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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8)


在问了“你好”,说了“天气不错”之后,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神父打破了沉默,他用充满自豪的声音说:“派西尼是个很好的基督教小伙子。我希望看见他很快就能参加我们的合唱。”

我的父母、梵学家和伊玛目看上去吃了一惊。

“你一定弄错了。他是个很好的穆斯林小伙子。他每个星期五都来祷告,他对神圣的<可兰经》的学习也进步得很快。”伊玛目这样说道。

我的父母、神父和梵学家看上去难以置信。

梵学家说话了:“你们俩都错了。他是个很好的印度教小伙子。我总是在庙宇里看见他来得福和做礼拜。”

我的父母、伊玛目和神父看上去惊讶得目瞪口呆。

“肯定没错,”神父说,“我认识这个小伙子。他是派西尼·莫利托·帕特尔,是个基督教徒。”

“我也认识他,而且我要告诉你们他是个穆斯林。"伊玛目肯定地说。

“荒唐!”梵学家叫道,“派西尼生下来是个印度教徒,活着是个印度教徒,死了也是印度教徒!”

三位智者相互瞪着眼,气喘吁吁,满腹怀疑。

主啊,让他们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吧,我在心亘低语。

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我身上。

“这是真的吗?”伊玛目急切地问道。“印度教徒和基督教徒都是偶像崇拜者。他们有很多神。”

“而穆斯林则有很多老婆。"梵学家回敬道。

神父轻蔑地看着他们俩。“派西尼,”他几乎是在耳语,“只有耶稣才能让我们得救。”

“胡言乱语!基督教徒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宗教。"梵学家说。

“他们很久以前就偏离了上帝的道路。"伊玛目说。

“你们宗教里的上帝在哪里?”神父厉声问道。“你们连一个可以显示上帝存在的奇迹都没有。没有奇迹,那还算是什么宗教?”.

“宗教不是马戏,总是有死人从坟墓里跳出来,不是的!我们穆斯林坚信最基本的生命奇迹。飞翔的小鸟,飘落的雨水,生长的庄稼——这些对我们来说就是奇迹。”

“羽毛和雨水都非常好,但我们想知道上帝真正和我们在一起。”

“是吗?啊,和你们在一起对上帝的好处可真不少啊——你们试图杀了他!你们用大钉子把他钉在十字架上。这是对待先知的文明方式吗?先知穆罕默德——愿他安息——给我们捎来了上帝的话,却没有受到任何有损尊严的荒唐对待,而是活到了高龄。”

“上帝的话?捎给沙漠中间你们那群不识字的商人?那都是由于他的骆驼的摇摆而造成的癫痫发作之后的胡说八道,而不是神的启示。就是那样,要不就是太阳烤坏了他的脑子!”

“如果先知——愿他安息——还活着,他会说出气愤的话的。"伊玛目眯缝着眼睛说。

“哎,他没活着!耶稣还活着,而你们的老‘愿化安息’已经死了,死了,死了!”

梵学家静静地打断了他们。他用泰米尔语说:“真正是,为什么派西尼轻率地对待这些外来的宗教?”

神父和伊玛目的眼珠子这一下简直要从脑袋里蹦出来了。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泰米尔人。

“上帝是无处不在的。”神父气急败坏地说。

伊玛目点头表示完全赞同。“只有一个上帝。

“只有一个上帝的穆斯林总是招惹麻烦,引起暴乱。伊斯兰教有多坏的证明,就是穆斯林有多么不文明。”梵学家宣布道。

“种姓制度的奴隶监工在说话,”伊玛目愤怒地说,“印度教徒奴役人民,膜拜穿上衣服的玩偶。

“他们热爱金色小牛犊。他们在牛面前下跪。”神父插话表示赞成。

“而基督教徒却在一个白人面前下跪!他们是拍外来神马屁的势利小人。他们是所有非白色人种的噩梦。”

“他们吃猪肉,是食肉生番。”伊玛目另外补充道。

“归根结底,”神父抑制住愤怒,冷静地宣布说,“问题是派西尼是想要真正的宗教,还是要卡通连环画里的神话。”

“是要上帝,还是偶像。”伊玛目拖长了声音严肃地说。

“是要我们的神,还是要殖民地的神。”梵学家尖利地说。

很难分清谁的脸更红。看样子他们可能要打起来了。

父亲举起双手。“先生们,先生们,请不要这样!”他插话道。“我要提醒你们,这个国家有宗教信仰自由。”

三张有中风迹象的脸转向了他。

“是的!信仰,只能有一种!”三位智者不约而同地叫道。三根食指就像三个标点符号,一下子蹦到了空中,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强调自己的观点。

他们对这无意的异口同声的效果和不由自主的相同手势很不高兴。他们迅速把手指放下,叹了口气,各自发出不满的声音。父亲和母亲继续瞪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梵学家第一个说话了。“帕特尔先生,派西尼的虔诚令人钦佩。在这动荡的年代,看到一个小伙子对上帝如此热心,这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同意这一点。"伊玛目和神父点点头。“但是他不可能同时做一个印度教徒,一个基督教徒和一个穆斯林。这是不可能的。他必须作出选择。”

“我不认为这是件罪行,但我想你是对的。"父亲答道。

那三位咕哝了几声表示同意,然后抬头看着天,父亲也一样,他们感到上天一定能作出决定。母亲看着我。

一阵沉默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肩上。

“嗯,派西尼?”母亲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我。“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感觉?

“甘地老爹说,‘所有宗教都是真实的。’我只是想热爱上帝。”我脱口而出,然后低下头,脸红了。

我的尴尬具有传染性。没有人说一句话。我们碰巧离海滨散步广场.卜的甘地塑像不远。这位圣雄正在行走,他手里拿着拐杖,嘴上挂着顽童似的微笑,眼里闪着 光。我想他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但他更注意我的内心。父亲清了清嗓子,用压低了的声音说:“我想这是我们大家都在努力做的事——热爱上帝。”

他这么说让我感到很滑稽,自从我有记忆力以来,他就从没有带着严肃的目的跨进寺庙过。但是这话似乎起了作用。依不能责备一个想要热爱上帝的小伙子。三位智者脸上带着僵硬的勉强的微笑离开了。

父亲看了我一秒钟,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说:“冰淇淋,谁想要?”我们还没有回答,他便朝最近的卖冰淇淋的小贩走去。母亲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表情既温柔又困惑。

那就是我对不同宗教间对话的入门。父亲买了三只冰淇淋三明治。我们一边非常安静地吃着冰淇淋,一边继续星期天的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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