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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们才把材料抄完。在招待所里吃了晚饭,就急急忙忙跑到长途汽车站,买了第二天一早回怀化的汽车票,因为他们必须赶在第一次收听盲发电台的时间之前回去,所以不能在这里耽搁。
买了车票,他们在河边那些小村子里转了转,等拐上大街,陆振羽突然指着对面一座红砖楼房,笑着说:“你看,真舍得下功夫,搞成永久性的了。”
他顺指看去,那房子的墙壁上,用隆起的砖砌成了一条“万寿无疆”的标语,笑笑,没说话。小陆又说:“我们家原来有个邻居,在南州市第二医院工作,他们医院有个技术员,前些年因为不小心把万寿无疆的万字写成无字,意思弄了个满拧,结果让市西分局抓了,判了七年,真是不值。”
“判七年?”他惊讶地咋了一下舌头,“太过分了,写错一个字批判一通不就完了吗。”
“那哪儿完得了啊,”小陆说,“一直捅到刘亦得那儿去了。刘书记一句话:严肃处理!市西局赶紧把他给抓了,按现行反革命判了七年。”
“反革命?哼。我看市西分局也未必相信他真是反革命。现在总这么干也不是个事儿。全凭领导一句话,叫抓谁就抓谁。”
陆振羽见他一脸不平的样子,笑了,说:“你这个人呀,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认真,迟早要吃亏的。咱们当小兵的,还不是拉磨的驴,听吆唤!”
“服从上级是应当的,可也得服从真理,服从党的原则,上级讲的又不都是真理。”
“哎哟,哎哟,大道理嘿。你怎么忘了这句话呢:侦查员只有理智,没有感情。”
“荒唐!你哪儿听来的?”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没意思。反正到了工作上,还是上面说了算,下面只管干。再说,领导毕竟站得高些,情况看得全面些,水平也跟咱们不一样。就拿这次来说吧,对311,我听说处里、科里原来的意见是不捕,可局里叫捕,你能不捕吗?现在看来,还真是捕对了,要不然,三月二十五日的歼灭战还不得耽误了。”
“那是另一回事。”他也觉得词穷了。
这就是他这些天来一直不能忘置的那次论战。
其实他自己也是明白的,他不是外行人,城西分局那些同志的心理,他是不难体会和揣摩的。就说他们自己的这个311案吧,对甘局长的某些做法,大家不是没有意见,可却没有谁吭过一声,他提过一次意见,还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没得到任何结果自不必说,在领导的脑子里,说不定还留下了个“僭越”的印象。
那是从湘西回来的那天,大陈同他们寒暄刚过,就宣布说:“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段科长现在不管这个案子了,以后所有情况我们直接向纪处长汇报。”
“为什么?”他觉得诧异,“段科长病了?”
“调到处里的追谣办当副主任去了,算是临时帮忙。”
他脑门上拧起一股疑惑,“眼下这么大案子,这不是釜底抽薪吗?”
还是陆振羽脑袋转得快,轻轻笑了一下,说:“段科长这个人,怎么说呢,能力强,水平高,可就是有点儿……哼,和你是一个毛病,太认真了点儿,其实何苦呢?”
周志明也隐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有点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直着脖子说:“这算什么,侦查员对工作就该像医生对病人那样,不认真一点儿还得了吗!”他转向大陈问道:“你不能跟处里提提吗?你是组长嘛。”
“咳,”大陈息事宁人地摆摆手,“算了吧,段科长对甘局长搞案子的某些作法有意见,我看现在调走了倒舒坦,眼不见为净啦。”
周志明没有再说什么,但他对把段兴玉从案子上拉下来这件事着实是不痛快的,这不痛快的心情一半是出于对甘局长这种跋扈作风的厌恶,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格外喜欢和段科长在一起搞案子的缘故。当然,论起经验和水平来,纪处长应该是比段科长略胜一筹的。但是对他们这些年轻干部来说,段科长却另有一番独到的魅力,因为他在工作中能和你展开平等的讨论,能很耐心、很郑重地听任何没有经验的侦查员发表自己的意见,能使大家都自动地把一切心思扑在案件上,愿意和敢于大胆地去怀疑,去假设,去建立自己的责任心,而不是被动地去完成领导的意图,附和领导的判断。
也许正是因为这点儿不痛快,他那天才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胆儿,在向纪真汇报完湘西之行以后,他竟然鼓起勇气提起了科长调走这件事情来了。
“处长,我有个意见。”他一紧张,把想好的一大堆拐弯抹角的绕词都给忘了,竟然直通通地说了出来:“这时候干吗把我们科长撤下来呢?”
大陈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局面弄得有点儿张皇无措。纪真倒是很平静,但还是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追谣办现在也很需要人。”稍停顿了一瞬,又补上一句:“对科里领导的工作安排,你不要乱插嘴。”
一句话,把他弄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再接什么话了。一出了处长办公室的门,还没等大陈说什么,小陆倒先嘿嘿地笑了两声,揶揄地说:“我说什么来着,你还非去碰一鼻子灰,真有种。”
……
离预定出发到边境的日子只有两天了。徐邦呈以南州市一个外侨的名义向使馆写的信也发出去了,信的明文不外是一套侨民向使馆要钱要补助之类的常见内容,信中的密写是:“经H市、南州、天津、北京,一切顺利,计划可行。”后面署了徐邦呈的代号“1127”。看起来,已是万事俱备,下一步只看特务机关在盲发电台中如何答复了。
在他们临出发的那天,一直很少在科里露面的段兴玉突然到他们组的办公室来转了转。小陆想跟他说几句这次行动的一些安排,他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冲他们笑了笑,又说:“反正你们机灵点儿就行了,在边界捕特,不比在南州市里,得多注意注意地形。”段科长讲这话的口气看上去很随便,可在周志明听来,却感到有种语重心长的意味。下午,去火车站的汽车已经等在楼下,他跑到处长办公室去叫纪真,走到门口就听见段科长和纪处长在屋里唧唧咕咕地说话,声音很低,听不清什么,但似乎感觉到他们是在谈这个案子。段科长和纪处长的私交之深,是他早就了然的,大约他们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吧。他正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他们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纪真身披军棉大衣,手里拎着个鼓鼓的大皮包,一副行装齐备的样子,看见他便说:“到点了,走吧。”他跟在纪处长后面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看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段科长,段科长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下,只说了一句:“祝你们马到成功!”他深深地点了点头,他辨不出科长的脸上这会儿是没有表情还是表情复杂,只觉得他的宽大的手掌里有一层冰凉的汗水……他忘不了当时那个情形,不知为什么,那时他突然觉得心里没底,虽然纪处长也和他们同去。
追查反革命政治谣言办公室设在五楼图书室的那三间屋子里。追谣办的主任是处里一位副处长挂名的,三个副主任都是科级干部。段兴玉虽然是最后一个走马上任的,但因为他在全处科长之中“约定俗成”的头牌地位,所以一来就挂了个第一副主任的衔,办公室的人还自动给他安排了个单间。
离开了311案,他的生理节奏似乎也一下子松懈下来了。早上,姗姗而来,晚上,早早离去,从来不加班,也不让下面的干部加班。最近他爱人出差到上海去了,他得顾着给上中学的儿子弄饭,所以还免不了常常借口去局里看看什么的,一溜溜到菜市场去,随后就从那儿直接溜回家了。上行下效,追谣办的人于是也全都吊儿郎当起来,反正大家乐得轻松。
段兴玉表面上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松闲劲儿,而骨子里,却浸着股心酸。人当盛年,壮心不已,连古人都说,士不可一日无事,可他这么多年就没有干多少正经事。长期不能务正业,而且还得做出这么种逍遥自得的样子来自我抚慰,孰能没有一点心酸呢?虽说从砸烂公检法以后,公安基础工作毁坏殆尽,发现敌情线索的能力低得可怜,侦查单位无事可做,也是自然。可没想到这次311案一立,他才紧张了几天,就又脱了手,成了“有闲阶级”。他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泡过去了。
也许,他真该变得圆滑些,或者沉默些,不那么锋芒毕露,让甘向前觉得他棘手,也让老纪替他捏着把汗。跟着甘局长搞案子,如果只能在违心的附就和沉默之间进行选择的话,那沉默也许更好些。
311案一开始,就是叫人不痛快的。外线处行动迟缓,险些贻误战机,可人家是在开批邓大会,你还不能说一句二话;夜里城南分局在“为民旅馆”发现徐邦呈之后,急等着局领导快拿主意,可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局里才通知他和纪真去开会“研究”。他是带了一肚子气去的。
参加那个会的人不多,除了他和纪真之外,就只有马局长、甘副局长和局秘书处一个做记录的干部。可那间会议室里的空气却很坏,像长年没有打开过窗户似的,茶几上的油漆味儿,沙发套子的焐味儿,以及不断浓厚起来的烟草味儿,给人一种窒息感。
会开了整整一上午。马树峰和甘向前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相决不下,说完之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谁也不肯让步。
段兴玉这些年本来已经习惯于忍耐这种慢吞吞的会议了,和许多人一样,开会常常成为他打盹养神的好机会。然而他那一天的心情却不同,分局和外线的同志正在“为民旅馆”外面盯着,情况每分钟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而决策者们却还在这暖烘烘的沙发里喷云吐雾,临阵不决。他望望局长马树峰紧皱的眉头,又望望副局长甘向前冷漠得毫无表情的脸,心里交织着一股焦急和恼忿。
“我看,是不是可以决定了?”最后还是马树峰用苍哑的声音打破了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说:“我的意见是暂时不捕。这个人是哪里派来的,潜入的任务是什么,是单线,还是复线?这一切情况目前都不清楚,都需要通过一系列侦查活动来发现,来搞清楚。”马树峰说完,用被皱纹包围着的眼睛向其他人环视了一圈,最后当然还是要把目光落在甘向前的身上。
“也许,刚才我还没有把意思说明白。”甘向前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粗大的喉结在紧扣着风纪扣的衣领里滚动了一下,慢吞吞地却是坚定地说:“我再重复一遍,我们今天研究这个案件,我的意见是不能简单就事论事的,应当首先考虑到当前阶级斗争的总的动向。当前的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是全市,也是全党、全国的中心工作,这个斗争和国际上的阶级斗争必然是互相联系,互相呼应的。国际反动势力不甘心他们在中国代理人的灭亡,必然要千方百计地进行破坏活动。所以,我们看待今天这个案件,不能不以当前阶级斗争这个总纲为出发点来安排工作。因此,我建议对这个潜特,应该立即逮捕,迅速而有效地制止敌人可能的破坏活动。”
马树峰的眉头皱得更紧,动作烦躁地点起一支烟,从会一开始,他几乎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他明显地控制着自己的声调,竭力平静地说:“这几年,我们也抓到了一两个特务,但总是刚一发现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来,缺乏必要的侦查过程。没有侦查过程的反间谍工作当然又痛快又省事,可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呢?敌人的情报意图是什么,使用什么活动手法,联系人是谁?往往搞不清楚。”
“问题不能这么看吧?这几年,我们局在对敌斗争上的成绩还是很大的嘛,怎么能说什么也没得到呢?”甘向前针锋相对的口气使气氛变得更加僵持起来。“我承认,搞公安我是新手,但是反特工作就是抓特务,就像我们过去打仗是为了消灭敌人一样,这个浅显道理是小孩子都懂得的。敌人派多少特务,我们就抓多少特务,抓一个就少一个,既打击和震慑了敌人,也维护和发展了大好形势,这难道不是很大的胜利么?”
马树峰消瘦的脸上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苦笑。他偏过头对纪真说:“不要光是我们两个人开会嘛,老纪,你也谈谈看法。”
纪真从一开会就没怎么说话,这完全不是他过去的习惯,等马树峰问到了头上,才勉为其难地向两位局长望望,迟疑着说:“呃——如果从侦查工作的角度上看,目前还是以不捕为宜,对这个人确实需要观察一下。但是……”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斟酌着下面的话。
“但是刚才甘代表的意见,呃,我想,也是很重要的。如果这个人真是个搞破坏的‘行动手’,在我们市里搞点儿什么乱子,这个风险还是有的。要是由此影响了当前的运动,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究竟捕不捕,我还有点吃不准。”
从马树峰的脸色上,段兴玉已经看出他对纪真一反常态的模棱两可是不满的。马树峰又把脸转向自己,带着疲倦的神情问道:“小段的看法呢?你是在第一线作战的,说说你的看法吧。”
段兴玉记得,他当时一点没有犹豫,用不容误解的口吻说道:“我看还是捕起来好。”
马树峰脸上微微现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段兴玉不难预料的。从道理上讲,他当然赞同马树峰的主张。马树峰是建国以来第一代侦查工作的专家,而这会上论及的问题在侦查工作中又实在属于初等常识,ABC,可这年头就这样,许许多多本来属于常识的问题却不断地被人们争论不休。“反特工作就是抓特务”,这在包括小孩子在内的外行人眼里的确是想之当然的定义,其实真正的反特工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现代反间谍战中,反间部门的主要任务,是设法了解敌方的情报要求和行动意图,掌握敌人的活动手法,控制敌特组织及其阴谋活动,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一个抓一个的做法是最笨的,也是最要命的做法。常常除了一个活尸之外什么也得不到。就比如说徐邦呈吧,他到南州市里来到底是什么任务?没有侦查过程就很不容易搞得清楚。可段兴玉也懂得,当一个简单的问题又被人们重新郑重地提出来加以讨论的时候,问题就不再是简单的了。这几年,他虽然很少和局领导打交道,但由于局里上下熟人遍布,所以对领导们之间的关系也常有预闻的机会。他知道,马树峰虽然在去年官复原职后,名义上是局里的第一把手,可事无巨细,要是没有甘向前这位军代表的赞同和默许,都是绝难行通的。甘向前和市委第一书记刘亦得之间保持着极为密切的热线联系,就是在局常委会上已经形成决议的事,他到刘亦得那里一嘀咕,照样可以推翻。一向,段兴玉把一切从实效出发作为工作上的第一信条,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拉开架子争论下去,而且有实权而又不怎么内行的甘副局长偏偏又分管侦查工作,如果不把徐邦呈捕起来,那么下一步工作还是要由他来抓。可想而知,他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干部还不定要碰上多少叫人左右为难的命令呢,弄不好,这个案子就真要鸡飞蛋打了。所以,段兴玉当时的主导思想就是,先捕起来再说。
马树峰闷闷地抽了两口烟,对他说:“捕,光是这么一句话么?说说你的理由嘛。”
段兴玉早就想好了,不慌不忙地说道:“捕起来,通过审讯,或许还可以得到些东西,如果不捕,那就全得靠外线跟踪来控制了。外线处现在新手多,这几年没上过什么要紧的案子,技术上粗得很,不是暴露了自己就是丢了敌人。所以我觉得这个案子全靠他们靠不住,没跟两个小时就给你暴露了,还不是照样丧失跟踪观察的意义?万一再给丢了梢,那就……”
“谁丢了梢谁负责嘛。”马树峰有些发火地说:“现在虽然不主张搞管卡压,但工作不能不负责任,要是总这样……”他大概习惯地想说“软、懒、散”,幸好顿住了没把这句不合时宜的话说出口:“要是总这样马虎,还怎么搞侦查呢?”
屋里没有人响应他的激动,段兴玉也没有说下去。现在工作上普遍没个章程,丢了梢拿个别侦查员是问也不合理,况且外线工作受场所、气候、光照条件、技术水平和敌人测梢甩梢的能力等多种因素的限制,即便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前,丢梢漏梢的现象也难免有所发生,而且从那一两天外线处的表现看,段兴玉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靠他们不行!
表面上,他那次是赞成甘向前的,可甘向前却没有对他有丝毫满意。在那次会议以后,几次点着名地批他:“我可不赞成你把我们外线处的大好形势说得一无是处。事实,什么叫事实?恐怕是我们衡量事实好坏的眼光不同、标准不同吧!”
甘向前后面的这句话,任何一个“文革”前参加公安工作的老公安人员都不难揣摩出其中的锋芒。他们是被砸烂的旧公安局培养出来的人,也许的确是习惯拿过去的眼光来看现在的事物吧。而在这方面,甘副局长向来是敏感的,并且是不留情面的。他一个科长算什么,在那天的会上,当着马、纪这两位“文革”前旧市局当权派的面,甘向前也同样是咄咄逼人的。
“是的,对革命工作当然要负责,我同意,可问题就在于,要是真的丢了梢,给革命工作带来了损失,我看,究竟该由谁来负这个责呀?恐怕不能光叫下面的同志负责吧!我们可不要再走旧市局的老路,重蹈‘通敌纵敌’的覆辙啦!”
一讨论工作就扯到旧市局的老账上去,就像小孩儿打架似的,一打急了就要寻对手的痛处骂一通,马局长也只有铁青着脸,不能再说一句话了。会,一直僵到中午,最后还是甘向前跑到隔壁一间办公室,给市委第一书记刘亦得拨了个电话,讨来了“圣旨”,像小学生背书似的给他们宣读了两遍,才算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僵持。
刘书记的指示,当然是支持甘副局长的,总共十六个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迅速取胜,保卫批邓!”这两年自从样板戏《杜鹃山》的台词用了韵白之后,连领导们做指示也动不动就押韵了。
捕了徐邦呈,审讯工作不久也由甘副局长全盘接管,而在审讯方略的确定上,马局长被架空不能插手;纪真也只是有心无口,妥否都不敢说话的;段兴玉自己当然就更显得其人微言轻了。一夜之间,他从这个案件的主管科长变成了无事一身轻的闲人,简直有些百无聊赖了,他只好给自己安排了个差事,同大陈一起到H市去查那张地形图。等他们从H市赶回来,徐邦呈差不多已经审结了,他只能从担任记录的小陆嘴里,知道一点审讯的情况。
小陆是带着明显的敬佩口气,向他叙述徐邦呈被突破的过程的。
“甘局长还真是老经验,三绕两绕就把那小子给绕进去了,逼得他没话说了。”
“怎么绕的呢?”
“一条一条给他摆呀,第一,你不可能是到王府井和什么人接头,接头要信号机干什么用?要地形图干什么用?第二,你不可能是速进速出,速进速出用不着带那么多东西、那么多钱;第三,你也不可能是长期潜伏,长期潜伏这点东西这点钱又太少了;第四,你有大学文化程度,所以肯定受过专门训练,绝不是负有一般性的任务,这么不惜工本地潜入进来,肯定有重大政治目的,当前我们国家的反右斗争也触动了国际反动势力的痛处,他们不会无动于衷。甘副局长后来干脆跟这小子讲明了,政治阴谋不交待清楚,别想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