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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恩用外衣的袖子擦着眼睛。
“你找来的证人好像帮不了你的忙,”朱利安上校说。“这套盘问手续完全是浪费时间。你还有什么要问他吗?”
“这是个诡计,”费弗尔大声叫嚷。“你们设计对付我。你们是一丘之貉,全串通好了。我敢说一定有人出钱收买了这个呆子,让他来这儿扯谎骗人。”
“我看可以让贝恩回家去了,”朱利安上校说。
“好啦,贝思,”迈克西姆说。“罗伯特这就送你回去。谁也不会送你进疯人院的。别害怕。让罗伯特给他找点儿吃的,”他吩咐弗兰克。“找点冷肉,或者随便什么他爱吃的东西。”
“啊哈,效劳之后得给点儿报酬,对吧?”费弗尔说。“他今天可给你出了大力,迈克斯,对不对?”
弗兰克带着贝思走了。朱利安上校看了迈克西姆一眼,接着说:“这人像是吓呆了,浑身筛糠似地发抖。我一直注意着他。他没受什么虐待吧?”
“不,”迈克西姆说。“这人与世无争。我一直让他在庄园里自由出入。”
“过去大概受过什么刺激,”朱利安上校说。“他刚才两眼翻白。每当你抽出鞭子准备打狗,狗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那么,你干吗不抽他一鞭子?”费弗尔说。“要是给这家伙尝尝鞭子的厉害,他肯定就会记得我了。啊,不,他今晚帮了大忙,得好好款待一顿晚饭,哪会舍得用鞭子去抽他!”
“他 没能帮你什么忙,对吧?”朱利安上校语气平静地说。“我们大家还在原地踏步。你拿不出一丁点儿的证据来指控德温特,这你自己明白。你提供的杀人动机本身也 站不住脚。假如闹到法庭上去,费弗尔,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你说你是德温特夫人未来的丈夫,还说你和她屡屡在海滩小屋幽会。可是连刚才在这屋里回答问题的 白痴也发誓说从来没见过你。就是关于你本人的这段叙述,恐怕也拿不出证据呢!”
“拿不出证据?”费弗尔说。我见他笑了,接着他走到壁炉边,拉了拉铃。
“你这是干什么?”朱利安上校问。
“稍待片刻你自然明白,”费弗尔说。
我已猜到他的下一步棋。铃声把弗里思召来了。
“请丹弗斯太太到这儿来,”费弗尔说。
弗里思看看迈克西姆,迈克西姆点了点头。
弗里思走出门去。这时,朱利安上校问:“丹弗斯太太不是这儿的管家吗?”
“同时她还是吕蓓卡的心腹,”费弗尔说。“她在吕蓓卡婚前就曾多年服侍她,甚至可以说是亲手把吕蓓卡拉扯大的。你会发现丹尼这证人跟贝恩大不相同呢。”
这时弗兰克又回到了藏书室。费弗尔冲着他说:“送贝恩上床了?让他喝饱喝足之后,还得叫一声小乖乖吧?这一回,对你们这个小帮派可再不会这么便宜了!”
“丹弗斯太太这就下楼来,”朱利安上校说。“看来费弗尔相信能从她嘴里问出些情况。”
弗兰克飞快地朝迈克西姆一瞥,这一瞥没逃过朱利安上校的眼睛。我看见上校抿紧了嘴唇。这不是好兆头,不,事情很不妙。于是我又开始咬手指甲。
我 们望着门口等待。须臾,丹弗斯太太出现了。平日里我总是单独跟她打交道,在我身边一站,她显得身材很高,又瘦又长,可这会儿她像是矮去了一截,形容也比往 常更枯槁干瘪。我还注意到,跟费弗尔、弗兰克和迈克西姆说话,她非仰起脖子不可。她站在门口,双手合拢放在身前,把屋子里的人挨个儿看了一眼。
“晚安,丹弗斯太太,”朱利安上校说。
“晚安,先生。”她回答说。
她的语调显得苍老、刻板、死气沉沉,这声音我太熟悉了。
“首先,丹弗斯太太,我得向你提一个问题,”朱利安上校说。“这个问题就是;你是不是了解已故的德温特夫人同这位费弗尔先生的关系?”
“他们是嫡亲的表兄妹,”丹弗斯太太说。
“我不是问血缘关系,丹弗斯太太,”朱利安上校说。“我指的是更深一层的关系。”
“我可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丹弗斯太太说。
“行啦,别装蒜了,丹尼,”费弗尔说。“你很清楚他想打听的是什么。我已经对朱利安上校说了,可是他好像不相信。吕蓓卡同我时作时辍地一起生活了多年,是不是?她爱我,对不对?”
出乎我的意料,丹弗斯太太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不说话,而在她的眼光里颇有点鄙夷的意味。
“她不爱你,”她说。
“听着,你这老笨蛋……”费弗尔刚说开个头,就被丹弗斯太太打断了。
“她不爱你,也不爱德温特先生。她谁都不爱,她鄙弃所有的男人。她是超乎男女情爱之上的。”
费弗尔气得涨红了脸:“听着。她不是常常在夜里沿着小径,穿过树林,到海滩上同我幽会吗?你不是还坐着待她回来吗?她不是在伦敦跟我一起度周末吗?”
“那 又怎么样?”丹弗斯太太突然激动起来。“就算她这么干了,那又怎么样?难道她没有权利寻欢作乐?男女之间的情爱对她说来是场游戏,仅仅是场游戏。她曾亲口 对我这么说。她去找男人,那是因为她觉得好玩。我再说一遍,她觉得好玩!她笑你,就像她笑话所有其他男人一样。好多次,我等她尽兴归来,看她坐在二楼房间 里的床上,笑话你们这些男人,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这连珠炮般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很有点出人意料,听着好不令人作呕。尽 管我知道吕蓓卡的为人,听着这席话,仍然觉得恶心。迈克西姆的脸色白得像纸。费弗尔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这席话的意思。朱利安上校扯弄着自己 的小胡子。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只听见屋外不绝于耳的落地雨声。一会儿,丹弗斯太太哭了。这天早晨在卧室里她也曾这样抽抽搭搭哭过一场。我不愿看着她抽 泣,于是就别过脸去。还是没人说话;屋子里只听见两种声音——雨水的滴答和丹弗斯太太的悲啼。这场面实在叫人受不了,我真想放声尖叫,真想一头冲出房门, 去痛痛快快尖叫几声。
谁也没走到她身旁去安慰几句,或是扶她坐下。她只顾不停地抽噎。最后——感觉中好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她总算开始控制自己的感情,哭声才渐渐止住,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双手则紧紧抓着黑呢子的外衣。待她完全安静下来,朱利安上校才不慌 不忙地轻声向她提问:
“丹弗斯太太,你可想得出任何原因——且不管它多么不着边际——对德温特夫人的自杀作出解释吗?”
丹弗斯太太强咽下一口气,双手还是抓着外衣不放。接着她摇摇头说:“不,我想不出。”
“怎么样?”费弗尔马上见缝插针。“这是不可能的。对于这点,她同我一样清清楚楚。我已经对你说过了。”
“请 别插嘴,好不好?”朱利安上校说。“给丹弗斯太太一些时间,让她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大家都一致认为,从表面上看,自杀的假设有些荒唐。甚至根本不存在这种 可能性。我不是怀疑你那张便条的真实性或可靠程度,反正这是有目共睹的。她在伦敦逗留了几小时,其间写了那张条子,说是有事情要告诉你。要是我们能打听到 她想告诉你的是什么事情,我们才可能对整个可怕的疑案作出某种解释。让丹弗斯太大读一读便条。也许她能给我们一些启发呢!”费弗尔耸耸肩,从口袋里摸出那 张纸条,把它扔在丹弗斯太大脚边的地板上。她弯下身去拾起纸条。大家都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地读那便条。读过两遍之后,她才摇着头说:“帮不了忙。我不知道 她指的是什么。如果有什么要紧事非告诉杰克先生不可,她一定会先对我提起的。”
“那天夜里你始终没见到她?”
“没有。我出去了。整个下午和晚上,我都在克里斯。为此,我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活一天就会悔恨一天。”
“这么说,你也知道她有什么心事?也提不出任何可能的解释,丹弗斯太太?‘有事相告’这句话的意思你一点也不明白?”
“不,”她答道……不,先生,一点也不明白。”
“有谁知道那天她在伦敦的行止?”
没人答话。迈克西姆摇摇头。费弗尔不出声地骂了一句,接着又说。“请注意,那天下午三点钟,她把这张便条留在我公寓的套间里。门房看见她的。交出便条之后,她一定直接开车回了家,而且一路风驰电掣。”
“德 温特夫人那天与理发师有约,时间是从十二点到一点半,”丹弗斯太太说。“这我倒记得,因为就在那一周的早些时候,我从这儿打电话到伦敦,为她作了预约。打 电话这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十二点钟到一点半,每次从理发室出来,她总是上她那俱乐部吃午饭,这样她就可以让发夹留在头上。那天,她必定也是在俱乐部吃的 午饭。”
“假设吃午饭花去半个小时,那么从两点到三点这段时间,她在干什么?这点得调查落实,”朱利安上校说。
“喔,基督耶稣①,谁会在乎她于了什么呢?”费弗尔大叫起来。“她没自杀,这可是头等要紧的一点,对不对?”——
①一般应作“耶稣基督”。此处费弗尔故意颠倒次序,存心亵渎神明。
“我把她的约会录锁在我自己房里保存着,”丹弗斯太太慢条斯理地说。“这些遗物我全保存着,反正德温特先生也不来把这些东西要去。有可能她把那天的约会记在本子上了。她的习惯是把每次约会都记下,事后打个叉把项目注销。如果您觉得记事本可能有帮助,我这就去拿来。”
“你说呢,德温特?”朱利安上校说。“你的意思如何?你不反对让我们看看她的记事本?”
“当然不反对,”迈克西姆说。“我干吗要反对?”
我 又一次看见朱利安上校向他投去大惑不解的飞快的一瞥。这一次弗兰克也注意到了。我看见弗兰克朝迈克西姆看一眼,接着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这回轮到我站起 身,走到窗口去看雨景。我觉得雨势好像已不如刚才那样凶猛,像是没留下多大的后劲。此刻的雨声听上去较为沉静,较为轻柔。沉沉暮色已把天空笼罩,草坪上一 片昏暗,倾盆大雨之后,浸透了水。树木都弓着身子,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我听见使女在楼上拉拢窗帷,准备上灯,并把那些犹未关起的窗户-一闭上。宅子里仍 同平时一样,按每天的老规矩办事:拉拢帷帘,把鞋子送到楼下刷洗,浴室椅子上铺开大毛巾,浴盆里放满水等我洗澡,卧床已铺陈舒齐,拖鞋搁在椅子底下。而我 们这些人犹在藏书室里斗智,尽管谁也不说话,可大家心里明白,迈克西姆正在这儿接受一场生死攸关的审判。
听到有人轻轻关门,我才转过身来。来人是丹弗斯太太,她手执记事本回藏书室来了。
“我没记错,”她平静地说,“我刚才说的不错,她把约会全记在本子上。这几项正是她死去那天的约会。”
她翻开约会录,那是一个小巧的红皮本子。她把本子递给朱利安上校。上校又一次从盒子里取出眼镜。他的眼光扫过那翻开的一页,好一会儿谁也没有作声。我觉得眼下这时刻,上校兀自查阅记事本,我们大家则站在四周等待,这样的时刻,实在比那一夜发生的任何其他事情更使我害怕。
我用指甲掐自己的双手;我不敢朝迈克西姆看一眼。朱利安上校准会听见我胸堂里怦怦的心跳声吧?
“啊,” 他叫出声来。他的手指停留在那一页的当中。我想,要出事了,这下肯定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对,”他说。“对,就在这里写着。十二点做头发,丹弗斯太 太刚才正是这么说的。这一项旁边打了个叉叉。这么说来,她如约去了理发室。在俱乐部吃午饭,旁边也是个叉叉。可是这下面记着什么?贝克,两点钟。这贝克是 谁?”他看看迈克西姆,见后者摇头,又把目光移到丹弗斯太太身上。
“贝克?”丹弗斯太太把名字复述一遍。“她的熟人中没有叫贝克的。这名字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你不妨拿去看一看”朱利安上校说着把记事本递过去。“你自己看吧。明明写着贝克。旁边还打了个其大无比的叉叉,用力之猛像是存心要把铅笔折断似的。不管这个贝克是何许人,显然她同他见过面了。”
丹弗斯太太对着记事本上那名字以及黑铅笔的叉叉记号出了神,她哺哺自语:“贝克。贝克。”
“我相信,倘若我们知道这个贝克是何许人,我们就可以找到谜底,”朱利安上校说。“她没落在放债人的手里吧?”
丹弗斯太太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说:“德温特夫人会落在这种人手里吗?”
“那么,也许有人敲诈?”朱利安上校说完扫了费弗尔一眼。
丹弗斯太太连连摇头。她仍然一遍又一遍念叨着那个名字:“贝克。贝克。”
“她没有仇人吧?没有人威胁过她?她害怕什么人吗?”
“德 温特夫人害怕?”丹弗斯太太说。“她什么都不怕,谁也不怕!她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己会衰老,会生病,躺在床上慢慢死去。她曾多次对我说过; ‘我死的时候,丹尼,一定要死得痛快,就像噗哧一下吹熄蜡烛一样,’她死了以后,我唯一可以告慰的就是这一点。大家都说人淹死的时候不觉着什么痛苦,不知 道是不是真的。”
她以探究的目光看着朱利安上校,但是他没回答。上校沉吟着,一边扯弄自己的小胡子。我看见他又向迈克西姆投去一瞥。
“扯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用?”费弗尔走上前来说。“我们老是离题兜圈子。干吗去理会这个名叫贝克的家伙?他跟整个儿事情又有什么牵连?也许是个该死的袜子商人,或者是个卖雪花膏的。要是此人关系重大,这儿的丹尼肯定认识他。吕蓓卡从不向丹尼保密。”
我一直留心察看丹弗斯太太的一举一动,只见她手捧记事本,一页一页翻着。突然,她叫出声来:
“这儿有个线索。就在本子后面的电话号码栏里。贝克的名字旁边有个电话号码:0488。但是没有注明属哪个电话局。”
“精明的丹尼,”费弗尔说。“上了年纪倒成了个大侦探!可是你晚了十二个月。要是在一年前发现这号码,也许还有点用。”
“是这人的电话号码,”朱利安上校说。“0488,旁边就是贝克的名字。可她干吗不注明电话局呢?”
“试着给伦敦的电话局一个一个去联系吧,”费弗尔讪笑不已。“这够你忙一晚上的,咱们反正不在乎,迈克斯也不在乎他的电话费账单是不是超过一百镑大关,我说得对吗?迈克斯?你是巴不得拖时间呢,不过换了我处在你的地位,我也会耍同样的把戏。”
“号码旁边有个记号,不过看不出这记号代表什么,”朱利安上校说。“丹弗斯太太,你看一看,会不会是个M字母?”
丹弗斯太太又把记事本接过去。“也许,”她不大有把握地说。“跟她平日里写的M字母不太一样。不过也许是她在匆忙中信手写上的。不错,可有是个M字母。”
“这么说就是梅费厄电话局0488号罗,”费弗尔说。“真是天才!多么出色的脑子!”
“怎么样?”迈克西姆说,一边点着了今晚的第一支烟。“弗兰克.最好还是查一查吧?请打个电话,要求接通梅费厄电话局的0488号。”
心口处的疼痛有增无减。我垂手站着,一动也不敢动。迈克西姆没有朝我看一眼。
“去啊,弗兰克,”他说。“你还等什么?”
弗 兰克走进那头的小房间。我们大家等着他打电话回来。不一会儿,他走回藏书室,神态镇静地宣布说:“接通之后对方会回电的。”朱利安上校反剪着双手,开始在 屋子里踱步。谁也没再说什么。大约过了五分钟,尖利的电话铃声持续地响起,那是长途电话单调而刺激神经的铃声。弗兰克赶快走去听电话。“梅费厄0488号 吗?”他问。“请问有没有一位叫贝克的住在贵处?哦,明白啦。对不起,说的对,我一定把号码搞错了。多谢,多谢。”
接着传来他把电话筒放回原处的卡嗒声。然后他走回房间来。“梅费厄0488号的住户名叫依斯特莱夫人。这架电话设在格鲁斯维纳大街。那儿的人从未听说过贝克。”
费弗尔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各行各业的人都得挨个儿问一遍呐。他们都会从个个烂山芋里蹦出来的,”他说。“接着干吧,天字第一号大侦探,接下来跟哪一区的电话局联系啊?”
“试一试博物馆区①的电话局,”丹弗斯太太说——
①英语中“博馆馆”为museum,头一个字母也是M。
弗兰克看一眼迈克西姆,后者吩咐说:“去试一试。”
刚才这一幕又从头来过。朱利安上校又在屋子里踱开了。五分钟之后又来了回电,弗兰克走去接电话。他让门大开着,所以我可以看见他俯身在电话茶几上,嘴巴凑着话筒说话。
“喂?是博物馆区的0488号吗?请问有没有一位叫贝克的住在贵处?啊,你是哪一位?夜班门房。对,对,我明白。我不是打办公室的电话。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告诉我地址吗?不错,有要紧事情。”电话交谈中止了,他回过头来对我们说:“看样子找到这个人了。”
哦, 上帝,但愿这不是真的,但愿别找到贝克。求求您,上帝,但愿贝克已经死了。我知道贝克是何许人物,打一开始就知道。我眼睁睁看着门那一边的弗兰克,见他突 然俯下身去,取过一支铅笔和一张纸片。“喂?对,我听着。请你告诉我怎么拼写。谢谢,非常感谢。晚安。”他拿着那张纸回到房间里。弗兰克,你不是深深敬爱 迈克西姆吗?你还蒙在鼓里,殊不知你手里的这张纸片就是今天这该死的夜晚唯一有价值的证据,一旦把它交出来,你就毁了迈克西姆,就好像你手里拿的是一把匕 首,准备在背后猛戳一刀,把迈克西姆真正干掉完事。“接电话的是布隆斯勃利一所房子的夜间看守门人,”他说。“那幢房子不住人,只是在白天才充作医生的诊 所。看来,贝克已经歇业了。六个月前就离开了那所房子。但是我们有办法找到这个人。夜班门房给了我此人的地址,我把地址记在这张纸上。”