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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4)


第四十六章

在船只应该出现的地方堆积起来的云层和渐渐消逝的白天慢慢将我微笑的弯弯的嘴角拉直了。要说这一夜或那一夜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夜晚,这是毫无意义的。我度过了那么多糟糕的夜晚,没有一夜可以被评为糟糕之最。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在海上度过的第二个夜晚异常痛苦,这种痛苦与第一夜焦虑得发呆的情况不同,那种焦虑是更常见的痛苦,是崩溃,包括哭泣、伤心和精神痛苦;这种痛苦与后来的痛苦也不同,后来我还能有力气去充分体会自己的感受。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前,是一个可怕的傍晚。

我注意到救生艇周围有鲨鱼出现。太阳已经开始拉上帷幕,白天就要结束了。那是橘黄色和红色平静的爆发,是一首伟大的变音交响乐,是一块超自然尺寸的彩色画布,那是太平洋上一次真正壮丽的日落,而我却没能好好欣赏。那几条鲨鱼是灰鲭鲨——速度极快的尖鼻子食肉动物,长长的杀人的牙齿引人注目地从嘴里伸出来。它们大约有六七英尺长,其中一条还要更大一些。我不安地看着它们。最大的一条迅速朝船游过来,似乎要发起袭击,它的背鳍伸出了水面好几英寸,但就在快要到船面前时,它却没入水中,以令人畏惧的优雅动作在水下滑行。它转过身来,这一次游得不那么近,然后消失了。其他鲨鱼在船附近待的时间更长一些,在不同深度的水中来来回回地游,有几条就在伸手可及的水面下,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几条在更深酌水里。还有其他的鱼,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形状各异。要不是我的注意力被吸引到别处去,也许我会更仔细地打量它们的:“橘子汁”进入了我的视线。

她转过身来,把手臂放在油布上,那动作就像你我抬起胳膊,非常放松地搭在旁边的椅子背上一模一样。但是她显然并放松。她带着一副非常伤心悲痛的表情,开始四处张望,慢慢地把头从一边转身向另一边。就在那一瞬间,我们与猿猴之间的相似之处变得并不可笑了。她在动物园里生了两只小猩猩,这两只雄性猩猩分别有5岁和8岁,它们身强体壮,是她的骄傲,也是我们的骄傲。毫无疑问,她在仔细搜寻水面,不经意之间模仿着我在过去36个小时内所做的事的时候,心里牵挂的就是他们。她注意到了我,却没有表达自己的心情。我只是另一只失去了一切、必死无疑的动物。我的情绪突然变糟了。

后来,鬣狗只嗥叫了一声,算是征兆,然后便露出了杀气。它已经一整天没有从狭窄的住舱里出来了。现在,它把前腿搭在斑马体侧,仲过头去,用嘴咬住了一块皮,用力地拽。斑马肚子上的一长条皮被拽了下来,像礼物外面的包装纸被撕开了边缘整齐、又长又宽的一条,只是现在被撕下来的是皮,因此没有声音,而且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血立刻像河水一样喷涌而出。斑马恢复了生气,吠叫着,喷着鼻息,发出长长的尖叫声,来保护自己。它匆匆迈着前腿,昂起头,想要咬鬣狗,但却够不到那头野兽。它摇晃着那条好的后腿,却只说明了.前一天晚上敲打声的来源:那是蹄子敲打船侧发出的声音。斑马保全自己的努力只让鬣狗突然疯狂地嗥叫和撕咬起来。斑马的体侧有了一个裂开的伤口。鬣狗已经不再满足于从斑马背后伸头去咬,它爬到了班马的腰上。它开始从斑马肚子里拽出一团团的肠子和其他内脏。它的行为没有任何规律。它在这儿咬一口,在那儿吞一口,似乎被眼前这么丰盛的食物弄得不知所措。吞下半个肝脏以后,它又开始用力扯发白的气球一样的胃囊。但是胃囊很重,而且斑马的腰部比它的腹部要高,血又很滑,于是鬣狗开始滑进受害者的身体里。它猛地把头和肩膀伸迸斑马的内脏,连前腿膝盖都进去了。然后它又想把自己拖出来,却滑了下来。最后它固定了这样一个姿势,一半身体在里面,一半身体在外面。斑马在从身体内部开始被活活吃掉。

它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血开始从它的鼻孔里流出来。有一两次,它笔直地昂起头,似乎在向上苍乞求——淋漓尽致地表达了那一刻的憎恶。

“橘子汁”并没有漠不关心地目睹这一切。她从坐板上完全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和短小得不相称的腿让她看上去像一台架在扭曲的轮子上的冰箱。但是她高高地举起巨大手臂的样子十分威严。她两只手臂伸展开的长度比她的身高还长。她一只手臂悬在水上,另一只手臂几乎能横着伸到救生艇另一边。她缩回嘴唇,露出巨大的犬齿,开始咆哮起来。

叫声低沉、有力,带着愤怒,一个平常像长颈鹿一样安静的动物像这样叫,真令人惊奇。鬣狗和我一样被突然爆发的叫声吓了一跳。但时间不长。在紧张地盯着“橘子汁”看了一眼之后,它脖子上和背上的毛竖了起来,尾巴也直直地向上竖了起来。它爬回到奄奄一息的斑马身上,嘴上滴着血,同样用高声的吼叫回敬“橘子汁”。两只动物相距3英尺,嘴巴张得大大的,面对着面。它们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叫喊,身体因为用力而颤抖着。我能看到鬣狗的喉咙深处。一分钟之前,太平洋上的空气中还响着大海的啸叫声和低语声,这是一种自然的旋律,在更快乐的情况下,我可以称之为令人心旷神怡,现在却突然充斥了这种可怕的噪音.像一场大规模的猛烈战斗中震耳的枪炮声和雷鸣般的爆炸声。我耳朵所能

听见的高音域部分充斥着鬣狗的吼叫声,低音域部分充斥着“橘子汁”的低沉吼叫声,在这两部分之间是斑马的无助的叫卢。我的耳朵被各种声音塞满了。没有别的声音,没有任何一种别的声音能够挤过这些声音,被我听到。

我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我坚信鬣狗要朝“橘子汁”冲过去了。

我无法想像事情还能比这更糟,但事情的确变得更糟了。斑马把一些血喷进了海里。几秒钟后,船被重重敲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我们周围的海水开始被鲨鱼搅得浪花翻滚。它们在寻找血的来源,寻找近在嘴边的食物。它们的尾鳝迅速在水上掠过,头突然伸出水面。船不停地遭到撞击。我并不担心船会翻——我想鲨鱼实际上会穿过金属船壳,把船弄沉。

船每次被撞一下,那两只动物都会跳起来,看上去像受了惊,但是它们主要的事就是互相吼叫,它们是不会从这件事上分心的。我肯定这场吼叫比赛会变成身体对抗。然而叫声却突然中断了几分钟。“橘子汁”气呼呼地咂着嘴转过身去,而鬣狗则低下头,退回到斑马被宰割的身体后面。鲨鱼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停止敲船,最后离开了。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空气中飘浮着刺鼻的恶臭,一种锈蚀和排泄物相混合的土腥味。到处都是血,渐渐凝结成深红色的硬壳。只有一只苍蝇嗡嗡地飞,在我听来像报告疯狂的警铃。那天,地平线上没有出现船只,没有出现任何东西。现在一天就要结束了。当太阳滑到地平线下面的时候,逝去的不仅是白天和可怜的斑马,还有我的家人。第二次日落时,不相信被痛苦和悲伤所取代。他们死了;我不能再否认。这是你心里必须承认的一件什么样的事啊!失去一位哥哥就失去了一个可以分享成长经历的人,一个应该给你带来嫂子和侄子侄女的人,他们是为你的生命之树增添新的枝叶的人。失去父亲就失去了你可以寻求指导和帮助的人,一个像树干支撑树枝一样支持你的人。失去母亲,啊,那就像失去了你头顶的太阳。那就像失去了——对不起,我不想再说下去了。我在油布上躺下,脸埋在胳膊里,伤心哭泣了一整夜。鬣狗夜里的大都分时间都在吃。

第四十七章

天亮了,空气潮湿,阴云密布,风是暖的,天空像一块乌云织成的厚密的毯子,而乌云就像堆成团的肮脏的棉被单。

斑马还活着。我无法相信。它身上有一个两英尺宽的洞,洞口像一座刚刚爆发的火山,喷出被吃了一半的器官,在光线下闪着亮或发出晦暗的干巴巴的光,然而,在它最重要的部分,生命仍然在跳动着,尽管十分微弱。它的活动仅限于颤抖一下后腿,偶尔眨一下眼睛。我吓坏了。我不知道一个生命可以承受如此严重的伤害却还活着。

鬣狗很紧张。虽然天已经亮了,但是它并没有安下心来休息。这也许是因为吃得太多了吧;它的肚子胀得大大的。“橘子汁”的情绪也很危险。她坐立不安,露着牙齿。

我待在原地,在靠近船头的地方蜷缩着。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很虚弱。我担心如果在船桨上平衡不了身体就会掉迸水里去。

中午的时候,斑马死了。它的眼睛毫无生气,对鬣狗偶尔的攻击已经毫不在意了。

下午,暴力爆发了。情绪已经紧张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鬣狗在尖声吠叫。“橘子汁”在发出呼噜声和很响的咂嘴声。突然,它们的抱怨被引燃,大量喷射而出。鬣狗跳到斑马残缺的尸体上,朝“橘子汁”冲了过去。

我想我已经把鬣狗的威胁说得很清楚了。我心里非常清楚,在“橘子汁”还没有机会保卫自己之前,找已经对她的生命不抱任何希望了。我低估了她。我低估了她的勇气。

她重重地捶了一下那只野兽的头。这是个令人震惊的动作。这使我的心因为爱、崇拜和恐惧而融化了。我有没有说过她以前是只宠物,被她的印度尼西亚主人麻木不仁地抛弃了——她的故事和所有不合适做宠物的动物的故事..样。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宠物在年幼可爱的时候被买了回去。它给主人一家带来了许多欢乐。后来它长大了,胃口也大了。

它的表现说明它不可能被训练得服从管教。越来越大的力气使它变得很难管。一天,女仆把它窝里的床单抽出来,因为她决定要洗床单,或者,主人家的儿子开玩笑地从它手里抢走了一块食物——为了这些看上去很小的事情,宠物生气地露出了牙齿。家里人害怕了。第二天,宠物发现自己和人类兄弟姐妹一起在吉普车的后排座上颠簸。车子开进了一座丛林。车上的每个人都认为那是一个奇怪的可怕的地方。他们来到一块林中空地。他们迅速查看了一下空地。突然,吉普车吼叫着开动起来,轮子卷起了灰尘,宠物看到它认识的那些人,它爱的那些人,正透过吉普车的后窗看着它,吉普车飞快地开走了。它被留了下来。宠物不明白。它和它的人类兄弟姐妹一样没有在这座丛林里生活的准备。它在附近等他们回来,努力消除心里涌起的恐慌。他们没有回来。太阳落山了。它很快便变得沮丧,放弃了对生命的希望。几天后它会死于饥饿和曝晒,或者是被犬类攻击。

“橘子汁”可能成为这些被遗弃的宠物中的一只。但她却进了本地治里动物园。她一生温柔平和。我记得,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她总是把我抱在怀里,用她有我手掌长的手指抓弄我的头发。她是一只年轻的雌性猩猩,在练习做妈妈的技巧。她长大成年,成了一只野性十足的猩猩时,我便在远处观察她。我以为自己非常了解她,可以预测她的每一个动作。这种凶残的野蛮的勇气让我意识到自己错了。我一生只了解她的一部分。

她重重地捶了一下那只野兽的头。那一下多重啊。那只野兽刚跑到坐板边上,便撞了上去,发出一声很尖锐的声音,同时它的前腿叉开,趴在了地上,我以为坐板或它的嘴或两者肯定碎了。鬣狗一瞬间便站了起来,身上的每一根毛都竖了起来,我的每一根头发也竖了起来,但是现在它的敌意已经不那么活跃。它退了回去。我欣喜若狂。“橘子汁"鼓舞人心的自我防卫让我的心里感到一阵喜悦。

喜悦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成年雌性猩猩打不过成年雄性斑点鬣狗。这是根据经验总结出的明显事实。让动物学家们了解这一点吧D如果“橘子汁”是只雄猩猩,如果她在磅秤上和她在我心中的分量一样重,事情也许会不一样。但是尽管她因为生活在动物园里,所以吃得太多,身体肥胖,她也只有1 10磅重。雌猩猩的个头只有雄猩猩一半大。但这不仅仅是一个重量和蛮力的问题。“橘子汁”并非毫无防御能力。最终起决定作用的是态度和知识。以水果为食的动物对捕杀知道多少?它能从哪里学到谚往哪儿咬,咬多狠,咬多久?猩猩也许高一些,也许有强壮灵巧的手臂和长长的犬齿,但是如果它不知道如何将这丝当做武器使用,那么这些就没有用处。鬣狗只用嘴便能打败猿猴,因为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如何去得到。

鬣狗回来了。它跳到坐板上,在“橘子汁”还没来得及出手之前便抓住了她的手腕。“橘子汁”用另一只胳膊去打鬣狗的头,但是这一下只让那野兽恶毒地嗥叫起来。她想用嘴咬,但是鬣狗的速度更快。哎,“橘子汁”的防御缺乏精确性和连贯性。她的恐惧毫无用处,只妨碍了她。鬣狗放开她的手腕,很在行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痛苦和恐惧让我说不出话来,我看着“橘子汁”徒劳地捶鬣狗,拽它的毛,同时她的喉咙被它的嘴紧紧地咬着。到了最后,她让我想到了我们自己:她写满恐惧的眼神,还有压抑的呜咽,都太像人类了。她努力想爬到油布上。鬣狗剧烈地摇晃着她。她从坐板上摔下来,摔到了船底,鬣狗也和她一起摔了下去。我听见声音,但是什么也没再看见。

下一个就是我。这一点非常清楚。我艰难地站了起来。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让我看不清。我已经不是在为我的家庭或是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哭泣了。我已经太麻木,想不到这些了。我哭是因为我实在太累了;该休息了。

我在油布上向前走去。船两端的油布尽管绷得很紧,但是中间却有些松;这一段能让我费力地颠着走三四步。我还得走到网和卷起来的油布旁边。在我当时的状况下,这就像一次艰苦的跋涉。当我把脚踏在中间横坐板上时,坚硬的坐板使我充满了生气,仿佛我踏上的是坚实的陆地。我让两只脚都站在坐板上,享受着稳稳站立的姿势。我感到头晕,但是既然死亡的时刻即将到来,这样的晕眩只让我更加感到一种恐惧的庄严。我把手抬到胸前——它们是我对付鬣狗的武器。它抬头看着我。它的嘴是红的。“橘子汁”躺在它身边,靠着死去的斑马。她的手臂张开着,短短的腿交叉着,稍稍转向一边。她看上去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猿猴基督。只是她没有头。她的头被咬掉了。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样的景象让眼睛感到恐惧,让心灵感到难以忍受。在朝鬣狗扑过去之前,为了在最后的搏斗之前鼓起勇气,我低下了头。

在我的两腿之间,在坐板下面,我看见了理查德·帕克的脑袋。巨大的脑袋。恍惚之中,那只脑袋看上去有木星那么大。爪子就像几卷<大不列颠百科全书>。

我回到船头,倒了下来。

那个夜晚我是在谵妄的状态中度过的。我一直在想我是睡着了,梦见了一只老虎,现在正在醒来。

第四十八章

理查德·帕克的名字是一个笔误。一只黑豹在给孟加拉库尔纳区松达班以外的地方带来恐慌。它最近刚叼走了一个小女孩。人们只找到她的一只小手,手心有用散沫花汁画的图案,手上戴着几只塑料手镯。她是这只攫食的动物两个月来杀死的第七个人。而且它越来越大胆了。前一个受害者是一个男人,他大白天里在自己的田里遭到了袭击。那只野兽把他拖进森林里,吃了他的大半个头,右腿的肉和所有内脏。他的尸体梭发现时,正挂在树权上。那天夜里,村民在附近安排了一个人值班,希望当场捉住它,杀死它,但是它一直没有出现。林业部雇用了一个专业猎手。他在曾有两个人遭到袭击的河边的一棵树上搭了一个隐蔽的小平台。一只山羊被拴在河岸的一根柱子上。猎手守候了好几夜。他以为那只黑豹会是年老体弱的雄豹,牙齿都咬不动了,只能抓像人这样容易抓的猎物。但是,一天夜里,走到空地上来的是一只漂亮的老虎。一只带着一只小虎崽的雌虎。山羊咩咩地叫了起来。奇怪的是.那只看上去大约三个月大的小虎崽却没有理睬山羊。它快步跑到水边,迫不及待地喝起水来。虎妈妈也和它一样。和饥饿相比,干渴更为急迫。老虎解渴之后才转向山羊,想要吃饱肚子。猎手有两枝枪:一枝装的是真正的子弹,另一枝装的是麻醉镖。这只动物不是吃人的豹子,但是她靠人类居住的地方太近了,可能会给村民造成威胁,尤其是她带着一只小虎崽。他拿起了那枝装了麻醉镖的枪。就在老虎准备扑倒山羊的时候,他开枪了。老虎用后腿直立起来,吼叫着跑走了。但是麻醉镖并不像一杯好茶一样让人慢慢入睡;而是像一瓶烈酒一样让人很快丧失知觉。老虎的突然动作使麻醉剂更快地起了作用。猎手用无线电通知了自己的助手。他们在离小河200码的地方发现了老虎。她还有知觉。她的后腿已经不能动弹,前腿摇摇晃晃地站不稳。猎手们靠近时,她想逃走,但是却无法动弹。她转身面对着他们,抬起一只爪子,想要杀死他们。这个动作只是让她失去了平衡。她倒了下去,本地治里动物园有了两只新来的老虎。小虎崽在附近的灌木丛里被发现了,它正害怕得喵喵直叫。那个叫理查德·帕克的猎手空手把他抱了起来。他记得他曾急急忙忙地跑到河边去喝水,于是给他起了一个教名叫“口渴”。但是豪拉火车站的运货员显然是个又糊涂又勤勉的人。我们收到的所有有关小虎崽的文件上都清楚地写着他的名字是理查德·帕克,猎手名叫口渴,而他的姓氐不详。父亲因为这弄混淆的名字格格格地笑了好一阵子,而理查德·帕克的名字便这么用了下来。

我不知道那位口渴·不详先生有没有捉到那只吃人的黑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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