,我就感到要坏事。”

“要坏事?”

“嗯,就觉得好像掉进一个深不可测的不可知的世界中去了,好可怕。”

男人倒没有这种感觉。

“女人的身体会变的。”

“谁想到会变化这么大呀。”

“这样不好吗?”

“不好,以前的我什么也不懂,现在却变成这样了。”

“你的感觉可是越来越敏锐了。”

“托你的福,再也回不去了。”

凛子说完,抓住了久木的手,

“你得负责任噢。”

“什么责任?”

“现在我只能和你才能满足啊。”

凛子猛地掐起久木的手来,久木忍不住叫出声来。

“好痛。”

不言而喻,性爱是男女双方共同营造的,不该一方被追究什么责任。再说,久木自身也同样沉溺在与凛子的情爱之中不能自拔。

这不就是共同作案吗?

想归想,久木不否认男人终归要多负些责任的。

这是因为女人的性感是由男人挑起、开发的。换言之,没有男人的亲呢、刺激,女人几乎不可能懂得快感。与此相反,男人天生就具有性感,少年时期,大腿间的东西不知不觉开始蠢蠢欲动,触摸它时觉得很舒服,于是,自然而然学会了自慰。

男人不需要女性的协助同样可以获得快乐,甚至比起笨拙地和挑剔的女性做爱来,不如一个人独自享受感觉更好。精神方面暂且不论,就快感而言,是不需要女性引导启发的。

和男人的自行成熟相反,女人的性则是靠男人来开发、启蒙,逐渐成熟的。

这么一想,凛子要他负起责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久木故意夸张地揉着被抓痛的手,说道:“搞突然袭击,你可真利害。”

“谁利害呀。”

凛子看也不看久木的手,说:“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没有,没有,我很高兴你能变成这样。”

“我可不好受啊,像个被你操纵的木偶似的。”

“这是从何说起哟。”

“就是,这么下去不成了你的奴隶了?”

凛子说着,忽地坐起来,伸出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戳着久木的喉咙说:“我问你,你怎么样,也是非我不行吗?”

“当然啦。”

“骗人。”

说着凛子扼住了久木的脖子。

“是真的,我发誓你是最棒的。”

“不许哄我。”

“绝对没哄你。”

十只手指一用力掐紧了他的喉咙。

“你干什么,干什么……”

开始以为凛子在闹着玩儿,没想到她不管不顾地使劲掐起来。女人力气小,不至于窒息,只是用力过猛,久木憋得直咳嗽。

“松手啊……”

“就不……”

“别这样。”

久木好容易才掰开凛子的手,止不住一阵咳嗽。

“好狠心哪,我没准真得被你给掐死。”

“死了倒好了。”

久木轻轻地摸着喉咙,还有点儿不好受。

“你吓了我一大跳。”

久木嘟哝着,一边揉脖子,一边咽唾沫。他没想到凛子会来真格的,被她扼住喉咙时,久木真切感受到了被带拄遥远的世界去的不安,也品味到了某种甘美的感觉。

久木既害怕这么被掐死,又自暴自弃地想,就这么昏死过去算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怪念头呢,真是莫名其妙。凛子小声道:“我恨你。”

“以前你说喜欢我的。”

“没错,喜欢才会恨呢。”凛子的口气认真起来,“你知道吗,去年年底我有多惨哪。”

“守灵的时候?”

“那种时候做了那样的事……”

“被家里人发现了?”

“我母亲有点怀疑,不过没人会往那儿想。我只是觉得对不起父亲……”

久木无言以对。

“父亲生前那么疼爱我,可是他的守灵之夜我却那么做,我算完了。为了这件事,我宁愿受到任何惩罚,宁愿下地狱……”

凛子背朝着久木,声音哽咽。

“我怎么会干出那种事来。”

“都是我不好。”

“先不提你了,关键是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做……”

“你这么懊侮,你父亲会原谅你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她了。

正所谓身不由己。心里想的是不应该这样,必须停止,却又不由自主地败在身体的诱惑之下,投身淫乐之中。

有人严厉地谴责这一行为,也有的女性嘲讽说,再冷静、理智一些的话,就不会到那个地步的。

这种说法是有它的道理,然而,人的行为并不都是用道理可以讲得通的。

凛子并非不具有理智和冷静,然而一到实际中却不能自控。心里明知不应该,仍旧屈服于身体的诱惑,究其原因,一种可能是自我反省的能力不足,或者是由于性的愉悦具有压倒一切的无穷魅力。

凛子可以说属于后者。

纵使将所有的懊恼、忏悔都抛掉,也要为近在咫尺的爱而燃烧。

这时不再有什么道理可讲,既非说教也非理智,而是潜藏于身体深处的本能在觉醒,在发狂。

对于这样欲火熊熊的女人而言,伦理和常规都毫无意义。

明了一切,而自甘堕落的女性眼里,有一个快乐的花园。只有她才知道那些讲求理智的人们所不了解的,令人眼花镣乱的快悦。这么一想,她便自豪起来,觉得自己是个百里挑一的性的佼佼者。

世间所有的胜败争斗,最痛苦的并不是失败之际,而是承认失败之时。

现在凛子已知道了身不由己这个道理,一旦承认了它,便无所顾忌了,飘飘然飞向空中那愉悦的花园去了。

一旦体验到快乐的刺激,就不会满足于此,又想寻求新的刺激。

现在他们两人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

守灵之夜,女人穿着丧服接受了男人,在这无比难堪而羞耻的结合之后,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不敢为的了……。

凛子忽闪一下睁开了眼睛,好比是池中绽放的睡莲,她直直地盯着久木的喉咙咕哦道:“我又有了新的感觉。”

久木又一次感到女人身体的深不可测。柔软温馨可以容纳男人的一切的女体,眨眼间变成了面目全非的魔怪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倒一切地把我和你连在了一起,感受你的存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感受力变得这么好,可怎么办呢?”

“不知道。”凛子自言自语道:“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在性感的极致,有的女人会喊出“我想死”来的。

可是现实中没有女人真的去死,可见,这是一种甚至可以去死的那样强烈的快感,或是以在愉悦的顶点死去为最高幸福的愿望。

久木虽然沉溺于和凛子的性爱,却没有体验过宁肯死去的感觉。

只是那一瞬间,与迅速涌上来的失落感一起,全身不断地萎缩下去,对现世的所有欲望和执着都消失不见,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

可见,在性快感的顶点出现死的幻觉是不分男女的。

不同在于,女子是在无穷尽的深广的快乐之中想到死,而男子则是在释放出一切后的虚无中想到死。两者相比,女人的性更要丰富多彩。久木怀着隐隐的嫉妒问道:“刚才你说情愿就这么死去,此话当真?”

“当真。”

凛子毫不犹豫地断然答道。

“可是,那又死不了。”

“那就掐我的脖子。”

“让我掐吗?”

“让啊。”

凛子爽快地点着头。

“你不想死吗?”

“死也行……”久木想起了刚才被凛子掐住喉咙的事来。

“可是,掐脖子的话,只能死一个人。”

“我还是愿意一块儿死。”

“那就只能同时互相掐脖子喽。”

凛子把脸贴到久木的胸前,久木亲吻着她那宽展的前额,渐渐睡意袭来,闭上了眼睛。

夜里,久木做了一个梦。

看不清楚是什么人的一双雪白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缓慢而用力地掐着,这么下去会窒息而死的。要赶紧弄开那双手,可他又希望这么气绝身亡算了。

睡觉之前,被凛子扼住脖子,后来又谈到了死,所以才做的这个梦吧。

可是那双雪白的手又怎么解释呢?

联想到昨晚的事,应该是凛子的手,可是,梦中的凛子呆在宽敞的客厅里,笑吟吟地看着久木,可见是其他女人的手。总之,梦中只见到雪白的手,却没见到关键的手的主人。

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怎么挣开的那双手的呢?并没有使劲反抗就被放开了,会不会是凛子的手偶然缠绕住了久木的脖子了呢?

久木忽然害怕起来,扭头一看,凛子正安样地沉睡着。

久木继续回忆着梦境,怎么也弄不明白前因后果,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显示着6:30。

突然久木想起了凛子说过要早点回去,叫不叫醒她呢,看她睡得那么香甜,久木不忍心,一个人下了床,穿上白色的睡衣,走到窗前。

打开窗帘,漆黑的夜空下面,隐约浮现出一缕微光,黎明即将来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久木又回到床上,拍着凛子的肩头小声说:“六点半了。”

凛子没理他,想继续睡,很快又扭过头来,半醒半睡地闭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已经六点半了。”

凛子这才睁开眼睛,问:“真的?”

“你昨天不是说要早回去吗?”

“哦,我给忘了……”

她自己又看了一下电表,叫道:“麻烦了,我忘记上表了。”

昨晚的两度昂奋之后,凛子昏沉沉地睡去,难免会忘记的。

“外面很黑吧?”凛子不安地看着窗户。

“开始放亮了。”

“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久木慌忙捉住了正要起床的凛子的手。

“这会儿回去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我想趁天黑回去,天一亮的话,会遇见熟人的。”

穿着和服回去的确太显眼了。

“可是,现在回去已经迟了。”

日出一般在六点四、五十分左右,紧赶也得天快亮才能到家。

“不如十点或十一点的时候再回去为好。”

“那哪儿行啊。”

久木从背后摁住了凛子的肩头,把她拉到身边。

“不要这样……”

“现在走和呆会儿走是一样的。”

“可是……”

“不要紧的。”

在久木的拥抱下,凛子又一次沉入了床榻之中。

远处地平线上的那一缕微光,现在越来越亮,中央开始发红,太阳就要喷薄而出了。

“天快亮了。”

“我得回去……”凛子还在咕哝着。

渐渐发白的天空,是最适于这种时候的光线了。

凛子已不再反抗,甚至主动配合起来,男人每动一下,女人就起伏一次,从窗户射入的光线,越来越清晰地照出了凛子那起伏不停的肉体。

燃烧中的凛子早已忘却了太阳正在升起,天色逐渐放亮。

不久,太阳出来了,窗外红彤彤一片时,两人与日出的同时共同结束了一切。

与升起的太阳背道而驰,久木耗完了精力,木头人一样趴在床上。

外面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房间里却鸦雀无声,久木的腿和凛子的膝盖挨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血脉的流动。

两人就这样沉浸在瘫软的感觉之中,凛子悄悄靠过来说:“你也彻底了结吧?”

“这回没忍住吧?”

望着笑眯眯的凛子,久木再次品尝了失败的滋味。

从昨晚到今早,久木一直竭力控制住了自己,这次遭到了女人的反击,被彻底打败了。

“太好了。”凛子得意地说。“这么一来,你也不想动了吧。”

真的,现在就是叫他起来回去,也倦懒得不想动窝。

“我也不走了。”凛子说完,像只小猫钻进了久木的怀里。感受着凛子那温暖的身体,久木又发现了她的新变化。

虽然凛子没说出来,但久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似乎不允许男人只让女人前行,自己后退一步欣赏,这样冷静的自我陶醉。

凛子是在宣告,要由以前的被动的性变为主动的性了。

他们又双双沉入了梦乡。

久木再次睁开眼睛时窗户大亮了,床边的表是九点半,刚才睡的时候是七点多,差不多睡了两个小时。

现在做什么好呢,久木正发呆时,凛子也醒来了。

“现在几点了?”

久木告诉她时间后,凛子望着窗户说道“这可怎么办哪。”

本想在天没亮时回去,现在日头这么高了,更回不去了。

“你怎么打算?”

“我正琢磨呐。”久木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

昨天晚上跟妻子说去董事长家拜年,晚点儿回来,却没说在外面过夜。久木心里有数,一晚上去向不明,妻子不至于兴师问罪,不过,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回去怎么解释为好。

“我还得回去。”

凛子对自己说着,坐起身来。

“硬把你留下,是我不好。”

“没错,是你不好。”凛子说完,转过身来,“不过,很高兴能见到你……”

“你那边没事吧?”

“不知道。你也不好办吧?”

久木暖昧地点点头,凛子朗声说道:“不光是我,你也一块儿为难,所以这回就饶了你吧。”

“一块儿为难?”

“是啊,你也不好交代吧。这不就和我一样了,所以我也能忍受了。”

凛子说着下了床,朝浴室走去。

飨餍之后便是空虚。

久木和凛子结束了一夜之宴,快乐越深,其后袭来的空虚感愈甚。欢爱之后,除了感官的满足外,一无所得,留下的只有懊悔。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应该适可而止的,久木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时又庆幸有凛子和自己作伴。

仔细想来,现在他们作为同谋者已被驱赶到了同一个苦海之中了。

只有女人或男人某一方苦恼,另一方与己无关,悠然自得的时候早已过去了。

女人的苦恼也即是男人的苦恼,反之亦然。

这时,凛子从浴室出来,开始穿和服。一边对久木说:“热水放好了,你去洗吧。”

久木正要进浴室,凛子系着腰带说道:“我下决心了,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理睬。”

久木不解地问:“你指家里人?”

“是我丈夫。”

凛子简洁地答道。“不然,就不能和你见面了呀。你也把家里的事忘掉吧……”

女人的态度如此坚决,叫人无法反驳。

“从今往后,我就只想你一个人了。”

从年底到正月,男人一再强迫女人做这做那,他已满足于女人服从他了,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女人成长起来,态度之决然令人刮目相看。

“你说好不好啊?”

久木点头同意,深深感到,新的一年将成为他们爱情的真正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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