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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礼佛妙峰投崖尽愚孝 停鞭精舍入梦酬痴情(4)


蔡湘妹又推了她的丈夫一下,把刘泰保推得坐在炕上,她就笑着望了望玉娇龙,又望了望她丈夫,说:

“人家还不知道咱们两人统共才会几手儿吗?你放心,以后人家车受惊了、轿被撞了,绝不能找到咱们头上来!”

玉娇龙听了她后边的那两句话,不由脸色一变,但自己急于要走,不愿多听他们絮烦,就将那半张信纸在灯上烧了。她又握了握蔡湘妹的

’手,微笑着说了声:“后会有期!”

刘泰保赶紧说:“快送小姐!”

蔡湘妹也说:

“您请再坐一会儿好不好?我们待会儿才睡觉啦……”这时孩子在炕上呱呱地啼哭起来,蔡湘妹赶紧叫刘泰保去看孩子,她就往外去送。到了院中,蔡湘妹正要去开门,玉娇龙却摆了摆手,只见她身躯一拧,也没听见什么声音,便已跳过院墙走去。

这时月轮已转向西方,月光惨淡,寒风益紧,四下更为岑寂。玉娇龙踏着月色疾疾地行走,少时便到了铁贝勒府前。这宽大庄严的府门前,此刻也十分寂静, 门前的一对石狮,浴在月光里,远望着就如同两堆云似的。此时玉娇龙的精神愈为振奋,行动更是小心,她将长衣卷起来,紧系在身上,就耸身越进了府墙,然后又 蹿上房去。因为是元宵佳节.府中的下人们都在聚赌,所以各院中的屋里多半有灯光,但是也没有人再顾到外边了。玉娇龙两次盗剑,一次还剑,曾来此三回,所以 这是她的熟地方,她便躲避着月光,专寻着房影墙根那些黑暗的地方去走。

少时玉娇龙就来到了那西廊下,这里早先是藏那口青冥剑的屋子,如今是李慕白下榻之地。她见窗里一片昏黑,就想也许李慕白没在这里,但她仍加倍地谨 慎,其行轻如鹤鹭,其动敏似猿猴。她先在廊下蹲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站起身来,隔着窗向屋里去听,却一点儿声儿也没有。她很是诧异,便走到门前拿着拳脚 的姿势,一手高举在前,一手向下去摸门锁,原来门上并没有锁,而里边倒是另有一层门,可关闭得很严。她知道屋中有人在睡觉,就更不敢作出一点儿响声。

然而玉娇龙现在是急于要跟李慕白会会,即使是再打斗一番她也不怕.于是她就从头上拔下来一支半截玉半截银的簪子,大着胆子去拨门。自然她做得极为小心,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门拨开了,她便轻轻地推开了一道缝,见屋里并没有人。忽然背后有个人一拍她的肩膀。轻声说:

“你来有什么事?”

玉娇龙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急忙闪身回头,就见身后站着的正是手持青冥宝剑的李慕白,吓得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索性拼了出去,抡手跳起来就去夺李慕白的剑,李慕白却一脚向她踹来。就听咕咚咚一阵响。屋门撞开了,玉娇龙整个被踹到了屋里,她跌坐在地下,并且撞翻了一张小桌。

玉娇龙赶紧挺身立起,知道李慕白是持剑堵着门呢,便不敢直接往外去撞去跑。便想要抄起个什么东西先出去。但见这时身旁起了一片光,原来李慕白已在自己滚进来时,就进屋来了,他一手持剑,一手便将灯点上。玉娇龙急忙退到了墙角,双手抱起了一只花瓷的绣墩,想要拿这做兵器。

李慕白昂然站在灯旁,对她说:

“玉娇龙你不要动手!自你回到家中安分居住后,我便不愿使你难堪。青冥剑现在我这里,铁贝勒也不愿再留它了,叫我后天带走。《九华拳剑全书》二部,一共四卷,也都被我取来了。你我已没有再争的理由,今天你来,还有什么事?”

玉娇龙放下绣墩。却哭了,她顿着脚,也不顾声音大小,就急急地说:

“我来找你就为的是这两件东西!青冥剑你给不给我,还不要紧,可是那书,一部是我保存的,一部是我抄写的。没有我保存,那原书早就落在恶人的手里了!没我抄写……”她又顿了顿脚,说:

“我抄写那书多不容易!虽然我多半已经记熟了,可是我还是得要回来我的书,今天你不将书还我,我们就再斗吧!我并不怕你!”

李慕白却摆手说:

“不要嚷嚷,你嚷嚷得使人来了,于你玉小姐的身分有损。你抄写的书当然要给你,连这口宝剑,我都可以送给你,假使你是个明义气、晓道理,真正行侠仗义、助弱扶危的人。但拿以往的事来说,你实与盗贼无异,我不能给你利器,助你去横行!”

玉娇龙流着眼泪,想了半天,忽然她叹了一口气,说:

“我知道你厉害,我在你眼前认输就是,以后我也不能再到外面去横行了。你要那两部一样的书有什么用?你快些把我抄的那一部还给我吧!我就走!”

李慕白竟未料到玉娇龙会认输,见她此时颓唐懦弱的态度,与早先那种倔强骄傲已大不相同,而且她只是要她自己誊写的那部书,并无奢望,便也有些心里活 动。他放下宝剑,沉思了一会儿,就说:“以你过去杀人放火的行为,我不信你能够改悔,而且你在家中绝住不长,早晚你还是要出去为非作歹的!”

玉娇龙忽然就扬起脸来,忿然地说:“你不信又当怎样?你不是我的师傅,又不是我的亲族,你凭什么要永远来管辖着我呢?”

李慕白说:

“因为你的武艺全是自书中学来的。书是九华老人所传,我盟伯江南鹤所写,后来被哑侠不慎遗失。所以你若在外作恶,便如同是我九华山上的人作恶一样, 这次我将书收回,也是为此之故。我看你的武艺虽然精熟,但真正的书中奥妙你还并未得到,倘若给了你书,你的恶性仍然不改,再将书中的奥妙得到,就越发难制 了!”

玉娇龙说:“你说我恶,我就不服,干脆你就说,你是怕我将书中的武艺再学几年,本领将你迈过去罢了!”

李慕白说:

“我要将这两部书都送到江南鹤之处,他现在在江南九华山上。如果将来你确已改过,我想他必能将书送还你,你也可以派人去取。”玉娇龙只是冷笑不语。李慕白便转过脸去,也不看她,只拂手说:“快走吧!”

玉娇龙咬着牙,发着狠,往门外去走,同时她却斜眼溜着放在李慕白身旁的那口青冥剑。蓦然她就蹿将过去,刚要用手去抓,不料李慕白早已将剑高举起来。玉娇龙跳到桌上又用脚去踢,并狠狠地说:

“还我!”李慕白却将剑身平击在她的脚上。她立足不住,便摔下桌来.虽然没有倒下,那盏灯烛却掉在了地下,火焰突突地腾起。

李慕白愤怒地说:“快走!不然我就要用剑伤你了!”

玉娇龙却嘿嘿冷笑着,说:

“将来再会面吧!无论你将来到哪里去,无论有多少人锁着我,困着我,我要得不回我的书,取不回这口剑,我誓不为人!”李慕白厉声说:

“你若再怙恶不改,我剑下绝不饶你!”玉娇龙又一声冷笑,出屋上房而去,李慕白也并没有追她出来。

铁府中夜深院大,这时候护院的仆人们有的还聚在前院赌钱,有的已喝醉了,还有的回家去了,连打更的都敷衍了事,所以玉娇龙踏着房瓦到了府外,竞无人 查觉。玉娇龙来的时候是一股勇气,及至败在李慕白的手里,她便有些伤感灰心。后来她又去夺剑,是想趁李慕白的一时疏忽,图自己的侥幸,但也没有成功。这时 候她是伤感气愤交杂在一起,她限李慕白是当世的奇侠,但对她竟毫不客气,而且看她不起,这个仇将来非报不可,这口气将来非出不可。她又想自己自从学会了武 艺,空负一身本领,但所得到又是什么呢?得到的只是被辱遭欺、坎坷失意、骨肉乖离、情人分散,因此又不禁伤悲起来。

在澹澹月色,呼呼寒风之下,玉娇龙就如同孤零的鬼魂一般.飘飘荡荡地走回到家里。家中更如同一座古坟一般,她直回到屋中也没有人察觉。一进屋她就一 头趴在床上哭泣了一阵,忽然记起来门还没有关,她就坐起身来,先取火将蜡烛点着,然后去关闭了屋门。她一回身,又对着那后窗户发了半天怔,接着叹息了一 声,便重进到里屋。拨了拨炭盆,见灰里还埋着两块红炭,她又续上了两块新炭,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她就坐在椅子上,手拿筷子拨着炭灰。这时壁上的自鸣钟虽 都已交到了三点,她却还不困乏,思前想后,一阵悲一阵气,有时落泪,有时又冷笑。过了许多时,她忽然吧的一拍桌子,心中决定了主意,这才更换了寝衣去睡。

由次日起,玉娇龙的态度又骤变,但除了跟她最接近的绣香之外.别人也看不出来。她不再像往日那般忧愁,也不再落泪,但脸儿却永远沉着。金刚经她已不 再抄写了,她却命人买来了顶上等的白绫,钉了个很厚的本子。她每天在本子上写极小的字,画很精细的抡拳舞剑的小人。有时画着画着她忽然停住了笔,仿佛是想 不起来了,就立刻离开椅子,回身掖起衣襟,挽起了袖子,以笔作剑,在屋中舞练一回,练完了又呆呆地细想一阵,然后才接着再往下去画,有时能画到深夜还不休 息。

她又命绣香出去买了一些黑色的布,叫绣香整天的在套间屋里,给她做衣服做鞋。她倒不是做男子的衣服,可是全都做得又短又瘦,而且不用什么漂亮颜色的 里子,也不镶花边。鞋也是做平底的,而且底儿都要用极软的绒布。做完了她就秘密地收了起来,有旁人要问绣香近些日做的是些什么活计,她也不许绣香实说。因 此绣香也终日提心吊胆的,猜不出她的小姐又要做出些什么惊人之事,但是玉娇龙毫无表示,也不像是心里存着什么着急的事情。玉娇龙现在对绣香更好了,她把自 己很新的花缎衣裳.很值钱的首饰全都赏给了绣香。并且她渐渐干涉起家务来了,家中出入的大宗银钱,时常要由她经手。绣香曾亲眼看见她克扣下了许多银钱.全 都私藏起来,并且将宅中的几件贵重细软的东西她全都收起。

有一天晚上,玉娇龙又叫绣香早些睡觉。这是个沉沉的黑夜,绣香知道她的小姐今夜必是又要做怪事,所以很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套间里睡不着觉,便诈着 胆,于深夜三更以后,到小姐的屋里去偷偷地看了看。就见床上放着换下的衣服,屋中空洞无人,门也虚掩着,她们的小姐却不知哪里去了。绣香吓得几乎要叫了出 来,她浑身哆嗦着,心里极度地忧虑和惊惧。门也不敢掩。回到套间,更不能睡了,她就扒着门窗缝向外偷听,但是一夜门也没响,窗也没动。可是第二天早晨,照 样见玉娇龙由床上懒慵慵娇怯怯地起来,也不知道她昨夜是往哪里去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绣香不敢问,更不敢向别人去说。

就在这天下午,忽然那早先在门前踏软绳,后来嫁了刘泰保的那个小媳妇来了,还送来了几包茶叶、点心等礼物。门房的仆人惊慌慌地来问绣香,说:

“怎么办呢?是请进来呢?还是谢绝呢?那媳妇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不定刘泰保又撇着什么坏!”

绣香也提心吊胆的,她便赶紧去向小姐请示,玉娇龙却立时就说:“快请进来!”她仿佛很是欢迎,并且精神也突然振作起来。

蔡湘妹袅袅娜娜,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仆人仆妇全都偷眼瞧看,偷着谈论,仿佛宅中来了个怪异、危险的人。绣香将蔡湘妹请到她小姐的房里,隔着门帘,蔡湘妹就笑着说道:

“小姐在屋里吗?我来瞧您来啦!”

绣香掀开帘子,玉娇龙往外迎了迎,脸色非常地和蔼,问说:“你好啊?”

蔡湘妹请了安,说:

“上次在东岳庙遇见您,我也没得工夫跟您多说话。今儿我买了一点儿礼物来瞧瞧您,找您来说会儿闲话,我知道您在家里也是怪闷得慌的。”

玉娇龙就笑着说:“谢谢你了,你何必还花钱?”

这时绣香把蔡湘妹送来的那点儿礼物放在外屋,她叫仆妇拿来了开水,泡了一壶上好的茶,倒在两只康熙五彩朱砂的茶杯里,用银盘托着送进里间。就听蔡湘妹正对玉娇龙说:

“昨天夜里您走后……”突然见绣香送进茶来,她立时把话咽下去,赶紧起身来接茶,又笑着说:“大姐别张罗我!”

绣香将茶敬完了客,又送到她小姐面前一杯,然后就赶紧避到外屋去了。就昕身后蔡湘妹低声说着话,又听玉娇龙说:

“不要紧,我的事情不瞒她,上次就是她随着我出去的,她是我用的丫鬟之中最心腹者。”又听蔡湘妹说:

“李慕白早就走了。”两人低声谈了半天,可又听玉娇龙叹着气说:

“我在这里实在住不下去了!我没有朋友,只得请你夫妇俩帮助我……过去,我伤了你的令尊,我真对不起你!”蔡湘妹却声音悲惨地说:

“您也不是故意……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求您帮助的地方还多着呢!”再往下的话却声音极微,听不大清楚了。

绣香在外屋很是忧虑,她晓得小姐是又要外出了,但不知道这次带不带她走,若是带着她呢,她还真有些害怕,若是不带着她呢.她可又有些舍不得离开小 姐。当日蔡湘妹跟玉娇龙秘密地直谈了半日话.玉娇龙并留她在这里用的晚饭。天黑了时,玉娇龙才叫人从外面雇来了车,送蔡湘妹回去。蔡湘妹走的时候,玉娇龙 送给她了两个大包裹,里边装的仿佛是些衣物,绣香又很惊异。

当晚玉娇龙很早就就寝了。但玉宅的人,只要是知道刘泰保的媳妇,那个骂过这里玉大人的女贼来过的,就全都惴惴不安,惟恐引狼人室,两三日内不定又发生什么麻烦。可是蔡湘妹回去后就没有再来过,玉娇龙也很安静,十多日后,毫无事故发生。

这期间,鲁宅又来接过少奶奶两次,玉娇龙还是说暂不回去。鲁宅的人也不勉强她,只派了两个仆妇来这儿帮助伺候。这时候在新疆的玉娇龙的母舅瑞大人来 京了,一来是为参加玉太太的下葬典礼,二来是送次女玉润小姐来京就亲,给的是福公爷家的大少爷。至于玉润的姐姐瑞大小姐玉清,是于去年春间,与玉娇龙差不 多同时出的阁,给的是新疆巡抚的公子。玉清过门以后很好,听说如今已有喜了,并且带来了致候玉娇龙的信,还说盼玉娇龙将来有机会时,能到新疆去玩玩最好。 玉娇龙看了信后不禁感慨.觉得别人都比自己强!她因为穿着孝,所以表妹的婚礼也没有参加。

又过了些日子.玉太太的灵柩就在祖茔安葬。这一天又在广缘寺开吊,玉娇龙又穿上了孝衣。亲友们来的也很多,德大奶奶带着儿媳也来了。因为这庙中有个后院子,里边的桃花己开,一些女宾吊祭完了,就都走到那园中去观赏桃花。

因为灵旁没有别的人,杨丽芳便找着了玉娇龙,她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就悄悄地说:

“上一次,我随我俞姑姑出外,遇见我的哥哥罗小虎了,他现住在京西五回岭三清庙中,我见过了他。走的时候,他曾叫我把他的住址告诉您,说他将在那里长居。他如今十分颓靡不振,见了人.他连话也不爱说,他只希望将来能够再与您见上一面!”

玉娇龙听了,眼泪不禁纷纷乱落。虽然她极力忍着,不想在一个晚辈的媳妇面前显露形迹,然而竟自忍不住心里难过。她听完了一句话也没说.杨丽芳说完了话,也就走开了。

当日玉太太安葬已毕,又过了几日,玉大人的病也渐愈了,玉娇龙在娘家住着仿佛已毫无意义,也毫无理由了。

瑞大臣这次来京,带来的差官仆人共有十多个。其中有个差官是个汉人,姓萧,年纪很轻,差事当得很红,人也不错。这人要在北京顺便娶一房妻子,就托人说了一个名叫浣春的大丫鬟。玉大少奶奶本已同意了.但是此事被玉娇龙听见了,她便说:

“先别把浣春打发出去,咱们家里现在还少不了那么一个能管事的、跟亲友们都熟悉的大丫鬟,我倒是想把绣香聘出去。绣香跟了我多年,这一次回来也是专 为服侍我。过几天我要回鲁宅去,她既不能跟了我去,也不便再在这儿,回到她自己家里去.她也受不了乡间的清苦。既然那个差官的人不错,就由我做媒,把绣香 嫁给他,让他把绣香带到新疆去吧!那里的生活绣香也能过得惯!”

姑奶奶说出了这话,玉大少奶奶当然不敢不依。绣香也是准小姐之命是听,不过从此就要离开小姐了,而且不知小姐将来会沦落于何等地步,她又忍不住伤心 落泪。玉娇龙便安慰她,主婢二人又秘密地谈了一夜,次日就决定了。过了两天,那位萧差官就将绣香接出宅去,玉娇龙当然送了很丰厚的妆奁。又过了几天。绣香 随着她的夫婿来玉宅拜辞,因为日内就要随瑞大人回返新疆去了。奇怪的是玉娇龙与绣香离别之时,只是互相用眼波掠视,并没有什么惜别地表现。

从此玉娇龙就一个人在屋里呆着,有时是本宅里的仆妇伺候她,有时是鲁宅派来的仆妇伺候她,但送完了茶或饭,就得立时走开。她不许任伺人在她的屋里多 留一会儿,她的性情似乎是越发流于怪癖了。但是她对于两位兄嫂和侄女侄男们却是益加亲善,并且尤其关怀她父亲的病后之躯。虽然他们父女之间颇有误解,她觉 得愧对自己的父亲,不敢和父亲见面,但是一切保养身体的药剂与食品,她全都亲自督促着仆人们去办理,并且时常叫侄女侄男们去到玉大人的屋里,替她给她的父 亲承欢、慰病、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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