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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的落日已经沉入大海,海中的玫瑰色变成纯金。白色的船栏杆上了一层淡红色,好像整条船又被重新喷涂过一样,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海风吹散了刚 才在餐厅里带来的那股闷热,使露丝精神为之一振。她沐浴在这略带咸味的空气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有此时,她才感到人生的美好——只是这种感觉大短促 了。
风吹动了她没有系紧的发稍,轻柔的秀发在她身后扬起,给人一种飘逸、洒脱的印象。轮廓分明但又不失娇媚的面庞、婀娜多姿的身形在金色夕阳的照耀 下发出夺目的光辉,使人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套用中国的一句古语,我们称之为“高山仰止”。当然,杰克并没有这样复杂的思想,更不会从五千年东方古国的文 化中去找寻对他此时心境描述的词句,他只是觉得太美了,美得无法用他所知道的词汇去形容。他只觉得这个姑娘气度优雅、娴静,双眼流波,嘴角挂着一丝倔强的 波纹,带着美国少女特有的神韵。她那乌黑发亮的长长的卷发,被海风吹得高高扬起。整个面孔显得淡漠,冷峻,毫无表情。凭着画家的眼睛。杰克看得出,一股被 压抑的生气显然被生硬地刻在了她青春的脸上。她的头稍稍向后仰着,很自然地挺起了丰满的胸脯,她多会使自己美丽的身段摆出骄做的姿态啊!这种美使得杰克陶 醉,使得他沉迷,使得他除了眼前这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女郎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顷不上了……
露丝并没有注意到那双痴迷的眼睛,也没有管四周走动的人群,她只是在找寻自己那片情净的世界。在她的眼中,只有大海是纯洁的、干净的。她多想抛开一切恼人的烦事,投进大海的怀抱,那样,她就将是自由的了,她将像海鸥一样在这片蔚蓝色的世界任意翱翔。
这一切没能逃过托米那双虽然年轻却又饱经世故的眼睛。他只需一瞥,便可以了解新朋友所思为何——毕竟都是同龄人。但与杰克不同的是托米很了解自己的身价,凡不是他所能拥有的,他从来不会去奢求,更不会为之努力。阶级的烙印给他定下了不可逾越的界碑。
“算了吧,”托米嘲弄地劝说朋友,“别癞蛤膜想吃天鹅肉了。”
但是杰克没有听见,现在,对杰克来说,时间仿佛停滞了、凝固了,一切都是静止的,艺术家所固有的审美视点,使得杰克看到了一般人所看个到的魅 力。在他笔下的模特并非没有绝色,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一种带有炙淡哀痛的美,眉宇间那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形象的整体效果, 使人产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意境。
有人说艺术家是最没有情趣的,因为他们将一切都艺术化了,任何形象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创作的摹本。
也有人说艺术家最富于感情,因为他们很容易为一切美的东西所感动,所倾倒,创作的本身就是身心与灵魂的统一。
杰克是属于哪一种呢?
托米戏谑地把手臂在杰克脸前晃动,他想把新朋友从那不可能实现的情惘中拉回来。但是他没有理解一个艺术家对美的执着与迷恋。因为只有这时,一切 对美的追求才是超脱肉欲和私情的。艺术升华了人格,同样人也赋予艺术以生命,这也许只有达到一定的境界时,就像佛家涅磐一样,届时超脱了生死的界限,就可 以得到真谛。杰克并没有这样的道行,但是他对艺术的理解与追求却是向着这样的目标在迈进。这一切,并不为托米所理解。
如果不是卡尔来到露丝的身边,这一幕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远远望去,露丝显然对卡尔到来并不高兴,两人有过一番口角,最后,露丝挣脱卡尔的手,拂袖而去,卡尔稍稍犹豫后也尾随而去……
五光十色的晚霞,把半个天空都组成了发光的锦缎,血红色的夕阳,在散乱无章的云朵霞片中徐涂下沉,它把蔷薇色的斜辉,闪烁不定地蒙在海面上。落日最后一点儿余晖在海面撒下万颗珍珠后,消失在大海的深处……
夜幕降临了。
头等舱宽大的宴会厅内,社会名流显贵云集于此。
献筹交错,人头攒动。大厅中的人们彼此寒暄、客套。这是社交场合必不可少的应酬,酒像是兴奋剂,将人们感官刺激到神经的末梢。于是,在晚礼服掩盖下的身体热起来了,语言变得放肆大胆了,行为变得轻浮了……
时光又把1996年老人讲述的旁白适时地插入这场看似热闹却实力乏味的宴会之中——
“……我觉得这一生不外如是——你活了一辈子,整天只是无尽的宴会、游艇赛、马球赛……接触到的都是思想狭隘、语言无味的人。就像是站在悬崖边,可又没有人拉我回来。没有人关心你,甚至没有人理会你……”
宴会上,露丝孤独地坐在桌旁,冷漠的表情与热闹的宴会形成强烈的对比。她长得的确漂亮,具有一种生气勃勃的野性的美,她那双时而热情天真,时而茫然若失的黑色大眼睛里闪动着难以捉摸的内涵……
此时,露丝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悲哀。她眼前又浮现那海水,蓝色的、深邃幽暗的海水。在那里她会找到安静与祥和,她将化做海鸥,变成海的精灵,永远伴随着往来的客轮,为人们导航,享受大自然所赋予的一切……
身后喧嚣的人群更增添了她的烦闷。在这里,她找不到真实,看不到生活的价值,行尸走肉的日子耗费了她的青春,也熄灭了她生活的火焰。一走进这间大厅,她就感到窒息、恐怖与绝望。
她闭上眼睛,但是她可以不看,却不能阻止那一阵阵的声浪冲向耳朵,不能避开那一幕幕丑恶的交易在眼前进行。
终于,她再也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毅然站了起来……
头等船舱的过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人们惊讶地发现身着盛装的一位小姐发疯似的冲向船艉,她完全不顾上流社会的礼仪与风度,撞开迎面的行人,飞一般向前跑去……
夜空下,杰克·道森躺在甲板的长椅上,仰望天空独自沉思着。一颗流星掠过夭际,划出的轨迹吸引着他,令他神往。天上没有云,深蓝色的夜幕上,散布着很稀落的几颗星星,彼此很疏远地高高悬挂着,显得冷落、孤寂。
漂泊多年的杰克觉得自己就像是颗流星,来无影去无踪,但却总会闪光,总会留下印痕。他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四海为家处处是家正是他的性格。杰克天 生乐观、豁达,从不知忧郁和发愁。他的信条是:善待别人,别人也就会善待于你。许多年来,无论身处何地,他总会结交些新朋友,有意无意地帮助许多人,当然 他也得到了许多陌生人的帮助。他向他们学会了画画,学会了不少求生存的技能。他能够沿着铁轨长途跋涉几天不吃不喝照样谈笑风生;他能够日夜兼程奔波于穷乡 僻壤却不觉艰辛。他修过鞋,打过铁,做过小贩,也烧过锅炉。他打得一手好牌,总是赌场上的赢家,能坐上泰坦尼克号当然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还学过跳舞、打 球、游泳,但那当然不是上流社会附庸风雅的作派,而仍然是在求生中学到的生活技能。说起杰克从事过的杂役,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因为无论干什么事,他都 当作一种乐趣而不是苦役,都看作是享受而不是操劳。正因如此,尽管江湖闯荡多年,杰克的脸上仍不见丝毫疲惫不堪或伤痕累累的痕迹,反而总透着一股孩子般的 稚气,那张天生的娃娃脸也很难让人相信他的经历。
遇想中的杰克悠然自得,手中的香烟冒出的红色火星映着他的眼睛,那样情澈、平静。忽然,他感觉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跑过,几乎撞到了椅背,那人竟毫 无察觉。杰克敏惑地坐起身,发现了一个身穿长裙的女人背影,正逃命般地跑向下舷梯,长裙被风吹得后摆飘起,脚步也快得有些失控,一种不祥的感觉使杰克离开 长椅,尾随那女人跑了下去。
那女人就是露丝。她一口气离开头等舱的豪华大厅,跑到船艉甲板的尽头,此刻正气喘吁吁地依栏杆站立着。她双手抓住船栏,上半身探出船卜,面向漆黑的海水,露出绝望的神色。
“离开他们,离开他们,再也不要看见他们……”露丝心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盘旋着。至于“他们”是谁,她也说不清楚,是卡尔?他是自己的未婚夫, 看上去仪表堂堂,有家产,有教养,谁都说他们的结合是天作之合。卡尔对自己关心备至,眼看到费城就要举行盛大的订婚仪式,对这样的夫婿,还有什么可挑剔 呢,是母亲?母亲与自己相依为命,父亲去世以后就全身心地为自己操侍,为了与卡尔的这桩婚事,母亲忙前跑后费了多大心啊!可一想到这些,露丝非但没有幸福 感,反而顿生厌恶,似乎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强制自己喝下毒药,让毒汁慢慢侵入健康的肌体,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
“不能就这样活下去,不能再任由他们摆布,其实所有这一切都根本不是我所向往的生活!”露丝在心中呐喊着,抗争着,但是又感到自己对摆脱困境无能为力,于是,她想到了死,于是就跑到了这里……
船艉甲板上空无一人,四周静悄悄的。露丝环顾左右,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卡尔、母亲和他们那个圈子——那个她已厌烦透顶的上流社会,她没有一个朋 友,更没有别的亲人。在生存还是毁灭这个大间题。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商谈的伙伴,人生的最后时刻连个见证人也没有,露丝心中涌上一股凄凉,浑身一阵颤抖, 但倔强的性格使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下面的动作:她深深吸了口气,一只脚拾起来踩到离甲板约30公分高的铁栏杆。身体前倾探出船外,随即迈腿跨到了船体的外 沿,在窄得只有十几公分的边缘上站直了身体。这时的露丝,整个身子已置于泰坦尼克之外,支撑她尚未脱离泰坦尼克的只有背在身后紧紧抓住栏杆的两只手和几乎 站不住的脚下了——那条狭窄的“地带”根本就不是让人站的地方。如果此时一阵海风刮来,或是她的手稍一松弛,她就会葬身大海,那是必死无疑的。
就要告别人生,告别这暄嚣躁动的世界了,露丝不免又有几分悲哀。她并不怕死亡,但却对漆黑无底的茫茫大海有些恐惧,不知道跳下去之后在死亡之前会有怎样的感受。她内心产生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思维也似乎受到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刺激而紧张起来……
“不管怎样,总会比置身于那虚荣的包围之中好多了。”露丝安慰着自己。她明白只要一松手,就沉归大海了。于是。她闭上了眼睛……
“别那样!”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轻轻地,但却语气分明,好像是早已准备好了,单等露丝要跳时脱口而出似的。
露丝一惊,回头看见了一个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的甲板上。
知道露丝发现了自己,杰克停椎住了脚步,与露丝保持着一段距离。
“在后退,别过来!”露丝命令地喊道。
杰克不动声色,但开始缓缓地移动脚步,让自己靠近这个要自杀的姑娘。
“把手给我,我会拉你回来的。”杰克友好但坚定地说。
“不,你站住,别靠近我!我可不是升玩笑,我马上就会松手跳下去!”露丝又喊了一句。
杰克知道碰到了一个倔脾气的姑娘,他只好表示尊重她的意见,不再向前迈步。但机灵的杰克点了一下手中的烟头,向露丝示意要将烟头扔向大海,于是 趁势又向前走了一步,也就离露丝又近了一步。杰克这是第一次近看这个女孩,他发现她明亮的眼睛里充满忧郁,洋溢着一种危险而强烈的冒险力,她微蹙的双眉, 加深了眉心间一道不易察觉的竖纹,透出她办卜的焦虑和不安。
杰克做出漫不经心,与己无关的样子,挺直身子,把手插进裤袋里,尽量轻松地说:
“不,你不会跳的。”
“为什么不会?别以为你能猜到我会怎么做!”露丝可不是个肯服输的女孩儿,尽管她心里承认自己自杀的勇气是不大够,但嘴上可不能承认,何况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伙子。
“要想跳,你早就跳下去了。”杰克故意用活刺激她。以使她转移注意力。
“知道你想分我的心,……你走开!”露丝也是聪明绝顶,但她并不领情,反而对这个好管闲事的人更加不客气了。
杰克并不理会她的态度,反而悄悄地又前行了一步:“你如果松手,我一定会跟着跳下,别那么傻了。”
“你会淹死的!”露丝吓唬杰克。
“我是游泳健将,可你一掉到海里就会丧命。”
“那你也会摔伤啊!”露丝不甘示弱。
“没说过不会摔伤。但我害怕的是,海水那么冷……”杰克看了大海一眼,做了个冷得发抖的样子,然后就不动声色地慢慢解开自己外套的钮扣,慢慢脱着外套。
“有多冷?”露丝受了杰克的感染,回头看着海水,趁露丝不注意,杰克脱衣服的动作快了许多。
“像冰水一样,当然也许不至于到冰点,……你去过威斯康星州吗。”杰克努力想把话题扯远以拖延时间,为自己跳海救这个要自杀的姑娘做好准备。
来到船艉甲板的第一秒钟,杰克就发现这个要跳海的姑娘正是白天画画时见到的那位令自己有些心驰神往的人,他当时只是觉得那女孩儿有些与众不同, 被她独特的神情吸引住了,现在看来,她的生活中还有许多故事,而且是不够精彩的故事,不然年纪轻轻为什么要选择自杀呢,此时,杰克并不关心露丝心中的故 事,他想的只是如何能保护她的生命。不要说这样一位妙龄少女,就是小猫小狗,经杰克之手救活的也有好几次了,天性善良的杰克,遇到这类事情是绝不会袖手旁 观的。
杰克一边说话,一边脱着自己的鞋袜,随时准备纵身大海。当发现露丝注意自己的动作时,杰克立即停手,免得引起她的警觉。
露丝果然忽略了他的目的,按他的引导在想着下面的海水到底有多冷。
“什么,威斯康星州?”露丝没去过那个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起那地方。
“那里的冬天十分冷,我在那儿长大,哲华瀑布附近,小时候,我和父亲在维索塔湖的冰上钓鱼,冰上钓鱼是……”
这会儿讲小时候的故事实在是太合时宜了,露丝明白了他的用心,没有耐心再听下去,就烦躁地打断了他:“别说了,我知道!”
“对不起,看来你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女孩儿。”杰克不顾露丝的反感,坚持说下去,因为还没有说到海水有多么冷。
“我当时踩在薄冰上,掉到了水里。知道吗,湖水冷极了,就像下面的海水,好像万把刀刃刺进你的全身,让你透个过气,无法呼吸,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疼痛难忍……我可不想跟你跳下去!”杰克说完做出了十分不情愿的表情。
露丝听后情绪真有了些变化,她瞪着海水,又回头看了看杰克,流露出几分犹豫。
“但我说过,你要跳下,我一定会跳下。”杰克已脱下上衣,就站在露丝的身后,“希望你能离开栏杆,别逼我跳到冰冷的水中……”
也许是杰克太急于求成,也许是露丝太固执了,她扭回头,骂了一句“疯子!”仍做出个要跳海的姿势,将上身向前挺了挺。杰克真的急了,知道不能够再拖延下去,索性单刀直入:
“别人也都说我是疯子,再说最后一句,我可不想就这样呆在船艉。快点儿,快把手伸给我,知道你不想跳的……”说完,杰克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露丝的手臂。
露丝视线虽然仍朝大海,但余光使她看到了左侧伸过来的那只手,求生的本能使她渐渐松开了紧抓栏忏的左手,朝杰克的手递了过去。杰克紧紧地将那只手握住。大出了一口气,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露丝说:“只有自己想活,才有救。”
接着,在杰克有力的大手的支撑下,露丝转过身来,红色皮鞋蹬上了铁栏,她这才与杰克面对面地看了看。当露丝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时,他双唇上浮现出真诚的微笑。杰克热情地自我介绍:
“我叫杰克·道森。”
“我叫露丝·凯怕特”
“要写下来才能记得住。”杰克这次是真的轻松了。
露丝笑了,笑得良甜,大概是发现生活原来并不是惨淡无光,也并不缺乏有情趣的朋友吧。她依托着杰克的手,将腿抬起,要跨过铁栏翻到泰坦尼克号上 来,但也许是深夜海水的潮气使铁栏大滑,也许是露丝用力过猛,就在她迈腿的当儿,身子一歪,失足踩空了,另一只脚也因失重而离开了船体,顿时整个身体悬在 了半空,只有一只手与杰克的手紧紧拉着,随时都有跌落大海的危险。露丝这次是真的吓坏了,她大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几分钟前那副任性自信的神气已消 失得无影无踪。杰克明白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就拼全力抓着露丝的一只手,大声鼓励着她:
“听着!我已经抓住你,就不会放手!你要振作,挺住了,加油!用力!会没事的!”
远处甲板上的几个船员听到船艉有人呼救,迅速朝这边跑来。
在杰克的鼓动下,露丝镇定了许多,她不再大喊大叫,也不再乱蹬双脚,而是鼓足全力,将另一只手先交给杰克,再将脚踏稳铁栏,身体往上一蹿,终于又站到了船体的外沿上。
“加油,好极了,你当然可以做得到,好,抓住你了!”杰克屏住呼吸,终于死死抓住了露丝的双臂,将她抱着提到了船甲板上。由于两个人都用力太大太猛,露丝翻过铁栏的一刹那,二人同时摔囫在甲板上……
飞跑过来的三个船员看到了这副景象:露丝仰天躺在甲板上喘着粗气,杰克衣衫不整地跪在她身旁。三人相互望了一眼,显然想到了可能发生的罪行,立刻意识到这里就是犯罪现场。
“往后退,别动!”一船员厉声命令杰克。
杰克站起来,对船员的误解很觉突然,但又认为没必要解释,无奈地将手插入裤袋。
这时已有人找来了船上的警卫,立刻将杰克推到角落看管了起来。
“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调戏我的未婚妻?”卡尔不知何时来到了甲板上,旅客格莱西上校也跟在他的身后。卡尔给露丝披上大衣,对杰克吼道:
“望着我,你这肮脏的流浪汉!”卡尔说着直朝他扑来。
“你干什么,卡尔?”露丝这才意识到大家都误会了杰克。她抬起头,定了定神。
“卡尔,请你住手!刚才发生了意外……”
“意外,”卡尔不解地转向露丝。
“是意外,的确很傻,我倚着栏杆,倚得太靠前,突然失足,因为我想去看……”露丝一时语塞,不知该说自己想去看什么,她当然不会坦白自己曾经有过的自杀念头和因此而招致的险情。
“螺旋桨?”一个船员自作聪明地帮露丝解了围,其实露丝根本不知道螺旋桨是个什么玩意儿。
“对,突然失足,差点儿掉下海,幸亏道森先生救了我,他自己也差点儿掉下海。”
“她想看螺旋桨……”卡尔表示相信了露丝的话,侧身对勒杰说。
“我早说过女人与机器没缘分,”格莱西上校开玩笑地说。
警卫听到露丝的解释,看着杰克:
“事情是那样吗?”
露丝担心地望着杰克,眼中带着恳求的神色,显然乞求他不要说出自杀的真相。
“对,大概就是那样!”杰克从容地回答。
“这孩子是英雄,做得好。”格莱西上校是个爱惜分明的人,立刻给杰克平了反。
“看你的佯子,一定很冷吧!”卡尔并不理会周围人态度的变化,拥着露丝,对她亲切地问寒问暖。
露丝却看着杰克,二人传递了一个默契的微笑。
“我们回舱房去!”卡尔搂着露丝要离开了。
“不奖赏那孩子?”格莱西上校忍不住问了一句。
“噢,当然要。”卡尔只好表态,“勒杰,给他20元就够了。”
“什么?你所爱的女人,开价只是20元?”露丝显然对卡尔的冷漠十分反感。
“露丝不高兴了,怎么办呢?”卡尔像哄小猫小狗似的,口气缓和了许多,朝勒杰征求意见,但没等勒杰拿出主意,卡尔又说:
“我有办法了,不如明天晚上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向我们讲述你是怎样英勇救人的好吗?”卡尔朝杰克说着,话中带着几分轻视的味道。
杰克当然听出了卡尔不怀好意的口气,他一边穿上外衣,一边勇敢地接受了那不平等的邀请:“好的,我一定来!”
“就这样吧,与他一起吃饭说不定会很有趣!”卡尔对勒杰说着,带露丝走了。
杰克在勒杰身后吹了一声口哨、叫住了他:“可否给支香烟?”
勒杰一脸严肃地走回来,打开烟盒递给他,杰克左手取一支烟夹在左耳后,右手又拿了一支点上。勒杰却一直用眼盯着他的脚下,“应该系上鞋带……”他瞟了瞟杰克没来得及系上的高筒靴,靴带子拖在地上。
“奇怪,那女士突然失足,你竟有时间脱外套、松鞋带?”勒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转身走了。
望着勒杰的背影,杰克有一种莫名的反感,他讨厌这家伙,也听出来他既怀疑自已,更怀疑露丝。
头等舱,露丝的卧室,柔和昏暗的灯光下,露丝坐在梳妆台前,面对镜子出神。她把手中的小化妆镜放在桌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刚才的一幕重又浮现眼前:自杀的念头,跳海前的恐惧,杰克的出现,海水到底有多冷?要是没有杰克,自己早已掉到大海喂鱼了……
门开了,露丝从镜子里看到了卡尔。
“我知道你不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打算把这礼物留到下周订婚典礼上才送给你的,但我想今晚就送给你,表示我对你的感情。”卡尔站在身后,打开一个精致的蓝丝绒盆,一串镶着心形蓝色大钻石的项链展现在露丝面前。
“这是?……”露丝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喜,只是有些奇怪。
“对,是钻石,56克拉的。”卡尔边说边将项链对着镜子给露丝带上,项链光彩夺目,发出点点的闪光。
“路易十六曾经收藏过它,被称为‘海洋之心’”。卡尔很得意他讲述着钻石的故事。
“海洋之心?……真是神奇啊!”露丝对这个名字倒是产生了兴趣。
“这钻石是给王室戴的,露丝,我们也像王室一样,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拒绝我,我永远也不会拒绝你。”卡尔说得很真诚。他半蹲在露丝面前,仰头看着她的脸,深情地望着她。
露丝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从镜子里看着卡尔的表情。卡尔用一只手支撑着头,身于依在桌角,脸几乎就要贴到露丝的脸,温柔地说:“露丝,把你的心交给我吧!”
露丝仍然没有反应,既没有接受卡尔的亲热,也没有拒绝卡尔送来的贵重礼物。她显得冷漠。庄重,凛然难犯而又恬静顺从。她一直看着镜中的卡尔与自己,眼睛里闪着一个很亮的光点,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她又摸了摸戴在脖子是上的海洋之心,但始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